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愛輝
一塊藏青色的石頭蓄滿青苔
像白日夢的墳頭長滿野草
你再次被無邊的水汽托舉
香風是幾只蜻蜓帶來的
它在用藥浴的方法,理療你的身心
仿佛一棵樹冠的能量
不亞于偌大的宇宙
瀑布的喧囂被擋在了外面
暴烈的陽光被一遍遍地篩選
當時鐘花持續(xù)地鋪向遠方
你來時腳印里的小水珠
已被有心人一顆顆拾走
此時,是一尾小鯽魚的世界
時緩時急的游動是夏日的波動
一枚魚蟲的等待
讓一抹紅云凝視得太久
它每一次的轉(zhuǎn)身都令人擔心
午后的臉色越來越暗
直到海貍鼠撕扯你的褲腳
你才抬起了頭,你才看到了我
一夜的雨重新把山林洗亮
清晨的好時光更綠了
順著嚴肅的石板拾階而上
興奮的螞蟻向?qū)频?/p>
撒歡、奔跑。白屈菜搖著小黃花
據(jù)說,自從我們走后
萬佛寺的香客遞減
更多的時候,此山
處于沉睡的超度狀態(tài)
我們粗重的喘息
也只能喚醒十三年前少許的笑聲
透過積重的煙灰,大家
努力辨識著塑像布滿碎紋的面容
至于佛祖的心事
我們更像是一些探頭探腦的松鼠
琢磨,是琢磨不透的
直到日影漸短,游客更少了
林林總總的塑像擠滿墻壁
殘余的雨水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佛龕
在樂聲循環(huán)的播放中,當年的同伴
都已轉(zhuǎn)身。更有后來者失聰
并且說了些,除了我誰也聽不懂的話
冷風在午后的墻根私語
一只年邁的白鵝踱著步
身后有蕭蕭的銀杏葉落下
一地的黃金鋪向遠方
身后拱形門托起的葡萄架
墜著肥碩而暗藏情欲的果實
老古井依舊涌著清泉,仿佛
遠古的歌謠時斷時續(xù)
小路兩旁,是一些
紅布加身的壇壇罐罐。它們
像三緘其口的孕婦
而飄逸的酒汽彌漫成薄霧
迷途的馬匹忘記了驛站
山門外的陽光,粉刷著
門楣上圖騰的紋案
漏掉的蜻蜓不再爭吵
精致的細足抓緊了窗欞。它們
算計的黃昏還沒有降臨
古亭里傳遞出醉漢的鼾聲
冬雨,不緊不慢地下著
現(xiàn)在你感到了疲倦
不會有客人來了
一些清晰或模糊的影子
推送著熟悉的表情
仿佛命定地呈現(xiàn)
而配樂還是昨夜的節(jié)奏
只有腫脹的關(guān)節(jié)
被你用膏藥圍起
就像雨水拍打門板
卻再也走不進屋內(nèi)
屋子里干凈的主人
猶如一盆醒目的墨蘭
認真地接納著
窗玻璃反彈回來的水汽
屋檐下的黃玉米
蕩著經(jīng)年的紅纓穗
覓食的鳥,從不莽撞地
破壞既定的和諧。它知道
勞作,都是有意義的等待
就這樣,透過五十多年的風雨
你數(shù)著窗外奔走的人
超長的索道向遠方蕩去
尾隨著大山起伏
與我的家鄉(xiāng)鍋盔山的纜車
沒有什么不同
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
更像是長臂猿輕盈的把戲
不一樣的是樹種,以及
走進來走出去時的心態(tài)
經(jīng)過兩道主峰后的緩坡
我們被拋到了一個矮山上
觀象臺擠滿了人,太陽把大家擰出了水
導游講述著今年野象出現(xiàn)的頻率
并指著河岸邊的幾堆褐色的東西
讓我們大開眼界:野象谷
一個能看到大象糞便的地方
回到告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交流
水龍頭洗著一張張再也洗不白的臉
和野象谷折射后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