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亮
談到新詩中“詩性”與“現(xiàn)實性”的問題,我們很容易聯(lián)想到“純詩”與“雜詩”的概念。的確,在中國新詩發(fā)展歷程中,每當詩學追求游走于“純詩”脈絡之時,都是詩壇“詩味”最濃的時刻,而當推動文學發(fā)展的“內因”精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時,作為詩歌發(fā)展的另一因素——“現(xiàn)實”,則成為新詩前進的“外部”推動力量。正是在這內因與外因的交互裹挾下,中國新詩走過了百年的滄桑歷程??梢哉f,詩與現(xiàn)實、詩性與現(xiàn)實性的問題是解讀新詩發(fā)展的核心所在。尤其在面對當代詩學,面對當下紛繁復雜的詩歌現(xiàn)場之時,我們如何提煉、厘定這四十年來詩歌的發(fā)展變化或者說整體成就,如何對平面化的詩歌現(xiàn)場做出有效的詩歌批評、建構當代詩歌的評價標準,如何保有當代詩歌的個性與倫理擔當,都是需要我們不斷思索的。
一
對于詩性與現(xiàn)實性的統(tǒng)一,20世紀90年代的詩人為我們做出了許多可資借鑒的探索。詩與生活之間是介入還是抽離,一直是纏繞不清的話題。詩歌究竟應該排除一切非詩性因素,編織“純詩”的烏托邦理想、還是應該擁抱生活,表現(xiàn)出介入的姿態(tài)?“為詩而詩”的詩學立場在于維護詩歌“本質的純正”——穆木天曾說過:“我們要求的是‘純粹的詩歌。我們的要求是詩與散文的純粹的分界。我們的要求是‘詩的世界?!盵1]80年代詩歌始終在“純詩”的路徑中滑動,或表現(xiàn)為對鄉(xiāng)土家園農耕慶典式的頌歌調性,詩歌成為詩性的自我迷戀,缺乏同具體可感的歷史建立內在的關聯(lián);或迷戀于“能指的狂歡”,“第三代”詩人花樣翻新地不斷表達著對深度寫作、歷史關懷的公然挑釁,“后現(xiàn)代”作為一個時髦的字眼在詩與現(xiàn)實中筑起了一座高墻,詩歌陷入一場從未經歷的價值迷霧中。
沖破這層迷霧的是后來被稱作“知識分子寫作”的詩人們(在這里使用此概念,只為借用學界約定俗成的概念,并無意陷入“圈子”之爭,亦無任何褒貶之意),90年代詩歌在詩學上提煉出很多有效的概念,比如“中年寫作”“及物寫作”“介入”“敘事性”等等,但涵蓋這一切的,我認為應該是“包容”的姿態(tài),建立一種“綜合”的詩學,倡導對異質經驗的介入,體現(xiàn)為各部件之間相互沖突的綜合和平衡,“瑞恰茲的所謂‘綜合的詩——即是,不排斥與其主導情調顯然敵對的因素的詩;這種詩,由于能夠把無關的和不協(xié)調的因素結合起來,本身得到了協(xié)調……語境具有了穩(wěn)定的結構:內部的壓力得到平衡而且互相支持。”[2]
詩人的思路和視野紛紛發(fā)生轉變,對此,西川表示:“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國社會以及我個人生活的變故,才使我意識到我從前的寫作可能有不道德的成分:當歷史強行進入我的視野,我不得不就近觀看,我的象征主義的、古典主義的文化立場面臨著修正?!盵3]“我開始能夠理解以前我不喜歡的東西了……有一種人間煙火氣,有一種日常生活的美。這種生活是有血有肉的。我覺得我可以和這個世界建立聯(lián)系了。”[4]詩人們所呼吁的正是透過“純詩”的迷霧,修正詩歌同現(xiàn)實的關系,以調和“詩性”與“現(xiàn)實性”之間的關聯(lián),重新建立詩同歷史和人生的聯(lián)系。
西川早期的詩歌聚焦點是在彼岸世界,其精神向度一直是垂直“向上”的,充滿了對絕對神秘的無限向往與敬仰,“有一種神秘你無法駕馭/你只能充當旁觀者的角色……”(西川《在哈爾蓋仰望星空》),這句詩凝聚著一種屬于80年代詩人們的精神氣度,詩歌或詩的創(chuàng)作是神秘主義修行,在“詞”與“物”的無限擠壓和剝離下,現(xiàn)實中的一切對于詩來說,“陌生”得僅剩下旁觀者的姿態(tài)了。但西川的另一首詩《壞蛋》則充滿著對歷史或經驗世界的關懷和包容:
他的黑話有流行歌曲的魅力
而他的禿腦殼表明他曾在禁區(qū)里穿行
他并不比我們更害怕雷電
當然他的大部分罪行從未公諸于眾
他對美的直覺令我們妒恨
且看他把綿羊似的姑娘欺負到臟話滿嘴
可在他愉快時他也抱怨世界的不公正
且看他把嘍羅們派進了大學和歌舞廳
……
在這首詩中,西川的“壞蛋”具有很鮮明的自省式特征,這些“壞蛋”如同被市場經濟擠壓下的邊緣化“詩人”形象,他們口中所謂的詩篇帶有“黑話”的流行歌曲魅力,他們穿梭于大學和歌舞廳——孵化出知識分子與“壞蛋”的“溫床”,他們總是語出驚人,但卻從不信守承諾,更不具備“被雷劈”的慌張,在這幅充滿譏諷式“肖像感”的作品中,詩的聚焦點不再是神秘的“天空”,而是生活和現(xiàn)實,且?guī)в星纹さ呐幸馕?。值得留意的是,西川并沒有陷入一種經典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批判經驗或框架中,在處理“詩性”和“現(xiàn)實性”的問題時主動跳出了“主/客”二元對立模式,這也充分體現(xiàn)出二者融合的態(tài)勢,那就是對現(xiàn)實的關注始終是充滿了個人化想象的,是詩歌的外空間與內空間不斷融合的過程,而不是剝離或吞噬?!凹热簧钆c歷史,現(xiàn)在與過去,善與惡,美與丑,純粹與污濁處于一種混生的狀態(tài)”,那么,詩歌作為承載這些混生狀態(tài)的復雜載體,它柔軟的身軀充滿了詩性的關懷,但同樣也具備了現(xiàn)實的開闊胸懷。“既然詩歌必須向世界敞開,那么經驗、矛盾、悖論、噩夢,必須找到一種能夠承擔反諷的表現(xiàn)形式?!盵5]而對這一表現(xiàn)形式所進行的藝術探索,正是90年代詩歌所貢獻的又一關鍵詞——敘事性。
二
歐陽江河指出,我們一貫堅持的詩學話語在90年代的時代語境中面臨著中斷。隨著政治熱情的不斷降溫,詩歌日漸被“邊緣化”,90年代的詩歌現(xiàn)場是沉寂無名的,但也正因為此,詩歌獲得了理性思考的自覺空間。90年代詩歌是在寂寥中不斷發(fā)展、建構的,“敘事性”詩學話語的提出無疑是最為顯著的理論成果,“敘事性”的出現(xiàn)修正了詩歌與現(xiàn)實之間的基本關系。當詩歌經歷了80年代的政治狂熱以及形式主義高蹈的藝術實驗之后,詩歌在90年代呈現(xiàn)出敞開的態(tài)勢,強調對異質性經驗和此在經驗的占有,重新恢復了詩歌同現(xiàn)實世界的聯(lián)系。
將敘事性作為一門綜合的詩學我想不會有人對此持異議?!埃〝⑹滦裕┦菢嫵稍姼璧氖侄巍粏纬霈F(xiàn)了文體的綜合化,還有諸如反諷、戲謔、獨白、引文嵌入等等方法亦已作為手段加入到了詩歌的構成中。”“在這里詩歌已經不是單純地反映人類情感或審美趣味的工具,而是成為了對人類綜合性經驗的結構性落實。我個人更寧愿將‘敘事看作是過程,是對一種方法,以及詩人的綜合能力的強調?!盵6]90年代詩歌的綜合體現(xiàn)在其對異質經驗的無限包容和占有,從寫作題材來看,它涵蓋了個人化的歷史與現(xiàn)實生活的一切層面,尤其包括對生活的世俗性與日常性的吸納;從語言風格來說則表現(xiàn)為敘事性所引發(fā)的陳述句的滲入,以及口語、方言的充分活躍;有意圖地向小說、戲劇等敘事性文體借鑒挖掘詩歌的文體潛力等等。而這一切的綜合手段毫無疑問豐富了90年代詩歌多樣態(tài)的藝術表現(xiàn)與美學層次。
當然,除了以上從微觀角度提煉敘事性作為一門綜合的詩學以外,我想更高維度的綜合則體現(xiàn)在敘事性基本的詩學立場。敘事性具有折衷主義傾向,以調和為基本立場的詩學話語。它可以調和任意處于兩個極端的基本元素,在這諸多元素中,對現(xiàn)實的介入以及保持藝術獨立的雙向承擔是敘事性的終極追求。在西川那里,這表現(xiàn)為“當歷史強行進入我的視野,我不得不就近觀看”,而耿占春則將其表述為“一場詩學與社會學的內心爭吵”,歐陽江河將這一場轉變概括為“富有潔癖的詩歌開始向現(xiàn)實敞開”,但卻永遠不會逆轉成為“普遍性的話語”,孫文波則將“具體”“結構”和“題材”作為“詩的敘事”所必須面臨的三個主要問題,而這里的“題材”顯然是面向現(xiàn)實的。
因此,敘事性重新調整了詩歌同經驗世界的關聯(lián)——在詩性與現(xiàn)實性之間搭建了一座浮橋,是在各種介質因素間建立的一種平衡的詩學。敘事性的確強化了詩歌當中的敘事能力,強化了詩歌占有和吞吐現(xiàn)實生活的能力。
陳東東總是在想象的層面構筑藝術的海市蜃樓,甚至帶有些許魔幻的意味。他善于在現(xiàn)實的經驗之外聆聽“神”的旨意,總有一種超乎凡塵的靈氣。他對語言的雕琢、結構的精致打磨、意象的考究甚至文本中的空白間隙都試圖做到精益求精。但是,這一情形在90年代也發(fā)生了轉變,現(xiàn)實的介入使陳東東的詩游走于生活與想象、現(xiàn)實與魔幻的中間地帶,“在陳東東的詩中,‘超現(xiàn)實的想象未必是‘非現(xiàn)實的”[7]。如這首《全裝修》,一開篇詩人便營造出一種不同尋常的魔幻氛圍:“來自月全食之夜的沙漠/那個色目人驅策忽必烈/一匹為征服加速的追風馬”,如此騎士模樣的草原梟雄卻被護心鏡折射出的“落日之光”,拉入了現(xiàn)實生活:“如箭鏃,從鑲嵌在/衛(wèi)生間墻上這片瓷磚的/裝飾圖案里,彈出舌尖去舔//去舔破——客廳里那個人/卻正以更為夸張的霓虹腰身/將腦袋頂入液晶顯示屏”。原來,詩人所刻意烘托的騎士形象竟然只是浴室瓷磚上的裝飾圖案,他魔幻般地運用想象在不同世界中穿越,歷史記憶、現(xiàn)實生活甚至是虛構的網絡世界都被一幅“騎士的圖案”串連起來,其中還不乏現(xiàn)實譏諷。詩人的想象天賦游戲般地穿梭于文本間隙所營構的不同世界中,我們在驚呼詩人卓越的文本構思能力之時,詩人卻告訴我們這樣的真實:“一個遜于現(xiàn)實之魔幻的/魔幻世界是他的現(xiàn)實”。無論是出沒于“月全食之夜沙漠”的頭戴紅纓的中古騎士,還是在“帝國時代”(網絡游戲)馳騁疆場的草原英雄,這樣的想象卻遠遜于生活中的荒誕,歷史的輝煌僅僅定格于衛(wèi)生間的墻上,我們正在用生活消解著一切,真正的“魔幻”或“荒誕”存于生活之中,這也是詩人陳東東“真實觀”的進一步深入。但無論如何,文本中蘊含了現(xiàn)實生活與想象世界不停穿梭的場面,構筑著現(xiàn)實與藝術雙重話語交織的文本結構。此外,張曙光、孫文波、翟永明、臧棣、西川、歐陽江河、蕭開愚、于堅等詩人也在90年代紛紛嘗試在詩歌中尋求敘事的方式,在詩性的想象中插入帶有敘事性的現(xiàn)實元素,形成了意想不到的風格化敘事,拓寬了詩歌的表現(xiàn)能力和疆域,實現(xiàn)了90年代詩歌詩學理想的結構性落成。
三
不可否認的是,90年代詩歌所倡導的“及物寫作”以及“敘事性”將事件、故事拉入了詩的視域范疇,加之新媒體時代的到來,寫詩、發(fā)表詩歌均成為信手拈來之事,這一切所催生出的不良后果既是寫詩的難度在不斷下降,詩人的準入門檻也在不斷下降。在當下詩壇,隨處可見廣告詞、網絡段子、口水詩、“散文+回車鍵”式的偽詩寫作。
“一個扛著梯子的人/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他在尋找從哪里/可以登上青天”,(繆立士《扛梯子的人》);“學生時代,/我跑得很快,/我以為,/終有一天,/我的速度,/足以追上未來?!保愖用簟蹲飞衔磥怼罚?“現(xiàn)在天空有事干了,/現(xiàn)在天空在下雪;/現(xiàn)在我也有事干了,/我在看著天空下雪?!保ā短炜蘸臀叶济χ罚?“上午我進了聊天室/里面有兩個人/一個是小魚兒/一個叫所有人/我向所有人打了個招呼/他沒有理我/我 就走了……”(小魚兒《今天我進了聊天室》)等等諸如此類。毫無疑問,在讀這些詩句的時候,我們都會感受得到,詩歌在無限度地貼合“現(xiàn)實”層面的同時,“詩性”早已蕩然無存了。究竟什么是詩性?難道僅僅是詩歌中隨意揮肆的主觀情愫,難道是日益僵化的意象情景,又或者是堆砌起的豐富而矯情的詞藻?真正的“詩性”,是一個元命題,是一道無解的永恒命題,但是當下詩壇及其精神性與藝術性的雙向“走低”態(tài)勢卻均體現(xiàn)出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缺乏“詩性”的寫作一定是一種降低甚至無視寫作難度的隨意行為,這一切并不是90年代詩歌所倡導的介入詩學和敘事詩學的初衷。
與當下詩壇表象相反,90年代詩歌的詩學理想雖面向現(xiàn)實而敞開,卻是一種真正有難度的寫作。有勇氣有擔當?shù)脑娙藗兺黄萍扔械膶懽鞣h,不斷以自己的詩歌實踐探索著抒情與敘事、詩性與現(xiàn)實性之間的關聯(lián)。他們讓詩歌回歸至“寫作”的理性創(chuàng)作路徑上來,一方面放棄了傳統(tǒng)的將詩的發(fā)生歸結于神秘主義傾向,另一方面也自覺地將詩歌關注的重點從“寫什么”(事件/故事)轉移至“怎么寫”(敘事的過程)上,寫詩(寫作)更趨理性化,成為一件日臻至美的藝術創(chuàng)作,對細節(jié)的打量,對結構的思忖,對風格的營造,這一切恰是當下詩作中那隨意充斥著的“事件”與“故事”中最為缺乏的。
就女性主義詩歌而言,與80年代盛行的“內心獨白”不同,90年代的女性主義詩歌將敘事文體所擅長的“對話”形式納入了詩的領域?!蔼毎左w”的作品總是圍繞“我”而展開,“我是最溫柔最懂事的女人”(《獨白》),“我被遺棄在世上,只身一人……”“歲月把我放在磨子里,讓我親眼看見自己被碾碎”(《女人》),“內心獨白”在敘述者進行深度內心剖析方面的完成度是非常高的。詩的情感極為豐沛,但它的問題就在于詩完全由情緒流所支配,因此屬于一種線性的詩體結構,這種結構的詩歌話語模式注定是單調而缺乏變化的,而且它彰顯的是寫作者對敘述的絕對掌控力,“關鍵的問題不在話語是內心的,而在于它一上來就擺脫了一切敘述模式,一上場就占據(jù)了前臺?!盵8]但是,翟永明總是對“敘事過程”給予充分的尊重,自覺追求一種難度寫作。她將詩從各種觀念圖解中解放出來,恢復話語自由度,極力抹去敘述主體的印記,讓人物自己說話,它的詩體現(xiàn)出了戲劇體對詩體的影響和滲透。并且,詩人們也十分在意“對話”的帶入方式,如“母親說:‘在那黃河邊上/在河灣以南,在新種的小麥地旁/在路的盡端,是我們村?!薄八齻兊膼廴硕家咽湃?‘在黃河上刮來刮去的寒風/每年刮著他們年輕的尸骨”(《十四首素歌 黃河謠》),后一句引語中詩人主動避開了引導語“某某說”,其實這句話也出自母親的講述,但主動避去的做法還是帶來效果上的不同,引導語的取消使引用受敘述環(huán)境的壓迫變小,也就是說,“母親”的話成為了同時代女性共同的命運寫照??梢?,任意一處細節(jié)都不應是“筆隨心至”的草率行為,敘事過程的每一個設想都應該是面向可能性的謹慎之舉。
由此可見,當下詩壇大量充斥著的崇尚官能化、快餐化、平面化的日常主義詩作,它們是21世紀詩歌的“流行詩”,而造成這一局面的恰恰是企圖與現(xiàn)實同構的“媚俗”傾向。它們所追求的反歷史、反價值、反文化、反深度等種種“后現(xiàn)代”任意妄為,在“炫酷”的外表下掩蓋著的是一種藝術上的“無為”,而不是真正的“無畏”。在今天,我們重新思考當代詩歌的“詩性”與“現(xiàn)實性”問題,應該放棄二者作為不可調和之兩極的對立思路,回到90年代詩歌所奠定的藝術路向上來:在保有詩性關懷的前提下,充分探索詩對現(xiàn)實的介入與敞開。
注 釋
[1] 穆木天:《譚詩——給沫若的一封信》,《創(chuàng)造月刊》,第1卷第1期。
[2] 克利斯安·布魯克斯:《反諷——一種結構原則》,袁可嘉譯,趙毅衡編選《<新批評>文集》,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第382頁。
[3] 西川:《大意如此》,湖南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第2頁。
[4] 西川:《當代詩歌承擔了什么》,《詩潮》2004年第4期。
[5] 西川:《大意如此》,湖南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第24頁。
[6] 孫文波:《我理解的90年代:個人寫作、敘事及其他》,《詩探索》1999年第5期。
[7] 姜濤:《一首詩又究竟在哪兒——陳東東<全裝修>解讀》,《當代作家評論》2006年第2期。
[8] 申丹、王麗亞:《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版,第1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