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隆
我望著大槐樹原來所在的位置空了,總覺得少了什么。
在外漂泊了這么多年,對家鄉(xiāng)村子的記憶只剩下奶奶常做的槐花餅,以及村口的大槐樹。仍記得那樹干十分粗壯,要兩個成年人才能環(huán)抱,樹干上生出分枝,長出綠葉,密密麻麻的,潔白槐花輕翹枝頭,散發(fā)著芳香。槐樹高大茁壯,在村子里各個角落都能看到,每每回家,在遠(yuǎn)處一眼望見,便知道離家不遠(yuǎn)了。
小時候,覺得偌大一個村子,仿佛就村口的大槐樹和家中的電視機(jī)有趣些。叫上鄰居家的孩子,在槐樹下玩耍。摘兩片葉子遮眼睛,等好伙伴說好了,繞著樹跑,抓人。抱著樹干,往上爬,爬不了多高,便掉了下來,摔得屁股墩疼。又或是跟著奶奶搖槐樹,舉起竹竿搖動槐樹枝,稍稍用力,輕掛枝頭的小花就會散落,像一場雨,奶奶拿著籮筐在下面接著。奶奶將其洗凈后,拌著面粉,加香油雞蛋,放鍋里炒,也別有一番滋味。剩下的槐花會被做成餅,饞嘴的我常趴在廚房里偷吃。
再大點(diǎn),上了小學(xué),坐校車了。村口的大槐樹成了“站臺”,奶奶常站在槐樹下等我。白天,將我送上車。傍晚,等我下了車,牽著我的手回家。
透過車窗,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槐樹下一個佝僂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站起準(zhǔn)備下車。司機(jī)大喊:“坐好,別在車上走動?!钡w不過車上嘈雜的響動。到了槐樹邊,孩子們一擁而下。下車時無意間聽到司機(jī)埋怨:“這樹擋道,要是砍了,家家還能分點(diǎn)柴火。”我心里想,這怎么能砍,我還要吃奶奶做的炒槐花呢。奶奶望見我下了車,急忙走來,幫我拿書包,拉著我的手回家?!澳棠蹋瓦@點(diǎn)路,不用特地來接我?!蔽姨ь^挺胸,裝成小大人樣?!昂煤煤??!蹦棠堂看味歼@樣說,可她從沒缺席過。
奶奶老了,力不從心了,爸爸媽媽就把我接到身邊去。臨別之際,奶奶叫我閉上眼睛,抱著槐樹,說這樣以后,無論去了哪里,走了多遠(yuǎn),都不會忘了家,忘了奶奶。我還小,感受不到離別的傷感,笑著說:“奶奶,我不會忘記的。家里還有那么多好吃的?!?/p>
漸漸地,我對故鄉(xiāng)有了一種特殊的情懷,常在傷感的時候,想起村口的槐樹。
上次回家,村口的大槐樹不見了。我和久不見的家鄉(xiāng)好友寒暄過后,不禁問道:“村口的大槐樹呢?”他大笑道:“進(jìn)村就村口一個道,只能進(jìn)個小車。前幾個月大壯他們家把地里那坑填平,蓋起了小平房。那大卡車開不進(jìn)來,他們就把樹砍了,送到木材廠。一開始有人罵,后來大壯給家家戶戶拿條煙,包個小紅包,這事也就過去了?!蔽彝蠡睒湓瓉硭诘奈恢每樟耍傆X得少了什么。
當(dāng)晚,奶奶做了一大桌菜,雞鴨魚都有,很豐盛,但唯獨(dú)少了一盤炒槐花,整桌飯菜便少了些滋味。有些失落,算了,我已經(jīng)不是因吃不了糖而撒潑打滾的小孩子,也該懂事了。
累了,便早早睡了。睡夢中,我置身于槐樹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在外奔波勞累的靈魂在這一刻也得到了安寧。
指導(dǎo)老師 鄧浩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