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曉倩
一、對宋真宗求仙問道的不滿
柳永在《玉樓春·昭華夜蘸連清曙》一詞中,借用漢武帝的典故,“九枝擎燭燦繁星,百合焚香抽翠縷”[1],漢武帝好神仙之道,他設(shè)壇蘸祭,延請神仙,這些都詳細記載在《漢武帝內(nèi)傳》里面。其實宋真宗對于求仙問道的癡迷程度不亞于漢武帝,他廣延道士,屢設(shè)道場,事有吉兇皆問之,這與對漢武帝的記載如出一轍,因此其一明寫漢武帝,但實際上是暗指宋真宗。宋真宗對于求仙問道以及祥瑞達到了一種癡迷的程度,這在史書中也是有所記載的,“《龜鑒》曰:宋朝之用度,所入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時,所出亦莫多于天禧、祥符之時”[2],可見宋真宗對于求仙問道以及祥瑞的癡迷已經(jīng)到了影響國計民生的地步了。
其二與其一一樣都表達了對宋真宗求仙問道的不滿,二者的不同則在于其一是借古說今,其二則是直說罷了?!傍P樓郁郁呈嘉瑞,隆圣覃恩延四裔”[3],這一句就是直接描寫宋真宗迎接祥瑞的情景,雖然字里行間仿佛只是在進行實錄,不包含任何褒貶,只是進行藏頭露尾地諷刺揶揄,但是在這些文字的背后流露的是對于宋真宗耽于神仙之道的荒唐做法的強烈不滿,而這些與史書印證,真宗一朝的政治之弊可見一斑。
其三乍看像是又是寫情這樣的陳詞濫調(diào),但是細看之下,他還是對于宋真宗好道禮神行為的批判,但是這首詞相比于之前兩首,顯得更為隱蔽、更為含蓄了?!盎识冀裣χ蜗Α盵4]揭示京城與往昔的不同,而這種不同在這首詞中則是想說明是因為宋真宗的求仙好道,導(dǎo)致上行下效,最后在京城中形成了一股特殊的風(fēng)氣。而“金絲玉管咽春空”[5]這一句則是寫出了宋真宗為了求仙問道而在宮中的一系列的鋪張之舉,這里不僅表達了對于宋真宗求仙問道這樣的荒唐行為的不滿,同時也表達對于上行下效的風(fēng)氣的痛心,但又是不敢直抒胸臆,因此采取這樣含蓄蘊藉的寫法了。
而在其四之中,“太倉日富中邦最,宣室夜思前席對”[6],這里很明顯是襲用了李商隱“不問蒼生問鬼神”之意,明寫漢文帝,但是實際上還是暗寫宋真宗,對于民間疾苦的漠不關(guān)心,一味只知沉醉于自己的問道之路,所包含的濃烈的諷刺意味。這首詞在這一組玉樓春之中,鋒芒是最為尖銳的,作者所寄寓的感情也是最為強烈的,希望真宗能夠放棄對于求仙問道這樣的追求,去真正地關(guān)心民間疾苦,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其五所些與上面諸篇似乎不太一樣,是寫偷情之事,“閬風(fēng)歧路連銀闕,曾許金桃容易竊”[7],這里是寫漢武與西王母的故事。神仙與艷遇,神仙與人間美色之間,道教神仙家不避諱這樣的聯(lián)系,而這里的漢武與西王母的故事,便是宋真宗的心之所向。這里不僅包含了是對于宋真宗好神仙的不滿,也表達了宋真宗好人間美色的不滿,在后宮之中悠閑自在,對于國家朝政卻是日益荒廢。柳永在這首詞中所表達的是對于宋真宗昏聵朝政的不滿,希望宋真宗能夠停止那些荒唐的舉措,勵精圖治。
二、對群臣推波助瀾的不滿
宋真宗在進行求仙問道、癡迷祥瑞、大肆封禪等這些荒唐的舉措時,一部分臣子非但沒有進行勸阻,反而溜須拍馬、大肆歌頌,在其中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對于這樣的行為柳永也是極其痛恨與鄙視的。
其二之中,“保生酒勸椒香膩,延壽帶垂金縷細,幾行剜鷺望堯云,齊共南山呼萬歲”[8],這幾句也是直寫,所描寫的畫面就是在當時面對真宗好神仙之道的行為下,作為臣子,非但沒有進行自己的職責,對于真宗勸諫,反而一味溜須拍馬,推波助瀾,以致上行下效,助長這種不良風(fēng)氣的形成?;实蹖τ谏裣芍赖南埠?,所導(dǎo)致的對于人間之事的漠視,因此而造成的人間疾苦,柳永是看在眼里的,作為一個心懷抱負的文人,無疑是痛心疾首的。本詞仿佛只是實錄,然而柳永已經(jīng)把褒貶寄寓其中,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
“重委外臺疏近侍”“百常天閣舊通班”[9],在其四中的這兩句具有極強的諷刺意味,真宗好神仙、服丹藥,然而他身邊的人以及朝中大臣對其前呼后擁,多進行的是一些歌功頌德、極盡諂媚的事情。也由此可見,這首詞所要諷刺之人,不僅僅是真宗,更是像王欽若、定謂之流。
三、認識不一樣的柳永
這一組詞的價值不在于其文學(xué)筆法,與柳永的其他詞相比較而言,這組詞的筆法似乎并不高明,也不屬于上乘之作,但是他確實我們認識柳永另一面的詩作。在我們的印象之中,似乎柳永只是寫著“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的詞人,只是關(guān)心他的風(fēng)花雪月,而對于國是政治漠不關(guān)心,然而這一組詞讓我們看到了柳永關(guān)心朝政、關(guān)心國計民生的另一面,只不過大家并未注意過他的此類詞作罷了。即使柳永流連于煙花柳巷,曾沉醉于紅塵之中,但是他還是有著一般封建文人士大夫的抱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柳永的骨子里是由這些的,并非我們所見到的那樣的狂放不羈,狂放不羈不過是他無法實現(xiàn)自身抱負所做出來的偽裝。
真宗在位時期,即使目之所及是一篇繁華,但是由于昏聵的朝政,柳永看到了繁華背后的荒涼,好神仙之道只是其中一個方面,柳永在這一組詞中,無論直接或者間接,都集中體現(xiàn)了在這一方面之中,真宗的做法以及群臣的反映所流露的是對于當時政治隱隱的擔憂。“文章合時而著,詩歌合事而作”,那么推而廣之,作為詞曲,也有對于當時社會生活的反映,也有對于當時政治的反映,從這種角度看來,柳永的玉樓春也可以看作是針砭時弊之作了。
參考文獻:
[1][3][4][5][6][7][8][9]王星琦,《柳永集》[G],江蘇,鳳凰出版社,2014年,第58,60,62,64—65,67,60,64頁。
[2]汪圣鐸,《宋史全文》[O],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第1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