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
最早,“小鎮(zhèn)做題家”只是一個自嘲的符號,但是幾個月后,這個符號讓這個群體從“自為的階層”變成了“自覺的階層”。他們以“小鎮(zhèn)做題家”自居,返向輸出價值觀成為了輿論場的一股新的勢力,他們企圖用自己的價值觀改造社會,甚至打造出一個禁欲型的社會。
有那么夸張嗎?
內卷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僵化,讓考試成績成為衡量所有人的唯一標準。
我的朋友楊先生在報紙上發(fā)了一篇《“做題家”們的怨氣為何要往丁真身上撒?》,火了,甚至上了知乎的熱搜,已經有6000多條回答?!白鲱}家”質問:“我那么努力學習,為什么到頭來沒有一個長得好看、學歷卻不高的人成功?”而丁真光靠臉就有驚得女粉絲驚呼,讓大家買飛機票到成都的票房號召力。“當他們發(fā)現(xiàn)社會并不總是依照讀書的努力程度和優(yōu)秀程度給予他們回報的時候,難免感到迷茫和痛苦”。的確,這話冷靜客觀得傷人,一如沒有考上985的楊超越拿到了上海戶口。
如果說“小鎮(zhèn)做題家”和丁真的爭議,還有可理解之處,另外一件事就一度超出我的理解范圍。
山西臨縣校長用棍子抽打初三女生,逼迫這個處女膜完整的13歲幼女寫下根本就不存在的各種性行為的所謂“檢討書”, 但是官方通報提到一句,“男生在晚上熄燈之后到過女生寢室里面”——事后證明,是5個男生當天晚上到女生宿舍里面玩了“真心話大冒險”。
然后,網友們就興奮起來,青筋暴出地為校長叫屈:“校長有不對,被行政拘留了,女生該怎么處罰?”當時我就蒙了:校長用棍子打人,和初中生違反校規(guī)到異性寢室兩者之間,有什么可比性嗎?女生當晚只是玩游戲;退一萬步說,哪怕少男少女懵懵懂懂、偷嘗了禁果,應該怎么辦?把她沉塘,扒光了騎木驢游街嗎?這些網友是從大清朝穿越回來的嗎?還是從《使女的故事》里的基列國偷渡回來的?
輿論場里面為什么會有一派勢力,把差不多所有人在學生時代都犯過的調皮搗蛋,看成天大的罪孽?你們在學校里就從來沒有違紀:沒有上課偷看武俠書?沒有給暗戀女生寫紙條?沒有串過女生寢室?
后來,我的另一位朋友楊博士對這種網上“云爹”現(xiàn)象做出精辟解釋:根源還不是在重男輕女的封建老舊思想,而是在做題——“做題家們”認為,做題是寒門子弟上身的唯一途徑,而小姑娘搞早戀、男生半夜串門,破壞了做題氛圍,當然要嚴管。校長打人不僅無過而且有功,任何放松了對于早戀、破壞校紀學習氛圍的主張,都是掐斷了寒門子弟上升路徑的陰謀。
“做題家”們不在乎違反師德,不在乎違反法律,不在乎女生被潑一身狗血,自誣發(fā)生性關系,他們心心念念地保證“學習氛圍”,在社會輿論場里打造一種學習為大、唯分數(shù)論的價值觀。
之前,我說:內卷是一個成熟社會的“富貴病”,機會不再那么多,上升的路徑越發(fā)明晰。從這個角度說,內卷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僵化、禁欲、無趣,讓考試成績成為衡量所有人的唯一標準。楊超越、丁真以及“小鎮(zhèn)做題家”應該各有各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