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電影《白蛇·緣起》又一次掀起國漫浪潮,雖人言“老瓶裝新酒”,但依舊香醇爽口。目前學(xué)術(shù)界對這部電影的研究主要從美學(xué)及故事情節(jié)等角度切入,尚無任何關(guān)于其中寶青坊主雙面狐貍的研究。針對于此,筆者從其設(shè)計來源、作用和意義角度對此形象進行研究。
關(guān)鍵詞:雙面狐貍 形象 來源 意義和作用
2019年1月11日,國漫電影《白蛇·緣起》正式進入觀眾的視野。這部電影繼《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小門神》以及《大護法》后,又一次掀起力捧國漫的軒然大波。影片在民間傳說“白蛇傳”的基礎(chǔ)上講述了“今生”白娘子愿意義無反顧地為許仙開醫(yī)館、擋法海、盜靈芝、水漫金山之因——“前世”剛剛修成人形、涉世未深的少女小白與善良勇敢、為愛獻身的許宣之間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而他們的愛情能有“前世”與“今生”,得益于影片之中的一個重要角色“寶青坊主”雙面狐貍的推波助瀾。
目前為止,學(xué)術(shù)界對《白蛇·緣起》的研究仍為數(shù)不多,在僅有的研究當中,學(xué)者們或集中在其畫面、色彩的美學(xué)運用,或拘泥于描寫許宣和小白之間凄美的愛情故事與民間傳說“白蛇傳”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亦或是側(cè)重抨擊其故事情節(jié)自相矛盾,經(jīng)不起推敲。鮮有甚至沒有人研究該電影中寶青坊主雙面狐貍,因此,筆者本人就此進行一些簡要的分析,借此陳述自己的一些拙見。
一.人物形象的設(shè)立
隨著電影情節(jié)地一步步發(fā)展,國師弟子、蛇母、國師等反派角色相繼死亡。然而,神秘的寶青坊主,從電影的開始到結(jié)束一直以一種怡然自得的姿態(tài)存在著,從晚唐一直到了500年后的南宋,似乎成了這部電影中幕后最厲害的角色。從許宣與小白推開看似外表簡陋的寶青坊門開始,寶青坊主第一次印入觀眾的眼簾。
丹鳳眼、櫻桃小嘴和精致的鼻子組合成了寶青坊主俊俏的小臉,齊劉海的背后是它邪魅的本貌——紅眉綠眼的白狐。長腿美背赤足,欲露還羞的酥胸,身著一襲紅衫綠裙,手持翡翠紅桿大煙斗,如花笑靨的蘿莉面龐與嚴肅審慎的狐面來回切換,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飽含撩人媚態(tài)。一個兼具可愛與性感的狐族少女形象似乎即刻便能從屏幕中走出來挑逗萬千觀眾,這似乎印證了傳說中誘使男性心甘情愿貢獻精氣供其食用的“狐貍精”形象,又似乎更貼合現(xiàn)代大眾的審美。
這以人畜無害的精致面容示人的千年狐妖,苦心孤詣地經(jīng)營著專為妖怪打造法器的神秘寶青坊。看似幼小又瘦弱的身軀不僅能讓工坊內(nèi)的所有小妖心甘情愿地為其有條不紊地工作,更是擁有移花接木,改變乾坤;化人為妖,化妖為人的能力,著實令人驚嘆。
二.該形象的設(shè)計來源
寶青坊主為身著一襲紅衣的千年狐妖,貌美且神通廣大。她曾輕描淡寫地提到“我也年輕過,輕狂過,放縱過,到如今也留下諸多遺憾”、“好吧,果然少年”“你生而為人,享受著人世間諸多太平好處,理所當然渾渾噩噩。成了妖,天要殺你,人要殺你,道士要殺你,其他妖怪也要殺你”這些語句都體現(xiàn)出坊主看著站在眼前的許宣似乎想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或許其年輕之時也曾如許宣一般,有過一段奮不顧身、刻骨銘心的愛情,直至后來看破紅塵,成了如今模樣。
筆者認為,導(dǎo)演設(shè)計這一形象主要取材于清代蒲松齡《聊齋志異》里的辛十四娘。首先,辛十四娘也是一襲紅衣、面容姣好的狐妖,在經(jīng)歷了為愛奮不顧身嫁與馮生后,兢兢業(yè)業(yè)承擔起為人婦的責(zé)任。盡管馮生的所作所為令其不盡滿意,十四娘始終未曾放棄她的夫君。即使馮生不聽勸告被人陷害鋃鐺入獄,十四娘也依然四處奔走絞盡腦汁地助其脫災(zāi)。即便是到其看破紅塵,一心修仙之時,還為馮生納了小妾以顧其起居、綿延子嗣。此等寬容大度,尋常婦人家只能望其項背。
蒲松齡筆下的辛十四娘是一個集儒釋道文化于一身的狐妖,這在寶青坊內(nèi)陳設(shè)中可以找到影子。
儒:坊內(nèi)有儒家慣用伏案寫作的木制屏風(fēng)及桌椅,尚有一些竹簡陳列其上。鍛造工坊內(nèi)水中的游龍以及蜿蜒飛行如游龍的盒子,皆為儒家思想圖騰崇拜的體現(xiàn)。
釋:寶青坊內(nèi)碩大的荷花池,里面有石鑄的蓮花、蓮葉以及蓮蓬。蓮是佛教的象征。蓮花為佛教圣花,佛教始祖釋迦牟尼佛出生之時也是七步生蓮,佛教眾菩薩亦是盤坐蓮臺之上。同時,寶青坊主身邊的那兩個小跟班也是取自佛教羅漢的形象。此為寶青坊“釋”之體現(xiàn)。
道:工坊墻壁上刻的天干地支式樣以及的地面的八卦陣都是道家思想的體現(xiàn)。與此同時,在妖媚的外表下,寶青坊主總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充滿深意的語言,體現(xiàn)出強烈的道家思想。其口中“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的“道”即出自道教之“大道”。
與此同時,寶青坊內(nèi)的鬼火燈籠或許也是在致敬《辛十四娘》中郡君薛鬼為辛十四娘與馮生做媒。因此,筆者認為,寶青坊主的形象設(shè)計來源大抵取材于蒲松齡筆下的狐妖辛十四娘。
三.該形象的設(shè)計意義和用途
筆者認為,導(dǎo)演設(shè)計寶青坊主為此形象的意義主要有四:
(一)迎合國漫成人化趨向。
國漫從誕生之日開始,主要面向的對象便是低齡兒童,諸如早期的《葫蘆娃》、《黑貓警長》、《西游記》以及近幾年的《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電影》、《熊出沒系列電影》等,主要的受眾都是學(xué)齡前幼童,因此劇情及畫面都顯得十分幼稚無趣。隨著國漫的慢慢發(fā)展變化,制作方愈加注重對于畫面的優(yōu)化,因此出現(xiàn)了諸如《秦時明月》這一類型的電影,但仍逃脫不了劇情爛俗、形如網(wǎng)游的弊病,但初步體現(xiàn)出了成人化的趨勢。而后《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小門神》以及《大護法》的出現(xiàn)更是制作得越來越符合成人審美,無論是劇情還是畫面,均不再那么幼稚、無腦,甚至開始出現(xiàn)一些需要“燒腦”才能理解清楚的臺詞或劇情。在如此趨勢下的《白蛇·緣起》當然也必須要迎合這樣的大趨勢,才能得以在國漫電影界存活下來,才能進一步提及盈利、贏得口碑之事。
寶青坊主的狐媚形象無疑是符合大眾審美的,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按照當代男性的“理想型”來設(shè)計的。現(xiàn)如今的社會,男性普遍喜歡“露”得恰到好處的美女。美背、酥胸、長腿、小腳甚至是若隱若現(xiàn)的裙底風(fēng)光,都能帶給男性觀影者無限的遐想。加之,坊主精致的面容配以清甜的嗓音、魅惑的眼神、曼妙的身段、輕盈的步伐以及無時無刻不像是要滑落的吊帶短裙,挑逗、撩撥著每一位為她沉醉的觀眾。
同時,影片制作過程采用多近景、少遠景的拍攝角度,俯角、仰角結(jié)合,從受眾的角度來盡情欣賞這位充滿魅力的人物,迎合了當代社會成年男性的口味。
(二)充實人物形象。
寶青坊主坦言“這種移花接木,改變乾坤;化人為妖,化妖為人的奪天之事,我們有興趣”。因此,一面為人臉,一面為狐面,既方便做人的生意——將人變成妖,也方便做妖的生意——為其打造武器或?qū)⑵渥兂扇?,以此實現(xiàn)它化人為妖、化妖為人的營業(yè)理念和樂趣。
(三)隱喻帶著面具生活的社會人。
寶青坊主在與許宣對話的過程中,自如地來回切換著她的兩副面孔,兩幅神態(tài)。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
當她以狐面示人之時,是最真實的自己。無論是其站立還是其行走的姿勢,皆如狐貍本型:站立時彎曲的雙腿;不似行走,卻似跳躍爬行。第一次見面之時,三兩功夫便爬至許宣身上,用其敏銳的嗅覺狠狠嗅許身上的“妖味”,并用食指撩撥許的下巴,而后跳至地面,爬行轉(zhuǎn)身恢復(fù)人面。
除卻行為外,這一點還表現(xiàn)在寶青坊主的語言上。狐面的坊主所說之話與其奸詐狡猾的形象是如出一轍的。無論是提及“又是我這只老狐貍的一點虛榮之心”還是“把你變成妖”,寶青坊主均是以狐面形象示人,言語間眼放綠光,將身而為妖的心狠手辣與不擇手段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真實地表達著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而當坊主以蘿莉形象示人時,仿佛戴上了面具。所言之語似乎都經(jīng)過了偽裝,深思熟慮卻又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似乎自己乃是一個旁觀者,所說之事與自己毫無干系,令人難以猜透其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無論是其長吸一口煙斗的沉醉,還是若無其事地告知許宣變成妖的后果,似乎都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令人費解。
筆者認為,導(dǎo)演旨在借坊主的形象提醒觀眾:若想在紛繁復(fù)雜的社會(妖、人、道士混雜)中好好地生存下來,不懂一點人情世故,似乎也十分艱難。因此,為了生存,人們往往戴著面具與人相處,在社交的過程中也常常隱藏自己,也便讓人看不懂你的真實想法。可面具終究只是面具,戴久了容易找不到真實的自我。當有一天卸下面具,不知社會人是否還能記起曾經(jīng)那個真實的自己。
(四)借其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并無縫鏈接神話傳說“白蛇傳”。
寶青坊主在將許宣變作妖之前,曾云淡風(fēng)輕地提及過“有一天你可能會后悔”、“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并從許宣身上取走了一件物什作為將其變?yōu)檠幕囟Y。而在劇末的彩蛋中,坊主泛舟西湖遇到了一只蟾妖,并將一個盒子遞給了他,伴隨著盒子打開放出的一道金光,影片結(jié)束。
傳說有言,法海的前身乃是一只金蟾,這使得筆者不由得猜想湖中之物即為未來的法海。筆者猜想,這一道金光或許來自于傳說中法海用來收服白蛇所用的“金缽”,而煉制這個“金缽”所用的精氣和物什或許就是取自許宣,因影片之中寶青坊主曾提及“天下生意,有來有往”“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而從白蛇傳中許仙的膽小懦弱、負心無情來看,或許寶青坊主從其身上所取之物乃是其身上最難能可貴的為愛獻身的勇氣。用前世取自他身上的物什來對付今生他的妻子,或許就是坊主此前曾提及的“可能會讓其后悔之事”。
如此看來,前世種下的“因”成長為了今生的“果”,整個故事有理有據(jù),順理成章。編劇假借寶青坊主之手推動著整個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無縫鏈接了神話傳說“白蛇傳”,使得今生白蛇心甘情愿為一個文弱書生義無反顧為愛獻身得以名正言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今生還其前世欠下的情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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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楊嬋,華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漢語國際教育專業(yè)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