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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

      2019-12-06 07:38劉軍
      延河 2019年12期
      關(guān)鍵詞:大梁胖子

      劉軍

      到一定程度想停下來都難,慣不慣性的他沒閑心扯那個哩哏楞。那小子也強(qiáng)不到哪兒去,幾乎就是他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在眼前晃來晃去,兩人始終保持著那個距離。他幾次伸手去抓,最后總能逃脫。他恨不得有一把手槍,哪怕短刀也早干死他了!

      風(fēng)刮得簡直不是在跑,而是飄飄悠悠地在半空盤旋,手和腳也跟著張牙舞爪的。

      雨他不想說了。徐二奶給孩子們講故事一說到大雨總離不開“瓢潑”,他不愿聽徐二奶講故事,也沒見過瓢潑,反正不敢張嘴,一張嘴不灌死也得嗆死。

      有段時間他都不想攆了。何苦來的,也沒丟啥,就聽到幾下撬門,嘎吱嘎吱地和睡覺磨牙不相上下。他問了兩聲,那小子就跑,他就攆,事情就這么簡單。他心里一熱,嗓子眼里還有點(diǎn)甜。母親說她年輕時在鐵路上和男人一塊推鐵,只覺得心里一熱就吐出血來,等把剩下的血水和唾沫一塊兒咽下去,嗓子眼里還有點(diǎn)甜。他只顧了跑,也不知道吐沒吐,至于血不血、唾不唾沫、咽沒咽下去還是甜不甜的他都顧不得了。

      去它娘個腿的!這個念頭剛一出現(xiàn),人就拋起來了。開始還以為是風(fēng),一直漂出十來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泡在水里了。

      午飯剛過向主任就領(lǐng)著人挨家挨戶地通知,說今晚上有大到暴雨,二樓以下不準(zhǔn)住人,有親的投親,有友的投友,沒親沒友的就和他或居委會聯(lián)系。當(dāng)太陽已經(jīng)落到水塔,其實(shí)已經(jīng)沒有太陽了,天空昏沉沉得像下起了濃霧,憑經(jīng)驗(yàn)也就那個時候,向主任帶領(lǐng)著人馬已經(jīng)逐門逐戶地開始搜查了。他一點(diǎn)也沒往心里去,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都這德行,為了芝麻大點(diǎn)個烏紗帽,綠豆能說成西瓜,西瓜能說成地球,地球能說成個啥呢?他沒閑心去想,反正越大越好。再說他家在三樓,按理和他沒一毛錢的關(guān)系,他還擔(dān)心向主任會不會往他家里派“難民”呢。問題是金華在一樓開了個小賣店,他迷迷糊糊地都要睡著了,金華一遍一遍地硬是把他給磨叨精神了:“樓下會不會去小偷呢?萬一有小偷趁著下大雨鉆進(jìn)去咋整……”他知道她啥意思,還是不想去,這大雨天,哪來的小偷?還鎖著門、臨著街,就是來了小偷,輕易就敢撬門?那得多大的膽子?家里得窮成啥樣兒?磨叨的時間長了,他感覺去不去都得去了,要不然這宿還想睡覺?媽的,遇上這樣的女人,說不定哪輩子做損了!

      他沒學(xué)過游泳,小時候在河邊洗澡和小朋友們帶帶拉拉地學(xué)會點(diǎn)摟狗刨,現(xiàn)在還用上了,手刨腳蹬地總算沒沉下去。那小子也好不哪去,瞎貓似的在水里扒來扒去,漸漸地好像就堅(jiān)持不住了。他只覺得氣短,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咕咚一口,就咽下去了。開始還能感覺出一股土腥味兒,時間長了啥感覺沒有,哏嘍哏嘍地除了往肚里進(jìn)水,再就是盲目地呼吸,有時候還直嗆鼻子。那滋味兒,有人形容日子難熬常常說到度日如年,這會兒換成分秒來形容一點(diǎn)也不夸張。他知道就要完蛋了,如果不出現(xiàn)奇跡,用不了三五分鐘,或許一兩分鐘,百分之百就得沉底兒。他后悔自己沒有主意,禁不住女人的磨叨,為個一年也掙不了兩毛半錢的破小賣店……現(xiàn)在啥也別說了,兒子才剛上小學(xué),七十多歲的老父、老母也需要他接濟(jì),金華還可以再找,他齊懷遠(yuǎn)……

      那小子也挺不住了,一上一下地直躥高兒,像腳底下踩地雷了。估計(jì)閻王爺一大早就派人盯上他倆了,你就是上天入地也難逃一劫。問題是他死得窩囊,偷和被偷能同等對待嗎?陰曹地府不說是沒有一刀切嗎?行,狗日的,我玩兒完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死到臨頭還抓了個墊背的,可惜這個墊背的不咋光彩,王大勇酒后鬧事一拳頭打死個副縣長,雖然死刑,身份一下就提起來了。閻王爺要是問起來由,他只能實(shí)話實(shí)說,還能說是見義勇為抓小偷?閻王爺嘴上不說,心里也得尋思,真他媽的,就為了幾個面包、幾瓶礦泉水的,圖個啥呢?他嘴上不說,心里也是不服,別他媽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要像你一天不閃腰不岔氣兒地也有吃有喝還八抬大轎車接車送地笑臉相迎,我愿意天不亮就去刨坑黑燈瞎火地冒著大雨還得去看那個一年也掙不了兩毛半錢的小賣店呀!

      撲棱一下響聲挺大,他以為水下冒出一條大魚。大魚又能咋樣,哪怕一座金山,就是把他抬到祖宗板上,小命玩完了也毫無意義。睜眼一看哪來的大魚,那小子屁股一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彎兒,張牙舞爪地朝他奔來。哎,這就快了,人臨死前都這德行,蒙頭轉(zhuǎn)向地逮啥抓啥,要不然咋叫掙命或垂死掙扎呢。抓他有個屁用,他自己都自身難保,還顧得了你,有那精力早逮住你了,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派出所了。再一看好像不是奔他,兩只手一前一后地向他右邊急進(jìn),目的性很強(qiáng),好像他右邊有個救生圈,游過去就能救他一命。他本能地朝右邊看去,身后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已離他很近,他拼命地向前一抓,一下就抓住了一根七八尺長的大木頭。他的心一下就落了地,別小瞧這根木頭,在水里就是一只小船,借著它輕松地就飄起來了。人不累了,氣兒也勻了,輕輕松松地好像躺到了床上,就差沒有金華在身邊陪伴了。那小子就不一樣了,本來就強(qiáng)弓之末,他一抓又偏離了他投奔的方向,起碼有兩三尺遠(yuǎn),兩三尺在平時啥也不是,這時候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他開始還兩只手一抓一抓地向他靠攏,漸漸地一只手撓來撓去,腦袋大部分時間都浸在水里。很多人臨死前都這樣,抓撓只是一種本能,大腦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意識,無常已經(jīng)卡住了他的脖子,就等著咔嚓一下人就到那邊報道去了。死對他一點(diǎn)也不冤枉,誰讓你做出那事,他現(xiàn)在的遭遇去找誰說理?唉,畢竟一條人命,偷東西也不犯死罪??粗镭i似的“隨波逐流”,心一軟就把大木頭朝他身邊推去。他抓了幾次才抓到手里。

      大木頭飄飄悠悠,隨著無際的水流,兩人仿佛兩只微小的螞蟻,依托著一片樹葉,在汪洋中起起落落。

      “挺大個小伙子,干點(diǎn)啥不好……”小命暫時有著落了,又沒有別的營生,看著眼前的冤家對頭,咋想都有點(diǎn)別扭。

      “我也是……家里……”他不想細(xì)聽,干這活的都這套磕兒:不是家有八十歲的老母,就是妻子重病在身,要么就是孩子或親人白血病啥的;電影、電視里見得多了,殺人放火的哪個不說自己是被逼上梁山?

      “凍死迎風(fēng)站,餓死不下道,咋也不能……”他沒吱聲。他也覺得沒勁,都啥年月了,還有這份閑心,真是吃飽了撐的。

      漸漸地他才發(fā)現(xiàn),這場災(zāi)可真不小,昏沉沉地好像全世界都泡在水里,一起一伏地整個宇宙都跟著漂浮不定。雨好像也累了,漸漸地稀稀落落。風(fēng)還是呼呼地刮個不停,在水面上掃來掃去地也信心不足。天空朦朦朧朧的,好像已經(jīng)睡乏了,大塊大塊暗灰色的云朵透過縫隙急匆匆地奔走。影影綽綽地已經(jīng)能看見水面上漂浮著各種雜物,無聲無息地順流而下,不細(xì)看他們就是其中之一,細(xì)看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還有思維和呼吸,雜物里有沒有生命誰也不敢確定。

      冷突然不請自來。開始就逼到了家門,因驚恐和掙扎,才把它忘到了腦后。心里稍稍安穩(wěn),才感覺冷有多么可怕。開始還哆哆嗦嗦地磕牙,接著就有些麻木。水似乎威脅不大,風(fēng)一寸寸地侵蝕著大腦,他感覺自己就是個木頭疙瘩。那小子就像一小堆垃圾,依附著大木頭飄飄忽忽。說不定哪下各奔東西,大木頭就會孤零零地自個兒在水里游蕩。他麻木地看看天,昏沉沉的感覺好像又淡了一點(diǎn),云朵還在急匆匆地奔走,身邊的雜物好像難兄難弟,和他們一塊兒起起伏伏。水仿佛已經(jīng)停滯,在原地上挨挨擠擠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能不能有人來救咱們呀?”那小子忽然抬起頭來,看看前方,看看身后,再看看他這個對手加恩人的難兄難弟。

      “誰知道……也興許吧……”他忽然給提了個醒,這么大的事情咋忘到了腦后?電視上經(jīng)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當(dāng)一個人或幾個人意外地落水,沖鋒舟和穿紅馬甲的救援人員很快就會趕到現(xiàn)場……他們落水的時間或許還短,要么就是這場災(zāi)難太大,又來得突然,救援人員自己還不知道在哪里掙扎,哪還有精力去顧得了他們。他還是燃起了希望,就像故事里的“望梅止渴”,士兵們雖然還沒看見曹丞相的梅林,“梅”的概念也讓人精神一振。眼睛不自覺地東張西望,耳朵支棱著這聽那聽,除了風(fēng)呼呼地吹來吹去,他希望里邊能夾雜著沖鋒舟的聲音。他沒問那小子有什么感受,從現(xiàn)象上已看出個十之八九,別的都拋開不提,這一點(diǎn)倒是和諧統(tǒng)一。

      兩人依舊一左一右地把著那根承載著兩條生命的大木頭,起起伏伏地“隨波逐流”。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diǎn)。

      天實(shí)在太冷了,他已聽到了到自己的血液在嘎巴嘎巴地結(jié)冰。他得抓緊活動活動,要么很快就會凍成一具尸體,或者在木頭上長出一根冰棍兒。

      “你家里都有啥人呀?”他感覺他能活動的也只有嘴了,嘴如果也停止了活動,所有的痛苦也就終結(jié)了。

      “媽,處了個對象,還沒結(jié)婚……”他能聽到他磕牙的清脆聲,話好像不是從嘴里說出來的,而是用牙齒邦邦邦地打印出來的。

      “人口倒是挺清凈的……”他想說這么清凈的家庭咋還出來偷呢?又覺得沒趣,都啥年月了,還說那些郁悶的事情有啥意思。

      “哎,后邊……”他希望他繼續(xù)說說家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能有點(diǎn)情節(jié),保不定還能滋生出點(diǎn)花邊新聞來呢,起碼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許還能趁機(jī)暖和暖和,怎么突然就扯到了“后邊”?看著他那驚恐的樣子,他本能地轉(zhuǎn)了一下腦袋——雖然已不像是自己的腦袋,但還在盡職盡責(zé)地為他服務(wù)。一個黑乎乎的大家伙山巔似的朝他壓來。他拼命地朝他這邊躲閃,一緊張大木頭也拋到了一邊。大家伙冷颼颼地擦肩而過,仿佛一把鋒利的大刀,從他的身邊橫切過去。他呆了一下,躥來躥去地去抓大木頭。每次都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好像他的力氣就差那么夠不著的一點(diǎn)點(diǎn)兒,要么就不是他的力氣了。真他媽的,人要熊了誰都欺負(fù),沒生命的東西要捉弄起有生命的東西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處去找,欺負(fù)的起因可能就是從這里來的。他感覺完了,除了腦袋,什么都不好使了。

      “抓?。 彼皇箘?,大木頭吃力地朝他駛來。他躥了幾躥,大木頭好歹又抓到手里。

      事情就是這樣地奇怪,即使再大的事件,緊張或鬧騰之后,又回到了原點(diǎn)。剛才的事情,雖轉(zhuǎn)瞬即逝,還是有點(diǎn)兒心跳,有點(diǎn)兒興奮,身體好像也增加了氣力,那頭還說了點(diǎn)什么。他只唔了一聲,好像不值一提,說就是炫耀,不說才是本分,或者很累,已沒精力纏綿或磨嘰了。

      水里和陸地一樣,長了有點(diǎn)像平常的日子,妻子兒女柴米油鹽這個那個那個這個地沒完沒了。他把著木頭,起起伏伏,看著前方,昏沉沉一片,好像世界就是這樣,不這樣就不正常了。不時有漂流物從身邊滑過,像人流和車輛從身邊來來往往,高興了看看,不高興了看也不看。遼闊的水面就是個永恒的世界,他們就是大家庭中的成員,來來走走,生生滅滅,世界才有了生氣,春夏秋冬才有了不間斷地循環(huán)往復(fù)。此后他除了時看時不看地看看昏沉沉的前邊,時不時地也看看身后,好像不定啥時候還會有大家伙襲來,大家伙讓他心有余悸,陰影是不爭的事實(shí)。他好像完成了任務(wù),一聲不吭地在大木頭上趴著,好像趴在自家客廳里的軟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在自家客廳的沙發(fā)上怎么睡都行,哪怕你四仰八叉地打呼嚕也沒人管你,在這里睡覺可不是鬧著玩兒,相當(dāng)于在閻王爺?shù)难燮さ紫马б馔秊椋?/p>

      “哎,你聽聽,好像是發(fā)動機(jī)響,是不是救咱們的沖鋒舟來了?”他嗯了一聲,好像熟睡中勉強(qiáng)地翻了個身,人也精神了一小會兒,很快又趴到了大木頭上。他好像太困了,不睡一會兒怎么也挺不住了;或者大木頭是花大價錢才租來的,不多趴一會兒租期就到了,清脆悅耳的真金白銀就白白地打水漂兒了。仿佛傳染,他半睡半醒地忽然產(chǎn)生一個念頭:現(xiàn)在要能舒舒服服地睡一大覺該有多好,哪怕你賞他幾百塊錢,或者擺上一桌好酒好菜,和睡一場大覺相比,他想也不想地就會選擇后者。加上這么寬闊的原野,這么豐茂的水源,又勞累了一天,一想起樹坑邊那堅(jiān)硬的土地,除了睡覺,他啥心思都沒有了;趁這時候不抓緊時間好好地睡一大覺,真是浪費(fèi)青春,也顯得奢侈,他也太能擺窮譜了吧?盡管這樣,他還是例行公事地喊了一聲:“哎,后邊……”他根本沒往后看,后不后邊地他實(shí)在沒有興趣,只是想逗逗他,嚇?biāo)幌?,讓他精神精神,總這樣下去,他很快就得玩完,剩他一個人還有啥意思。

      “啊……”他一下精神起來,脖子本能地后轉(zhuǎn)。也巧,在眾多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漂浮物中,有個尖銳的東西,仿佛張飛丈八長矛,一馬當(dāng)先地直取他的頭顱。他慌亂地一閃,躲過一劫。

      他很感激的樣子,身體也親熱地往他這邊靠靠,不知道要說什么或者要表達(dá)什么。大木頭像一個公平性和原則性都很強(qiáng)的秤桿子,一下就傾斜了,他趔趄趄地又回到了原點(diǎn)。

      兩個人都精神了一小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也不知道說了點(diǎn)啥,好像有關(guān)生命和沖鋒舟的事情,反正和搭救有關(guān)。兩人還四下看看,像指揮員在戰(zhàn)地上觀察敵情??上У教幎际峭粞蠡蚧璩脸恋囊黄绻袀€岸邊,哪怕有個屁股大的小島,他們也會拼死拼活地游過去的。

      仿佛末端的浪花,勉強(qiáng)沖到岸邊,又退了回來。他幾乎完全麻木了。他好像也完全麻木了。兩人很快就無聲無息,只有無邊的水,在慢慢地流動,和漂浮物時不時地摩擦或碰撞才發(fā)出點(diǎn)聲響來。

      謝天謝地,他好歹回到家里。金華幾乎不認(rèn)識他了,“懷遠(yuǎn),你是懷遠(yuǎn)嗎?咋成這樣……”兒子躲到媽媽身后,像看到個要飯花子。他一聲不吭,也沒脫衣服,渾身還濕淋淋的,就橫七豎八地往床上一躺,很快就響起了隆隆的鼾聲。媽的,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哎,后邊……”他朦朧朧地睜開眼睛,似是而非地看了身后一眼,才感覺他在騙他。多少有點(diǎn)遺憾,也有點(diǎn)感激。他啥時候醒的?咋不睡了?睡大覺可真香、真解乏呀!

      “哎,后邊……”

      “哎,后邊……”

      他們就用這個把戲,一時間好像都不困了,也不冷了,處境似乎也沒有那么危險了,還怪有意思的呢。

      “哎……哎……”怪了,突然咋還變調(diào)了呢?一點(diǎn)也不像個爺們,倒像個娘們……故意、還是出什么情況了?前者可能性不大,后者可能性不?。好鎸χ@樣的緊要關(guān)頭,人表露的往往都是本性,想裝逼都難;如果刀架到了你的脖子,還有心思嬉皮笑臉地開玩笑嗎?即使后者,也不過裝裝樣子,到底能堅(jiān)持多久,他一點(diǎn)也沒譜,最終還得看閻王爺?shù)哪樕判?。他看看他,他看看他,都懵懵懂懂,不得其解?/p>

      “哎……哎……”這個聲音還是接二連三地響起,好像一種鳥叫,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想不叫都難。他們尋著聲音,在他的右側(cè),忽忽悠悠地漂來一個東西??斓窖矍傲?,才看清那是一個門板,旁邊浮著一個人,乍看好像女的,再看還是女的,塊頭挺大,又寬又圓,和門板不相上下,簡直就是一塊門板壓著另一塊門板。

      她可能也看清他倆了,勉強(qiáng)地伸出手來,“救命,救命呀……”

      他伸手抓住門板,“別怕,沖鋒舟一會兒就能過來……”

      “真的嗎?真能過來嗎?”他說能。他也說能。還往前看看,沖鋒舟好像就要過來了。

      “我咋這么倒霉,倒八輩子血霉了!”

      他倆誰也沒接茬,廢話,誰不說倒霉,不倒霉三更半夜地誰跑這里干啥?說話功夫上邊又漂過來一段小木頭,中間把著個胖子,塊頭比她還大,擱一塊像兩個胖娃娃。他可能也看見他們了,一邊奮力地劃水,一邊高聲吼叫:“等著,狗日的,早晚我也饒不了他!”兩人莫名其妙,都啥奶奶樣了,還有閑心饒不饒的,你以為你黑社會,在家門口打打殺殺呢?她卻接過話茬,“怪誰,都怪你家老娘們,母狗不調(diào)腚,公狗就往上爬嗎?有能耐管管你家女人,好漢怨自己,賴漢怨別人,天生就是個窩囊廢!”

      “你才窩囊廢……”

      兩人本來離得就近,三說兩說離得更近,一伸手就能打到一起。他倆一邊把著共有的大木頭,一邊奮力地向他們中間劃去。這地方也能打架,閻王爺看見了都得給你們點(diǎn)贊。好說歹說,兩人總算各奔東西。都漂出多遠(yuǎn)了,還憤憤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冷靜下來后還是回到怎樣脫離險境問題。胖子說你們沒打110嗎?女人說廢話,這地方……她像想起了什么,忽然伸手去懷里掏摸,忽然燙著了似的尖叫:“媽呀,手機(jī)咋沒了?我的手機(jī)哪去了?我的手機(jī)……”胖子摸了摸腰桿左邊,“操他媽的,估摸讓小偷偷了?!迸苏f你才小偷呢。胖子說你才小偷呢。

      “你是小偷!”

      “你是小偷!”他說算了算了,咱們還是想辦法看看怎么才能找到岸邊吧。胖子說離三灣不遠(yuǎn)有兩座小山,溜窄溜窄的,人一使勁就能邁過去,咱們留點(diǎn)意,看看到?jīng)]到那嘎達(dá),到那嘎達(dá)使使勁就能爬上去。女人說廢話,都過去八百里了,還到個屁,除非再漂回去么。兩人三說兩說又爭執(zhí)起來。

      再安靜下來,胖子又開始喊冷,“媽呀,太冷了,再泡一會兒,凍也把人凍死了!”女人說她有個親戚,在海上漂了五天五夜,直到遇上一艘商船,也沒凍死,人還胖了,去年還提拔當(dāng)船長了呢。胖子說不可能,在海里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地還能長胖,讓海水泡腫了吧?有的人天生就是豬托生的,喝西北風(fēng)也能長膘。女人說有的人生來就長了一副驢下水,挺大個肚子看著像個當(dāng)官的,一肚子稀屎。兩人一來一回地繼續(xù)爭吵。

      他朝他的木頭那邊敲了兩下。他點(diǎn)點(diǎn)頭。兩個人就用力地劃動著大木頭,不一會兒就和他倆拉開了距離。

      “哎,慢點(diǎn),一塊走呀,人多力量大,哪能跑單幫呢?!迸肿雍芸熳妨松蟻怼E艘矈^力地劃動著門板。

      胖子說他家有個小木船,還是他爺爺留下來的,他有時候一高興還劃著小木船在門口的水泡子里轉(zhuǎn)兩圈兒,要是知道……女人說她家有個汽艇,買了十多年了,平時沒事就開著它在松花江上游玩,要是知道……胖子說他家最近買了一艘軍艦……兩人接著抬杠。

      “哎,你們聽,好像發(fā)動機(jī)的聲音!”他實(shí)在聽夠了他們的爭吵,就故意撒謊。兩個人都住了嘴,屏住呼吸抬起頭來。胖子最先說沒有,“你聽岔了吧?”女人也說沒有,“你聽岔了吧?”他嗤了一聲。他說不管咋地,咱們只要努力,不遇到?jīng)_鋒舟也能找到岸邊。

      幾個人都不說話,起勁地劃水。

      胖子最先停下來,說不行了,再劃連木頭都把不住了,“媽的,愿咋地咋地,能遇到?jīng)_鋒舟或漂到岸邊算俺命大,要么也就等死了……”女人也說不行了,她早就不想活了,這一天惹氣升天地有啥意思。

      幾個人仿佛水中的雜物,任由濁水涌動,隨波逐流。

      他睡得正香,金華突然叫他:“懷遠(yuǎn),都啥時候了,還不起來!趕緊吃飯,一會兒上班就不趕趟了。”他費(fèi)好大勁才睜開眼睛,哇,好大一桌子美味,雞呀魚的,啥也不缺,他最喜歡的肥腸也熱騰騰地?cái)[在桌子中央,旁邊還放著一瓶紅星二鍋頭。他操起筷子狼吞虎咽,不一會兒就接二連三地直打飽嗝。實(shí)在吃不動了,一低頭咬開瓶蓋,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哎,大哥,醒醒,別睡呀,再堅(jiān)持一會兒,快了,快了……你聽,發(fā)動機(jī)……”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從心里埋怨他攪局,瞎喊啥,咋也得等人家把酒喝完了再說,臨刑前還得給一頓飽飯呢,更感謝他的提醒,要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三個人正嗆嗆著聽沒聽到發(fā)動機(jī)的聲音,胖子突然大叫:“大家伙!”三個人吃力地朝胖子叫喊的方向看去,一個黑乎乎挺長的東西從他們的右側(cè)忽忽悠悠地漂過來。

      “大木頭!”胖子丟開手里的小木頭,使勁地劃拉幾下抓住了大家伙。

      “大梁,房子大梁,老自在了!”胖子躥了幾下,爬到大梁上邊。大梁載著胖子,像烏龜馱著一只青蛙,慢悠悠地向前漂去。

      “都過來呀,這上邊老自由了,根本不用把著,還能躺著睡覺呢?!迸肿优擦艘幌律眢w,整個人都趴了上去。大梁晃悠了一下,載著胖子,慢悠悠地繼續(xù)向前漂去。他倆齊心協(xié)力地向大梁劃去,到跟前把手里的大木頭一松,先后爬了上去。

      等女人也爬上大梁,大梁卻慢慢地往下沉。

      “不行,上邊禁不住四個人!”胖子憤怒地看著女人。女人看了看自己那漂走的門板,猶猶豫豫地沒有下來。胖子再次喊叫。他慢慢地滑下水去,把住大梁。他也慢慢地滑下水去,把住大梁。大梁慢慢地又浮了起來。女人看了看胖子,胖子把臉扭到一邊。他說你在上邊吧——沒事,俺倆這么把著也挺好的。他也說你在上邊吧——沒事,俺倆這么把著也挺好的。女人又看了看胖子。胖子再次把臉扭到一邊。女人沒下去,也沒吱聲。接下來他倆你上去趴一會兒,他就在下邊把著大梁;他上去趴一會兒,他再下來把著大梁。大梁起起伏伏地一直向前漂去。

      胖子撲通一聲下到水里,“你倆都上去歇一會兒,我下來把一會兒?!彼麄z就慢慢地爬到上邊。

      一會兒女人也慢慢地爬下大梁,“你上去,我在下邊把一會兒?!迸肿記]上去,也沒吱聲。他倆說不用,你上去吧,我們?nèi)齻€輪換著就行了。女人說不好意思……慢慢地爬上大梁,手在身上慢慢地摸索,忽然喊叫起來:“我兜里還有幾塊糖呢,大伙都嘗嘗,解解餓。”她慢騰騰地?fù)P起手,先給他倆一人一塊,到胖子的時候,她把糖遞給他,“大哥,你遞給他,我夠不著……”

      一個昏沉沉的夜晚,在一望無際的水面上,大梁像一只船,載著幾個笨磕磕的影子,一起一伏地朝著灰蒙蒙的前方駛?cè)ァ?/p>

      責(zé)任編輯:謝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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