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西方修辭視角下中國在國際論壇中的外交論辯策略探究

      2020-03-12 05:49:15范祖承
      國際論壇 2020年4期
      關鍵詞:外交觀點華為

      范祖承

      【內容提要】國際論壇的舉辦是為了給多方提供一個以解決分歧、達成共識為主要目標的外交場合,論辯是達成上述目標的重要手段。然而國際論壇中的論辯交流有時會因論辯者對各自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的執(zhí)著而轉變?yōu)榧兇獾刂皇菍悍接^點、立場的強調與對對方觀點、立場的駁斥,偏離了國際論壇的應有之義。從修辭視角看,為了避免上述偏差,論辯者應該明確受眾——將其與論敵區(qū)分開來,明確論辯目標——獲得受眾的信奉而非駁斥論敵觀點,并采用受眾接受而非只有論辯者自己接受的前提來展開論辯。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國際論壇中的受眾與論敵共有的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與論辯者的不盡相同時,論辯者想要說服受眾的難度會增大。不過從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修辭視角來看,論辯者依然可通過充分挖掘受眾與論敵所處的社群內部中的話語異質性,通過策略性地與一些立場結盟來反對另外的立場,進而說服受眾。作為中國軟實力重要組成部分的外交話語,如能借鑒西方修辭對論辯的洞見,或可提升其在國際論壇論辯中的說服力。

      一、引 言

      在2020年2月召開的慕尼黑安全會議的“西方民主狀態(tài)”分論壇上,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呼吁歐洲各國不要采用華為的5G技術,并污蔑說中國“正試圖通過其電信巨頭輸出其數(shù)字專制”。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主任委員傅瑩在提問環(huán)節(jié)對此做了回應,她指出技術只是一種工具,中國引入了包括電信技術在內的各種西方技術,但中國卻保持了它的政治體制。“你真的認為民主制度這么脆弱,華為區(qū)區(qū)一家高科技公司就能威脅到它?”傅瑩委員的回應不但贏得了在場觀眾的掌聲,也贏得了國內輿論盛贊。然而,會場的另一位主發(fā)言人——德國聯(lián)邦議長沃爾夫岡·肖伯爾之后的一番評論卻不得不引發(fā)我們的警醒與深思。肖伯爾直言不諱地表示他贊同佩洛西“所說的一切”,并解釋他剛才鼓掌并不是因為喜歡我方的觀點,而是因為歐洲認為想要保障自由,那就需要多樣性,必須反對單頭壟斷,以及雙頭壟斷,對于歐洲而言,最好的選擇不是在加利福利亞的硅谷模式或是中國的國家控制模式間做出選擇,而是讓更加強大的歐洲成為多樣性的一部分以保障自由。①本文中對傅瑩與佩洛西論辯以及肖伯爾評論引用譯自論壇英文發(fā)言記錄,下文從略,文稿可見于:https://pelosi.house.gov/news/press-releases/speaker-pelosi-remarks-at-munich-security-conference,F(xiàn)ebruary 14,2020。他的話音甫落,會場同樣響起了掌聲。肖伯爾的這番評論表明會場上給予我方的掌聲與其說是表達對我方觀點的贊同,倒不如說是在表達歐洲不愿意看到美國壟斷話語權,歡迎不同聲音的多邊主義立場。換而言之,在我方看來十分雄辯的說辭并沒能有效地說服歐洲受眾,傅瑩委員也坦言在這次與會期間,有德國學者向她表示,中國在一些重大問題的闡述說服力不夠。②傅瑩:《傅瑩談對2020年慕尼黑安全會議的印象》,2020年2月22日,http://www.sss.tsinghua.edu.cn/publish/sss/8393/2020/20200222005000487853655/20200222005000487853655_.html。可見如何提升中國外交話語在國際論壇論辯中的說服力是一個亟待研究的問題。近些年來,已有不少學者從語言學、傳播學、政治學等視角對如何提升中國國際話語權展開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①相關研究參見:劉永濤:《理解含義:理論、話語和國際關系》,《外交評論》2007年第2期,第19—25頁;張志洲:《中國國際話語權的困局與出路》,《綠葉》2009年第5期,第76—83頁;張志洲:《話語質量:提升國際話語權的關鍵》,《紅旗文稿》2010年第14期,第22—24頁;葉淑蘭:《中國戰(zhàn)略性外交話語建構芻議》,《外交評論》2012年第5期,第72—85頁;孫吉勝、何偉:《國際政治話語的理解、意義生成與接受》,《國際政治研究》2018年第3期,第38—62頁。,但對外交論辯的研究仍有較大欠缺,本文力圖從西方修辭②本文所使用的“修辭”一詞指的是西方修辭(rhetoric),在當代語境中是指“致力于理解、掌握、開發(fā)和應用言語力量的一門實踐或學科”,或更廣義上的“通過象征手段影響人們的思想、感情、態(tài)度、行為的一門實踐”,其內涵與中文和中國學術界所理解的“修辭”不盡相同,關于其區(qū)別的討論可見:劉亞猛:《追求象征的力量——關于西方修辭思想的思考》,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4年,第2頁、第28頁。本文為行文方便下文從略為“修辭”。這一當代國際論辯研究中最關注對受眾說服效果的視角,來對具有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屬性的外交論辯進行一些探究,并結合實例來闡釋如何運用該視角來改進我國在外交活動中,尤其是國際論壇中的論辯策略,以期達到更理想的論辯說服效果。

      二、論辯研究的修辭視角

      研究如何提升中國在以國際論壇為代表的外交活動中對西方受眾的論辯說服力,選取什么樣的視角進行切入十分關鍵。論辯研究是一個跨學科的領域,邏輯學、語言學、傳播學、修辭學等學科都從其各自角度切入展開研究。外交論辯的跨文化與跨意識形態(tài)的屬性意味著要與國際受眾,尤其是西方受眾打交道,這就使得我們有必要對當代西方論辯理論的發(fā)展趨勢——論辯研究的修辭轉向,有一個基本了解,才能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從修辭視角看,論辯就是修辭的一種特殊形態(tài),是以說服受眾或是獲得受眾的認同為目的,不僅訴諸道理,而且也訴諸情感與人格,或是基于或然性而非確定性的。古希臘修辭學家赫爾瑪格拉斯認為任何說服活動的起因都是由于存在不同意見,其以庭辯修辭為范式提出的爭議點理論,包括了“事實爭議點”(關于事物是否存在或者事實是否發(fā)生的爭議)、“定義爭議點”(圍繞事物或事件的本質屬性發(fā)生的爭議)、“品質爭議點”(關于影響人們對事物或事件態(tài)度因素的爭議)、“程序爭議點”(分歧應依據(jù)何種規(guī)則、標準,何種機構才有資格來裁決的爭議),只有當前一個層面無可爭議后,論辯才會轉移到下一個層面。③劉亞猛:《西方修辭學史》,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年,第76—78頁。該理論對論辯研究影響深遠。隨著現(xiàn)代主義思潮的興起,科學、理性、客觀性、確定性的理念備受推崇,西方論辯研究一度曾將形式邏輯視角視為論辯研究的主導范式。但在嚴格遵循形式邏輯論證的科學研究之外的人文學科以及日常社會生活交流中,論辯活動是一種“持不同意見的雙方出于說服目的而進行的一種觀點和道理的交鋒”。自20世紀60年代末起,眾多論辯學家以“非形式邏輯”“辨證”等名義對論辯學進行修辭改造,論辯研究呈現(xiàn)出“修辭轉向”的趨勢。①劉亞猛:《西方修辭學史》,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年,第309—310頁。

      當代論辯研究修辭轉向的一大特征就是將受眾置于論辯研究的核心地位。語用—辨證學派的論辯學者范·愛默倫(Frans van Eemeren)就指出修辭視角下的論辯與其他視角不同之處就在于其所包含的“不只是給出支持某一觀點的理由,在合理的基礎上證明一個觀點的正當性,而且包括了任何能對受眾有說服效果的交流特征?!雹贔rans van Eemeren,“Rhetoric and Argumentation,”in Michael J.MacDonald,The Oxford Handbook of Rhetorical Studies,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7,p.666.當代修辭與論辯理論研究大家凱姆·帕爾曼(Chaim Perelman)就將“受眾”作為構建其論辯理論的核心要素。帕爾曼認為從修辭意圖來看,受眾應被定義為言說者想通過他的論辯來影響的人的集合,有時不必要試圖使反對者信服,只要能夠得到大多數(shù)受眾的信奉就夠了。而論辯的目的不是從一個正確的前提出發(fā)推斷出正確的結論,也不是探求真理與揭露謬誤,而是旨在獲得論辯者想要影響的受眾的信奉。③Chaim Perelman &L.Olbrechts-Tyteca,The New Rhetoric:A Treatise on Argumentation,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69,p.19.受眾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其成員對某一件事的意見、觀點、態(tài)度、決定等是修辭者十分在乎并力圖影響的。在作為修辭起因的那一件事情上,他們擁有可以滿足修辭者的愿望和需要以及使這一愿望和需要落空的權力”。受眾不應該被視為是被動的、任修辭(論辯)者擺布或操縱的對象,相反,受眾相對于修辭(論辯)者處于一個“權勢地位”。④劉亞猛:《追求象征的力量——關于西方修辭思想的思考》,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4年,第136—140頁。這也就是說論辯的成敗,決定權在受眾。

      相應地,論辯的出發(fā)點或前提必須是得到受眾贊同的,這是由于論辯的本質在于順應受眾,將受眾對前提的信奉轉移到結論上去。在論辯時應通過順應受眾才能有效說服受眾,這一道理并不難理解,但在實際論辯中有時卻是知易行難。因為論辯的產生意味著參與方之間存在著觀點、立場或利益等方面的矛盾沖突,因此帕爾曼特別強調論辯中重要的不是論辯者認為什么才是真實或者重要,而是應該要知道其受眾所持的觀點。如果論辯者只關注自己所認為重要的事,那么其論辯可能會對對此易感的人有效果,但對于受眾而言,他們有可能因不相信論辯者所提出的前提是可接受的而拒絕接受整個論辯。有時論辯者講起道理來激情澎湃,似乎頗能打動人心,但這“即使能帶來一些效果,卻并不能發(fā)出‘真正’的聲音”,因為論辯者誤以為能說服他自己的論辯同樣也能說服受眾。①Chaim Perelman &L.Olbrechts-Tyteca,The New Rhetoric:A Treatise on Argumentation,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69,pp.23-25.

      三、修辭視角下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外交論辯

      修辭視角下的論辯將受眾置于核心地位,這與國際關系研究在“語言學轉向”的背景下對受眾的關注可謂不謀而合。國際關系的研究者們越來越意識到國際政治或外交的話語取得成效的關鍵在于“受眾對言語者使用的語言及其構建的社會事實產生了怎樣的理解和形成了何種意義”。而受眾總是依據(jù)其所處的社會語境、背景知識和情感認知,在綜合權衡身份歸屬、自身利益和預期的基礎之后而做出接受、拒絕接受或協(xié)商接受的選擇。②孫吉勝、何偉:《國際政治話語的理解、意義生成與接受》,《國際政治研究》2018年第3期,第38—62頁。中國想要提升自己的國際話語權,取得更好的外交論辯話語效果,必須圍繞受眾來開展研究,因為話語產生權力的重要基礎是其得到受眾的認同,論辯的話語要產生效果,其含義必須符合受眾既有的認知和觀念。③張志洲:《如何增強中國媒體的國際話語權》,《對外傳播》2011年第3期,第38—39頁。這就使得從關注說服受眾的修辭視角來研究外交論辯十分有必要。

      從以受眾為核心的修辭視角來審視外交論辯,首先應明確論辯目的與論辯受眾,即論辯者通過論辯想對誰造成何種影響或者說要產生何種效果。外交論辯有多種形態(tài),有的是鮮明地闡述我方觀點立場,兼或批駁論敵觀點,如外交部新聞發(fā)布會的答記者問;有的是直接對外方的一些虛假、歪曲的論述予以義正辭嚴的反駁,如王毅外長在本次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指出美國對中國的指責都是謊言;還有的則是以化解矛盾沖突、爭取受眾認同,以達成共識為目的,如在萬隆會議上面對有的國家代表攻擊共產主義時,周恩來總理在發(fā)言時提出求同存異、和平共處的原則,一舉扭轉外界對新中國的偏見。修辭所關注的論辯是最后一類。在當代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絕對的兩極陣營對立不復存在,雖然局部矛盾沖突不斷,但和平與發(fā)展仍是主旋律,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也告訴我們在追求本國利益時應兼顧他國合理關切,要堅持以對話解決爭端、以協(xié)商化解分歧,統(tǒng)籌應對傳統(tǒng)和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國際會議和論壇就提供了一個通過對話論辯而非訴諸武力來解決矛盾沖突的交流平臺,在這一平臺上論辯的主要目的不再是相互攻訐,駁倒反方,而是解決分歧,達成共識。雖然不少國際論壇是由歐美主導的,會議的議程多按歐美的利益和關注點來設置,但國際論壇中常有多方參與利益博弈,即便歐美國家在社會制度、文化背景方面等基本認定上享有眾多共識,但也不是鐵板一塊,它們有著各自的利益訴求,也有著矛盾沖突,這意味著論辯者的受眾與論辯對象或是論敵可能是分離的。論辯的目的是爭取從這一社群內部與論辯者有更多共同點的利益攸關方那里獲得支持或與之達成共識,只有對議題擁有最終決定權的利益攸關方才是論辯受眾。因此有必要將受眾與論敵區(qū)分開:受眾多持中立立場,即便有反對意見,也存在著被論辯者說服的可能,而且論辯者往往有求于受眾,受眾實際上決定了論辯的最終效果;而論敵無法被說服,對論辯成敗也沒有決定權,因此對論敵觀點的反駁如未能服務于說服受眾的目的,從修辭視角來看,則稱不上是有效的論辯。套用美國修辭學大家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的術語,前者是論辯者的共同施事者(co-agent),而后者則是反施事者(counter-agent),論辯者在論辯中應向誰尋求支持并與誰達成共識,顯然不言而喻。在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外交論辯中,如果論辯者未能準確定位自己的受眾,將論敵與受眾區(qū)分開來,就會導致有時在反駁論敵觀點的同時也站到了受眾的對立面,不免會有勢單力薄之感,也勢必造成論辯效果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適得其反。這是因為受眾與論敵有可能同屬一個政治、文化語境,在價值觀或意識形態(tài)上享有眾多共識,而論辯者卻與之有別。因此,明確受眾還意味著要了解受眾的態(tài)度、看法與價值觀,尤其是要對受眾的哪些價值觀或基本認定是論辯者無法通過論辯改變、哪些是可改變的,有清晰的判斷。

      其次,在外交論辯中,論辯者選擇的論辯出發(fā)點也應以受眾信奉,至少不反對的觀點為佳,應避免采用一些論辯者認為在理,但受眾可能抵觸或不贊同的觀點。強調這一點是因為外交論辯中論辯者容易從己方信奉的觀點而非受眾信奉的觀點出發(fā)。外交論辯參與方往往來自有著截然不同文化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背景的社群,這些社群是通過一些“占支配地位的看法,不容置疑的信念,能夠毫不猶豫就被接受的前提”來區(qū)分,①Chaim Perelman &L.Olbrechts-Tyteca,The New Rhetoric:A Treatise on Argumentation,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69,p.20.因此無論是西方還是非西方國家的外交人士往往都對本國的體制、道路、文化有著堅定的信奉。即便像西方的人權、民主、自由這些似乎有著“普世性”,并且在許多非西方國家政治話語中也有流通的價值或理念,非西方國家卻可能對此有著不同的認知和標準,并不一定會完全認同西方國家的價值或理念。②孫吉勝、何偉:《國際政治話語的理解、意義生成與接受》,《國際政治研究》2018年第3期,第38—62頁。這給外交論辯帶來的問題是,如果各方都固執(zhí)己見,那么將很難找到一個論辯各方所共享的基本設定或信念,就會造成一種“不可通約性”,論辯交流變成自說自話,受眾會覺得論辯者難以理解,無法溝通,產生情感上的隔閡,最終導致無法在亟待解決的問題上形成共識?,F(xiàn)實中,當出現(xiàn)這種矛盾時,通常需要各國依據(jù)各自利益與實力做出互讓,③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301.或是要訴諸國際機構或組織這些第三方仲裁調停。鑒于西方國家在國際政治中依然享有較為強勢的主流話語權這一現(xiàn)狀,實際外交論辯中“與主流相符合的話語就容易產生權力,而與主流有差別的話語就會被審視或否定,難以產生權力效果”。④張志洲:《如何增強中國媒體的國際話語權》,《對外傳播》2011年第3期,第38—39頁。這一現(xiàn)狀雖然可能會隨著非西方國家實力的增強而有所變化,但如果我們意識到,至少在目前所謂的“與主流相符合”的話語實質上指的就是得到受眾授權和認同的話語,那么只要非西方國家是以西方國家為目標受眾來進行論辯,如果非西方國家一味采用己方國家所信奉的道理來論證自己的立場,而非采用受眾方信奉的道理,就可能會“引起目標受眾的反感,導致說服徒勞無功”。⑤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301.

      鑒于此種情況,在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論辯中,許多非西方國家采取的是汲取西方的話語資源,用得到西方話語授權的道理(論據(jù)、預設、推理模式),而非采用他們本國的道理來構筑、闡釋和捍衛(wèi)自己的立場。⑥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302.這樣做之所以行得通,其一在于當代西方話語的異質性使得對于任何有爭議的問題,人們總是可從得到授權的大量的西方修辭資源中找到在有效性上旗鼓相當?shù)恼凑擖c或論據(jù)。①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304.一旦非西方選擇尊崇西方的論辯話語規(guī)則,“非西方及其視角被悄悄地重新置于西方的修辭視野之內”,就能夠使其被西方受眾理解,并且有望被其接受,因為他們“通過策略性地與一些西方立場和視角結盟來反對另外其他一些觀點和立場,這就模糊了自我與他者之間,或是跨群體論辯中正方與反方的界限,使得他們的對手在聚焦他們的批評目標或者維持其論辯攻勢時困難重重”。其二,相對于跨文化論辯中難以判定論辯結果的情況,如果非西方國家能將跨文化論辯轉化為文化內的論辯,依據(jù)西方的論辯傳統(tǒng),一方若為某一觀點“辯護失敗”就需撤回該觀點,反之,不容置疑的成功辯護將一掃對該觀點有效性的質疑。②Eemeren,Frans H.van and Rob Grootendorst,et al.,Fundamentals of Argumentation Theory,Mahwah: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96,p.284,轉引自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p.310-311.非西方的這種論辯策略會使西方論辯者陷入尷尬境地,他們要么選擇忽視非西方的觀點,要么將其觀點斥之為詭辯,但他們如果拒絕與非西方對話,就會違背其試圖在全世界推廣的民主價值觀,甚至會等同于放棄西方在全球公民社群或公共領域的領導權。③Liu Yameng,“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Cross-cultural Argumentation in a Globalized World,”Contemporary Rhetoric,Vol.13,No.3,1999,p.306.

      四、案例分析:修辭視角下如何改進中國外交論辯策略

      那么從修辭視角來看,要如何才能改進我們的外交論辯策略?筆者試以本文引言中提及的中美在華為5G問題上的交鋒為例來做一個闡釋。佩洛西在作為論壇主發(fā)言人,以“保護與守衛(wèi)我們的人民”為主題致辭時,提到威權主義正在攻擊民主制度價值,并污蔑說中國正通過華為輸出“數(shù)字專制”,她提出歐洲的5G基建應該走國際化(排除華為)的道路,這是其主要論點。

      我方論辯者要對此做出回應,首先應明確論辯目的與論辯受眾。當前歐洲正在布局5G通信的基礎設施建設,華為在產品的技術與價格上都有很大優(yōu)勢,并且甚至表示愿意向英、德等國開放源代碼,共同消除技術上的安全漏洞,英國已經批準在民用領域部分采用華為的產品,但歐洲不少國家還未做出最后的選擇,有待國家議會表決,而本次論壇的參會者就包括了對此有最終表決權的歐洲多國政要,他們才是我方論辯想要爭取的受眾,而美方則是論敵。確定受眾后,我方論辯者應明確歐洲受眾在5G問題上到底持有何種態(tài)度與看法?!赌侥岷诎踩珗蟾?020》中指出在5G之爭中,歐洲是中美競爭的對象,這就使得5G問題從一個技術問題變成了一個大的戰(zhàn)略問題。如果歐洲選擇華為的5G技術,意味著歐洲在與中國建立影響深遠的經濟伙伴關系的同時,不再可能是美國的全天候盟友。一些分析人士甚至認為“歐洲不愿站在美國一邊會使自由民主處于危險之中”,雖然很多跡象表明歐洲會站在美國一邊,但是歐美之間的分歧在特朗普上臺后也有擴大的趨勢,歐洲在許多問題上沒有與美國協(xié)商的份,只有領受指示的份,因此這也有可能使得歐洲在5G問題上更不傾向于接受美國的指示。歐洲的騎墻態(tài)度正是中國所欲。同時歐洲也受到了來自中方代表的壓力,如果將華為完全排除出去,歐洲也將付出巨大的經濟代價。歐洲國外關系委員會的報告表明大多數(shù)歐洲國家認為它們應該在中美沖突中保持中立。該報告甚至還直言不諱地點出中國能夠現(xiàn)實地達成的目標——“中國無法贏得整個歐洲,但它可以通過分化歐洲大陸國家和拉攏其中一些國家來使其保持中立?!雹賂obias Bunde,Randolf Carr,Sophie Eisentraut,Christoph Erber,Julia Hammelehle,Laura Hartmann,Juliane Kabus,Franziska St?rk,and Julian Voje,Munich Security Report 2020,Munich,February 2020,p.21.這表明歐洲受眾被我們影響并說服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鑒于歐洲的這種基本立場,我方論辯者可以明確論辯的主要目的是穩(wěn)固歐洲的中立立場,分化其與美國的共同立場,減少歐洲政界及輿論界對中國以及華為的敵意,使其盡可能地更加傾向我方。

      除了表面上的態(tài)度、看法,論辯時還需特別注意歐洲受眾的價值觀或意識形態(tài)。我方論辯者在論辯時應避免與之正面抵牾。比如美歐同屬信奉自由、民主、人權這些核心價值觀的“西方”,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盟友,北約也標榜自己是“自由國家的聯(lián)盟”,而將中國視為政治體制上的異己,這一價值觀或意識形態(tài)認定是論辯者難以通過論辯去改變的。而當美方意識到不可能從經濟的角度來說服歐洲排斥華為的5G技術時,就很自然地選擇了歐洲受眾與他們都認同的民主價值為話題,通過將技術與民主關聯(lián)起來作為其論辯的出發(fā)點,將原本出于經濟和技術考慮的5G商用選擇問題轉化為“選擇專制還是民主”,歐洲國家不應該“為了經濟利益的權衡而將電信基礎設施割讓給中國”,希望歐洲能掂量清民主價值與經濟利益孰輕孰重,并同時由此衍生出技術與安全的話題,美方指出華為被美國視為是安全威脅。雖然美方的這種說法在我方看來是荒誕不經的,對于美國的民主口號與采用華為5G所能帶來的實際經濟利好,歐洲各國心中也自有一本明白賬,但美方打出的這套民主牌至少在明面上歐洲受眾是會買賬的,因此,從修辭上講我們不得不承認美方選擇的論辯出發(fā)點大體是奏效的。我方論辯者如果在論辯時直接譴責美國污蔑我國的政治體制,未必是有效的,因為這是受眾和論敵所心照不宣的共識,我方論辯者在質疑時也很明智地避開了這一點,而是選擇從“技術與安全”切入,提出了“技術是一種工具”的說法。從哲學視角看,確實可以說技術是中立的,但該觀點能否得到歐洲受眾信奉則有待考量,因為《慕尼黑安全報告2020》中點明歐洲方面認為當前技術與國家主權有著罕見的密切聯(lián)系。法國馬克龍總統(tǒng)在2019年時就曾明確表示,“技術不再被視為政治中立的”,“我們正在進行的是主權之戰(zhàn)……如果我們不在所有領域(數(shù)字、人工智能)打造自己的冠軍,我們的選擇將受人擺布?!雹賀f,“Macron Throws €5 Billion at Digital Start-ups,”September 18,2019,http://www.rfi.fr/en/france/20190918-macron-throws-5-billion-digitl-startups,轉引自 Tobias Bunde,Randolf Carr,Sophie Eisentraut,Christoph Erber,Julia Hammelehle,Laura Hartmann,Juliane Kabus,Franziska St?rk,and Julian Voje,Munich Security Report 2020,Munich,February 2020,p.64.之后,我方論辯者又用中國引入了西方的技術,但卻保持了自己的政治體制,沒有受到技術的威脅為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但是歐洲受眾在多大程度上會認同這一觀點卻也是值得商榷的,他們有可能根本不關心技術對中國政治體制有何影響,或者可能會認為由于中國的政治體制與歐洲不同,在中國不存在的問題,并不代表它不會在歐洲發(fā)生。德國議長肖伯爾在點評傅瑩、佩洛西的論辯時就說到:“我所理解的中央政府對中國整個社會經濟的控制與歐洲實施的不同。”這其實就委婉地點出了歐洲方面對我方論辯者所采用的例證的看法。

      在本例中,雖然要改變歐美對我國政治體制的偏見比較困難,但佩洛西將華為正常推廣其技術的商業(yè)行為污名化為中國政府輸出數(shù)字專制,將技術與政治體制結合的說辭,卻是一個“定義爭議點”。對此,我方論辯者可回應說:“佩洛西女士的上述說法完全是無稽之談,華為推廣5G技術完全是企業(yè)的商業(yè)行為,它是一家民營企業(yè),采取的是由全體員工持股的形式,沒有任何政府部門或軍方持股。2004年,貴國的摩托羅拉公司如果不是因為內部分歧,還差一點就收購了華為,它對華為的股權構成情況應該有清楚的了解,英國《金融時報》記者也曾到華為做過專門的調查采訪,親自查閱過華為的股權簿,如果佩洛西女士不贊同該觀點的話,請你拿出實際證據(jù)來?!睂γ婪剿岢龅倪@一被打扮成事實的論辯出發(fā)點的質疑十分必要,因為如果我方論辯者沒有加以駁斥的話,美方的這一說辭有可能會被認定為是沒有爭議的事實而進入流通領域,對我方今后在這個問題上的論辯是很不利的,我方論辯者當時沒有對此反駁可能是考慮到自己的官方背景,即便做出反駁,歐美方面也有可能不予認同,因此沒有對此質疑,但如果我們選用來自西方媒體所調查得出的證據(jù),則可比官方背書還能更有力地做出反駁。

      其次,既然我方論辯者提出技術是工具不會威脅到國家政體的觀點無法獲得受眾的信奉,那倒不如選擇先順應受眾的觀點,大方承認技術有可能威脅到國家安全這一歐洲受眾也認可的基本認定,然后充分利用西方內部話語的異質性發(fā)掘源自西方社群內部與論敵觀點對立,同時又可能會被受眾接受的道理和論據(jù)來證明我方論辯者的立場。比如從《慕尼黑安全報告2020》來看,西方內部對于民主這個看似“普世”的價值要如何定義(全民公投式的民主?議會制民主?民粹主義的泛民主?……),民主能否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安全,以及對于多大程度上的民主才能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安全,其實都還是有爭議的。報告中還指出“民主祛魅”被不開明的政治家利用,以公共需要的口實來采取替代方案。①Tobias Bunde,Randolf Carr,Sophie Eisentraut,Christoph Erber,Julia Hammelehle,Laura Hartmann,Juliane Kabus,Franziska St?rk,and Julian Voje,Munich Security Report 2020,Munich,February 2020,p.12.一向以民主自居的美國方面就曾為了保障其國家安全,通過了《美國愛國者法案》,以反恐為名,給予了政府更大的侵犯民眾個人隱私的權力,實質上是破壞民主自由,佩洛西當時是反對此法案的。在華為5G問題上佩洛西將民主與安全相聯(lián)系,認為給予更多的民主就能確保國家安全,但她的立場與美國政府實際奉行的政策是相矛盾的,這就給了我們一個可資利用的話題切入點,我方論辯者可引入西方國家內部還存在分歧的話題——國家能否以安全之名通過技術手段來侵犯個人通信隱私,離解美方將技術的安全性與技術來自于何種政治體制國家所建立的關聯(lián)性,同時還可以引證美國依仗信息技術優(yōu)勢,監(jiān)聽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盟國的事實來分化歐美。

      因此,我方論辯者可先指出正如斯諾登的棱鏡門事件以及最近瑞典加密設備產商Crypto AG 事件所曝光的那樣,某個民主國家(美國)曾利用其在移動通信和互聯(lián)網(wǎng)方面的技術優(yōu)勢對歐洲民主國家進行監(jiān)聽監(jiān)控,中國與歐洲一樣對此感同身受,中國國內的互聯(lián)網(wǎng)多年來一直遭到來自發(fā)明互聯(lián)網(wǎng)的國家依仗自己的技術優(yōu)勢進行的有組織的大規(guī)模攻擊,國家、企業(yè)與個人的信息安全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據(jù)報導華為公司的網(wǎng)絡就曾受到過美方侵入。之后我方論辯者可選擇向肖伯爾議長提問:“我很理解德國對采用國外的5G技術有可能對國家安全造成威脅的擔憂,因為我們知道貴國總理默克爾的手機曾遭到美國監(jiān)聽,不知道她是否因為這個原因而不愿意出席此次與通信技術有關的安全會議?我們認同歐洲各國出于國家安全考慮所提出的采用5G技術應該國際化的觀點,支持中、美、歐各國企業(yè)在公平競爭的基礎上共同參與歐洲5G建設。但美方的所作所為已經充分證明了即便給技術貼上民主政治標簽也無法確保信息安全,而技術安全的問題只能通過技術來解決,據(jù)我所知,華為愿意向英、德等愿意采用華為5G技術的國家開放源代碼,共同消除技術上的安全漏洞,這就好比大家擔心華為的5G技術是特洛伊木馬,那華為就把木馬里面打開讓大家看個究竟。即使最后不是華為而是美國政府控制的公司與德國或其他歐洲國家共同布局5G技術,我們也希望它能像華為對待它的客戶一樣開誠布公地對待它的盟友。不過鑒于美方之前的行徑,我想問問肖伯爾議長,德國聯(lián)邦議會是否完全相信與美國合作開發(fā)5G技術就能確保國家及個人信息安全?”選擇對德國議長肖伯爾提問,而非向佩洛西提問不僅因德國所代表的歐洲方面是論辯者的受眾,德方態(tài)度看法是論辯者所重視的,而且由于其立場的中立性,是有可能提供有利于論辯者的觀點或論據(jù),成為我方論辯的共同施事者;而后者是我們的論敵,如果我們的質疑不能切中肯綮的話,邀請其回應得到的大概率會是對其觀點的重復強調,或是對我方論辯者觀點的進一步攻擊,那就徒勞無益了。同時或許我方論辯者還可反嗆一下美方:“佩洛西女士,我的問題沒有想冒犯您的意思,我想您一定事先對此并不知情,我知道您甚至曾在議會上反對美國政府為了防止恐怖主義而繼續(xù)對恐怖分子監(jiān)聽,所以如果您知道的話,肯定也會反對民主國家的這種利用技術優(yōu)勢侵犯默克爾總理個人隱私的專制行徑吧?”通過選擇認同歐美所認為的技術有可能威脅國家主權安全的立場,并指出“民主”的美國也會利用技術優(yōu)勢侵犯歐洲民主國家的安全,論辯者實質上從反面論證技術是否會對國家主權安全造成危險與技術來自采用何種政治體制的國家無關,而佩洛西再怎么堅持自己的論點也會顯得理屈詞窮。

      當然,上述拙見純粹只是從修辭視角將國際論壇中發(fā)生的真實論辯作為個案來探討一種學理上的可能性,目的是為研究一種宏觀上的策略,以避免在大方向上的偏差,是否可行還是要取決于實踐者臨場的權宜機變,畢竟外交論辯波譎云詭,錯綜復雜。倘若本文能被認為有一些合理之處的話,很大程度上只不過是因為這是在管窺了論辯全局后的一個事后復盤,吃一塹長一智罷了。

      五、結 語

      在當今國際政治舞臺上,中國想要獲得與其實力匹配的話語權,增強自己的“軟實力”,不僅需要在國際社會中有更多中國的聲音來表達自己的立場,傳播自己的觀點,更需要提升話語質量,增強自身話語說服力。國際論壇不僅給予了有關各方一個開誠布公,表達觀點的公共空間,也提供了讓各方通過論辯來消除分歧,形成共識的渠道。雖然由于各方論辯者為捍衛(wèi)自己所代表的利益、價值觀、意識形態(tài),在論壇上的論辯時常劍拔弩張,充滿著濃厚的火藥味,但從修辭視角看,如果論辯對己方觀點的強調或對反方觀點的駁斥未能贏得受眾的信奉,并最終說服受眾,取得我方所意欲的論辯目的,那都稱不上成功。論辯者應該明確受眾——將其與論敵區(qū)分開來,明確論辯目標——獲得受眾對我方論辯者觀點的信奉而非駁斥論敵觀點,并采用受眾接受而非只有論辯者自己接受的前提來展開論辯。在面對國際論壇中的受眾與論敵共享的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和論辯者迥異之時,則可考慮利用受眾與論敵所屬社群內部中的話語分歧,將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論辯轉化為同文化或意識形態(tài)內的論辯,使得受眾更易于理解與接受。中國外交論辯如能汲取修辭視角對論辯的洞見,或可提升其在國際論壇等外交場合中的話語說服力,進而助力于中國國際話語權與軟實力的逐步提升。

      猜你喜歡
      外交觀點華為
      現(xiàn)在的余華為誰寫作?
      作品(2021年8期)2021-09-08 18:04:05
      賽力斯華為智選SF5
      汽車觀察(2021年11期)2021-04-24 18:04:58
      華為沒有成功,只是在成長
      悠悠歲月外交情
      涉僑外交二三事
      華為
      能源(2019年12期)2019-02-11 07:11:58
      觀點
      外交活動の二大ハイライト
      業(yè)內觀點
      營銷界(2015年22期)2015-02-28 22:05:04
      外交
      領導文萃(2015年4期)2015-02-28 09:19:03
      隆化县| 商水县| 江永县| 伊春市| 绥阳县| 太和县| 泰宁县| 阜新市| 罗田县| 龙山县| 教育| 防城港市| 奉节县| 开远市| 兴山县| 辽阳市| 泰安市| 邹平县| 原阳县| 灌云县| 汨罗市| 南陵县| 呈贡县| 会东县| 青川县| 涞水县| 哈尔滨市| 海兴县| 行唐县| 贡觉县| 合江县| 石屏县| 临澧县| 泾阳县| 弋阳县| 汤阴县| 大埔县| 孟津县| 灵武市| 密山市| 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