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帆
戴震,字東原,安徽休寧人。乾隆二十七年(1762)舉于鄉(xiāng),三十八年(1773)以舉人奉召為四庫館纂修官,四十年(1775)會試不第,特召與乙未貢士一體殿試,賜同進士出身,授翰林院編修。生于雍正元年(1723)十二月二十四日,卒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五月二十七日,春秋五十有五。1
東原始于讀書,亦終于校書,以四庫館纂修事而積勞成疾,又以庸醫(yī)藥黑山梔而亡,可嘆也。2其歿后,京師同道好友以挽聯(lián)“孟子之功不在禹下,明德之后必有達人”志其所學云。又十余年,清高宗知東原已死,嘗嘆息久之。3
馬宗霍云:“治經確守漢師家法,不入元明人讕言者,實始于乾隆時,分堋樹幟,則有東吳皖南兩派,吳學惠棟主之,皖學戴震主之?!?東原從學江永,故支偉成《清代樸學大師列傳》將江氏與東原列于皖派經學大師之首。吳、皖二派,雖研究內容近同而研究方法與旨趣則并不一樣。大體惠氏一派好墨守,凡古必真凡漢皆好;東原則好懷疑,故能博宗考核,實事求是,乃清學之真精神也。盧文弨以為,東原之學在折衷群言,無徇私之失,精詣深造,足與顧亭林諸老匹。5其于學,涉及多方,要皆不離考據(jù),而尤精者,則在小學、測算、典章制度之學。6在四庫館時,其所校官書亦多天文、算法、地理、水經、小學諸書,皆精心考核之作。
東原治經,在以識古字故訓為始。其童蒙時讀書即好疑,此為從事學問研究最可貴之品質。年十六七以前,讀書必逐字求義,塾師不能解則薦以《說文》諸小學書,乃大好之,其終身治經重文字訓詁的方法與理路,尚可追溯至此。7東原所用的《說文》版本,據(jù)段玉裁記載,其三十三歲以《方言》寫于李燾《許氏說文五音韻譜》之上,然東原又云“分韻《說文》不足貴”,則他手邊的《說文》,未必僅《說文解字五音韻譜》一本,況且他在四庫館任職,各地進獻小學書亦多,應該能見到《說文》大徐本的。東原讀《說文》《爾雅》等小學書,其大旨在于以文字訓詁與諸經字義相印證,他曾批評宋明諸儒不知文字訓詁,強解古圣賢立言之意,以至大道失而行事乖。8實際上,宋儒并非全然不講字學,但講字學者多有己意說字之弊,已悖于文字六書之理矣。比如,王安石與蘇東坡論字,王謂坡者土之皮,蘇曰滑者水之骨云云,則為無稽之說。9宋明理學興盛,言性理者則多不甚講文字訓詁,故文字學在宋以后至晚明幾百年間,大致亦呈頹廢之勢。很明顯,東原對宋以來不以文字故訓為基礎的曲解先儒原意的性理之學持以極懷疑之態(tài)度。拋棄以文字訓詁為主的道問學基礎,則所謂義理、德性之學,皆是空疏之言,必不能取信于人,其結果便是不能得圣人之大道。
段玉裁曾載東原口語一條:“知訓詁之學,自《爾雅》外,惟《方言》《說文》切于治經。”10在作于乾隆十四年(1749)或十五年(1750)的《與是仲明論學書》11中,東原對“《說文》切于治經”主張的闡釋是,能識字則能通其詞,能通其詞則能明經之至道,而識字之方法,惟有通過《說文》以考諸篆書了。12乾隆三十年(1765),東原作《題惠定宇先生授經圖》,亦指出,欲明古圣賢義理,須明古經義,明古經義,則必以明訓詁為基礎。13乾隆三十四年(1769),東原作《古經解鉤沉序》,進一步指出,通乎古圣賢之心,在于通語言,通語言則必自文字始,而解字之準則,在求得本義本訓,切不可緣詞生訓,亦不可守偽傳謬。14這就說明,東原重小學訓詁之意,即在于使理解古經之義不犯緣詞生訓之弊,使通乎圣人之道而不隱曲。由《說文》《爾雅》諸書而知文字之本義,知文字之本義則能解詞之本義,能解詞之本義則古經之本義明,古經之本義明則圣人之心志義理亦明。東原的讀《說文》,考諸篆書,簡直就成了研經之橋梁,成了闡發(fā)圣人之道的津涉,其意義正在此。
當然,東原絕非視《說文》諸小學書為治經的一個簡單工具,他本身便是精于小學的,嘗著有《六書論》三卷、《聲韻考》四卷、《聲類表》九卷、《方言疏證》十卷。東原學問廣,著述豐,影響大,正因為此,他的這一治經方法才會得以發(fā)揚光大,使乾嘉時期的經學研究在重考據(jù)的道路上向深處發(fā)展,也使更多的學者認識到《說文》等書對研究經史的重要性。并且,當他們發(fā)現(xiàn)《說文》本身也需要??睍r,便同時把《說文》也納入研究的主要范疇,于是,在東原歿后的幾十年間,專治《說文》也成為一種潮流,成為一門顯學。
乾隆二十年(1755),初入都中的東原,便以其博涉的學問,一舉揚名于當時的北京學術圈。15與東原訂交者若錢大昕、紀昀、王鳴盛、王昶、朱筠等,皆是當時考證學派之俊彥。王安國之子王念孫,后來成為乾嘉小學之巨擘,其受學于東原時才十二歲。在重實學的氛圍下,東原以其算學、名物訓詁之學出現(xiàn),當然能得到諸同人之首肯,并很快成為當時經史考證學的權威人物。乾隆三十八年,清廷開四庫館,北京更成為全國漢學之大本營,東原入四庫館并卒于任,可以說自始至終都是以考證學家的身份出現(xiàn)的。
乾隆五十七年(1792)六月,段玉裁作《戴東原集序》,開篇即稱,東原以其考核成就超于前古,其倡明實學三十年來,學士、童子皆無不知東原也。16于此可見,東原立下的考據(jù)方法對后世影響之大。其親受業(yè)弟子王念孫、段玉裁、孔廣森、任大椿等各承其學,各有獨造,要皆以考證而立世者。東原“故訓明則古經明”的治學方針,便直接為乾嘉段、王小學奠定基礎。王念孫之《廣雅疏證》,段玉裁之《說文解字注》,乃乾嘉小學成就之最著者,這與東原之提倡自是分不開的。
東原讀《說文》,初為研經用,其治小學,重在考據(jù),亦富于懷疑精神。17他常常將《說文》與《爾雅》對比著看,雖《說文》視《爾雅》《毛詩》為后出,傳本亦多,但對于故字訓釋的真?zhèn)?,并不絕對就是先出者為真而后出者為必偽,“《爾雅》失其傳,《說文》得其傳”的情況亦非稀見,因此,他得出“漢人之書,就一書中,有師承可據(jù)者,有失傳傳會者”18的看法。這種治學精神在東原的《說文》研究中,同樣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
乾隆十年(1745)前后,東原對《說文》所下的功夫頗深。《六書論》三卷就成于本年孟冬,東原并于是時作自序一篇。遺憾的是,這部《六書論》未曾刊行面世,他的弟子段玉裁就連稿本亦未見過。后來段玉裁編《戴東原集》將僅存的《六書論序》收入文集卷三,尚可見其論六書之涯涘。其序有云:
六書也者,文字之綱領,而治經之津涉也。載籍極博,統(tǒng)之不外文字;文字雖廣,統(tǒng)之不越六書。綱領既違,訛謬日滋。故考自漢以來迄于近代,各存其說,駁別得失,為《六書論》三卷。凡所不載,智者依類推之,以拾遺補藝,將有取乎此也。19
由此可見,東原以《說文》為切于治經之方法,于此則是要對文字六書提供一個綱領性的文件,以裨治經之用。此書雖不存,但大體應是折衷漢以來百家之說,以辯證六書之條例?!读鶗摗冯m不存,但他的著名學說——“六書說”,卻因他的《答江慎修先生論小學書》得以傳世,并產生極深遠的影響。這封書札未署年月,段玉裁編《東原年譜》將其附于乾隆十年,未能遽定。20古人數(shù)立名目,大概標準不一,以致后人往往混淆不知其本。字體之“秦書八體”“漢六體”如此,文字之“六書”亦如此,皆體、用不分。東原對傳統(tǒng)“六書說”作修正,以指事、象形、諧聲、會意為文字之體,轉注、假借為文字之用。21這個“四體二用”說顯然是有進步性的,它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將六書的造字之用與借字之用區(qū)分開來。據(jù)段玉裁《東原年譜》,江慎修先生閱后,下的評語是:“眾說紛紜,得此論定,誠無以易。”當然,東原這個六書理論也是有局限的,比如,他將轉注理解為互訓,只注意“義”而不及“音”與“形”,實為轉注說中典型的“義轉”派。并且,視《爾雅》數(shù)十字共一義為轉注之法,亦未免將轉注擴大得太寬泛?!傲鶗闭f理論,歷代學者討論很多,后來陳夢家、唐蘭又分別提出“三書”說。22至于轉注這個糾纏不清的問題,裘錫圭先生指出:“在今天研究漢字,根本不用去管轉注這個術語。不講轉注,完全可以把漢字的構造講清楚?!?3
乾嘉時期的《說文》學正是繼承東原的研究精神,并展開對《說文》作各個方面的研究,形成科學有統(tǒng)系的一大研究范疇。東原對乾嘉《說文》研究最直接的影響,則在于段玉裁秉承其邃于文字六書之考據(jù)的精神,專力于《說文》之研究,并卒成《說文解字注》這一巨著,成為乾嘉《說文》學之大纛。
段玉裁為東原弟子,一生與東原會面之見于記載者只有五次。24乾隆二十八年(1763),二十八歲的段玉裁初識東原于京師,好其學而師事之,遂自稱弟子,然東原不允。直至乾隆三十一年(1766)會面,東原仍面辭之,迄乾隆三十四年(1769),東原才勉從師弟之誼。25古人學問重師承,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及其他文札中,便經常征引東原的六書說與轉注說理論,其研究《說文》的緣起與學術主張,與東原都是一脈相承的。26不獨段玉裁,《說文》學四大家的桂馥、王筠、朱駿聲,對東原的“六書”論都各有繼承和發(fā)展。當然,也有顧廣圻、王鳴盛、許宗彥、黃以周、魏源等人對東原的這一學說并不認同。學術研究正是在繼承與揚棄的交替中得以發(fā)展的。不過,東原以六書訓詁作為考據(jù)的工具,也以六書訓詁作為闡發(fā)義理的方法,乾嘉諸儒所繼承發(fā)揚的只在前者,且愈演愈烈,形成有史以來研究《說文》最盛的一個時代。
東原固不以書家名,書論中亦極少有對其書法的評述,在清代篆書史上,可以說是沒有什么位置的。較之顧亭林,東原卻兼擅篆書,只不過絕少作罷了。今存者若上海博物館藏《篆書七言聯(lián)》,(圖1)《中國古代書畫圖目》第五冊有著錄。此聯(lián)內容為“論古姑舒秦以下,游心獨在物之初”,作于乾隆十七年(1752),是年東原才二十歲,尚與程瑤田等人從學于江永。由東原十六七以前讀《說文》、考諸篆書的經歷可知,他應當關注《說文》篆文字形的,并且讀書之余偶一涉筆寫篆亦是情理中事。此聯(lián)在篆法上一本《說文》,惟“以”字與《嶧山碑》為近,“游”字偏旁“斿”則與《石鼓文》近同。用筆穩(wěn)實,圓筆藏鋒作玉箸篆,結字勻稱統(tǒng)一,點畫較之《說文》篆文略粗,稍嫌單一,轉折不靈,在格調上與元明人篆書略近。
圖1 戴震《篆書七言聯(lián)》(上海博物館藏)
此作下聯(lián)左側下有三行行楷書題跋,為乾隆五十年(1785)程瑤田所作,有句“〔東原〕自以為不能作楷書,自是以后,即篆書亦絕不肯為”云云。程瑤田作此跋時東原已歿九年,生前老友講的話,自然可信,則東原不擅真楷,其少時作書是以篆書為多的。然自乾隆十七年以后,即篆書亦絕不肯為也。東原在北京應見過《石鼓》原物,27可也并未刺激他去創(chuàng)作篆書,大概東原心中有更高的圣人之道,而不屑于刀筆之間矣。既如此,東原對篆書創(chuàng)作有什么啟示呢?這得再從他的治學說起。
余英時指出,乾隆時代有兩個戴東原,一是考證學家戴東原,另一個則是與當時學風相背的思想家戴東原,其考證與義理的成績,在當時學術界所得到的毀譽正好相反。28自乾隆二十年東原入都至晚年,其領導考據(jù)學幾十年,學術界所崇仰的都是考證學家的戴東原。東原的考證學成績固然使他在乾隆朝居于領袖地位,然在東原的學術中,自始至終都在追求著圣人之道,且從來未曾把研究范圍局限在小學、象數(shù)、輿地這樣的考證之學。
乾隆四十二年四月二十四日,東原在給段玉裁的書札中云:
仆平生著述,最大者為《孟子字義疏證》一書,此正人心之要。今人無論正邪,盡以意見誤名之曰理,而禍斯民,故《疏證》不得不作。29
東原卒于本年五月二十七日,這封書札可算是東原對其平生著述的最終評價。為何如此看重這本談義理的《疏證》而偏不提考證之作呢?東原既事考證之學,亦事義理之學,孰為菁華?梁啟超的意見是取后者,這也符合東原之自評。30《原善》三卷成于乾隆三十一年,《孟子字義疏證》31三卷成于乾隆四十二年,皆東原發(fā)揮義理之代表作。本為義理之作,卻冠以一個具考證學意味的“疏證”之名,大概出于當時考證學氛圍下不得已之選擇。但也可看出,東原談義理是在批判宋儒空講義理的基礎上展開的,現(xiàn)在看他如此重視文字訓詁,其實便是通過對古經本字本訓的疏證來達到真正發(fā)明義理之目的。小學、象數(shù)等考證之學,只不過是他通向圣人之道的一個階梯而已。在考證學占上風的乾隆時代,恐怕能兼擅考證與義理之學的,東原為僅見之例了。然而,東原的同志好友所看重的,基本全是考證,對東原而言,內心不免感到孤獨,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32
對于學問的層次區(qū)分,東原也毫不含糊。乾隆二十年,東原在《與方希原書》中指出,古今學問大致有三,即理義、制數(shù)、文章,而文章者,等而末之學也。33段玉裁編《東原年譜》,亦記其言曰:“天下有義理之源,有考核之源,有文章之源,吾于三者庶得其源。”34制數(shù)、考核皆言考證也,文章即詞章也。將學問以義理、考證、詞章三分者,似以東原為最早。在東原看來,三者之中,義理居首,考證次之,等而末者,文章也。如果把篆書創(chuàng)作看作文章之事的話,這大概便是乾隆十七年以后東原絕少作篆書的原因吧。
乾隆五十七年,段玉裁序《戴東原集》,載東原口語一條:
六書、九數(shù)等事,如轎夫然,所以舁轎中人也。以六書、九數(shù)等事盡我,是猶誤認轎夫為轎中人也。35
以“轎夫”與“轎中人”比喻考證與義理,東原應該就是那個具有舁轎功夫而最后坐于轎中之人。一身兼事義理與考證的東原,其義理之學的戛戛獨造,必是建立在他的考證學基礎上的。所謂“故訓明則古經明 ”,也可以說東原是要用訓詁系統(tǒng)來支撐他的義理系統(tǒng),考證在他認為最高的義理之學中,發(fā)揮的價值不過是方法論層次罷了。孔子釋“士”:“推十合一為士?!倍斡癫媒鉃椋骸皵?shù)始一終十,學者由博返約,故云推十合一。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惟以求其至是也。若一以貫之,則圣人之極致矣?!?6段氏《東原年譜》又載其口語曰:
學貴精,不貴博,吾之學不務博也。知得十件而都不到地,不如知得一件卻到地也。37
“道問學”屬于知識層次的事,亦考證之學也,務在求博;“尊德性”屬于道德層面的事,亦義理之學也,務在求精求約。學而不思則必陷入破碎考證之支離,思而不學則亦必陷入空言義理之空疏,皆為事學問所不取。東原在知識層面上能博涉,又能一以貫之,至于古圣賢之理義,則為乾隆時代專事考證的錢大昕、朱筠之流所不及。與東原的義理、考證、詞章之說相當,徐復觀亦指出,學術可分兩類,一是成就知識,一是成就人格,通過知識以成就人格,并最終端正人一切活動之方向。38實際上,東原的由考證而義理,亦即是成就知識以成就人格,成就圣人之道,此般境界,他算是真正實現(xiàn)了。有了此番認識,現(xiàn)在回過頭來談東原對篆書創(chuàng)作的啟示則不難矣。雖然東原著實的不屑于文章之事,但以上所分析東原的學術向路,對篆書創(chuàng)作無一不是啟示。
義理與考證本是人類認識世界的兩種不同認知方式,并無所謂誰是誰非。以東原的治學經驗得知,二者合則必兩利,離則必兩傷也。猶如考證與義理一樣,六書訓詁之學與篆書藝術畢竟屬于兩回事,它們雖緊密聯(lián)系但又不能簡單重合。篆書創(chuàng)作是以書寫古文字為基礎的,這就需要有識讀并正確書寫古文字的功夫,好比東原的考證學基礎,絕對的不能缺少的。在具備此等功夫的基礎上,廣涉博取,遍臨諸碑,通過對筆法、結構、章法、墨法等形式美的長期錘煉,最后化合為一家之格,體現(xiàn)出個人的審美追求與美學趣尚,正如東原以義理達于圣人之道,此則通于篆書藝術之道也。篆書創(chuàng)作固然需要學問作支撐,但它絕非僅能諷誦九千字那么簡單,尚需以此為基礎去表現(xiàn)篆書之美,創(chuàng)造篆書之美,并融匯升華為風格,成就人格。若僅具識字功夫而作篆,不思風格之化合,那是賣弄學問;若徒事風格之翻新,盡書錯字,向壁虛造,那是空疏淺陋,都將使篆書創(chuàng)作走向衰落。
東原歿后,思想界雖幾成化石,但考證學卻走向了鼎盛。他的門生后輩們繼承和發(fā)揚的,都主要是考證一門,事《說文》學者,多數(shù)則經常的將篆文寫成書法作品,如被譽為清代《說文》學四大家的段玉裁、桂馥等皆是。正是東原的這些弟子門生既研究《說文》又從事創(chuàng)作,才使《說文》學研究與篆書創(chuàng)作在乾嘉時期共同走向繁榮,成為中國文字學史和篆書史上的巔峰時期。并且,這種學術與創(chuàng)作并重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一直影響到晚清民國及至當代,對篆書藝術的傳承都起到了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