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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周書》“三訓”成書年代考辨

      2019-09-12 11:30:10張海波
      史志學刊 2019年3期
      關鍵詞:恥辱中庸管子

      張海波

      (湖南大學岳麓書院,湖南長沙410082)

      《逸周書》“三訓”指《逸周書》的頭三篇——《度訓》《命訓》《常訓》,歷代學者對其成書年代有著不同的認識,歸納起來,主要有周初說、春秋說、戰(zhàn)國說及東漢魏晉說等[1]由于清華簡《命訓》的公布,使《逸周書》“三訓”成書于東漢、魏晉的說法不攻自破,那么目前關于“三訓”的成書年代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一是“商末周初說”,主要見于《逸周書·序》,認為“三訓”成書于周文王時代,由于“三訓”文辭不古,故這種說法基本可以排除;二是“春秋說”,代表學者有黃懷信、劉國忠等先生(參見黃懷信.逸周書源流考辨[M].西北大學出版社,1992.91);三是“戰(zhàn)國說”,主要有張懷通、周玉秀、王連龍等,其中前兩位先生的主要依據(jù)是語言文字的時代(參見張懷通.逸周書新研[M].中華書局,2013.235;周玉秀.《逸周書》的語言特點及其文獻學價值[M].中華書局,2005.236),王連龍先生則依據(jù)文章的思想內(nèi)涵,將“丑”理解為“惡”,認為“三訓”的人性觀“屬于以荀子為代表的儒家性惡論”(參見氏著.《周書》三《訓》人性觀考論[J].遼東學院學報,2009,(1),而清華簡《命訓》的問世,已證明“三訓”中的“丑”皆意為“恥”,其論證的前提顯然錯誤,故得出的結論與清華簡《命訓》成書的下限(公元前305年)相矛盾。,上述觀點有的是通過分析語言特征得出的,有的則是從與傳世文獻中相關史料的對比中得出的。牟鐘鑒先生曾指出:“任何作品都是時代的產(chǎn)物,把握其時代特征來判斷作品年代,顯然比在史料的枝節(jié)問題上考證具有更多的科學性和更強的說服力?!盵2]原載文匯報,1992-3-24.轉(zhuǎn)引自彭林.周禮主體思想與成書年代研究(增訂版)[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封底).基于此,我們試以先秦恥辱觀[3]所謂先秦“恥辱觀”,顧名思義,就是先秦時期對“恥辱”的觀點及看法,包含的內(nèi)容較多,本文所涉及的僅為其中的一個部分,即對“教民明恥”的觀點及看法。的發(fā)展為視角,從思想方面考察《逸周書》“三訓”的時代特征,進而判斷其成書年代。

      一、從近年公布的清華簡《命訓》說起

      2015年,清華簡《命訓》的問世,為《逸周書·命訓》等“三訓”的研究提供了可資對比的地下出土材料?!扒迦A簡本《命訓》共有15支簡,全篇原無篇題,因其內(nèi)容與《逸周書》的《命訓》篇大致相合,當系《命訓》篇的戰(zhàn)國寫本,故徑以‘命訓’命名?!盵1]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伍)[M].中西書局,2015.(P124)簡本《命訓》的整理者劉國忠先生最近撰文,通過比勘兩個版本《命訓》的相關文字,糾正了不少傳世本中的訛誤,理順了文本,為進一步研究提供了良好基礎。劉先生指出:“清華簡《命訓》的發(fā)現(xiàn),為我們考察《命訓》篇的寫作時代提供了重要證據(jù),清華簡的抄寫時代是公元前305年左右,證明當時已有該篇的寫本流傳,這已經(jīng)是該篇寫作時代的下限?!盵2]劉國忠.清華簡《命訓》初探[J].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5,(3).在談及“三訓”成書的上限時,劉先生認為,“《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載衛(wèi)大叔文子之言:‘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叭艘呀?jīng)指出,這句話見于三《訓》中的《常訓》篇:‘慎微以始而敬,終乃不困’。可見《常訓》篇當時已經(jīng)成書。而鑒于三訓之間的緊密關系,可以推定《命訓》篇當時也應該已經(jīng)成書。不僅如此,《左傳》襄公十一年魏絳所引《書》的‘居安思?!痪?,出自《逸周書》的《程典》篇,而《左傳》文公二年所載狼瞫所引《周志》的‘勇則害上,不登于明堂’,則源于《逸周書》的《大匡》篇,而這些都與三《訓》十分密切。因此,也可以說,至遲在春秋中期,《命訓》及其它一批過去認為較晚的《逸周書》篇章已經(jīng)出現(xiàn)?!盵2]

      劉先生以上所列,也是主“三訓”成書于“春秋說”學者的主要證據(jù)。我們認為,僅憑《逸周書·常訓》中的一句話也見于《左傳》,就斷定《常訓》《命訓》等篇為春秋時代作品,未免有孤證立說之嫌,因為其后面所列幾則材料,皆與“三訓”無關,即使作為旁證也是非常勉強的。對于這一問題,張懷通先生認為,“三訓”中的“某些內(nèi)容或許有較為久遠的來源”“也就是說,《常訓》《度訓》的詞語與《左傳》稱引的‘書’篇略同,或許正是由于整理加工自‘同一原材料’的原因造成”[3]張懷通.《逸周書》新研[M].中華書局,2013.(P354-355)。這種說法是較為持平的。舉個例子,《禮記·曲禮上》云:“取妻不取同姓,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盵4]禮記正義(卷二).曲禮上.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1241)而在《左傳》昭公元年,鄭大夫子產(chǎn)云,“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盵5]杜預.春秋左傳集解(第二○)[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P1197)顯然,我們不可能據(jù)此認為《禮記·曲禮》成書于春秋時代。然而卻可以推測,《曲禮》與《左傳》皆整理加工過同一材料——志書。又如,《禮記·中庸》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6]禮記正義(卷五二).中庸.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1629)而《左傳》哀公十五年云,“且臣(陳國芋尹蓋)聞之曰:‘事死如事生,禮也?!盵7]春秋左傳集解(第三○)[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P1809)同樣,也不能據(jù)此斷定《禮記·祭義》在春秋時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

      可見目前來看,從史料角度考察“三訓”的成書年代顯然證據(jù)不足。我們注意到,“三訓”中皆有對“恥”的論述,為考察其文本的時代特征提供了重要線索,茲據(jù)清華簡整理者的??背晒?,將《命訓》等“三訓”對“恥”的相關論述迻錄如下[8]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1-56):

      罰多則困,賞少則乏,乏困無丑(恥),教乃不至。是故明主明丑(恥)以長子孫,子孫習服,鳥獸仁德。(《逸周書·度訓》)

      夫民生而丑(恥)不明,上以明之,能無丑(恥)乎?如有丑(恥)而恒行,則度至于極。(《逸周書·命訓》)[9]“上”,傳世本作“無”,今據(jù)清華簡本改;“如有恥而恒行”,傳世本作“若有丑而競行不丑”,亦據(jù)簡本改。

      夫天道三,人道三。天有命、有福、有禍,人有丑(恥)、有紼絻、有斧鉞。以人之丑(恥)當天之命,以紼絻當天之福,以斧鉞當天之禍?!瓨O丑(恥)則民叛……(《逸周書·命訓》)

      ……丑(恥)莫大于傷人……(《逸周書·命訓》)

      天有常性,人有常順,順在可變,性在不改。不改可因,因在好惡,好惡生變,變習生常,常則生丑(恥),丑(恥)明生德。明王于是生政以正之。民生而有習、有常,以習為常,以常為慎,民若生于中。習常為常。夫習民乃常,為自血氣始。明王自血氣耳目之習以明之丑(恥)。丑(恥)明乃樂義,樂義乃至上,上賢而不窮。(《逸周書·常訓》)

      上述引文中的“恥”字,傳世本《逸周書》皆作“丑”,歷代各家對“丑”字的訓解頗有歧義,主要有三種,如《逸周書·命訓》中“夫民生而丑不明,無以明之,能無丑乎”一句,潘振云:“丑,惡也。”陳逢衡云:“丑,恥也?!倍拼笈鎰t云:“丑,類也?!盵1]分別見于潘振《周書解義》、陳逢衡《逸周書補注》、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皆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24頁。關于《逸周書匯校集注》中訓釋“丑”字的三種觀點,劉國忠先生作了很好的總結,詳見氏著.清華簡《命訓》初探.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5,(3).一直以來,“丑”字的這三種訓解始終并存,莫衷一是。清華簡《命訓》的出現(xiàn)使該字含義得以明確,傳世本《命訓》中的“丑”字在簡本《命訓》中皆作“佴”,整理者認為,“‘佴’即‘恥’字,與‘丑’字義通?!兑葜軙こS枴罚骸魍踝匝獨舛恐曇悦髦蟆冻痰洹罚骸疅o丑,輕其行。’《文政》還載有‘九丑’:思勇丑忘,思意丑變,思治丑亂,思固丑轉(zhuǎn)……”[2]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伍)[M].中西書局,2015.(P127)這是很正確的意見,茲再舉幾例以添佐證:定州八角廊漢墓《論語》第3簡有“有佴且格”一句,“恥”即作“佴”[3]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定州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論語:定州漢墓竹簡[M].文物出版社,1997.(P2);賈誼《新書·俗激》篇有“民相然席于無廉丑”,注者云:“‘丑’即‘恥’,(賈)誼習用‘丑’為‘恥’,已見《階級》”[4]賈誼撰.閻振益,鐘夏校注.新書校注[M].中華書局,2000.(P91,93);又《逸周書·常訓》:“命、丑、福、賞、禍、罰,六極不嬴,八政和平?!逼渲械摹俺蟆弊衷`作“聽”,“聽,盧(文弨)訂‘丑’,各家從”[5]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52),“聽”(繁體作“聽”)與“佴”皆有“耳”部,上述訛誤應是傳抄過程中形近所致。可見“三訓”中“丑”字確意為“恥”,二字義通互用,故“丑”也可寫作“佴”。查檢《命訓》以外的《度訓》《常訓》兩篇,其中的“丑”字也都意為“恥”,這為我們下一步研究提供了可靠文本?!墩f文解字》云:“訓者,說教也?!盵6]許慎.說文解字(第三)[M].中華書局,2013.(P46)《逸周書》“三訓”皆以“訓”字名篇,是具有說教性質(zhì)的議論文,且根據(jù)各自主題需要,以數(shù)百字的篇幅對“恥”進行多維度探討,闡述如何教民知恥,體現(xiàn)民眾知恥行為養(yǎng)成對治國的重要意義,可見“三訓”在恥辱觀方面不僅具有一致性[7]關于《逸周書》“三訓”之間的關系,劉國忠先生在羅列諸家意見后認為:“現(xiàn)在清華簡《命訓》的發(fā)現(xiàn),證明唐大沛認為三《訓》本為一篇的說法顯然不確,不過三《訓》屬于同一時期的作品確是毫無疑問的事實?!痹斠娛现骸肚迦A簡〈命訓〉初探》。,而且是較為深刻、成熟的。下面我們試將其納入先秦時期恥辱觀發(fā)展的進程中加以考察。

      二、“三訓”恥辱觀在先秦恥辱觀發(fā)展進程中的定位

      對恥辱觀的探討始于孔子,《論語·為政》云,“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盵8]論語注疏(卷二).為政.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2461)《禮記·緇衣》篇中有句話意思與孔子觀點一致:“夫民,教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遯心?!盵9]禮記正義(卷五五).緇衣.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1647)此句可視為對孔子觀點的最早詮釋。據(jù)此,我們可將《論語》那段話理解為:用政法來誘導他們,用刑罰來整頓他們,民眾只是暫時免于罪過,卻沒有廉恥之心;如果用道德來誘導他們,用禮教來整頓他們,民眾不但有廉恥之心,而且人心歸服[1]此處參考楊伯峻先生觀點.參見氏著.論語譯注[M].中華書局,1980.(P12)??梢娍鬃痈鼉A向于以德與禮引導民眾知恥守禮。然而傳世文獻中未見孔子就此問題作過多的闡述。郭店楚簡《性自命出》及《中庸》等早期儒家文獻中,其心性學說無疑為后世儒家學者恥辱觀的形成奠定了理論基礎,其后的孟子、荀子在恥辱觀方面皆有相關論述[2]關于孟子、荀子的“恥辱觀”.可參見李玉潔.儒、道“恥辱觀”之比較[J].史學月刊,2007,(11).。那么,“三訓”中的恥辱觀究竟該處于哪個時段?又有著怎樣的特點呢?

      1.為便于討論,我們先看《命訓》篇對“恥”的闡述。該篇涉及“天”“司德”“明王”“民”,《命訓》云:“天生民而成大命”[3]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鑒于本段引用《命訓》之處較多,故后面征引該篇文字不一一出注,請讀者參見《逸周書匯校集注.第20—40頁.《命訓》篇相關內(nèi)容.(P20),結合《命訓》篇“以人之丑(恥)當天之命”一句可知,民的恥辱之心乃天之所命,“知恥”是天賦予民之“大命”。但“民生而丑(恥)不明”,故天“命司德正之以禍?!?,此為“小命”。《命訓》云:“大命有常,小命日成”,又云:“大命世,小命身”,意即大命恒久不變,小命則靠民眾行為日有所成。又云“夫司德司義,而賜之福祿”“夫或司不義,而降之禍”,即“司德”能夠根據(jù)民眾的行為而分別降之以?;蚪抵缘?。在人間則“立明王以順之”“以紼絻當天之福,以斧鉞當天之禍”,明王通過行賞罰以教民知恥,即簡文所云“上以明之”。由“福祿在人,能無懲乎?”“禍過在人,能無懲乎?”來看,“民”在此過程中是需要發(fā)揮自身能動性的。上述《命訓》關于恥辱觀的闡述與《管子》相關篇章所論頗為相似。

      《管子·牧民》云:“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踰節(jié),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不從枉,則邪事不生。”[4]黎鳳翔.管子校注(卷一).牧民[M].中華書局,2004.(P11)可見知恥的作用及重要性。又《管子·權修》云:“凡牧民者,欲民之有恥也,欲民之有恥,則小恥不可不飾也。小恥不飾于國,而求百姓之行大恥,不可得也?!盵5]黎鳳翔.管子校注(卷一).權修[M].中華書局,2004.(P56)同時還強調(diào)“謹小恥”,即重視民眾日常知恥行為的養(yǎng)成,類似于《命訓》篇中“小命”之“日成則敬”。那么,民之知恥行為何以養(yǎng)成呢?《管子·法禁》云:“昔者圣王之治其民也不然,廢上之法制者,必負以恥?!盵6]黎鳳翔.管子校注(卷五).法禁[M].中華書局,2004.(P273)又云:“圣王之治民也……故踰其官而離其群者,必使有害。不能其事而失其職者,必使有恥。是故圣王之教民也,以仁錯之,以恥使之,修其能,致其所成而止。”[6](P282)專家認為:“必使有害,有害與下句‘有恥’皆指必有刑罰而言。謂圣王必加以刑罰,使受恥辱”“以恥使之,謂以羞恥之心感化之,有罪者罰之,必使知恥。即《論語》所謂有恥且格?!盵7]李勉.管子今注今譯.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P271)可見《管子》中的教民知恥也是通過刑罰來實現(xiàn)的。

      通過對比《命訓》與《管子》的恥辱觀可知,二者皆通過刑罰來激發(fā)民眾知恥,但主刑的同時亦主禮,《管子》“以仁錯之”,《命訓》則以“司德”通過民之行為“司義”或“司不義”[8]陳逢衡云:“司義猶司德”(《逸周書補注》),唐大沛云:“主乎德義,賜以福祿”(《逸周書分編句釋》),皆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22)。而二者的不同點在于,《命訓》涉及了“天”“司德”“明王”“民”之間的關系,將“民”所招致的禍福皆歸于天命司德所降,而“明王”受天命在人間執(zhí)行賞罰,教化民眾,具有天命論的神秘主義色彩。而《管子》并未提到天,只涉及“圣王”“民”二者的關系,“民”的刑賞、教化皆出自“圣王”,在邏輯上顯得更為簡單、直接。上引《管子·法禁》等篇的觀點,學者一般稱之為“齊法家”。據(jù)專家研究,“《外言》中的《八觀》《法禁》《重令》《法法》四篇代表法家思想,標志著齊法家的形成”[9]張固也.管子研究[M].齊魯書社,2006.(P79)。白奚先生在總結“齊法家”的特點時指出:“它吸收了來自近鄰鄒魯之地的儒墨等思想,吸取了它們的長處,論證了禮法并用的必要性,從而以其較為溫和的面目而有別于赤裸裸、冷冰冰、陰森森的三晉法家?!盵1]白奚.也談《管子》的成書年代與作者[M].中國哲學史,1997,(4).從《命訓》與《管子·法禁》等篇的恥辱觀來看,上述概括是頗為恰當?shù)?。此外,《命訓》篇還反對六種過度的做法,其中就有“極丑(恥)則民叛”,即過度的羞恥會使民生叛亂,最終造成“傷人”“不義”的后果,由此似乎亦可感覺到儒家中庸思想的特色。

      2.再看《度訓》篇對“恥”的表述。其文云:“罰多則困,賞少則乏,乏困無丑(恥),教乃不至。是故明主明丑(恥)以長子孫,子孫習服,鳥獸仁德?!迸苏褡⒃疲骸袄В^民窮;乏,謂財少。”唐大沛云:“困,民力困;乏,國用乏。王(念孫)《雜志》云‘……乏指民言’?!盵2]參見潘振.周書解義.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皆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16)唐大沛、王念孫對“乏”的解釋稍有區(qū)別,一謂國乏,一謂民乏,結合后面的“教乃不至”看,教化對象當指民,故“乏困無恥”應意為“(民)一旦貧乏、困窘就沒有了廉恥”[3]參見黃懷信.逸周書校補注譯[M].三秦出版社,2006.(P6)?!豆茏印つ撩瘛吩疲骸皞}廩實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盵4]黎鳳翔.管子校注(卷一).牧民[M].《管子·輕重甲》中也有這句話,《管子·事語》中只有前半句.中華書局,2004.(P2)又《管子·侈靡》云:“甚貧不知恥?!盵5]黎鳳翔.管子校注(卷一二).牧民[M].中華書局,2004.(P637)以上論述皆肯定了物質(zhì)生活條件是知恥守禮的前提和保障。孟子也有類似的觀點,《孟子·梁惠王上》云:“無恒產(chǎn)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這里的“恒產(chǎn)”,朱熹解釋為“可常生之業(yè)也”,即物質(zhì)生活保障;“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朱子認為:“士嘗學問,知義理,故雖無常產(chǎn)而有常心,民則不能然矣?!盵6]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中華書局,2012.(P212)其中“士”指讀書人。貴族既受教育、又有財產(chǎn),是不存在“乏困無恥”這種情況的,可見“三訓”中的教化對象“民”與《孟子·梁惠王上》《管子·牧民》一樣,皆指平民。然“明主明丑(恥)長子孫,子孫習服,鳥獸仁德”一句,很容易使人誤解為明王之“子孫”是“民”,歷代訓詁家的解釋也較為含糊,若此,則其教化對象就可能是貴族而非平民了。通過上面對“乏困無恥,教乃不至”的辨析,可知“子孫”并非文中的“民”,而是明主之子孫,即后代統(tǒng)治者,正如陳逢衡所云:“丑,恥也。明恥則教化行,教化行則民無背叛之心故有以長子孫?!庇衷疲骸白訉O習其制度,而好惡哀樂通于天下,則雖鳥獸亦歸仁德矣,而況此受中之民乎?”[7]參見陳逢衡.逸周書補注.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17)陳氏的訓解頗合文義。

      晁福林先生指出:“中國上古時期刑罰的特色在于使犯有過錯者異于普通社會成員,從而激發(fā)其社會道德層面的羞恥之心……刑罰的懲處的形式與目的皆以教化為內(nèi)在主線”“周代禮制德教的核心內(nèi)容即是讓人知恥,知恥而守禮,守禮而免刑。周人社會政治觀念的邏輯大致如此?!盵8]晁福林.五刑不如一恥——先秦時期刑法觀念的一個特色[J].社會科學輯刊,2014,(3).晁先生在注釋中特意強調(diào):“本文所言周代社會主要指西周。東周(亦即春秋戰(zhàn)國)時期社會進入一個迅速變革的時代,其‘刑’的特色亦有所變化。”然晁先生所論僅限于西周時期的情況。的確,西周時代的“刑”是對“禮”的輔助和補充,目的在于規(guī)范行為,培養(yǎng)恥感,喚醒知恥守禮的自覺意識。從傳世文獻可見春秋時人知恥守禮之端倪,如《春秋公羊傳·襄公三十年》,宋伯姬為守禮而不下堂避火,最后死于火災,其自身的知恥恐怕即是這種行為的直接動因。故此魯史官對其大加褒揚,將其事載入《春秋》:“五月甲午,宋災。宋伯姬卒?!庇謺骸扒铮咴?,叔弓如宋,葬宋共姬。”[9]春秋經(jīng)傳集解.第一九.襄公三十年[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P1133)宋伯姬也因此成為出嫁魯女中罕有的名垂史冊者。《國語·晉語四》的一段記載亦能印證這一點,“秦伯謂其大夫曰:‘為禮而不終,恥也。中不勝貌,恥也。華而不實,恥也。不度而施,恥也。施而不濟,恥也。恥門不閉,不可以封。非此,用師則無所矣。二三子敬乎!’”[1]徐元誥.國語集解(第一○).晉語四[M].中華書局,2002.(P338-339)秦穆公這番話顯然也是對貴族而言的??梢?,西周以來以“納刑于禮”來培養(yǎng)貴族知恥的做法在春秋時代頗見成效。

      西周春秋時期是貴族社會,在森嚴的宗法等級制度下,各個等級的貴族是社會的主體,禮與刑主要針對“士”以上的貴族階層而設。當時“庶民食力”[1](P350),是普通的勞動者,雖然也涉及到禮與刑,卻不是教化的主要對象,所以春秋時期也就不可能有像《逸周書》“三訓”這樣教民知恥的學說出現(xiàn)。隨著宗法血緣社會逐漸解體,“從戰(zhàn)國前期開始,自耕農(nóng)逐漸增多,形成一個相當重要的社會群體。戰(zhàn)國時期的自耕農(nóng)在一般情況下收入比較穩(wěn)固。……在國家的授田制度下,自耕農(nóng)可以得到田宅的基本保證,衣食所用基本上處于自給自足狀態(tài)。自耕農(nóng)這個群體的穩(wěn)固,可以為國家提供可靠的賦役來源,是國家強盛的根本?!盵2]晁福林.春秋戰(zhàn)國的社會變遷[M].商務印書館,2011.(P689,691)可見戰(zhàn)國時代,以自耕農(nóng)為主體的平民階層逐漸壯大,故此對平民的教化才受到重視。雖然“三訓”中的教化對象是平民,但從上面《命訓》篇對教民知恥的論述來看,與晁先生文中教化貴族的思路大致相合,可見無論是教化貴族還是平民,起初皆須以刑罰手段培養(yǎng)羞恥之心。

      3.關于《常訓》篇中的恥辱觀,與儒家文獻《中庸》、郭店簡《性自命出》中的心性學說關系密切。《中庸》是今本《禮記》中的一篇,《史記》及宋儒朱熹等大多認為其作者為子思,20世紀90年代郭店楚墓竹簡的出土,雖不能確定《中庸》就是子思所作,卻進一步印證了《中庸》及郭店簡《性自命出》等篇屬于思孟學派作品,反映了早期儒家心性學說的面貌[3]龐樸先生認為:“(郭店楚簡《性自命出》等篇)屬思孟學派著作,是早期儒家心性學說的重要文獻”.參見氏著.孔孟之間——郭店楚簡的思想史地位.中國社會科學,1998,(5).丁四新先生認為“思孟學派中以子思思想與《性自命出》最相接近,因此子思頗有可能是該篇簡書的作者?!?參見氏著.論《性自命出》與思孟學派的關系[M].中國哲學史,2000,(4).。故此,我們拈取了《禮記·中庸》、郭店簡《性自命出》及《逸周書·常訓》等篇中的相關部分,茲以表格形式對比如下:

      《逸周書·常訓》與《禮記·中庸》、郭店簡《性自命出》相關內(nèi)容對照表

      從上表《中庸》與《性自命出》的對比可知,前者表述凝練,后者則較前者闡述得更為具體。首先看《中庸》“天命之謂性”一句,《性自命出》拆成了“有天有命,性自命出,命自天降”三句,其中“命”是人所具有的生命和命運,人的“命”由“天”所賦予;“性”是藏于人內(nèi)心的本性,它蘊藏于“命”中,由“命”所出[4]以上關于“命”“性”等概念的詮釋.皆參見李零.郭店楚簡校讀記(增訂本)[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P151-152)。再看《中庸》“率性之謂道”,朱熹認為:“率,行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5]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中華書局,2012.(P17)《性自命出》云:“凡人雖有性,心無定志,待物而后作……”對此,李零先生認為:“‘心’是人的精神活動,‘志’是人的主觀意志?!郧椤侨藘?nèi)在固有的東西,而‘心志’則受制于外物的刺激和主觀的感受,是由后天習慣培養(yǎng),變化不定的東西。”[1]李零.郭店楚簡校讀記(增訂本)[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P152)以上詮釋頗能與《中庸》“率性之謂道”相合,說明了“心”是變化不定的,欲遵循“性”之“當行之路”,需要通過外物刺激、后天培養(yǎng),進而形成習慣方可。而對于《中庸》“修道之謂教”一句,朱熹認為:“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jié)之,以為法于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盵2]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中華書局,2012.(P17)郭店簡《性自命出》“四海之內(nèi),其性一也……”一句,可與以上朱子所論相契合,則該句大意為:雖然人的心志各不相同、變化不定,但四海之內(nèi)所表現(xiàn)的人“性”卻一致,這是教化的結果。

      根據(jù)以上所論,再反觀《逸周書·常訓》篇,其文云:“天有常性”,朱右曾云:“常性,五常之性?!盵3]參見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2)《命訓》中有“以人之丑(恥)當天之命”,可見此處的“性”即“天命之謂性”之“性”,指藏于人內(nèi)心的本性,在此處當指“恥”,即羞恥之心。對于“人有常順”一句,孔晁注云:“學能,故可變;自然,故不改?!碧拼笈娓鶕?jù)孔晁注,將“常順”改為“常習”,并云:“據(jù)孔晁注以學習言,可知晉時本原作‘習’,后乃訛為‘順’,蓋草書以形誤耳。觀下文屢言‘習’,《論語》亦以性與習對舉,知正文當‘常習’無疑?!盵4]以上孔晁注及唐大沛訓釋皆見于《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2)《論語·陽貨》云“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毙蠒m疏云:“性謂人所稟受以生而靜者也,未為外物所感,則人皆相似,是以近也。既為外物所感,則習以性成。”[5]論語注疏(卷一七).陽貨.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2524)可見此處的“性”與“習”頗與《常訓》篇中此二字的意思相近,則唐說可從。下文“順在可變”,唐大沛亦改為“習在可變”,并云:“孔注云學成故可變,是解‘習’字義?!币嗫蓮?。關于“習”字,唐大沛云:“‘習’言習染也。習由漸而入,非一朝一夕之故,故曰常習。”[6]參見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轉(zhuǎn)引自《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2)那么整句話可以理解為:天有恒久不變之性(指“恥”),人有長期不變之習,習慣可以改變,而性卻不可改變。

      下一句“不改可因,因在好惡,好惡生變,變習生常,常則生恥,恥明生德”,潘振云:“因,仍也。天命之,人因之,所謂率性也。好惡,人之常情。性不可見,于情見之,故曰在也?!盵7]參見潘振.周書解義.轉(zhuǎn)引自《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2)潘氏之訓解與“率性之謂道”頗為相合,這里的“因”應訓為“遵循”,指遵循不可改變的“性”(“恥”)。

      而“因在好惡,好惡生變”,即要根據(jù)民之喜好與厭惡,才能產(chǎn)生變化。關于民之“好惡”,《度訓》云,“凡民生而有好有惡……凡民之所好惡:生物是好,死物是惡?!庇帧睹枴吩疲叭松鴺飞?,無以谷之,能無勸乎?若勸之以忠,則度至于極。夫民生而惡死,無以畏之,能無恐乎?若恐而承教,則度至于極?!盵8]以上《度訓》《命訓》兩句出處,分別見于《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8,24-25)可見若要“好惡生變”,尚須根據(jù)民之“好惡”加以引導,而結合前面《命訓》篇的相關內(nèi)容可知,“明王”的賞罰在此過程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對于“變習生常,常則生恥,恥明生德”一句,唐大沛解釋為:“去其惡習變而之善,則復性而生常。既習以為常,則善惡之類分而生丑(恥)也。善惡之類明,則知去惡從善而德生矣。”[9]參見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轉(zhuǎn)引自《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3)可從?!缎宰悦觥芬矎娬{(diào)“待習而后定”,此處的“習”字,李零先生釋為“‘習’是由教化培養(yǎng),順應其天性,改造其天性,因而形成的后天習慣?!盵1](P152)需要指出的是,李先生所說的“天性”不是指“天命之謂性”之“性”,也不是指“天有常性”之“性”,因為《常訓》指出“性在不改”,“性”為固定不變的稟性(在《常訓》中指“恥”,即羞恥之心)。據(jù)此,李先生說的這個“天性”應指先天的習慣,可能是不好的習慣,但改造了它,就會形成后天的好習慣。據(jù)此,整句話的意思可以理解為:不可改變的天性(“恥”)是可以遵循的,但要根據(jù)民眾的喜好與厭惡,喜好與厭惡(經(jīng)過引導)可以產(chǎn)生變化,而變化一旦習慣就會固定不變,有了固定不變(的好習慣)就會產(chǎn)生恥感,知恥就會產(chǎn)生道德。

      接下來的“明王于是生政以正之”,相當于《中庸》的“修道之謂教”,潘振云:“政,即度也。生,出也,又性也。言圣人出法度以正民?!碧拼笈嬖疲骸懊魍踔滤缮谟诿鞒螅◥u),故立政以正民,使習于善以復其性?!盵1]潘振,唐大沛的訓釋皆參見《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3)都是切合原意的訓解。又“自血氣始”一句,孔晁注云:“性本所有,而幼小習之,若自其氣血生之始也?!盵2]參見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P44)即從民幼小之時開始。也就是說,要使民產(chǎn)生固定不變的習慣,須當從幼小之時開始,明王從幼小之時的行為習慣上使民眾知恥。

      從以上對比中可以發(fā)現(xiàn),《逸周書·常訓》對“恥”的闡述與《中庸》《性自命出》等早期儒家心性學說的理路若合符節(jié),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可視為《常訓》篇以“恥”為例,將儒家的心性論具體化、實用化,是將心性學說運用于政治理論的一個范例。但二者的差異也較為明顯,如《中庸》《性自命出》對性命的思維邏輯是“天——命——性”,而《常訓》篇則是“天——性”,省略了“命”這一環(huán)節(jié)[3]《逸周書·命訓》中也提到“以人之恥當天之命”,“大命有常,小命日成”,“大命世,小命身”等,然而其中“命”的含義顯然與郭店簡《性自命出》中的“命”不同。。又如《中庸》《性自命出》注重對“性”之自身規(guī)律的探索,而《常訓》篇則從“性”的規(guī)律出發(fā),強調(diào)習慣的養(yǎng)成及教化的作用,當然這可能與二者論述的側(cè)重點不同有關。綜上可知,《逸周書·常訓》應是在心性學說興起的背景下產(chǎn)生的。

      三、結語

      《逸周書》“三訓”從不同角度表達了對“恥”的看法,闡明如何教民知恥,體現(xiàn)明“恥”對于教民、治國的重要意義??v觀先秦諸子學說,像《逸周書》“三訓”如此系統(tǒng)、集中地闡述恥辱觀者,實屬罕見,可見“三訓”對先秦恥辱觀及相關思想的研究皆具有重要史料價值。通過對“三訓”恥辱觀在先秦恥辱觀發(fā)展進程中的定位,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點認識:

      1.《度訓》篇提出了“困乏無恥”的觀點,與《孟子·梁惠王上》《管子·牧民》等篇[4]《牧民》是《管子》“經(jīng)言”中的篇章,張固也先生認為,“《牧民》以禮、義、廉、恥為國之四維,《權修》‘民之修小禮、行小義、飾小廉……治之本也’……以及散見的許多孔子常用的概念和仁政理念,確有點儒家的氣息。所以說《經(jīng)言》與孔子同時或略晚,大概是沒有問題的”。此說可供參考,詳見氏著:《管子研究》,第89頁。又如《管子·九敗》云:“全生之說勝,則廉恥不立?!睋?jù)研究:“《九敗》大約作于戰(zhàn)國早期之末,即公元前400年左右?!痹斠姀埞桃玻骸豆茏友芯俊罚?9頁。中的相關論述較為一致,都強調(diào)了物質(zhì)生產(chǎn)資料為知恥守禮的前提和保障,可見文中的教化對象是平民,而非貴族或士。這種培養(yǎng)平民羞恥之心的教化思想,應是以平民階層為主體的戰(zhàn)國時代的產(chǎn)物,而不可能發(fā)生在以貴族階層為主體的春秋時代。

      2.《命訓》篇以刑明恥、禮法并用的特點,與《管子·法禁》等篇的“齊法家”思想頗有淵源,一般認為,《管子》是戰(zhàn)國中期稷下學者的著作[1]如顧頡剛、馮友蘭等先生認為,《管子》為戰(zhàn)國中期稷下學者的著作集結。白奚先生認為:“《管子》是齊宣王、湣王時期稷下學宮中一批佚名的齊地土著學者依托管仲編集創(chuàng)作而成?!眳⒁娛现骸兑舱劇垂茏印档某蓵甏c作者》(《中國哲學史》,1997年第4期),顧、馮兩先生的觀點亦轉(zhuǎn)引自此文。,而其中一些篇章的成篇大概還要略早于戰(zhàn)國中期[2]《法禁》是《管子》“外言”中的一篇,據(jù)學者研究,“《外言》諸篇沒有受到慎到思想的影響,應是齊宣王即位以前齊國土著學者創(chuàng)作的。其思想比商、申諸子似亦略早,將其著作年代再上推二三十年至他們生活的晚年,即公元前350年左右,應該是比較謹慎的做法”。參見張固也:《管子研究》,第164頁。,《命訓》的成書年代也當距此時代不遠,考慮到清華簡《命訓》成書年代的下限是公元前305年,那么《命訓》篇成書年代的上限應在戰(zhàn)國前期為宜。

      3.《常訓》篇對“恥”的闡述與《中庸》《性自命出》等早期儒家心性學說的理路較為一致,可見其受心性論影響較大,應是心性學說興起背景下的產(chǎn)物。先秦時期,成熟的心性論產(chǎn)生于孔子以后,至思孟學派方可謂大成。據(jù)此可以推知,《常訓》篇作者的年輩當與子思(前483—前402)[3]關于子思的生卒年,我們參考了錢穆先生的說法,詳見氏著.先秦諸子系年.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P622)相仿,或略晚于子思,其成書年代的上限應在戰(zhàn)國前期。

      綜合以上因素,我們認為,從思想的時代特征來看,《逸周書》“三訓”成書年代的上限應在戰(zhàn)國前期。從“三訓”闡述的恥辱觀來看,無論在結構上還是主旨上,皆與原文密不可分,故排除了戰(zhàn)國時人增益的可能?!叭枴彼从车乃枷氩恢饕患?,而是汲取了其他學派之長,它既有戰(zhàn)國時代“齊法家”禮法并用的特點[4]儒家也主張禮法并用,如前引《論語·為政》中孔子雖強調(diào)“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但也主張“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孟子·梁惠王上》等篇所反映的孟子思想亦與其大致相近,可見儒家強調(diào)“慎刑”。牛鴻恩先生指出:“在文章中反復亮出刑具‘斧鉞’來的,數(shù)《管子》最鮮明:‘非斧鉞毋以威眾,’其次就屬《逸周書》了。”(參見氏著:《論〈逸周書〉寫作的時代與地域——兼與李學勤、劉起釪先生商榷》,《勵耘學刊(文學卷)》2012年第1期)揆諸《逸周書·命訓》篇反復提及“斧鉞”,故可以推斷其在禮法并用方面,距《管子》思想近,而較儒家思想遠。,又體現(xiàn)了早期儒家心性學說的特色,從而形成了邏輯嚴謹、獨具特色的學說體系,想必這也是“三訓”雖歷經(jīng)大浪淘沙、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選擇”,卻依然居于《逸周書》之首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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