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志強, 孟凡港
(曲阜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趙翼(1727—1814),字云崧,號甌北,江蘇陽湖(今江蘇常州市)人,清代著名的史學家和文學家,著作有《甌北集》《甌北詩話》《陔余叢考》《廿二史札記》等。
學界對趙翼的研究在近四十年來取得了豐碩成果,主要集中在史學和詩學兩個方向上,對其史學成果進行總結有助于了解趙翼史學研究的現(xiàn)狀。目前致力于此的研究有呂會玲《趙翼研究綜述》與滕新才、王倩《趙翼〈廿二史釗答記〉研究綜述》兩篇文章,前者從史學與詩學兩方面對趙翼研究加以論述,其中史學涉及到《廿二史札記》(后文中稱為《札記》)及相關文獻整理,而詩學研究占了相當?shù)钠鵞1]。后者圍繞著《札記》的校正情況、史學評論特色、治史方法、經(jīng)世致用思想幾個方面展開[2]。這兩篇綜述對趙翼史學研究的總結大有裨益,為學界研究趙翼乃至乾嘉史學提供了參考。然而就整體來看,進一步撰寫相關綜述仍有較大的價值,原因有二:一則這兩篇論文分別發(fā)表于2009年和2015年,雖然從時間上來看不遠,但近五到十年間趙翼的史學研究成果產(chǎn)出較多。僅就2015年至今,就有四十余篇直接研究或涉及趙翼史學的論文發(fā)表,這樣的體量是值得引起關注的,更為重要的是加入這些論文益于學界看到最新的研究方向。二則這兩篇綜述均側重于《札記》的總結,而對《陔余叢考》《皇朝武功紀盛》《檐曝雜記》《趙氏宗譜》等研究成果付之闕如,這些亦體現(xiàn)了趙翼的史學思想和史學方法,需要把握和總結。
筆者基于這兩個考慮,對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趙翼史學研究成果進行述評,以期有益于趙翼的史學研究。
根據(jù)趙翼史學研究的現(xiàn)狀,學界的成果應分為史學文獻的整理、史學文獻的研究和趙翼治史的研究三個方面,下面筆者將分而述之。
文獻整理對史學研究的意義自不待言,趙翼史學文獻的整理體現(xiàn)在《廿二史札記》《陔余叢考》等著作的點校和較深層次辨析方面。趙樹民的《廿二史劄記校正》參校大量的資料,校正趙翼引文錯誤,辨析其觀點內容之誤,對學界利用《札記》大有幫助[3]?!囤胗鄥部肌酚泻颖背霭嫔绲暮嗴w字本[4],記載趙翼見聞的筆記《檐曝雜記》也有整理標點本出版[5]。此外趙翼根據(jù)親身經(jīng)歷并參考《四庫全書》撰寫的《皇朝武功紀盛》由中華書局1985年出版[6]?!囤w翼全集》由曹光甫先生點校,鳳凰出版社出版,為目前為止唯一出版的趙翼全集[7],筆者認為這在趙翼的文獻整理上可謂里程碑式的成果,為趙翼的研究提供了較大的便利。
有數(shù)篇論文對趙翼史學著作中的內容進行辨正,如高振鐸對王樹民《廿二史札記校正》中關于《裴松之三國志注》中整理是非之處的評判,認為《廿二史札記校正》對《獻帝春秋》只有一書的判斷是正確的,指出該書中甄別不嚴的謬誤[8]。王松濤對《露布》條目進行辨析,認為關于“露布之作者、劉勰對露布的認識及以露布告捷的時間問題,《叢考》所論仍有未妥”[9]。李寒光對前人所指出的趙翼《陔余叢考》中存在抄襲毛奇齡《舜典補亡》和顧炎武《日知錄》的說法給予辨證,具體涉及到“書卦不本于河圖”“易不言五行”等八個條目,認為“前人針對趙翼《陔余叢考》一書的‘抄襲說’并不完全成立”[10]。
1.《廿二史札記》的研究
《廿二史札記》作為趙翼的史學代表著作,學界對其關注可謂充分,主要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體例和作者研究。孫建民,薛亞康認為“趙翼的《廿二史札記》亦卓然立于史學著作之林,倍受學人賞識,不可不謂是隨筆體裁之效”[11]。李金堂從李保泰等當時學人曾評價此書、趙翼詠史詩與其史學思想具有一致性等幾個方面論述趙翼是《廿二史札記》的作者[12],可謂定論。
第二,內容研究。鄭志峰對《廿二史札記》中所論可能會對皇權造成威脅的因素進行分析,例如外戚、權臣、宦官等[13]。鄭志峰《趙翼論吏治——讀〈廿二史札記〉》涉及到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關于吏治的論述,認為“趙翼分析了影響吏治的幾大因素,指出君主、官吏素質低下及不受監(jiān)督的權力是造成吏治敗壞的主要原因”[14]。李海棠認為趙翼將忽必烈任用阿合馬等三人理財原因歸結為貪財嗜利的觀點是帶有偏見的,這一舉措更為重要的是打擊豪強,加強中央集權[15]。張立鵬認為,趙翼在“后漢書間有疏漏處”中所認為的“度田”是導致建武十六年盜賊猖獗的說法欠妥,真正的原因是征伐匈奴無功與地方官吏失職,討伐不利[16]。
第三,《廿二史札記》史學影響。近五年來在《札記》研究上突出的趨勢是對趙翼史學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位學者的研究上。其一,單磊的系列論文主要論述《廿二史札記》對日本學者內藤湖南史學的影響?!秲忍俸稀粗袊朗贰党幸u趙翼〈廿二史劄記〉略考》通過文獻對比和邏輯推演,認為“《中國近世史》在具體觀點、論據(jù)選取、論證方法、敘述思路、遣詞造句上顯著地表露出承襲《廿二史札記》的痕跡”[17]。《內藤湖南〈中國中古的文化〉承襲趙翼著作略考》考證《中國中古的文化》對《廿二史札記》《陔余叢考》的承襲,具體在兩漢氣節(jié)、南北朝婚姻習俗幾個方面[18]?!囤w翼的“唐宋史學變革”思想及其對內藤湖南的影響》認為趙翼史學著作中所傳遞的思想對內藤湖南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例如唐宋間史書文體由駢文變?yōu)樯⑽摹⑹窌幾胗沙缟姓珍浀酵浦貏e裁等幾個方面[19]。其二,王云燕的論述多為趙翼對近代史學的影響。如《論傳統(tǒng)史學的近代傳承——以三家新通史與趙翼史學關聯(lián)為中心》認為鄧之誠、周谷城和錢穆在撰寫通史時對《廿二史札記》多有承襲,具體表現(xiàn)在吸收、改良、融會三種方式[20]。王云燕、謝貴安《晚清民國時期〈廿二史劄記〉教育功能考論》發(fā)掘《廿二史札記》在教育方面的功能和影響,認為該書具有引導初學入門的功能,影響方面表現(xiàn)在晚清、民國的歷史教學中多有應用,引導了近代歷史學人的治學路徑[21]?!秲忍俸吓c趙翼史學關聯(lián)考述》認為內藤湖南與趙翼之間存在密切的學術關聯(lián),“主要表現(xiàn)為內藤的中國史研究多取徑趙翼史學”。在史料來源、史學理論方面多有例證[22]?!队呻[而顯:趙翼史學在清代的傳播與接受》認為趙翼史學在乾嘉學界并不被推崇,而隨著嘉、道經(jīng)世致用之風的興起,其史學也漸被看重,繼而由于清末張之洞的名人推廣效應,“促成了趙翼史學傳播的第一次高潮”[23]?!对囌摲段臑憣w翼史學成果的承襲》指出范文瀾撰寫《正史考略》《中國通史簡編》都受到《廿二史札記》的影響[24]。筆者認為,趙翼的史學影響研究是《廿二史札記》乃至趙翼史學由趙翼本身向四周發(fā)散的一種趨勢,這將大大增強學界對趙翼史學的理解。
第四,《廿二史札記》史學思想研究。高平認為《廿二史札記》中具有經(jīng)世致用特色,具體表現(xiàn)在對明代滅亡教訓的借鑒、對明代外國通商貿易的關注等幾個方面[25]。王明芳認為《廿二史札記》著述的主要目的在于經(jīng)世致用,通過對明代宦官問題、苛捐雜稅等問題來說明此觀點[26]。劉玲就乾嘉考史三大作品進行比較研究,認為都有經(jīng)世的一面,不過經(jīng)世的方法和路線有所不同,具體到趙翼為“事實上,在清代乾嘉時期,確有兩種‘致用’表達方式:一種就是沿襲以往的傳統(tǒng)做法,通過直接倡導濟世之學來體現(xiàn)經(jīng)世致用,在當時只屬學術支流,如浙東學派的章學誠。這一支可以視作對顧炎武的直接繼承,趙翼著作的致用性也應歸于此類”[27]。趙建玲認為趙翼具有經(jīng)世致用、重民的思想、發(fā)展的眼光和重時勢的歷史觀念[28]。劉玲娣對《廿二史札記》中關于宋遼金三史的論述進行分析,認為其中可見趙翼求真求實的批判精神、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等[29]。吳溢華認為趙翼的仁學思想對史學思想有一定的影響,側重于兩點,其一在評價歷史人物時站在人民角度看待歷史問題,其二為因仁學服務于政治,故趙翼史學也具有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30]。
第五,《廿二史札記》的論史特點。劉貴軍認為趙翼在史學評論中具有知人論世、比較、經(jīng)世致用的特色[31]。張金銑認為趙翼考據(jù)、歸納和比較三種史學方法之間具有一定的關系,具體為“在《札記》中,三者互相滲透,密不可分,其歷史考證借助于史料比較與歸納,而史事的比較與歸納分析則須建立在可靠材料的基礎之上”[32]。劉玲對于《廿二史札記》的歷史考證特點進行研究,為廣博、以類相從的義例選擇、公正的歷史評說、疏經(jīng)重史的宏遠識見幾個方面[33]。
2.《陔余叢考》的研究
《陔余叢考》為趙翼循陔時所作的學術札記,內容涉及史書編纂、風俗考論等方面。目前學界對《陔余叢考》的研究,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
第一類為通論性的介紹,如杜維運《趙翼傳》中關于《陔余叢考》撰寫背景、內容、影響評價的部分,在對《陔余叢考》的影響評價上,杜維運認為:“這部著作,使他從詩人而躋身學人之列。與他齊名的乾嘉大詩人袁枚、蔣士銓,這時已被他遠遠拋落在后面了!”[34]122王樹民認為“《陔馀叢考》的主要成就,仍在史學方面”,并舉“六朝重氏族”“有明進士之重”等條目說明,在文末也指出部分條目如“趙高志在報仇”存在粗疏的問題[35]。
第二類為趙翼史學影響和史學思想的引用。趙興勤認為《陔余叢考》展現(xiàn)出趙翼的疑經(jīng)精神、宏闊的學術視野和排比史料與揆之以理的考證方法,關于書中考據(jù)的特點,作者認為“甌北的《陔馀叢考》,雖然也是以考據(jù)為主,但卻不是以學問為目的,而是在考證名物、制度、風習、禮儀的基礎上,對種種現(xiàn)象作文化的整體觀照”[36]275。李然《趙翼對〈文心雕龍〉所涉問題的考證》對《陔余叢考》所設《文心雕龍》相關問題進行考證和論述,將其分為對文體源流的考辨、對史實的考證、關于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評論三大類[37]。劉永興《〈陔余叢考〉與〈日知錄〉的比較研究》從趙翼與顧炎武二人的生活環(huán)境和創(chuàng)作背景出發(fā),得出《日知錄》經(jīng)世致用特征顯著而《陔余叢考》則專注于歷史考證的結論[38]。王云燕認為其體例觀具有嚴謹、周密、重編次等特點以及提倡直書反對曲筆的書法觀念[39]。單磊《〈陔余叢考〉史考部分與〈廿二史札記〉之關系例考》認為兩者更多的是互補和承襲的關系,并對《陔余叢考》在趙翼個人史學史上的價值做出了判斷,作者認為“《陔余叢考》是他由詩文創(chuàng)作轉向學術研究的奠基之作,從該書史考部分到《廿二史札記》反映出他在史學領域由稚嫩到成熟的成長軌跡”[40]。
3.其他著作的研究
除了《廿二史札記》《陔余叢考》之外,《檐曝雜記》《皇朝武功紀盛》以及趙翼在乾隆四十二年(1777)、嘉慶七年(1802)主修的《趙氏宗譜》也受到學界關注。
《檐曝雜記》作為趙翼記載個人見聞的筆記,有很高的史料價值。目前對《檐曝雜記》的研究多見于引用趙翼在鎮(zhèn)安出守時記載的見聞,如羅漢田《灑淚滴血敘苦情——三首壯族抒情長詩的比較》引用《檐曝雜記》關于廣西地方婚俗的條目[41]。梁穎峰《桂西壯族地區(qū)漢文化傳播例談——從靖西“二童”到德?!叭ⅰ薄芬面?zhèn)安水土之條目[42]。徐燕、朱端強《云南史料筆記隨錄(二)》重點介紹其中關于云南之條目,如“西南土音相通”“安寧州溫泉”等,認為其在云南文化研究具有一定價值[43]。對于史學價值而言,很有份量的是單磊《野史撰述的實踐:趙翼〈檐曝雜記〉的史學價值》一文,認為該書記載廣泛,涵蓋軍政、人物、宗教等,且多為第一手史料,因而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且對于趙翼個人生平軌跡和思想的研究也大有幫助[44]。
《皇朝武功紀盛》是趙翼撰寫記述清代前期武功的史書,包括平定三藩、準噶爾之役以及大小金川之戰(zhàn)在內的七場戰(zhàn)事。對此的研究有袁英光《略論清乾嘉時趙翼的史學》一文,文中對《皇朝武功紀盛》《檐曝雜記》進行述略,作者認為此二書反映了“趙翼不僅致力于古代史的考訂,也較留意當代史”[45]。趙興勤認為趙翼作《皇朝武功紀盛》的目的為“雖意在張揚清王朝之武功,但畢竟渴望‘甲兵全消’,希望統(tǒng)治者‘疏節(jié)闊目,順其俗而撫治之’(《皇朝武功紀盛》卷二),以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yè),客觀上反映了人民群眾的愿望”[36]246。
《趙氏宗譜》是趙翼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嘉慶七年(1802)主修的族譜。目前,學界對此多用于趙翼家世背景的研究,如陳清云《趙翼年譜新編》將這些資料用于補充趙翼的生平研究[46]。
對趙翼治史的研究分為史學思想和史學方法兩個方面,其史學方法側重于比較、歸納之類,史學思想有歷史編纂思想、天道思想、國家觀念等內容,現(xiàn)分而論之。
1.對趙翼史學思想的研究
其一,對趙翼的史學編纂思想的研究。劉玲娣認為從《廿二史札記》可知趙翼較為推崇紀傳體裁、重視史德的思想[47]。叢靜《論趙翼的歷史觀與治史方法》探討趙翼具有不拘泥考據(jù)而重史事評論的歷史觀和比較的治史方法[48]。白興華《靈變與博恰:趙翼歷史編纂學思想析論》論述趙翼歷史編纂學中具有靈活變通的書法義例觀、博采嚴證的史料采擇主張、簡潔質樸的歷史文學觀的特點,并認為在歷史編纂學上,趙翼的觀點與章學誠有相通之處[49]。
其二,對趙翼經(jīng)世思想的研究。如趙興勤在《趙翼評傳》中論及趙翼史學思想來源于何處的問題,作者認為趙翼“亦深受唐代史學家劉知幾思想的影響,且連分析事物的方法,觀察事物的視角,皆與之相似”[36]256。華友根認為趙翼關于立法方面不主張嚴刑峻法,在司法方面主張賞罰分明[50]。陳鵬鳴《經(jīng)世致用:趙翼史學的價值取向》對趙翼史學中經(jīng)世致用的價值取向進行分析,分為以《皇朝武功紀盛》為例對當代史的研究,關注歷代興衰、以史為鑒、重視關于國計民生的經(jīng)濟問題幾個方面[51]。羅炳良認為趙翼對野史的利用體現(xiàn)在引野史駁正史訛誤、考正史缺漏、補不足、辨歧義四個方面[52]。羅炳良《試論趙翼的國家觀》從國家觀念的層面來論述趙翼的思想,具體為氣運與國家興亡具有密切關系,在國家職能方面要實行文官政治,避免武官政治等[53]。
其三,對趙翼天道思想的研究。許蘇民認為趙翼通過歷史考據(jù)來反對古代專制暴政、法律殘酷[54]。趙興勤認為趙翼“向來嫌理學”,其原因是善于獨立思考和從不同角度觀察問題[55]。孫邦金《趙翼的歷史哲學及其對乾嘉學風的影響》對于趙翼史學思想的影響進行探討,認為“趙翼的史學理論與哲學旨趣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整個乾嘉儒學并非只限于文本考據(jù)這一重維度而是具有著多重開放的思想創(chuàng)獲”[56]。陳其泰《儒學理性精神在乾嘉時期的發(fā)揚》對趙翼的理性精神進行分析,認為“趙翼有進化觀念,充滿探求新知的熱情,并且已認識到?jīng)_破封建時代閉塞眼界的迫切需要”[57]。
2.對趙翼治史方法的研究
關于趙翼的治史方法,學界較多歸為考據(jù)、對比、歸納的方法,如杜維運在《趙翼傳》中曾對趙翼的史學方法有較為精準的探討,他認為“比較方法與歸納方法的應用,既非始于甌北,甌北同時代的史學家,又皆精于用此二法,而甌北用此二法特別值得注意者,在于他能透過此二法,看歷史上富有深的大問題”[34]224。王樹民《甌北學案》對趙翼史學方法做如此評價,“在史法方面,以比較分析的方法,說明紀傳體史書之體例組織及各史書之成書經(jīng)過,并分析評論其編纂與書法之優(yōu)缺點等”[58]。趙興勤在《趙翼評傳》中關于趙翼的治史方法多有研究,除歸納、對比之外,較有特色的為推理法,作者認為“甌北治史,還時而用推理之法,即根據(jù)史書所提供的信息,加以分析判斷,進而推論前人成說是否合乎歷史實際”[36]222。白興華認為趙翼較為常用的治史方法還有樸素的辨正分析,體現(xiàn)在從正反兩個方面以及動態(tài)的眼光思考問題方面[59]。
在近四十年的趙翼史學研究中,學界在文獻整理、內容研究、史學方法和思想等方面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涌現(xiàn)了一大批有代表性的學者和論著,大大拓展了趙翼史學的內涵和影響??傮w來看,以往的研究取得了輝煌的成就,但是趙翼的史學研究還有一些拓展之處,主要分為以下三個方面。
就趙翼各部著作的研究情況而言,出現(xiàn)了《廿二史札記》一馬當先的情況,這當然是緣于其是趙翼史學的代表作,但無論是針對趙翼個人研究還是乾嘉史學的研究而言,都應該放到更廣闊的視野中去思量。就文獻研究而言,應該把其全部著作都進行充分研究,并挖掘其中的互動關系,這樣對于個人還是時代學術都會有相對全面的體現(xiàn)。
首先,應該拓展《陔余叢考》的研究。作為趙翼的學術研究著作,《陔余叢考》對歷代史學著作的體例和編纂得失一一進行點評,涉及一代政事之得失,風氣之變化。內藤湖南在《中國史學史》中曾言:“《陔馀叢考》從各個方面研究了某一時代的當時人是如何追究事物起源的問題,總之,是一部利用引經(jīng)據(jù)典整理以往研究的方法的敏銳著作。”[60]然學界對該書的研究多為介紹性的成果,大多是在論述趙翼學術成就時稍有提及,整體上研究不夠充分,對于該書的撰寫、內容、學術價值等問題,均需要作一深入探討。尤其要引起關注的是《陔余叢考》在趙翼學術史研究上的價值,趙翼的史學著作《廿二史札記》和詩歌評論著作《甌北詩話》都與《陔余叢考》有很大的關聯(lián)。從這個角度出發(fā),《陔余叢考》可以對趙翼的個人學術成長和選擇提供較為充分的文獻支撐,從而為探討乾嘉學者的學術成長路徑提供個案研究。整體上來講,目前學界對《陔余叢考》的研究與其學術價值是不相匹配的,應進一步深入探討,以期對趙翼史學乃至乾嘉史學的研究有所幫助。
其次,為《趙氏宗譜》的研究還有拓展空間。除了目前應用到趙翼的生平研究以外,筆者認為該譜的拓展空間有二,其一為趙翼譜學思想的研究,由于是趙翼兩次主持修撰的族譜,其中具有體現(xiàn)趙翼譜學思想和譜學實踐的價值。其二為地方文化研究,趙翼作為常州歷史文化名人,趙氏家族作為常州的名門望族,對其所主修族譜進行專門研究,將有益于清代地方文化和家族史的研究。
對于趙翼史學著作的研究而言,明顯的特點是出現(xiàn)了《札記》的研究成為趙翼史學研究的主流趨勢。盡管它屬于趙翼的史學代表作,但是隨著時代和視角的變換,史料會產(chǎn)生不同的價值,如《陔余叢考》從對史事的評價上較《札記》遜色,但從社會風俗的考論角度出發(fā)就具有優(yōu)越性。從全面的視野分析趙翼史學,就應該加上他的其他著作,如《陔余叢考》《皇朝武功紀盛》以及趙翼將近五千首詩歌。當然目前學界對此已經(jīng)做了很多工作,但筆者認為進一步的加深這方面的研究會有助于提升趙翼史學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首先,縱橫方向對史家影響的展望。從橫向來講,也就是與同時代的學人比較來看,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論著著眼于此。筆者認為作為清中期學術中的代表人物,錢大昕、王鳴盛、趙翼之間關于史學方法、史學思想、史學影響的比較仍有不小的拓展空間。除此之外,對同時代其他史學家的互動關系仍然是研究的重點。從縱向來講,趙翼史學傳承來源問題是較為重要的選題,趙興勤認為趙翼因家境貧寒以致學無師承,故而考據(jù)學派對其影響要小一點,但同時也受到汪由敦、王懋竑史學思想和方法的影響[36]236-240。筆者認為所論至允至當,為趙翼的個人師承研究開辟了道路,但史學家的思想和治學方法來源往往是集多方之功,從趙翼學術成長道路出發(fā),進一步尋找其中的歷史淵源。這對趙翼的其學術定位是至關重要的。
其次,對個案與整體定位的展望。對于趙翼的研究而言,放在整體的環(huán)境中論述已經(jīng)取得了部分的成績,如陳其泰《論嘉道時期學術風氣的新舊推移》認為趙翼的《札記》的出現(xiàn)代表著乾嘉時期學術風氣的一個變化,“可以說,趙翼的成就代表了考證學發(fā)展的后段。依我看來,錢與王、趙的差別,實則是乾嘉考證史學前后段的差別”[61]。李成玉、江守義《趙翼與乾嘉考據(jù)學》認為趙翼思想與乾嘉學派中皖派的思想多有暗合,具體在強烈的政治抱負、開放的思想觀念方面,而對吳派的考據(jù)功底多有佩服但對其崇尚的“漢代經(jīng)學”持懷疑態(tài)度[62]。盡管如此,對于趙翼與乾嘉史學的關系仍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趙翼處在今文經(jīng)學的中心常州,在北京仕宦許久,可以說與乾嘉史學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探討兩者之間的關系,一方面可以將趙翼放在較大的學術環(huán)境中考察,從宏觀視野下更加清楚地彰顯趙翼的學術特色;另一方面趙翼史學的研究將為乾嘉史學的多樣性提供個案參考。
杜維運在《趙翼傳》中曾對趙翼史學的海外傳播和影響做了如下的論述:“一九一零年日本史學家以投票方式選甌北為中國史學家十杰之一?!薄耙痪帕瓿跚?至一九六四年仲夏,維運留學歐洲,在所邂逅的西方漢學家中,提到甌北,無不致仰慕推崇之意。近年西方年輕學子,以研究甌北為矢志者,且大有其人?!盵34]2-3這段話可以反映出趙翼史學海外研究的成就,而目前對于這些成果的翻譯和推介還有較大的空間,對此具有兩方面的價值,其一,直接對趙翼的史學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和經(jīng)驗,與海外的研究接軌之后會促進趙翼史學的發(fā)展研究。其二,對了解海外研究中國古代史家提供個案理論和方法論思考。日本和歐美漢學界對趙翼的研究,可以從不同文化背景和學術傳承中給中國學者以啟發(fā),從而推動乾嘉史學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