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教師禮儀形象探究

隨敬德

摘? ? 要： 孔子作為中國古代偉大的教育家，以淵博的知識和高尚的師禮風范對中國后世的教師禮儀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通過對孔子在教學中所展現(xiàn)的言行舉止、儀容儀表等禮儀的探究，可以對孔子的教師禮儀形象有更深入的認識，有助于重新認識今天教師禮儀的特征，促進中國教師禮儀的不斷完善，對做好教育教學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 孔子? ? 論語? ? 教師禮儀

近年來，孔子的教師形象研究越來越被重視，但是通過對文獻資料的查閱，發(fā)現(xiàn)多數(shù)學者著重從孔子的整體形象開展教育研究，對孔子具體的禮儀特點較少涉及。“禮”貫穿孔子的一生，作為教師的孔子在教學過程中更重視自身禮的形象。本文圍繞“禮儀”的概念，通過對孔子作為教師時的語言、服飾、儀容等禮儀特征進行探究，最終獲取孔子的教師禮儀形象。

一、教師禮儀的產(chǎn)生

禮文化貫穿整個中國社會，對中國古代的個人、家庭、國家均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禮在最初是與祭祀有密切的關(guān)系，“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1]（7），禮指履行敬拜活動，是祭祀祖先的儀式。王國維說：“盛玉以奉神人之器謂之幽若豐，推之而奉神人之酒醴亦謂之醴，又推之而奉神人之事，通謂之禮?！盵2]（291）之后禮經(jīng)過不斷的擴展和規(guī)范逐漸成為后世儒家崇尚的周禮，也是孔子一生所追求的理想。后禮的范圍逐漸擴大，至少在西周后期及春秋，“禮”雖然包含基于天地鬼神信仰的祭祀，但禮之體系的功能更主要是人間的、社會的、文化的[3]（313）?！洞蟠鞫Y記·本命》記載：“冠、婚、朝、聘、喪、祭、賓主、鄉(xiāng)飲酒、軍旅，此之謂九禮?！盵4]（252）此時的禮已經(jīng)融入人們?nèi)粘Ｉ畹母鱾€方面，其中包含教師之禮，“禮者，所以正身也;師者，所以正禮也。無禮何以正身？無師，吾安知禮之為是也？”[5]（33）強調(diào)的正是教師不僅是禮的傳授者，而且是實行禮的榜樣，教師的禮儀風范會對學生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正如《顏氏家訓》所言：“人在少年，神情未定，所與款狎，熏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于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6]（127-128）傳統(tǒng)教師禮儀已經(jīng)注意到學生的身心特征，具備一定的科學性。中國教師禮儀的模范正是源自孔子，“立于禮”（《論語·泰伯》）、“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正是他的禮儀形象寫真。

二、孔子教師禮儀形象

（一）語言禮儀

溫文爾雅，實用準確?！皞鹘y(tǒng)文獻中描述的師徒之間的面對面、主要是口頭授受的場景”[7]（55）。因此，先秦時期語言的運用在教學中已經(jīng)成為最重要的方式，它直接關(guān)系到教師能否達到傳道授業(yè)解惑的目的?？鬃釉诮虒W中提倡的正是當時較為通行的語言，“子所雅言，《詩》《書》、執(zhí)禮，皆雅言也”（《論語·述而》）中的“雅言”正是通行的語言[8]（70）。在春秋時期各國語言不能統(tǒng)一，但以《詩經(jīng)》為代表的語言往往作為外交通用辭令使用，存在通行的語言作為交流的載體?？鬃佑握f各諸侯國致力于恢復(fù)周禮，他希望學生可以繼承其愿，因此在教育學生的過程中使用雅言這一通行語言講授《詩》《書》等經(jīng)典著作。通行語言的運用不僅體現(xiàn)著孔子對周禮文化“述而不作”（《論語·述而》）的記憶，更體現(xiàn)著一種傳承?？鬃釉诮虒W過程中會選擇親切委婉、言簡意核的語言，有時為了增強表達效果而運用“管氏而知禮，殊不知禮？”（《論語·八佾》）的反問句回答學生，可以增強語氣，引發(fā)學生深思，加深學生的印象。孔子還會用“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的比喻句表達對不符合“道義”而獲取的榮華富貴的否定?？鬃訉⒈扔髫灤┯谌粘＝虒W中，不僅使語言形象生動、含蓄委婉，而且使學生易于理解和接受，從而有了子貢“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論語·子張》）的巧妙回答，達到了言簡意賅、表達準確的效果。

“巧言令色，鮮矣仁”（《論語·學而》），孔子反對花言巧語、煩瑣不真實的語言，強調(diào)簡潔、實用的語言禮儀?！渡叹龝まr(nóng)戰(zhàn)》認為：“說者成伍，煩言飾辭而無實用……此貧國弱兵之教也?！盵9]（26）煩瑣浮夸的語言毫無實用性，也是國家貧窮、軍隊薄弱的原因?？鬃由踔琳J為“惡利口之覆邦家者”（《論語·陽貨》）煩瑣不真實的語言會顛覆國家的統(tǒng)治。從《論語》可以看出孔子與學生的交談往往簡潔明了，在教育學生時自己也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并且做到“慎于言”?！霸谠嘉仔g(shù)禮儀中，巧言令色而無真誠情愫，乃大罪惡而不可容許者花言巧語”[10]（78），孔子所踐行的教育事業(yè)與恢復(fù)周禮有關(guān)，“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克己復(fù)禮”（《論語·顏淵》），這正是孔子在教學過程中厭惡花言巧語，強調(diào)語言禮儀的原因所在。

言行一致，以身作則?？鬃右蟆熬佑{語言而敏于行”（《論語·里仁》），說話要謹慎遲鈍，行動要勤勞敏捷，做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論語·里仁》）的言行一致性?？鬃釉谘孕兄斜虐l(fā)著旺盛的生命力，對于自己所說出的理想用一生來踐行，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他依然說：“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保ā墩撜Z·公冶長》）踐行著“知其不可而為之”（《論語·憲問》）的理想目標。正是因為孔子言行一致，以身作則的禮儀形象對學生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所以學生都努力踐行著自己的人生理想。因此，有了像德行賢才的顏回、忠誠道義的子路這樣偉大的學生。后世的董仲舒、揚雄、胡瑗等無不以孔子溫文爾雅、言行一致的語言禮儀形象為榜樣，正如董仲舒所說：“善為師者，既美其道，有慎其行?！盵11]（37）儒師高詡更是“以言行清操知名”[12]（235）為世人所稱贊。

（二）服飾禮儀

衣冠楚楚，樸素穩(wěn)重。裝飾人體的物品總稱，包括服裝、鞋、帽等，除此之外還有佩飾之物亦是服飾?！氨嫫涿?，與其用事，設(shè)其服飾”。鄭玄注：服飾之飾，謂繅藉，服飾乃佩玉之飾[13]（573），就是指裝飾之物。依據(jù)春秋時期的服裝禮儀制度，在朝面見國君時有弁服，參加祭祀時有冕服，而日常則有深衣。正如“故可以為文，可以為武，可以擯、相，可以治軍旅。完且弗費，善衣之次也”[14]（1382）所言，深衣是當時適用范圍最廣泛、備受歡迎的服裝?！耙蚨钤诖呵飼r代的孔子應(yīng)如同時代的人一樣在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穿著深衣”[15]（21）。又如夏天天氣熱，人們往往只穿一件單衣，而孔子特別強調(diào)“當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論語·鄉(xiāng)黨》），不能只穿一件單衣，而是要在單衣外加一件外套，強調(diào)衣著應(yīng)符合禮節(jié)。在服飾顏色的選擇中孔子多選擇正色的色調(diào)，“這是因受到春秋時代哲學，倫理的影響，孔子的色彩的審美觀是唯理的，而不是感性的。在具體的著裝中孔子常選用較為穩(wěn)定的色彩，如紅、白、黑、黃等”[15]（17），這與孔子對周禮的崇尚有密切的關(guān)系?？鬃咏逃龑W生“君子不以紺緅飾”（《論語·鄉(xiāng)黨》），“惡紫之奪朱也”（《論語·陽貨》），若其“色”不“正”，其“服”不“端”，其“禮”不“則”，則對“天子”之不“尊”，對“鬼神”之不“敬”[16]（42-46）。由此可見，孔子特別重視服飾的穿著，在學生面前是一位衣冠楚楚、端莊有禮的師者。

在配飾方面?！翱鬃优逑蟓h(huán)五寸而綦組綬”[17]（823），意為孔子隨身佩戴五寸的“象環(huán)”，踐行著“君子無故玉不去身”[18]（822）的師者禮儀風范，這不僅是“君子比德于玉”[14]（1466）的品德象征，更是孔子在講學時重視《樂》的教化體現(xiàn)，“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宮、羽，趨以采齊，行以肆夏”[21]（820）。玉在碰撞時會發(fā)出合理的樂調(diào)，還可以警惕學生保持溫文爾雅的態(tài)度，這體現(xiàn)了孔子在教學過程中利用佩飾禮儀達到更好的教學目的。由此可見，看出孔子在教學中不僅強調(diào)服飾的顏色和款式，更重視佩飾禮儀。自此以后，孔子樸素穩(wěn)重的服飾禮儀形象已經(jīng)成為中國傳統(tǒng)教師衣著的典范。

（三）儀容禮儀

溫和莊重，從容自若。教師在課堂教學中的儀容形象會對學生的心理產(chǎn)生影響，教師良好的儀容形象可以給學生親切、溫暖和自信的印象?？鬃拥膶W生說：“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論語·述而》）老師給我們的印象是溫和而又嚴厲，威嚴而不兇猛，莊重而又安詳。因此，孔子在教學過程中表現(xiàn)的是一種溫和嚴厲、安詳莊重的儀容，正是以這種態(tài)度對待學生，可以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一日孔子在給學生講學時詢問：“不要因為我年紀比你們大一點，就不敢說話了。你們平時常說：‘沒有人了解我呀！假如有人了解你們，那么你們的理想是什么事情呢？子路不加思索地回答說：‘一個擁有千乘兵車的國家，夾在大國之間，加上外國軍隊的侵犯，接著又遇上饑荒;如果讓我治理這個國家，等到三年功夫，就可以使人人勇敢善戰(zhàn)，而且百姓還會懂得做人的道理。孔子聽了，悄然一笑。而后曾晳說：‘那您為什么要冷冷一笑呢？孔子說：‘要用禮儀來治理國家，可他自己說話卻不知道謙虛，所以笑他……”孔子平時教育學生不妄自尊，不趾高氣揚，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論語·學而》）、和藹可親、安詳莊重的儀容。正因如此，孔子在教學中可以營造出使學生暢所欲言的氛圍?？鬃诱f：“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边@體現(xiàn)的是孔子在日常生活中悠然自樂的儀容形象，“于是乃相與發(fā)徒役圍孔子于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鬃又v誦弦歌不衰”[17]（2337）?？v然是身陷危地，依然可以翩翩有禮，講讀奏樂，傳授詩書禮樂而毫不間斷?？鬃拥膬x容形象對后世儒師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如“容貌莊嚴，于上前不少假借”[18]（590）的儒師程頤，“齊整瀟灑，安物皆有長處”[18]（1293）的儒師李侗等都把孔子的儀容禮儀作為自己的模范。故“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5]（138），孔子的教學禮儀影響深遠，貫穿于整個中國教育事業(yè)中。

（四）愛護學生

孔子思想的核心概念是“仁”，基本含義即愛人。孔子始終堅守高尚的道德情操，主動愛護每一位學生，他體貼入微的禮儀形象體現(xiàn)在教學與生活中，這亦是孔子禮儀素養(yǎng)的綜合體現(xiàn)。孔子曾說：“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保ā墩撜Z·先進》）意思是：“像子路這樣，恐怕他以后不得好死吧?！彪m然聽起來有點像詛咒子路的意思，但是這正反映了孔子對子路真實的愛。因為孔子深知子路勇猛的性格，但在那個戰(zhàn)亂紛爭的年代，這種性格可能會有不好的結(jié)果。這真的是一語成讖，當孔子聽說衛(wèi)國發(fā)生政變后，就擔憂地說，子路怕是回不來了。果然，消息傳來，子路被人砍成肉泥，以一種悲壯的方式犧牲了。“孔子哭子路于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既哭，進使者而問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盵14]（169）孔子聽了，就大哭起來，當聽到使者的話后，悲傷中的孔子趕緊讓人把廚房里的肉醬倒掉，他怕睹物思人心里難受?？鬃诱f：“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論語·學而》）體現(xiàn)著在教學中要學會洞悉學生的心理，知道學生平日的所思所想?？鬃釉诮虒W中正是有了對學生的關(guān)心，才可以走進學生的內(nèi)心，有了“如或知爾，則何以哉”（《論語·先進》）親切的發(fā)問，才激起學生在老師的面前暢談自己的理想情趣，最終“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后能博喻”[19]（125），才能夠正確引導學生學習?？鬃拥亩Y儀形象綜合體現(xiàn)在對學生的關(guān)心，直接感染著“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論語·先進》）眾多優(yōu)秀的學生，并對后世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元代孔齊《至正直記》記載：“村館先生惟鄉(xiāng)中有德行者為上，文章次之，不得已則容子弟游學從師，求真實才學者，亦在德行為先也?！盵19]（125）把德行作為教師最高的標準，是因為教師只有具備高尚的道德修養(yǎng)才可以真正貼近愛護學生。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教師有著獨特的社會地位，“三王、四代唯其師”[14]（968）圣名的君主爭先選拔優(yōu)秀的教師。教師的智慧、形象似乎已經(jīng)成了“禮的化身”，圣明的君主向他們請教，普通的百姓向他們學習?？鬃訉吷木ν度虢逃亩Y儀形象貫穿整個中國教育史，對后來的教師禮儀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在當代教師禮儀的研討中，只要擇其善者而從之，就會給予今天的教育工作者新的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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