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芊妤
摘要:電影《芳華》以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為背景,講述了軍隊文工團一群正值青春年華的文職戰(zhàn)士,在戰(zhàn)火與芳華中,經歷成長的洗禮,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故事。本文通過理論與實踐結合的方式,通過《芳華》的電影分析,探討導演在影視創(chuàng)作中的長鏡頭運用,以更好地為后續(xù)影視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思路與想法。
關鍵詞:長鏡頭;芳華;影視創(chuàng)作
一、引言
《芳華》是由著名女性作家嚴歌苓于2017年5月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以第一人稱次知視角,蕭穗子的口吻講述了以何小曼和劉峰為主線的故事。通過蕭穗子的所述與所見,作者為我們還原了20世紀70年代的社會風貌以及特殊的時代背景,從“文化大革命”到越南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再到和平發(fā)展改革開放,社會面臨著巨大的變革,這也與作者嚴歌苓自身的經歷有著深切的聯(lián)系。電影《芳華》通過對小說的改變,取得了非常大的社會反響和票房價值。由此,本文通過理論與實踐結合的方式,通過《芳華》的電影分析,探討導演在影視創(chuàng)作中的長鏡頭運用,以更好地為后續(xù)影視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思路與想法。
二、影視藝術中的長鏡頭
長鏡頭理論的建構源于巴贊的現(xiàn)實主義美學。巴贊在其著作中雖未指明,但仍較為系統(tǒng)地闡述了長鏡頭的定義。總而言之,長鏡頭是一種擁有獨立意義而成為自主性鏡頭并且往往構成一個單獨段落的鏡頭(30秒以上)。拋開技術層面,長鏡頭美學視域下的長鏡頭則是指巴贊真實美學的形式概括與稱謂,是巴贊現(xiàn)實主義電影理想的實踐原則[1]。長鏡頭的使用拉近了人們與“現(xiàn)實”的距離。巴贊認為敘事場景的完整展現(xiàn)增加了場面的真實性,同時也為觀眾思考鏡頭內部元素提供了更廣闊或更深入的可能性,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鏡頭敘事之于觀眾的主觀性。正如巴贊認為:這種綜合性語言(即長鏡頭或景深鏡頭)要比傳統(tǒng)的分解性剪切更加真實,也更富有理性。不同長鏡頭的使用會帶來不同的審美和敘事效果。
三、《芳華》中的長鏡頭
本片通過文工團這一特殊群體折射了一段熱血與傷痛并存的時代記憶,其中承載著個人命運、政治思考、社會變革以及那一代人關于青春的集體記憶。本片中導演馮小剛將長鏡頭的魅力展現(xiàn)無遺,在多處情節(jié)高光時刻挑戰(zhàn)“一鏡到底”的表現(xiàn)形式。在采訪中,馮小剛也表示整部影片都是一個長鏡頭的風格,戰(zhàn)爭部分應該和全片風格保持一致,希望鏡頭始終跟著劉峰這個人物。并且基于以往的拍攝經驗,希望用拍《集結號》戰(zhàn)爭戲的那種手段來完成《芳華》中的戰(zhàn)爭長鏡頭。當下,電影中對于長鏡頭的使用和表達,已經變得不僅僅是單純向現(xiàn)實主義靠攏,而是為了豐富電影語言和故事架構的一種手段和選擇[2]。
(一)長鏡頭的戰(zhàn)爭敘事
長鏡頭的特點之一是其能夠賦予場景的紀實性,保留場景事件的完整性。長鏡頭的這種特性時常被戰(zhàn)爭片所使用,以向觀眾呈現(xiàn)出最真實的視聽感官。著名的戰(zhàn)爭片長鏡頭有美國導演史帝芬·斯皮爾伯格的影片《拯救大兵瑞恩》中對于“諾曼底登陸”的場景表現(xiàn)與英國導演喬·懷特的影片《贖罪》中對于“敦刻爾克戰(zhàn)事”的描述,這兩個著名的戰(zhàn)爭長鏡頭通過演員與攝影機之間的高度配合,再現(xiàn)了戰(zhàn)爭場景的激烈與殘酷。在電影《芳華》中,劉峰作為物資運送隊的隊長帶領著戰(zhàn)士們奮勇抵抗敵軍的偷襲,為了保證戰(zhàn)爭場景的真實感與完整性,導演采用了一個長達6分鐘的左右的長鏡頭設計。在這場戰(zhàn)爭戲中,攝影機始終以劉峰為中心點追隨著他的行動軌跡,并通過多視點的轉換以及多種攝影機運動方式的變化完成了這一場景的真實再現(xiàn)。
(二)長鏡頭里的抒情敘事
《芳華》雖然涉及戰(zhàn)爭,但主旨卻是在追憶一個特殊年代的青春。東方的影視作品都十分注重對人的生命本性與環(huán)境關系的探求和情味的抒發(fā),往往在敘事中揉進和強調一種含蓄的抒情。無論是哪個時代的青春總是充滿著浪漫,像一首抒情的詩歌,長鏡頭在片中也充當了這樣一個抒情詩人的角色[3]。片中有這樣一個段落,改革開放后,蕭穗子、林丁丁還有郝淑雯在化妝間試穿郝淑雯母親從廣州買回來的時髦襯衣和牛仔褲。此處導演用一個長達2分40秒的長鏡頭極度唯美的展現(xiàn)了時代的變遷與這群年輕人面對新時代的欣喜與悸動。
在整個鏡頭中,鏡頭圍繞化妝間轉了三個圈,通過重復調度的方法完成三個小敘事的轉場。第一圈,鏡頭跟隨蕭穗子的腳步環(huán)繞著室內,在林丁丁羨慕的眼神和周圍一大堆色彩鮮艷的部隊表演服裝中,白襯衫和高腰牛仔褲顯得那么與眾不同;第二圈始于蕭穗子躲進試衣簾后,陳燦在姑娘們面前賣關子,開始放起了鄧麗君的《濃情萬縷》,自己拿了一塊紅帷幔說要營造聽歌的氛圍便去關了燈;第三圈始于熄燈之后,陳燦給桌子的臺燈帷幔,瞬間整個房間被籠罩在一片溫暖而懷舊的紅光之中。鏡頭環(huán)繞著這群青年男女,他們沉醉于鄧麗君的歌聲里,發(fā)出了“天吶,還能這么唱歌呢”的感慨。通過角色的對白和音量逐漸加大的音樂,我們知道了她們的青春已經隨同音樂進入了下一個時代。在任何形式的文本敘事之中,抒情寫意和敘事都是相互依存的。有一些抒情寫意在敘事過程中對敘事只是起輔助作用,主要作用于審美和情緒層面。但這個抒情長鏡頭在表達情感任務的同時,還承擔著使其“情節(jié)”完整的使命。本段長鏡頭節(jié)奏舒緩,經過精心的場面調度和轉場設計使三個小敘事之間銜接流暢。紅色的帷幔為整個畫面營造出青春的浪漫氣息,也象征著一段關于集體生活、部隊與戰(zhàn)爭的時光的落幕。在這個長鏡頭中,導演通過人物的衣著和音樂的喜好在不經意間呈現(xiàn)出與人物息息相關的生活環(huán)境和時代細節(jié)。來回往復的鏡頭旋轉與音樂悠揚的旋律完美切合,勾起了部分觀眾關于那個時代的回憶。
(三)固定長鏡頭下的時代懷想
在影片末尾,導演使用了一個長達2分22秒的固定長鏡頭來為這個故事畫上結局。再次相逢的劉峰和何小萍在祭拜完戰(zhàn)友的墓地后,在破舊的車站站臺相依而坐。何小萍問:“能抱抱我嗎?”劉峰遲疑了一瞬,扔掉煙頭,靠向何小萍,用他僅剩的一只手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隨著旁白的進入,畫面由靜止?jié)u漸拉遠,一如主人公們一去不返的芳華。固定長鏡頭作為長鏡頭的一種分類,多見于歐洲藝術片中,其靜止的屬性沒有帶來炫技效果,但在推進敘事上卻在靜謐中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斗既A》結尾處的固定長鏡頭以畫框的靜讓觀眾有足夠的時間與注意力去關注人物細節(jié)以及內心活動,慢慢將情緒堆疊到頂峰,直到滿溢出來。在這里,我們先看到了善良的人總經歷著最多的滄桑(外貌衣著),再是兩人對于世間惡意隨風而逝的釋然,最后是鏡頭緩緩拉遠,主題曲《絨花》引領故事走向結局。在此,馮小剛用最簡單質樸的畫面,將本片最深刻的意涵表達出來。最后這一長鏡頭完成了劉峰和何小萍在人物性格塑造上的圓滿。影片末尾聚焦于兩人的重逢是本片對于時代洪流中人性最深處善意的回歸。緩緩拉遠的鏡頭伴著悠遠的老歌,長鏡頭的波瀾不驚恰恰激起了人們心中洶涌而至的青春回憶。這種距離上的遠離,可以將觀眾從故事的情感中逐漸拉回冷靜的審視視角,可以說最后只有念白的長鏡頭其實富含了很多隱喻性的東西。正如蕭穗子所說:“原諒我不想讓你看見我們年華老去的樣子?!遍L鏡頭能夠多義性地展現(xiàn)現(xiàn)實,而非單一性的。它是如此曖昧不明,以致它的焦點往往需要隨觀眾的審美以及思緒而定。
撕碎重組的軍裝照,劉峰的義肢、破舊的站臺這些元素暗暗詮釋著電影的主題。這些符號也讓觀眾們圍繞著那個時代、社會和人性做出最深遠的思索,長鏡頭所描繪的一個開放性的結局無限拓展了影片故事的邊界。不需要刻意的講述或剪輯,在長鏡頭的推動下每個人心中都有了對故事結尾最深入人心的敘事建構。
劉峰何小萍車站重逢結局。
四、結語
《芳華》作為2018年國產電影的佳作,秉承了藝術創(chuàng)作的技巧與規(guī)律,大膽創(chuàng)新藝術創(chuàng)作方法,實現(xiàn)了高質量的視聽藝術創(chuàng)作,也為電影工作者們帶來了新的創(chuàng)作思路。同時,《芳華》作為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作品,以經典劇作結構創(chuàng)造矛盾沖突,結構緊湊,扣人心弦?!斗既A》中的長鏡頭完美地承載了作品的敘事以及一個時代群體的情懷,其無可比擬的視聽語言魅力使藝術作品在敘事以及美學體驗上得到了雙重升華。片中長鏡頭通過對時空的統(tǒng)一,讓觀眾在完整的敘事過程中沉浸于影像建構的真實。同時,長鏡頭也可對場景進行精心調度,以詩意化的鏡頭語言描繪出最美好的軍旅芳華。長鏡頭亦如一個冷峻的時代審視者,注視著眾生命運。長鏡頭的綜合純熟應用是中國電影人在影視敘事進階之路上必經的一段,高水準的長鏡頭之于未來精品電影作品的創(chuàng)作亦將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1]敬肖瑞.電影《芳華》長鏡頭創(chuàng)作技巧分析[J].視聽,2020(01):100-101.
[2]吳文格.電影《芳華》的空間敘事探析[J].大舞臺,2019(05):44-48.
[3]崔姍.《芳華》與《歸來》:第五代導演的藝術多元化創(chuàng)作[J].電影文學,2019(09):9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