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紅 張燕忠

腫瘤具有發(fā)病機制復雜、預防難、治療效果差、復發(fā)轉移率高等特點，目前我國腫瘤防控目的在于降低發(fā)病率、提高早診率、改善生存率、促進均質化。中醫(yī)以整體觀念為思想，以辨證統(tǒng)一的方法論為出發(fā)點，在腫瘤的綜合治療中其優(yōu)勢和特點日趨凸顯，尤其在圍手術期及放、化療后促進機體康復，降低復發(fā)率和轉移率，改善患者生存質量方面取得了良好的成果。古代中醫(yī)學中將癌瘤稱之為“癥瘕”“積聚”等，最早的古典文獻《黃帝內經·靈樞·上隔》中“喜怒不適，食飲不節(jié)，寒溫不時……下管虛則邪氣勝之，積聚以留”，闡述了腫瘤的相關病因。中醫(yī)學認為癌瘤發(fā)病的本質為“正氣不足，后邪氣踞”。本文在于探討調補脾胃之法在腫瘤綜合治療中的應用。

1 腫瘤患者“正氣不足”的病因

中醫(yī)認為腫瘤發(fā)生的本質為本虛標實，正氣不足，進而降低機體免疫力，導致氣、痰、毒、瘀等有形之邪隨之而生，機體長期受到不良致癌因素刺激，最終導致腫瘤形成。目前認為腫瘤患者“正氣不足”來源于以下幾個因素：①先天因素：先天稟賦不足，臟腑功能低下。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腫瘤發(fā)病因素有家族遺傳病史，目前部分腫瘤(如乳腺癌、宮頸癌、結腸癌等)檢查出有明確的遺傳基因變異或缺失。②外感六淫、飲食勞倦、房事不節(jié)、情志內傷等因素耗傷機體。環(huán)境污染，化學農藥、食品添加劑等濫用，且現(xiàn)代人大都面臨精神心理壓力，導致機體免疫力下降，容易發(fā)生腫瘤疾病。③年齡因素：年老體衰，氣血虛弱，臟腑經脈功能下降，導致氣血營衛(wèi)、陰陽失調，氣、痰、毒、瘀等有形之邪乘虛而入。臨床中腫瘤患者多見于中老年體弱之人。④久病致虛：慢性疾病常年累積耗傷機體，病勢纏綿，久治不愈，傷血耗液，導致正氣日漸虛衰，降低機體免疫力，最終發(fā)生腫瘤[1]。實驗研究中發(fā)現(xiàn)[2]，腫瘤患者及其動物模型中，大都伴有脾虛癥狀，且免疫功能均較正常明顯低下。機體受到不良致癌因素長期刺激導致細胞變異，調節(jié)機制紊亂，進而發(fā)展為癌前病變，導致惡性腫瘤的出現(xiàn)。

2 “脾胃虛弱”貫穿腫瘤的發(fā)生和發(fā)展

人體正氣分為先天之氣和后天之氣，先天腎中精氣的充盈需要后天脾胃之氣不斷滋養(yǎng)。因此脾胃之氣虛弱，機體生化無源，先天之氣必然受損，使正氣虛弱?！毒霸廊珪吩唬骸胺财⒛I不足及虛弱失調之人，都有積聚之病”。脾喜燥而惡濕，惡性腫瘤多以濕邪為患，脾失健運，脾為濕困日久進而食積、氣滯、血瘀、濕聚、痰郁，結而成積，可見脾虛為惡性腫瘤的重要病機。同時脾胃虛弱又貫穿腫瘤疾病的始終。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腫瘤的主要手段是以手術為主，結合放療和化療。雖然治療方案在逐年改進，大多數(shù)疾病療效顯著，但治療創(chuàng)傷大，副作用多，在去除腫瘤的同時，對機體損傷較大，產生多種并發(fā)癥，尤其會傷及患者脾胃后天之本。臨床在消化道腫瘤術后常伴發(fā)腹脹、便秘、腸梗阻、腸黏連等，往往術后恢復過程長，甚至影響后續(xù)治療。因此在腫瘤圍手術期，顧護脾胃之氣即可以有效減輕術后并發(fā)癥的發(fā)生，還能促進術后機體康復，也為后續(xù)進一步治療提供了有利條件[3]。化療藥物在中醫(yī)認識上屬“毒熱”之邪，放射線屬于“燥熱”之邪，放、化療所致常見不良反應，如消化道反應、血液毒性、免疫系統(tǒng)損害等均會嚴重影響患者的生存質量。對此類患者注重調理脾胃功能以減輕放、化療的不良反應，增加放化療的完成率，在提高患者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等各方面都能發(fā)揮著積極的作用[4]。

3 尤重調理脾胃之法

《巨生寶鑒·卷十四》曰:“養(yǎng)正積自除，令真氣實，胃氣強，積自消矣”。古人云:“脾為肺使，生金尤當補土；脾為心使，養(yǎng)心亦當健脾；脾為肝使，肝虛當先實脾；脾為腎使，治先天應重調后天”，正所謂“治脾胃,即所以安五臟”。脾胃五行屬土，位居中焦，為氣血生化之源，是后天之本。脾主升清，胃主降濁，其升降功能是人體氣機活動的樞紐，使水谷精微等營養(yǎng)物質正常吸收和輸布以營養(yǎng)全身。腫瘤形成的病理產物痰、瘀、毒是由于體內升降失調、氣機運行不暢引起的正常營養(yǎng)物質運行停滯凝聚而成。脾胃主運化，脾胃健運，水液運行輸布有度，病理產物無所生；脾胃又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健則氣血充盈，運行流利暢通，則推陳致新，新血得生，敗血得滌，因而腫瘤產生的病理產物痰、濕、瘀、毒，其根源在于脾胃虛弱、脾失健運。正如《脾胃論》云：“善治病者，惟在調理脾胃”。臨床工作中，以脾胃功能特性，調理脾胃用藥多從以下五個方面論治。

3.1 從氣論治腫瘤起病雖然多表現(xiàn)在局部，但在治療中，應從整體出發(fā)，調理脾胃，調和氣血，提升機體免疫功能，從而預防和治療腫瘤。《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陽化氣，陰成形”。腫瘤在中醫(yī)學屬“陰實”等范疇，多由陽氣不足，氣不化形，痰、瘀、濕、毒等日久成積，表現(xiàn)為陽不足而陰有余的特點[5]，因此用藥善用黃芪、黨參、茯苓、白術、薏苡仁等以健脾陽。研究表明，健脾益氣藥可調節(jié)消化道功能，增加胃腸酶(唾液淀粉酶、胰淀粉酶)的分泌，提高小腸吸收功能，促進蛋白質的合成[6]。腫瘤久病及脾，或術后、放化療等，均可導致機體脾胃虛弱，臨床用藥不宜過于竣猛，應在補脾的同時不礙脾，忌用大劑量甘淡滋膩補藥，若一味補之，往往會氣滯生滿，壅阻氣機，導致脹滿、疼痛等癥加重。因此常在益氣的同時不忘行氣，健脾的基礎上再佐以理氣藥，調暢三焦，使氣機條達，氣血運行流暢，用藥具體以杏仁、紫蘇子、桔梗、桑白皮輕宣上焦；萊菔子、檀香、厚樸、柴胡、枳殼宣通中焦；烏藥、沉香、檳榔調暢下焦。

3.2 祛濕化痰脾喜燥惡濕，脾失健運，水濕內停，聚而生痰。濕邪侵襲，其性重著、黏滯、趨下，阻礙氣機，或從熱化，濕熱膠結，耗傷氣血，造成經脈瘀阻，氣血運行不暢；或從寒化，既傷衛(wèi)陽又損營陰，以致經脈瘀阻而不暢。消化道腫瘤俱與濕邪關系密切，如胃癌臨床可見脾胃虛寒、痰濕阻胃、脾虛肝郁等證型；大腸癌臨床可見脾虛濕熱、脾腎兩虧等證型；肝癌病理過程始終有濕邪貫穿，臨床可見脾虛濕熱、脾虛濕盛、脾虛肝郁等證型[7]。此外，濕濁之邪阻于肌膚，氣血凝結可發(fā)為皮膚癌，治當以健脾滲濕，在辨證基礎上可酌加辨病用藥如半枝蓮、半邊蓮、石見穿、白花蛇舌草、蜀羊泉、土茯苓、藤梨根、苦參等現(xiàn)代藥理研究具有明確抗腫瘤作用中藥，這些中藥同時又多具有滲濕或燥濕作用。針對陽虛寒濕，臨床見頸項、腋下、腹股溝淋巴結腫大之病，腫瘤局部皮色不變，質硬，無痛，形寒肢冷，小便清冷，舌淡有齒痕、苔白，脈沉細。治宜溫陽化痰、軟堅散結，方以附桂半夏湯合消瘰丸加減，藥用半夏、附片、肉桂、茯苓、干姜、蒼術、白術、薏苡仁、陳皮、膽南星等。

3.3 升降學說的應用脾宜升則健，胃宜降則和，因此，理應重視調理脾胃升降功能。惡性腫瘤患者舌質多淡暗或暗紅或紫暗，反映經脈瘀重，此與氣血升降失常、運行不暢密切相關[8]。朱丹溪論升降尤重氣血，認為氣屬陽宜降，血屬陰宜升，氣血沖和，則郁自解。其所創(chuàng)立的名方越鞠丸中香附是陰血中氣藥，行氣而主降；川芎活血而開提以升之，一升降，升中有降，降中有升，以調暢氣血之郁結；香附、川芎調理氣血升降，認為氣血一家，一通俱通；還可配伍如郁金、姜黃，以使氣通血活。又因惡性腫瘤患者常伴較大精神心理壓力，常肝氣不舒，郁郁寡歡，每加入玫瑰花、代代花、佛手花，一掃怫郁，有助于氣血升降協(xié)調，運行通暢。

3.4 消食導滯惡性腫瘤的放化療治療過程中，殺傷腫瘤細胞的同時也使正常的細胞受到損傷導致產生多種毒副作用，特別是消化道反應，加之患者情緒影響，飲食不佳進而發(fā)生營養(yǎng)不良。臨床中以化療副作用常見的臨床表現(xiàn)為惡心、嘔吐、納呆、腹脹、口腔糜爛等脾胃虛弱證多見，給患者帶來痛苦，不能按療程完成化療方案，影響整體療效。因此常用健脾益氣、和胃消導法，以斡旋中州，顧護胃氣，則可截斷藥毒傷中之勢，亦可減輕化療所致骨髓抑制等不良反應[9]。化療后辨證為脾虛難運，食積不化，此時常佐以雞內金、焦神曲、焦山楂、焦麥芽、半夏、砂仁等。手術患者因腫瘤本身原因，常見體虛乏力、食欲減退或納呆便溏，或面色蒼白，舌質淡胖有齒痕，舌苔薄白等氣血虧虛證候，不僅增加手術風險，甚至出現(xiàn)術后短期腫瘤復發(fā)及轉移[10]。圍手術期給予消食導滯，增加營養(yǎng)攝入，對于改善患者飲食能力、提高機體精氣神有著良好的臨床效果。

3.5 注重食療傷食最能直中脾胃，調節(jié)脾胃治療中注重食療也很重要。首先能確?；颊哌M食，在腫瘤治療和康復也尤為重要。在惡性腫瘤飲食方面，飲食應均衡，若飲食偏嗜，偏寒或偏熱，或五味偏嗜，皆生濕、生痰、化熱等，致某一臟器偏盛，以傷已所勝之臟，甚至誘發(fā)惡性腫瘤的發(fā)生及其進展。臨床中常提示患者忌食辛辣傷胃氣之物及魚鱗等走竄活血之物，慎食生冷油膩損傷脾胃之品，宜食柔軟易消化的食物，以減輕脾胃負擔，保護脾胃。

4 病案舉例

高某，男，75歲?；颊哂?019年4月23日出現(xiàn)胃痛、胃脹，伴黃疸。查腹部CT示：胰頭鉤突部囊實性包塊伴鈣化，伴主胰管擴張，肝內外膽管擴張，考慮胰腺癌。后期行改道手術后黃疸好轉，并準備擇期行下一步放化療治療，現(xiàn)為調整身體狀態(tài)要求中醫(yī)治療?，F(xiàn)癥:納差，乏力，腹脹，胸悶，大便干結，小便可，睡眠欠佳。舌暗紅苔薄白，脈滑數(shù)。診斷：癌瘤，胰腺癌。患者毒瘀留存體內，辨證氣滯血瘀型，采用解毒祛瘀以功毒邪，健脾理氣以扶正氣。方用柴胡15 g，川芎15 g，當歸15 g，郁金10 g，姜黃10 g，萊菔子30 g，白花蛇舌草15 g，延胡索10 g，檀香10 g，雞內金15 g，烏藥10 g，貓爪草15 g，清半夏10 g，焦麥芽15 g，大黃6 g。每日1劑，水煎服，早晚各1次，并囑患者合理飲食，調整心態(tài)。服7劑后，大便不干，食欲尚可，睡眠好轉，腹脹減輕，原方去川芎，加香附10 g，黃芪15 g，生地黃15 g。繼服用半月后，面色紅潤，狀態(tài)好轉，胃納增加，腹脹明顯減輕，大便基本正常，后未再就診。

按：患者來診時，舌暗紅，大便干結，脈滑數(shù)，毒瘀無所出，處方采用解毒祛瘀，扶正健脾，以“急則治其標”。后期癥狀有所緩解后，加黃芪益氣健脾，生地黃滋陰養(yǎng)血，并加以香附理氣調中。處方以益氣健脾為主，酌加解毒化瘀，理氣寬中，消積導滯，收到良好的療效。

5 總結

腫瘤病因復雜，目前已成為嚴重威脅人類健康的首要疾病?！捌⑽柑撊酢必灤┠[瘤發(fā)生及發(fā)展的全過程，在腫瘤的綜合治療過程中，尤應注重調理脾胃功能，改善機體內環(huán)境，使“四季脾旺不受邪”，最終達到治療腫瘤和防止腫瘤的復發(fā)和轉移的目的。中醫(yī)藥在腫瘤治療中占據(jù)明顯優(yōu)勢，但惡性腫瘤病因病機的復雜性及體質的不同決定了不可能以一種治法來指導腫瘤的治療。在臨床用藥及治療過程中，中醫(yī)藥充分注重患者的個體差異，制定個體化的治療方案，充分發(fā)揮中醫(yī)藥與放化療、手術、熱療、生物治療等多種治療的協(xié)同作用，形成中西醫(yī)并舉，相得益彰，提高療效，改善臨床癥狀和體征，提高患者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10]。結合中醫(yī)在飲食、情志等養(yǎng)生方面等治未病的指導思想，達到人體內環(huán)境穩(wěn)態(tài)相對平衡和陰陽協(xié)調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