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塔寺石窟的重修與廢棄

俞利昺

摘要：隸屬張掖馬蹄寺石窟群的金塔寺石窟是河西早期石窟的典范。金塔寺石窟的開鑿長期以來是學術界一個爭論點，但關于其重修和廢棄，目前國內學者并沒有涉獵或進一步探究。金塔寺石窟歷經后代屢次補修改造，現存壁畫、造像有很多都不是歷史原貌，這是經歷了歷朝歷代、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洗禮之后形成的特殊風格樣式。本文通過考究金塔寺石窟重修與廢棄遺跡，探究其重修年代及發(fā)展狀況。

關鍵詞：金塔寺石窟;重修;廢棄

一、緒論

馬蹄寺石窟群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的張掖市區(qū)南六十余公里的祁連山境內，由馬蹄南、北寺;金塔寺石窟;千佛洞和上、中、下觀音洞幾個部分組成。從北朝開始馬蹄寺石窟群就是張掖地區(qū)石窟藝術的集結地之一，在河西地區(qū)早期藝術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金塔寺石窟開鑿在馬蹄北寺以東二十余公里的大都麻河西岸的紅砂巖壁上，距離地面約一百米，現新修百階石梯于窟前。

巖壁上鑿有兩個中心柱窟，東窟規(guī)模較大，西窟較小，窟間距約五米，兩個洞窟經過千百年的風化侵蝕，南面前室均早已坍塌。東窟平面呈長方形，覆斗頂，窟深近7.6米，高6.1米，寬9.7米;窟內正中建一中心柱，中心柱四面分三層開龕造像，四壁不開龕;壁畫有三層，最外一層繪千佛和菩薩像;中心柱底層基座以上每面各開一圓拱大龕，龕內塑一佛呈結跏趺坐狀，龕兩側塑菩薩或弟子;中層每面橫向開三淺龕，龕內塑一佛，除北面龕外塑千佛造像外，其余三面塑脅侍菩薩;頂層西面塑五佛，其余每面塑十佛十菩薩。西窟窟型與東窟一樣是中心塔柱窟，但是規(guī)模相對較小，窟深3.9米，寬7.9米，高4.3米;窟內中心柱四壁不開龕，壁畫同樣為三層，最上層繪千佛;中心柱也有基座，塔身也分三層造像：底層每面正中鑿一大龕，龕外兩側塑兩身脅侍菩薩或者一菩薩一力士;中層四面所塑造像都不一樣，東、北面正中塑一佛，西面塑一思惟菩薩，南面塑一佛但被重修原貌盡失，除北面主佛兩側分兩層各塑一菩薩一比丘，其余三面兩側各塑菩薩四身;上層每面塑千佛或菩薩，大多為后代補作。兩個洞窟內容、題材復雜多樣，雕飾變化繁多，經歷代重修，相對于馬蹄寺石窟群其他洞窟，金塔寺石窟造像、壁畫保存相對完整，是馬蹄寺石窟群中最具有研究價值的。

二、金塔寺石窟研究概況

最早始最先提到金塔寺石窟的重修與廢棄的，是史巖先生于1954年調查發(fā)表的《散布在祁連山區(qū)民樂縣境的石窟群》這篇文章，他提出金塔寺東窟造像經過后代屢次的補修、粧彩和部分的改造，大多都有走樣的地方，最顯然的是龕楣和背光，都經過明代拙劣工匠所改粧了。西窟造像在重修過程中，把塔柱南面底層龕內主尊改為四手觀音，中層改作了藏式造像，這些改作可能是明代藏式藝術在這里得到發(fā)展的時候，現今所見龕楣和背光的彩繪，也是藏式作風;董玉祥《馬蹄寺、文殊山、昌馬諸石窟調查簡報》在描述金塔寺石窟造像內容時提到，東窟壁畫有三層，大多模糊難辨，最外一層繪千佛和菩薩像，制作不精，似為明代重繪，中心柱西面頂層為元代補塑五佛;西窟中心柱上層每面塑千佛或菩薩，大多為后代補作或是原作后粧?？邇人谋谒舯诋?，也為三層：底層繪千佛，形象古樸，用筆勁健，應為開窟時原作。中層繪千佛，用勁健的筆墨勾勒，與炳靈寺134窟，唐末所繪千佛風格接近。上層所繪千佛，是元、明之際的作品;杜斗城《關于河西早期石窟的年代問題》主要從東西二窟壁畫內容上分析了重修狀況，東窟現存壁畫有兩層，底層壁畫內容以現存痕跡來看，原來南、東、西三壁正中均繪簡單的一佛二菩薩說法圖，周圍繪布局整齊、排列有序的千佛。其組合方式和風格，與敦煌莫高窟、武威天梯山和永靖炳靈寺等早期石窟中相類似，上層壁畫為元代所繪千佛像。西窟內四壁現存三層壁畫，由殘痕可知，下層正中繪簡單的一佛二菩薩說法圖，周圍繪千佛，與東窟底層壁畫內容相同。中層繪千佛，由其特點分析，似為西夏時的作品;陳悅新《金塔寺石窟佛像服飾與年代》這篇文章提到了中心柱造像重修情況，東窟上層除右面為后代補塑外，余三面均塑十佛、十菩薩，西窟中層正面主尊后代改塑為藏式祖師像;張掖馬蹄寺文物管理所的姚桂蘭與秦春梅撰寫的《金塔寺石窟中的早期遺跡概述》這篇文章，比較詳盡的介紹了金塔寺石窟塑像和壁畫情況，關于重修作者提到窟內大多數塑像面部、背光都經過重妝，東窟中心柱西面上層為元代補塑五佛，最外層壁畫為元代補繪十二排千佛。

三、馬蹄寺石窟群金塔寺石窟重修概況

（一）重修造像

東西二窟中心柱下層大多數塑像面部、雙手、背光龕楣和背光都經過后代工匠所改粧了，人為破壞情況也嚴重，中層和上層保存狀況較好。

東窟下層龕內佛像都經后代重修或毀壞，僅有北、東兩面整體保存相對完整，但佛的頭像重粧技法拙劣，頭像與身體比例失調，美感盡失;西、南兩面主佛頭像則均已被毀，龕外脅侍菩薩或弟子頭像和雙手損毀也較為嚴重;窟內佛和菩薩造像的背光上面有歷代游人書寫的打油詩;其中中心柱西面上層元代補塑藏式風格金剛界五佛造像，五佛成排橫列，肩部兩側各塑一身脅侍菩薩。五佛肉髻明顯高聳，寬額豐頰，臉龐清新秀麗，鼻翼緊湊而窄小，下頦圓潤緊縮，頸項塑三條凸起的蠶繭紋，雙眉纖細連至鼻梁，垂目微睜平視，唇緣分明、下唇豐滿相對厚實，雙耳長垂至肩;肩寬胸厚，結跏趺坐于九瓣寶蓮花臺上;其中位于正中的佛像前胸袒露，內著僧祇支，外罩雙領搭肩袈裟，其余四佛均披袒右式袈裟，在衣紋的處理上多飾以雙行陰線刻，沒有繁瑣的裝飾品顯得簡潔明快。脅侍菩薩除正中主佛左側有自身特點外，其余五身從形態(tài)、服飾上看不出任何區(qū)別。按手印分辨五佛正中為大日如來，其右側為阿閦佛，其他三佛因無法區(qū)分身色、也沒有坐騎標識，所以辨認比較困難。

與東窟的情況一樣，西窟中心塔柱下層受到的破壞也非常嚴重，南壁中、下層除龕外脅侍菩薩為原作之外，主尊、龕楣和背光的彩繪，皆是明代藏式藝術的作風。其中南面下層龕內主尊佛像改為藏式四臂觀音像，因中心柱南壁長期暴露于外，整個下層塑像經過多年風雨侵蝕已殘破不堪，四臂觀音造像現已無從辨認;中層改作藏式祖師像，結跏趺坐，身著袒右肩式袈裟，頭戴班智達帽，墨線繪眉及眼眶，眉細且向外眼角逐漸下彎，鼻秀唇娟，肩頭蓮花所供智慧劍和梵筴表明是文殊菩薩的化身;雖然雙手已毀，但按照小臂走向來看，施轉法輪印，綜合判斷該造像應為宗喀巴像。

（二）壁畫

東窟壁畫有三層，大多模糊難辨，中層為西夏重繪，東壁正中繪說法圖;最外層繪千佛，制作不精，為元代補繪十二排千佛，著土紅色通肩袈裟，禪定印，結跏趺坐于蓮臺;西窟窟內四壁所留壁畫，也為三層，其中中層繪千佛為西夏時的作品;外層所繪千佛模糊不清，保存較少，似為元、明之際的作品。

（三）榜題

東窟西面寺壁正中塑有一塊長約一百五十、寬約八十公分的榜題框，其中有關于當地信眾集資重修金塔寺石窟的題記：

“嘗思善，此天下之公理。而為善者，天下之公心。使弗引之于前善，雖可為而無為之，二人如此”;

“金塔圣境，古剎梵宇，故屬祁連圣靈之神，不知創(chuàng)建何代，而始基何人，益無實錄可考第，歷年久遠而損壞□頗□，不□有白廟堡，玄門弟子，王寅”;

“觸目驚心，不忍傾頹，愿拾其手，又思□全之里，非一狐之掖所能成。□是令其□，黃大成、秦有功、王永年，花□寅、增爵鄭、相邀仰白廟堡、張滿寨，今日首……等遠募，近化□，拾資財而雨寺之塑像，一一疊新，雖曰人力能為而實”;

“神功之□佑令于大功告竣之日，而十方所出之資，與前后之使費，開列于□以貼，無人為善之公心也”。

關于榜題中張滿寨信士集資重修金塔寺石窟的內容，東窟內還發(fā)現了相關進香題記：

“嘉慶十八年五月十三日，張滿寨眾姓發(fā)愿，金塔圣境祈雨默佑蒼生，大雨沱滂，金兆鳳在此請師，污清祝云行雨，施獻牲進香眾姓弟子□□□□”。

根據金塔窟內造像重修內容、壁畫的疊壓關系以及東窟西壁上的榜題文字，我們可以看出石窟經過歷代數次重修，規(guī)模大到重塑佛像，小到補繪粧彩，次數更是無法確切統(tǒng)計。依窟內現存重修痕跡明顯、補粧規(guī)模最大的幾處遺跡來看，金塔寺石窟的重修主要經過西夏、元、明三代的重修，風格主要受到了十三世紀藏式風格樣式的強烈影響。

四、結語

綜上所述，金塔寺石窟的重修與藏式風格樣式傳入河西是有直接關聯(lián)的。藏式風格傳入河西的一千多年時間里，河西地區(qū)的石窟寺大多都是修葺與補粧，新建洞窟很少，這與藏傳樣式傳入河西之前各國統(tǒng)治者耗費巨資大規(guī)模營建石窟形成鮮明對比。雖然河西地區(qū)特殊的地理位置讓歷朝歷代統(tǒng)治者都非常重視，但由于不同民族藝術特點的雜糅、各個政權經濟軍事實力的差別、統(tǒng)治者推行政策的不同，對于甘州地區(qū)石窟藝術的影響也不盡相同，金塔寺石窟的重修就反映了這種潛在的聯(lián)系。

自吐蕃時期入駐河西，各民族到西夏時期經過不斷與河西地區(qū)的融會貫通，藏式風格樣式得到了黨項族統(tǒng)治者的重用。到了元朝，藏式風格便開始全面影響河西地區(qū)的石窟藝術，明朝發(fā)展勢頭更是異常迅猛，可以說元明兩代甘州馬蹄山區(qū)的藏式風格樣式已完全坐實。因此，西夏、元、明三代藏式風格樣式在金塔寺所在的甘州馬蹄山區(qū)發(fā)展境況是最好的，而根據金塔寺石窟重修內容造像內容風格的考究，該石窟恰好也在西夏、元、明三代出現了較大規(guī)模的重修。金塔寺石窟中嘉慶十八年年間的題記證明清代金塔寺石窟已經被廢棄。同樣，根據馬蹄寺石窟群洞窟時代分布分析，自北朝起到近代，馬蹄山區(qū)石窟發(fā)展重心由千佛洞、金塔寺向馬蹄北寺和觀音洞轉移，整個馬蹄寺石窟群也僅在觀音洞出現了清朝重修痕跡，所以清代金塔寺石窟由于離主寺區(qū)較遠遂被廢棄。

參考文獻

[1]史巖：《散布在祁連山區(qū)民樂縣境的石窟群》，《文物》，1956年4期，37-45頁.

[2]董玉祥、岳邦湖：《馬蹄寺、文殊山、昌馬諸石窟調查簡報》，《文物》，1965年第3期，13頁-30頁.

[3]杜斗城：《關于河西早期石窟的年代問題》，《敦煌學輯刊》，1994年2期，101-111頁.

[4]陳悅新：《金塔寺石窟佛像服飾與年代》，《敦煌學輯刊》，2013年1期，95-102頁.

[5]秦春梅、姚桂蘭，《金塔寺石窟中的早期遺跡概述》，1996年1期，94-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