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娜
《楚辭·九歌》是傳統(tǒng)商祭祀文化下的產(chǎn)物,《詩經(jīng)·頌》是周文化下的祭祀文化的產(chǎn)物,二者皆提及鬼神之事,且涉及的活動大多為祭祀、召喚鬼神?!俄灐放c《九歌》以詩歌形式記述了古人的整個祭祀活動,在活動中,祭祀對象為主,祭祀形式次之[1]。對象和百姓的祈福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如祈風(fēng)調(diào)雨順需祭拜風(fēng)神雨神,希五谷豐登需祭拜土地公神……所以,祭祀對象是極為重要的。
《頌》中的祭祀對象祭祀對象分為兩類:一類為自然萬物神,即天神與地祇;另一類為逝世先人魂,即人神。古人面對未知事物,心生畏懼但卻無法避免,便幻想出了神靈鬼怪,幻想人死后幻化為鬼魂神仙,這也是他們的向往,所以先民祭拜逝去的祖先,一為盡孝,二為祈福,并向自然神靈表達他們的敬畏之情。
《頌》為宗廟祭祀樂歌,意為美德祈福,告諸于神明,內(nèi)容一為祭祀先祖,二為祭祀自然,三為贊頌君王?!毒鸥琛穬?nèi)容一是祭祀迎接神靈,二是祭祀送別鬼魂。
《周頌》中,《執(zhí)競》[2]《潛》[3]等為祭祀祖先之詩,《豐年》[4]《載芟》[5]等為祭拜神靈之詩,《維天之命》[6]《武》[7]等為贊頌君王之詩?!遏旐灐?篇全為贊頌魯僖公之詩?!渡添灐?篇全為祭祀先祖之詩。《頌》中祭祀對象為逝去祖先以及自然之神靈。
楚人更為敬畏自然之神,即敬畏天神與地祇?!毒鸥琛芳漓雽ο鬄樯窈腿斯?,依作品名稱可直接了解有天神、云神、湘水神、壽命神、子嗣神、太陽神、河神、山神和陣亡將士之鬼魂,《九歌》中鮮有祭祀祖先之事。
《九歌》的祭祀對象一般分為天神、地祇、人神三類?!俄灐分懈嗟臑槿松窦醋嫦?、先王,是因為西周的宗親血緣關(guān)系的重視,社會生產(chǎn)力的提高使得人們生活水平提高,帶領(lǐng)人的功績卓越,地位上升與神同等重要?!毒鸥琛分懈嗟氖菍μ焐竦氐o的崇拜,它本身就是為祭祀山川之神的祭祀之歌,加上楚地巫文化的影響,所表現(xiàn)出來的玄幻色彩較為明顯。
意象是一種藝術(shù)形象,是作者用來表達自身思想感情的一些特殊的、或者能引起作者思想情感上波動的客觀物象。
不同于《風(fēng)》《雅》,《頌》中提及的在祭祀活動中運用的意象很少,整首詩歌并無纏綿悱惻之情,也無清新淡雅之感,而是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提到的事物有清廟、牛羊、鼓筦、黍稻、鼐鼒等,都是祭祀所需物品。出現(xiàn)意象較多的為《魯頌》,提到各種馬匹、兵車。嚴格意義上來說,《頌》中提到的事物不能全部稱之為意象,它們只是作為一種祭祀用品出現(xiàn)在詩歌里,牛羊是作為祭祀品,鐮刀黍稻代表糧食豐收,馬匹兵車作為君王功績德行高的象征。
《九歌》里處處透露著一種浪漫玄幻的氛圍,楚人敬自然之神,意象便更為神秘浪漫?!稏|皇太一》[8]中有能夠發(fā)出動聽悅耳之聲的玉器竽瑟,有桂花椒蘭釀造的美酒,樂器余音裊裊,美酒皆為香草所釀,長劍也不是上陣殺敵之劍,而是能夠舞出美妙劍舞的長劍?!断娣蛉恕穂9]中的白玉石蘭、香草美人,其石溫潤如玉,其草沁人心脾,其人國色天資,皆是真善美的象征,給人浪漫歡愉之感?!洞笏久穂10]中的靈衣玉佩,《少司命》[11]中的蕙帶佩劍,飄飄灑灑,神秘美好?!毒鸥琛分懈嗟某涑庵娙说母星楹拖<?。
北方多山使得北方詩人性格多粗獷豪放,南方多水使得南方詩人性格多溫柔細膩,地理環(huán)境的差異、日常所見的事物影響著南北方人,北方的葛藤、卷耳,南方的桂枝、秋蘭,詩人總會將日常所見植物寫進作品中,《頌》的現(xiàn)實理性與《九歌》的浪漫感性顯而易見[12]。
《頌》是宗廟祭祀之樂,《九歌》是民間流傳之歌。
《頌》內(nèi)容上涉及的祭祀形式很少,只是在表達追逝、祈福、贊頌,用一些常見的祭祀事物來代表整個祭祀活動,《豐年》[13]提到用黍稻、甜酒來敬獻先祖先妣,表達豐收的喜悅,表達對先人的思念。《載芟》[14]記述的是一年中從糧食的最初耕種除草到收獲制作,國君百姓齊耕作共食用、團結(jié)一致、其樂融融的場景,用這樣平常所見的形式來表達祭祀,表達對社稷神的供養(yǎng)。
《東皇太一》[15]描述了迎接天神的祭祀過程,為迎接上皇撫劍奏樂,敬酒擊鼓,高歌彈瑟,在一個吉日來迎接?xùn)|皇?!对浦芯穂16]迎接云神,先蘭湯沐浴,采英更衣,然后,巫代表眾生與神溝通,來到供神之處壽宮,開始贊頌云神,希望天神下凡來接受眾生參拜,云中君穿著華服駕著蛟龍,托降于壽宮,又飛入云端俯望眾生。《湘君》[17]中的湘君居于水洲之中,出行乘桂舟架飛龍。《山鬼》[18]中的山鬼居于幽篁山間,出行乘赤豹結(jié)桂旗?!毒鸥琛酚酶嗟恼Z言描述了對天神地祇的迎送祭祀,與天神有關(guān)的描寫更為具體詳細,內(nèi)容情感更為細膩復(fù)雜。屈原加入自己的情感表達,借神喻己以明志,心系國家社稷,怎奈滿腔憂思,無處傾訴。
靈媒或稱祭司,是在祭祀人與祭祀對象之間起聯(lián)系作用的主持者?!毒鸥琛分械闹鞒终呤俏?,主要迎送天神,代替人們表達愿望,《頌》中的主持者是禮樂制度下設(shè)立的一個官職,主祭祀,或是由君王在宗廟祭祀,王公大臣助祭陪。北方較之于南方更早進入階級社會,史官文化占主流,南方楚國文化中神話色彩更為濃重,以巫官文化為主[19],較之于北方祭祀活動的莊嚴正式,南方祭祀而顯得更為熱鬧豐富,在祭祀活動中,《九歌》中表演性十分明顯,歌、樂、舞三者合一,形式多樣,內(nèi)容豐富?!俄灐分械募漓牖顒又泻苌儆休d歌載舞的場景,顯得更為理性化、禮儀化。南方祭祀更為浪漫感性,而北方祭祀更多的是現(xiàn)實理性。
《頌》體現(xiàn)了現(xiàn)實主義,《九歌》體現(xiàn)了浪漫主義,雖然同為祭祀之歌,卻有著極大的不同,這不僅是由于詩人的創(chuàng)作意圖決定,更多的與他們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政治經(jīng)濟文化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