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佶辰
輕輕旋開玻璃糖紙,晶瑩剔透的橘色糖果靜靜地躺著,用指尖拾起放入嘴中,甜意從舌尖鉆人心底,裹住了整顆心。陽光鋪開在糖紙表面,每一道褶皺上都閃著細碎的光芒,熠熠生輝,思緒漸漸沉人往事之間……
“辰辰,快來看看外公給你準備了什么好東西!”外公邊說著,邊向臥室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背竟已是如此彎曲,外公走路時總會朝左邊傾斜一些,上了年紀后更是如此,仿佛隨時都要摔倒。拖鞋落在地板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外公每走一步,膝蓋都要往前沖一點,腳步有些無力。
他彎著腰翻找著,從床頭柜翻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他遞給我,笑意中透著一絲小孩子般的狡黠。
我打開盒蓋,卻發(fā)現(xiàn)是大半盒的糖。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只是那種用珠光色的玻璃紙包了、散發(fā)著濃郁香精味的水果糖,十幾元錢就可以買到一大包。
“我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吃啦,練合唱的地方放著好大一盆,我啊,就每次拿上兩顆,等著你回來給你吃。這人啊,年紀大了,腦子就是不好用了,每周都想著給你,每周都忘了,你看,現(xiàn)在都攢了這么一大盒了。”
外公的聲音好似從天際傳來一般,虛無縹緲,塵封的記憶在他的話音中拉開厚重的帷幕。是啊,我想起來了。第一次看見這種糖,只因玻璃紙在燈光下閃著奪目的光芒,就抓住了一個小姑娘的心,便吵著要買。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吧,終于如愿以償,可只吃了幾顆就拋之腦后,讓它們沒逃過過期的命運。
只有外公記得我曾那么喜歡這種糖。
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吃這種糖呢?可他還是執(zhí)著地、默默地攢著,等著、盼著那個吃糖的人。
一顆,一顆,糖果鋪滿了盒底,后來堆得有些高了,終于變成了現(xiàn)在的大半盒。他說他記性不好了,可他記得那么清晰。他攢著糖果,積著對外孫女回家的期望,存著他永遠不會遺忘的愛。不起眼的角落,老舊的鐵盒,糖果沖撞到盒底的聲音,這細微點滴中,不知塞滿了外公多少的愛。
我捧著鐵盒,幾十顆糖似乎有千斤般沉重,墜得我手腕生疼,幾乎都有些拿不動了。
舌尖擴散的甜意是如此溫暖,可再細細品味,那幾分揮之不去的苦澀是如此突兀。
有多少顆糖被忽視、被遺忘在時間的角落,攢糖的人無言地等候,我們能看見的,只是糖紙中包裹的愛,他們從不宣之于口的孤獨,吃糖的人習慣了忽略。其實,每一份細微處的愛,都應該得到回應,并被妥善地保存。
玻璃糖紙漸漸地疊高了……
上海和衷中學 指導教師:康虞佳
這是一篇讓人動容的文章,亦是一幅真實生活的寫照。外公的身體并不好,他年老、虛弱,仿佛隨時都會摔倒。但在看到心愛的外孫女后,他的臉上立馬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外公拿來的是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里面裝滿了糖。那并不是什么有名氣的糖果,相反只是廉價的水果糖。作者原本是不屑的,然而,當往事涌上心頭時,她的心理發(fā)生了極大的轉(zhuǎn)變。原來,當作者還是小孩子時,曾要求外公買過這種糖。雖然她吃過幾顆就拋之腦后了,外公卻把這件事牢固地記在心上。他默默地攢著每一顆糖,等著、盼著那個吃糖的人回來。弄清楚了原委之后,小小的鐵盒在作者心里變成了千斤重物。是啊,有多少顆糖被忽略,又有多少愛被漠視,遺忘在時間的角落里,不見天日?每一份愛,都應該得到回應,被好好保存,在歲月的珍藏下,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