王道,是宏碁集團(Acer)創(chuàng)辦人施振榮,從創(chuàng)業(yè)到現在,一輩子在做的事。西方文化是英雄主義,比較霸道,東方文化則比較謙虛,講究“王道”?!巴醯馈笔瞧髽I(yè)領導、治理之道。宏碁集團(Acer)創(chuàng)辦人施振榮累積超過四十年的實務經驗。施振榮先生“王道思維”的核心精髓是“共創(chuàng)價值”、“利益平衡”、“永續(xù)經營”。其企業(yè)社會責任的實踐是由內而外。本文專訪宏碁集團(Acer)創(chuàng)辦人施振榮的王道思維與創(chuàng)立、三造宏碁的精華。
施振榮,宏碁集團創(chuàng)辦人、宏碁公司榮譽董事長、智榮基金會董事長。1996年美國商業(yè)周刊評選他為“全球25位最杰出的企業(yè)管理者”之一。2006年美國《時代》雜志(Time)選他為60周年“亞洲英雄”,表彰他對全球 IT 產業(yè)的貢獻。施振榮先生以成為社會企業(yè)家為己任,目前擔任“亞洲·硅谷物聯網產業(yè)大聯盟”榮譽會長,積極協助推動中國臺灣產業(yè)的轉型升級,以面對未來的挑戰(zhàn)。
1. 施振榮“王道”思維的華人夢
蘇友珊:您“王道”思維的華人夢為何?
施振榮:華人追求在高科技舞臺上揚眉吐氣就是龍夢。1990年代媒體問我21世紀是否是屬于中國人的世紀。我都回答,不能是因為華人的人數最多,而是要看華人對人類的貢獻多少才會變成中國人的世紀。所以我的華人夢就是華人應該要對人類做出貢獻,以及在這個貢獻的過程里想法受到激勵,這個強才是必然的。一定要以強做基礎。我也認為有一天,說不定具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對人類最主要的貢獻。我認為資本主義只是一個手段,目的就是社會主義。因社會主義本來就是一個目標。因資本主義利益平衡的機制產生問題,造成貧富不均,這是不“王道”的。那么,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不是“王道”的新思維?因為我們與西方的文化不一樣,思維就是不一樣。
為什么中國人對于全世界要有所貢獻?這是一個基本的概念。我不得不賺錢,我的目標是為了創(chuàng)造價值。如果我沒有賺錢,我要怎么證明我是對的?如果我沒有賺錢,我怎么有資源做更進一步的貢獻?我們邁向全球(go global)也是為了創(chuàng)造更多的價值。所以我在“王道”思維的思考點與資本主義觀念的出入就是在這里?!巴醯馈彼季S的企業(yè)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的實踐是由內而外。我創(chuàng)業(yè)第一天就是為盡社會的責任而去經營一個企業(yè)。我成立企業(yè)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替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而成立公司。我所有的經營都在做企業(yè)社會責任(CSR),包含訓練人才、建立社會信心、做好公司治理、成為社會的典范。
我創(chuàng)業(yè)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替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所以我成立了公司。我所有的經營都在做企業(yè)社會責任(CSR),包含訓練人才、建立社會信心、做好公司治理、成為社會的典范。
我成立龍騰論文競賽已經三十幾年,這競賽鼓勵教授與學生把論文做到國際化的水平并給予獎勵。在經營企業(yè)方面,我們最早投入計算機圍棋競賽與最早的人工智能計算機鼠(計算機鼠走迷宮要有人工智能,因那些迷宮都是臨時給)。三十年前我們已經在做國際圍棋比賽,比AlphaGo早。1986年,計算機計算能力(computing power)從16位開始走到32位,技術快速進步。但之后就遇到瓶頸,計算機圍棋的程序打不過人腦。我那時提供一百萬美金的獎金,給設計出打贏人腦的計算機圍棋程序。三十年后,2016年Google才提供一百萬美金。我們三十年前AI走的早,一枝獨秀。
我們從教育的角度來看就不追求在那個階段獲利,而是推廣一個概念。我們投入相當的研發(fā)成本,這些投入是對社會有益的。什么時候開花結果,不是我們斤斤計較的。如果以營利為目的,你就不會那樣想,你一定會想節(jié)省成本。我們代表臺灣最先進的一間公司,建立這樣的社會形象。
我所謂的“中國夢”,第一“強”是一切的基礎。有了“王道”這個基本條件后,我們要贏得全世界對我們的贊譽、向往。我們對人類與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的貢獻是以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多寡而論。我們也是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之一。我在定義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的權重時,把社會與別人的權重占七成。這也就是“共創(chuàng)價值”的需求方占七成,供給方占三成。這表示需求方比較重要。也就是市場經濟的概念。社會就看市場需要什么。需求方愿意買單生意成交,整個價值交換后才有“共創(chuàng)價值”。
2. 施振榮“王道”思維的萌芽與發(fā)展
蘇友珊:“王道”就是Kings ways,帝王的治理之道?!巴醯馈薄肮矂?chuàng)價值”的思維要如何才能強起來?
施振榮:我來自企業(yè)界,所以我談的“王道”是企業(yè)領導之道、治理之道,當然要強、要有力道。所以“王道”的基礎在力道。你要有創(chuàng)造價值的能力,你這能力是哪里來的?是練出來的?還是時間培養(yǎng)出來的?還是資源投資出來的?你要先有力道?!巴醯馈钡暮诵囊刂痪褪抢嫫胶?,要考慮所有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的利益平衡,共榮共存。怎樣強起來?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要有共識,一步一腳印,為什么不以“隱性價值”為目標投資呢?
這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所在。西方文化是英雄主義,東方文化是比較謙虛的思維。雖然人性是所有功勞都要搶,我們合作后可能每個都是我的功勞?!巴醯馈彼季S即我是領導人,當然我不講我也有份,但我盡量把功勞變成大家的。實際上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為什么我要談“王道”?為什么我相信“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是未來的常態(tài)?因為跟我們處境一樣的人是多數,人性是需要“共創(chuàng)價值”、“利益平衡”。
每年我替臺灣煩惱的就是臺灣能力(competence)的表現在哪里?我們原有的能力(competence)現在大陸跟上來。臺灣與大陸不得不“共榮共存”的新能力是什么?我們要做不可或缺的角色,在這個世界未來不可或缺的能力是什么?
蘇友珊:宏(Acer)崛起的關鍵成功因素為何?您是個有遠見者(visionary),您如何培養(yǎng)自己的遠見(Vision)?您在領導Acer的過程中,如何塑造Acer的文化?
施振榮:我塑造Acer的文化都是以人為本。我本身一開始整個思考模式就是“以人為本”、“人性本善”。主要的成功關鍵是建立一個舞臺讓人的潛能能夠發(fā)揮,大家一起共創(chuàng)價值的結果。同時以新的管理思維,建立讓人的潛能能夠發(fā)揮出來的企業(yè)文化。
遠見是你有沒有企圖心,有一個使命感把大家都在談的未來愿景,當成你要挑戰(zhàn)的目標。然后你再思考如何從0到1的創(chuàng)業(yè)過程,以及從1到N復制擴大的專業(yè)過程。那是慢慢培養(yǎng)一步一步走下來的,無中生有是我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我喜歡無中生有?!癕e too is not my style”是關鍵所在,你走過的路我就沒有興趣了。我是參考別人、看著別人的歷史來找出自己的一條路。
蘇友珊:“王道”組織文化,領導人是關鍵。您從創(chuàng)業(yè)之初就知道要培養(yǎng)人才?您如何培養(yǎng)宏“王道”思維的領導人?
施振榮:從我創(chuàng)業(yè)開始,我就在創(chuàng)造“隱性價值”,其中最重要的“隱性價值”是什么?人才的培養(yǎng)。人才培養(yǎng)是最典型的間接、無形、未來的價值。創(chuàng)業(yè)初期,我沒有錢,我要培養(yǎng)人才。因我相信人性本善,我相信這套“王道”的思維理論,這是我的核心價值。我為了要培養(yǎng)人才想出來很多方法。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 management)是我的理念。我讓人才能夠做決策,人才可以有歷練。因為宏碁公司(Acer)替他們繳學費,我們的人才可以擁有小老板的成就。我的“不留一手”也是為了培養(yǎng)人才。我這套理論至少讓宏碁(Acer)的員工心理上跟別人不同。員工自己從宏碁(Acer)賺大錢算自己的功績(credit),他自己會有成就感。宏碁(Acer)培養(yǎng)的人才在產業(yè)上沒有出過什么大紕漏,我認為我盡了社會責任。這都是“隱性價值”。
宏碁(Acer)要永續(xù)經營最重要的就是要選擇好的、有共同價值觀的、有同樣核心價值信念的人來當領導人,而且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每次我推動組織再造相對都很快看到初步成效,都是因為宏碁(Acer)相對有很強的組織文化。那組織文化是大家都有使命感,比較沒有政治斗爭的客觀環(huán)境。在這種文化里面大家都是為組織的發(fā)展著想,以大我為優(yōu)先。我是造大餅分小餅,也就是我非常重視小我,讓小我也能夠得到好處有誘因,但他的誘因是來自于大我這樣的基本概念。如果領導人能夠相信這個,我在這組織文化里一層一層都是這樣一群人,自然就能繼續(xù)永續(xù)經營下去。
我們一路都在培養(yǎng)人才。我們有一個“替死鬼計劃”,你要升遷你就要找到并培養(yǎng)下面的接班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后,你才能夠升遷,否則你就沒有機會。培養(yǎng)人才是我們各層主管最重要的角色。我們要培養(yǎng)的人才是要具備解決問題的能力,培養(yǎng)下面比上面強的這種組織文化,而且我們是有機制的在培養(yǎng)人才。人是環(huán)境的動物,你要由上而下建立人事管理的機制與升遷的機制,這個要掛勾在一起。思維也要翻轉,因我的思維跟人家不一樣,我要花很多功夫去“洗腦”,讓大家的思維跟我一樣翻轉。思維翻轉后,你的機制也要翻轉,好比用新的機制如“不打卡”、“員工分紅”、“員工入股”、“集體創(chuàng)業(yè)”。機制也翻轉后,行為才會翻轉。所以是先把思維翻轉,然后你要行為翻轉的話,你的機制一定要翻轉。
蘇友珊:在宏(Acer)發(fā)展的生命歷程中,您如何考慮主要的策略與組織上的再造?
施振榮:我所有的思考都是用“王道”思維。我從創(chuàng)業(yè)到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組織再造,都用“王道”的基本思維。改變的過程除了符合“王道”思維,也透過有效的溝通來確認大家要有共識。大家共同承諾朝新的方向來努力,雖然新的方向沒有人知道這樣對不對,但這是大家溝通以后的共識,即使未來面對許多未知,不過不變不行,如果照原來的路繼續(xù)走下去就會步入衰亡,因此我要推動企業(yè)變革,在與大家達成共識后團結一致走下去。每次組織再造都是這樣一個情形。
一般來說,制定策略時,我的原則是“好高騖遠”,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看得遠,但也要“量力務實”。整個大環(huán)境是怎么樣?你自己客觀的條件是什么?一般來講我是從解決弱點出發(fā),因為我們一般不會忘記要發(fā)揮優(yōu)勢。弱點就是自己的罩門所在,如果沒有把你的罩門保護好,常常就會出問題。所以臺灣品牌形象的問題、臺灣人才的問題等,這些都是臺灣企業(yè)的弱點。所以我的策略是突破瓶頸、面對弱點。今天臺灣企業(yè)要轉型、要升級,最大的弱點還是產業(yè)文化。推動企業(yè)組織再造往往都是因為外界、內部客觀環(huán)境已經變了,你不得不面對未來做一個新的轉型。
3. 施振榮的“王道”思維與品牌競爭力公式
蘇友珊:當時多數公司都在做成本管控(如臺塑集團),您如何知道要追求“王道”思維中的“創(chuàng)造價值”與“隱性價值”的投資?
施振榮:宏碁(Acer)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顯隱并重”,即使是從“顯性價值”算總賬也是贏得多輸得少。如果從所創(chuàng)造的“隱性價值”來看,宏碁(Acer)品牌與宏碁(Acer)人才對臺灣產業(yè)發(fā)展的影響很大。宏碁(Acer)的經營理念與宏碁(Acer)的獎勵措施,深深影響整個臺灣的高科技的產業(yè)。我這一套“王道”思維與“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 management)”,與臺塑集團王永慶成本控制的觀念是完全相反。我們完全是找機會對臺灣開創(chuàng)一種新格局。
30年前計算機就代表高價值的東西。當時計算機不普及,整個成本也很高。我早期做PC的毛利(margin)是很高的,那時的毛利有30%以上。創(chuàng)業(yè)時宏碁(Acer)的角度都是以研發(fā)領先于創(chuàng)造價值,1980年代,宏碁(Acer)的專利數比所有臺灣同業(yè)加起來還多,我們投入研發(fā)資源走在很前面。我還提出一個“競爭力公式”——競爭力=價值/成本。一般我們不擅長從創(chuàng)造價值來提升競爭力,往往從降低成本的角度切入提升競爭力。為什么我在30年前就提出這看法?經營成本為什么會提高?因為經濟發(fā)展成功的代價就是會讓成本會提高。我們希望工作時間少、薪水高、環(huán)境保護更好,所以成本一定提高。我們?yōu)槭裁床挥脛?chuàng)造價值來提升競爭力,譬如公司形象好,則借錢比較容易;成本比較低、則產品比較容易賣。所以大家需重視“隱性價值”甚至“品牌形象”。
如果一個組織只重視顯性價值,則投入在隱性價值的資源分配會有問題。隨著時間不同,你越高位后,你在R&D與隱性資源還要投資更多,否則別人可以更快跟你競爭。我認為資本主義包含會計制度是以顯性價值為主。國際會計準則(IFRS)因為投資人、管理者、政府課稅希望顯性價值,導入以顯性價值為主的會計機制。這對企業(yè)永續(xù)經營是非常不利的。除經營者有條件、沒有條件是一回事。經營者有條件時,不是以“最高的顯性價值”為目標,而是以“水平以上的顯性價值”為目標,然后把多出來的資源都投入到“隱性價值”。
蘇友珊:您的品牌競爭力公式為何?
施振榮:1989我有提出競爭力公式。我這些思維皆因用心經營,還有繳交很多學費慢慢產生。大概在2000年左右,Interbrand第一次談宏碁(Acer)品牌價值為第三名,我對此非常失望。但我認了,主要的理由就是我們在PC行業(yè),利潤空間有限。因Interbrand計算品牌價值的公式包括企業(yè)的獲利能力,所以當時趨勢科技是第一名,因為他經營軟件的獲利較高。
2005年,我寫了一本書叫“全球品牌大戰(zhàn)略”,書中我提出一個簡易計算品牌價值的公式相對Interbrand是用很復雜的公式來計算品牌價值。我給經營者的觀念,就是品牌價值等于品牌的定位乘以品牌的知名度。品牌的定位是價值除以成本,也就是你創(chuàng)造多少附加價值、利潤,如果品牌定位是正的,然后你的知名度越大,相乘之下品牌價值就愈高。所以我就解釋為什么品牌知名度宏碁(Acer)絕對是在世界上相對高的,但品牌定位不高,品牌定位是因為做PC的附加價值有限,所以乘起來他的品牌價值就不高。因此談品牌經營,品牌定位重于品牌知名度。宏碁(Acer)現在的品牌知名度已經夠,所以只要重新定位,把品牌定位弄好后,品牌價值自然就會提高。
2010年,宏碁(Acer)在臺灣企業(yè)的品牌價值的排名重新又回到第一名。因Interbrand是用量與利潤來計算品牌價值,實際上當年度宏碁的利潤有部分是賣轉投資公司股票來的利潤,Interbrand也搞不清楚。所以我覺得Interbrand的計算公式有時會有誤導,但是也有所表示。像Sony一路往下走,IBM一路往下走,這都是跟品牌的定位有關,就是你的品牌的利潤空間。
“王道”思維的精髓是“創(chuàng)造價值、利益平衡、永續(xù)經營”。再往下一層的精髓是在于價值六面向的總賬論,就是要兼顧“顯性價值”與“隱性價值”。
4. 施振榮的“王道”思維的精隨與實踐
蘇友珊:您“王道”思維關心的是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而霸道思維關心的是股東?
施振榮:美國人在1980年代提出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我已將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擴張至天下蒼生,包含環(huán)境與自然等。我還有個很不一樣的概念,我不曉得美國人有沒有這樣在思考。我的思考是“即使我百分之百擁有公司的全部股份,這個公司還是大家的”。第一,自然人與法人不同,你要從公司拿錢是從另一個法人那里拿錢,公司法有規(guī)定,沒有經過治理程序(如借貸合約、股東大會)就是侵占。所以這公司為什么不是我的?這是法律上有給這公司一個人格權就法人。第二,這個法人有其他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他有客戶、員工、供貨商、信用(包含銀行)等。你要保護他們的權益,與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的利益平衡是很重要的。
蘇友珊:“王道”思維的精隨與宏(Acer)經典的實務實踐為何?
施振榮:“王道”思維的精髓是“創(chuàng)造價值、利益平衡、永續(xù)經營”。再往下一層的精髓是在于價值六面向的總賬論,就是要兼顧“顯性價值”與“隱性價值”。所以,領導人要重視顯、隱性價值之間的平衡。因為平衡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對于客觀條件、競爭條件與時機,調整權重是一個藝術。領導人要隨時空環(huán)境的改變不斷調整,才能達到“利益平衡”。且沒有絕對平衡,只有動態(tài)平衡。就是平衡是動態(tài)的,隨著時間不同的平衡。平衡里最重要的精髓,也是最難的,就是要把“隱性價值”做平衡的主要因素。因為顯性資源就是那么多,你怎么分給這么多的利益關系者(stakeholder)?絕對平衡不了。所以你唯一解決問題就是用“間接”的利益、“無形”的利益以及“未來”的利益,來達到平衡的機制。為什么我從IBM找人,我可以說服他薪水降為七成。因為未來的工作環(huán)境有他發(fā)揮的空間,他有成就感他可以做決策(decision)。這些值多少錢?請他自己去評估。我只說服認同這“隱性價值”,愿意一起共創(chuàng)價值的人。
以分紅、入股的制度為例,員工期待公司營運好時,可以分的比較多。分紅是將公司百分之二十的利潤拿出來分。分紅是怎么來的?這是“共創(chuàng)價值”的結果,才有的分。你創(chuàng)造未來的價值,你的間接、無形、未來的價值,到最后都要提現。所以這精髓是相對的、動態(tài)的。領導人是隨著客觀環(huán)境調整,人在成長、變化,市場在變化,競爭也在變化。所以這平衡的機制,有動態(tài)的機制在里面。
蘇友珊:“王道”要照顧這么多的利益關系者(stakeholder),他的社會責任比較重,也會吃掉一些成本,怎么創(chuàng)造更大的利潤?
施振榮:因創(chuàng)業(yè)是無中生有。本來公司成立就是看到社會的需要。我用公司的方法,集合股東分攤風險,集合一些員工分工?!巴醯馈彼季S就是用有限的資源來為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這是公司存在的理由。如果沒有達到這個目的,本身就不“王道”。所以“王道”思維也講求競爭,競爭誰比較“王道”?用什么新的創(chuàng)新方法?用什么組織的模式來激勵?我的模式就是激勵人的潛能能夠充分發(fā)揮。怎么創(chuàng)造更大的利潤?
第一、你做所有的顯性價值的同時,也建構你的“隱性價值”。你有這概念后,你做任何事情都考慮“隱性價值”。你投1存0.1、0.01、0.001都沒關系。你有觀念后,所有的思維與所有的政策都考慮到“隱性價值”的部分。你有考慮“隱性價值”就沒有對顯性價值不利,反而可能會有利。為“隱性價值”投資,像人才,你照顧人才的短期好處、心理因素、好的環(huán)境,這對長期的“隱性價值”是有利的。
第二、我要談企業(yè)的社會責任。為什么要成立公司?為什么有公司的存在?如果不是為了社會的需要,公司就不必存在。如果只是為了賺錢而存在,那個公司不會永續(xù)。公司成立的目的是為了貢獻社會,所以本來就要盡社會責任,如員工訓練、照顧員工、做好環(huán)保、做好本來就應該做的。
蘇友珊:請您與我們分享“王道”思維里經典的實務實踐?
施振榮:“王道”思維最重要的是“創(chuàng)造價值”。應該是說哪里可以“創(chuàng)造價值”?如筆電的量很大但沒有利潤,我們決定少做甚至不做。這決定是因它沒有“創(chuàng)造價值”。這里有一大堆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要說服負責這事業(yè)的人與業(yè)務人員,溝通這不給他們賣。所以要做這決定不容易,我們已經很多產品少做,所以我們過去一年的營業(yè)額都在下降。不是市場下降,而是我們策略性的不做這些沒有利潤的事業(yè)(business)。還要說服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做這種決策也不能到處嚷嚷,因為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也包含通路(渠道)。
產品線簡化是業(yè)務不喜歡的。產品線簡化,業(yè)務人員是會反彈的。為什么?因競爭者的產品有那么多選擇且通路(渠道)通常也要求許多,我們的業(yè)務會不好賣。經營事業(yè)最難的就是“說不”。你的“不”一定要有理由?!罢f不”不容易是因最前線也不愿意“說不”。因為客戶有各種不同的要求。這經營也是因為不“王道”。白忙、空忙。做了半天能力已經有限,沒有集中力量,沒有創(chuàng)造價值。
1 . 宏碁(A c e r)從創(chuàng)立至邁向國際(1976~1992)
蘇友珊:宏(Acer)邁向國際的過程是怎樣的?“主從架構”可以邁向國際化?
施振榮:1986年,我提出“龍騰國際,龍夢成真”的口號。因為成長,宏碁(Acer)很快人才不足,我在報紙上面刊登半版的征人廣告。這是為了要人才,就是要掌握這個機會。那時有很多外商人才(像IBM)進來,我薪水先打七折,我告訴他們我支持不了外商那種待遇,但宏碁(Acer)會有“隱性價值”。
我一定要邁向國際化,臺灣規(guī)模太小。很現實的一個問題是,當時我要克服“臺灣制造(Made in Taiwan)”品牌營銷的問題。國際化管理能力的營銷問題、國際化管理的問題,所以我提出“全球品牌 結合地緣(global brand local touch)”、“主從架構(client-server organization structure)”等這些方法。
從開始到今天,我的方法(approach)與我進云端的策略都是用各地市場(Regional)作為中心思想?!爸鲝募軜嫞╟lient-server organization structure)”把SBU、RBU分成不同的事業(yè)單位,每一個事業(yè)單位當“主”,其他的事業(yè)單位當“輔”。我可以讓國外當“主”。我當時的策略是新加坡、墨西哥公司也上市,就讓他們當“主”。因為各地市場(Regional)是很重要的。我尊重人性,我提供一個不亂掉的文化與組織架構,能夠產生整個合作的力量。
蘇友珊:當地是哪里?“世界公民”帶來的競爭優(yōu)勢為何?
施振榮:“王道”就是所有當地的員工、客戶、合作伙伴都是你在當地營運(o p e r a t i o n)的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1989年我提出當一個“世界公民”的概念。我們要國際化,我們的定位就要變成當地的公民。就是企業(yè)公民(corporate citizen)的定位。當地化的思考。當地有很多的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會認同你。為什么在很多國家如歐洲、拉丁美洲,他們不曉得Acer的品牌名稱(brand name)是來自臺灣?他們認為Acer是當地的企業(yè),因我們的廣告與服務(service)都是當地化(Localize)的,與他們生活在一起。
我提出“全球品牌 結合地緣(global brand local touch)”,因臺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客觀環(huán)境,這與當地合作系統也有關。這是為什么國際管理學院學者提出宏碁(Acer)這套管理模式叫“第四種模式的國際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這與美國、日本、歐洲公司的國際化策略都有不同。歐洲公司因為有鄰近不同國家的一個泛歐市場,所以他的國際化思維也與美國、日本公司的思維都不一樣。
90年代,我用宏碁(Acer)的“第四種模式的國際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贏得世界。那時我最終的目的是local touch到這是當地的宏碁(Acer),如墨西哥、智利等。
蘇友珊:你采鄉(xiāng)村包圍城市的策略?您如何決定去哪個市場?
施振榮:“王道”是以CEO的思維看一切。我所有的焦點(focus)都是以領導人的思維在考慮。我非常尊重專業(yè),我借重專業(yè)來面對各種不同的狀況。我用鄉(xiāng)村包圍城市,我不去大市場。最早我們去拉丁美洲。然后去東南亞、北歐、歐洲。我們也有去北美洲但做越多虧越多,我們利潤最好的一直是東南亞市場。我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我知道我形象與規(guī)模比不過美國公司,我沒有能力到美國市場。美國公司根本看不上東南亞市場、拉丁美洲市場,就算看上,成本太高沒有吸引力。我們現在在東南亞市場都還是領先。
小教授一號(Micro-Professor 1,MPF-1)在智利就非常成功。當時懂得的人看到我是世界最創(chuàng)新的、最好的就來來找我,然后我確認他有這個能力跟我打天下。我們決策當地化(localize),相對也是全世界最徹底的。因為臺灣管理人才不足。臺灣人才的太太與家屬都不愿意跟著去海外,這是先天的限制。我們是“第四種模式的國際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 ——“global brand, local touch”。一兩年前宏碁(Acer)的CEO Jason去印度尼西亞的時候,我們的經銷商非常感動,他拿出我當年到印度尼西亞跟他合照的照片,他說這是幾十年來第一次看到臺灣的CEO跑到他那邊。美國CEO不會跑到那么遠。我到任何地方,全球企業(yè)(global company)的CEO跑到那么遙遠的東南亞、拉丁美洲、南非、斯堪地那維亞(Scandinavia),所以local touch當地的人會受到總部這么多重視,向心力都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