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銅勝
袁枚在詩中說:“臨水種花知有意,一枝化作兩枝看?!笨傆X得袁枚的心思好細,種花看花,竟可以如此有情有意。臨水種花,是一種很好的想法,于是便有很多花被人們種在了水邊。種在水邊的花開了,臨水照影,便有了別樣的風致,那不只是一枝化作兩枝看那樣的簡單。
看到臨水而種的花,總覺得那些花是自憐自戀的,憐的是曼妙的姿影,戀的是花開時的嬌艷。臨水種花后,盼望一樹花開的心情,似乎是多了一分女性的嬌羞與嫵媚,也多了一分花開之外的柔美。我大概是喜歡臨水種花的,一樹花臨水而種,在平凡中便有了另一種展示自己的可能,可能我們所看到的不只是倒映在水中的花影。
相思河邊,種了兩行晚櫻。牡丹園里的牡丹花開了,晚櫻也紛紛開了,牡丹在低一點的園子里,愛花的人便紛紛走到牡丹園中間,和牡丹來個親密接觸,站在晚櫻樹下的人便少了,河邊的一枝枝晚櫻,倒多了一些春風中的安靜。晚櫻能靜,也算是難得的事情。
午后,我站在相思河的小橋上,看風中紛紛而落的晚櫻花瓣,如一陣花瓣雨,它們落在河里,河面上便漂浮著一層淺粉的晚櫻花瓣,花瓣在漩渦處打著轉兒,花瓣會聚集在浮在水面的枯枝和落葉旁,花瓣也會隨著流水,順河流去。一陣風過,河面上又會落下一些新的花瓣來。那一段時間,河面上總是漂浮著一層淺粉的晚櫻花瓣,那些花瓣在河面之上聚散、逗留、漂走,總覺得有些可惜,不知道一樹晚櫻有沒有在意它們留在水中的影子,有沒有在意它們落到水中的花瓣。那些路過一樹晚櫻花開的人呢?是否也在意那一樹花開,在意那流水中的瓣瓣落花。無計留春住,紛然而落的花瓣也是無計可留的,好在它們隨著流水而去,也是一種詩意的遠行。
一直記得那株池塘邊的棠梨樹。彼時上學,每天都要經(jīng)過那處池塘,經(jīng)過池塘邊的那株棠梨樹。平時并不太會留意到它。春天,棠梨花開了,才覺出那株棠梨花開的驚艷。棠梨花開了,每天我都要繞到池塘的另一邊,哪怕是上學快要遲到的時候,也會在池塘的岸邊停留一會兒,呆呆地看著棠梨的一樹花開。在藍天、白云和碧水之間,一樹潔白的花朵,如一朵漂浮的云,卻比云朵離我們更近,它就浮在不遠處,也浮在一池清澈的水中,也浮在曾經(jīng)的某一段時光里。
湖邊,應該多種一些桃花樹的。我們對于桃花的情感,可能是復雜的?!对娊?jīng)》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可能是偏于熱鬧的;崔護兩次路過都城南莊見到的桃花,又分明是深情的;也有人認為桃花是安靜的,我倒希望在水邊種滿桃樹,春風里,一樹樹桃花臨水而開,便有了岸上的熱鬧,水中的安靜,也有了水岸相依的深情。臨水處,一片桃花的深情一望,便是醉了春風,羞紅了春水,溫暖了春日。
最適宜種在水邊的,大概是芙蓉花吧。所見過的芙蓉,不少是種在水邊的。秋天,芙蓉花開,花色一日數(shù)變,不能以水為鑒,又怎知一株芙蓉的如許奧秘呢。
如果,我有一方池塘,我會在水邊種什么呢?種一叢芍藥,“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如此,便有了溫情如水的相思意味。種幾叢紅蓼,紅蓼是不需要種的。紅蓼的花并不好看,但我一直喜歡它,大概是從小在水邊見慣了吧。見到水邊的紅蓼花開,總有一些親切感,那點點蓼紅也像是倒映在自己的心湖里一般。
臨水種花,只是一點小趣味,在山水之間,水邊還是應該空敞一點,留出一些空間來,“水中細數(shù)千紅紫,點對山花一一同”,才是一處可看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