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中的“天人合一”及當代價值

杜艮之

“天人合一”是中國哲學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命題，“天人合一”的內(nèi)涵博大宏深，在中國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學者那兒有著不同的論說?！吨芤住肥侵腥A傳統(tǒng)文化之精髓，被譽為“群經(jīng)之首，大道之源”，對中國幾千年來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個方面都產(chǎn)生了極其深刻的影響?！吨芤住芬粫ā兑捉?jīng)》和《易傳》兩部分，《易經(jīng)》是文王所創(chuàng);孔子對《周易》進行解釋論說，完成了十翼即《易傳》。

一、天人為一體

1.“三才”之道。六十四卦為什么是六畫卦？《周易.系辭下傳》解釋六畫卦的意義：“《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绷嬝缘某?、二、三、四、五、上六畫中，五、上在上代表天，初、二在下代表地，三、四在中間則代表人，六畫卦中蘊含著天道、地道、人道即“三才”之道?！叭拧笔且讓W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概念，易之哲學思想無不通過天、地、人表達出來。易理認為，天地運動規(guī)律和人的活動規(guī)律之間存在相通或相同之處，把天、地、人視為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這就是天道、地道和人道，即“三才”之道。

2.宇宙本體。天人合一中這個“一”是什么？也就是宇宙最高形而上本體是什么？《周易.系辭下傳》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易無思也”，就是說《周易》這門學問，它最高的境界已到達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不可思議，就是不可用思想去討論，也就是道家所講形而上的“道”是不可道說的，因為本體是無相的，是“無為也，寂然不動”。釋迦摩尼傳法四十多年，最后他講自己一句佛法都沒有講過，因為真正的佛法是不可說的，是無相的。“無為”不能解釋為空，也不能解釋成“虛空”，虛空也是一種相，“無為”就是“無為”;寂然不動也不能理解為“清靜”和“死寂”，是“如如不動”，盡管寂然不動，但萬物的一切作用、能量卻都包含在其中了。雖然“無為”“寂然不動”，但“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陰陽、動靜一交感，一切作用都起來了。這個形而上本體就是太極，太極生陰陽，但太極非陰非陽，不能夠單獨落在陰陽哪一面，不能解釋為有或無、動或靜，它是“無思”不可思議的?！缎慕?jīng)》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二、效法天之德

《周易.系辭上傳》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标庩柕淖兓褪怯钪孢\行的規(guī)律，孔子認為，人的生命化生于道，人之本性稟陰陽之氣的變化，“命”是“性”的開始。《中庸》提出“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率性之謂道”，天命賦予人性，不加上后天的心思，不加上后天的染污，直道而行，依本性行事就合于天的道。

1. 知崇禮卑。《周易.系辭上傳》曰：“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廣業(yè)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币走@門學問是用于指導我們?nèi)松?，賢圣作易的目的在于崇高偉大的道德，發(fā)展偉大的德業(yè)，使我們懂得人生的價值?！爸纭?，就是要高瞻遠矚，有崇高的目標和理想;“禮”者履（行）也，“卑”是謙遜、務實、腳踏實地，即目標理想要高遠，是要從最平凡處起步，腳踏實地。“崇效天”，崇高就效法天，像天那么高遠;“卑法地”，平凡就效法地，像大地那樣實在，有擔當和包容。比如我們所熟知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持續(xù)勁健地運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象馬一樣，不知疲倦，我們就應該向天學習，自強不息，發(fā)奮圖強;再比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地”，厚實和順，心甘情愿生化萬物，像牛一樣，毫無怨言，我們就應該向地學習，厚德載物，寬厚包容。

2.睹象思德?！吨芤住愤@本書里，類似“君子以”的句子有53處之多，所謂“君子以”，就是“君子效法、君子應該”的意思。效法什么呢？就是效法天地之德。君子通過“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從而“果行育德”“懿文德”“儉德辟難”“施祿及下”“慎辨物居方”“申令行事”“正位凝命”“致命遂志”等等，目的是“通神明之德”，提高自己的道德修為。在這里，“德”成為了天人之間的切合點。比如六十四卦中的卦辭：“山水蒙，君子以果行育德。”卦象是艮上坎下，艮為山，坎為水，象為山下有泉。君子由此領悟，年輕時就要以果決的行動培育道德，使道德象山泉一樣清澈;“水山蹇，君子以反身修德?！必韵笫巧缴嫌兴?，山已構成險阻，再加上水的陷阱，可見崎嶇難行。君子遇到困難，一定首先要省察自己，不要怨天尤人，根本做法是“反身修德”;“火風鼎，君子以正位凝命?！必韵笫腔鹪谏巷L在下，代表的器物是古代用以烹煮肉和盛貯肉類的器具——鼎。君子觀此卦象，取法于鼎足三分，君子言行應正立不倚，持正守位，不負使命。

三、人生之智慧

《周易.系辭上傳》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學習易學，圣人因之澄清內(nèi)心雜念、疑慮、煩憂，繼而深藏不露。明代王陽明所謂“人須事上磨，方能立得住”。人生充滿了各種痛苦、煩惱，其根源在于“五毒”掩蓋了人的本性，人皆有貪、嗔、癡、慢、疑五種習性，這五種習性不是毒藥，但對人的危害甚于毒藥，《周易》是五毒之解藥，使我們能安然走過這一生，一切合于自然之道。

1.樂天知命?！吨芤?系辭上傳》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惫湃俗饕走@部書的目的是什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易類》曰：“《易》之為書，推天道以明人事者也?！本褪峭ㄟ^研究宇宙自然的規(guī)律來明了人事間的一些問題，易揭示的是一種規(guī)律，一種宇宙自然和人類社會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徹底明了了易理之后，一個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宇宙的法則盡在手中，人之所作所為皆合于天地之道、自然之道，“故不違”于天地?！爸闭摺爸恰币玻瑥氐锥靡桌淼娜?，智慧的成就便能達到無所不通，周邊的萬物皆能智慧地洞察，“道”就是有方法韜略，進而能夠救濟這個“天下”“故不過”，不會犯錯誤，也是學易最終價值。

2.謙虛謹慎?！吨芤住钒税肆呢灾?，沒有一卦是大吉大利的，都是半兇半吉，或者全兇，或是小吉，只有謙卦才是平平吉吉。《謙卦》的卦象是艮（山）下坤（地）上，為高山隱藏于地下之表象。高山峻嶺伏藏在地的下面，平淡無奇，毫無險峻的感覺，象征高才美德之人隱含于心中而不露，所以稱作謙。“我們中國的俗語“滿罐水不響，半罐水響叮當”，真正有智慧和才能之人卻是大智若愚，“學問深時意氣平”，真有本事的人反而很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