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內涵及發(fā)展特點

摘 要：從書齋名號出發(fā)，分析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內涵及發(fā)展特點。明清時期的書齋名號反映出知識分子潛心讀書的精神風貌，仁人愛物的精神情懷，嗜古懷遠的精神寄托，近現(xiàn)代的書齋名號反映出知識分子救亡圖存的家國情懷和勤奮好學的研學態(tài)度。兩個時期的書齋名號，均體現(xiàn)出知識分子讀書向學的風氣，但其目的、對象、方法有所變化。受時代發(fā)展影響，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名號所反映的文人價值追求呈現(xiàn)出古今流轉的演變趨勢，由追念祖先，嗜古懷遠演變?yōu)橹泵娆F(xiàn)實，救亡圖存。

關鍵詞：明清;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讀書向學;古今流轉

中圖分類號：G1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20）09-0093-02

“書齋小世界，世界大書齋”[1]。書齋是集讀書、著述、收藏、交流等多種功能于一體的場所，其命名反映了知識分子的價值觀念，寄托了知識分子的理想追求。學界關于書齋文化的研究比較豐富，出版了相關專著。如，朱亞夫和王明洪編著的《書齋文化》[2]，梳理了書齋的起源、命名、擺設、建筑形式以及文化特征。也有學者研究書齋名稱和擺設。如，崔普權搜集了現(xiàn)當代近200位名人的齋號[3]。朱亞夫收錄了從北宋至近現(xiàn)代名人名家的齋號[4]。蘇廣利將古代書齋名稱分為九大類型：標明齋主字號，表達愛書情感，夸耀珍本秘籍，炫示藏書數量，紀念宗親先賢，展現(xiàn)地理環(huán)境，闡述治學之道，披露心態(tài)品性，反映意趣愛好[5]。揚之水在《古詩文名物新證》的《書房》中對書房的陳設進行了考察[6]。

此外，一些學者研究了特定時期的書齋文化內涵。宋代形成了“自我欣賞式的文人書齋美學思潮”[7]。宋代的書齋文化研究，如，張?zhí)N爽將書齋文化與宋人宋詩相結合，認為書齋體現(xiàn)了宋人的思維方式與審美傾向，并在宋詩中成為具有獨特“書齋意趣”的審美對象[8]。周建梅認為“宋人的書齋化生活方式成就了宋人獨特的文化人格，清韻絕俗的精神高標;陰柔靜弱、內斂沉潛的風神格調;憂樂互濟、悲智雙修的生命智慧”[9]。明清時期的相關研究，如，暴鴻昌認為明清時期的書齋文化體現(xiàn)了儒家兼濟天下、獨善其身的處世立身之道，反映了士大夫超凡脫俗的風范[10]。王明洪認為明清時期的書齋體現(xiàn)了儒家“兼濟天下，獨善其身”的思想風貌，反映了士人“掛冠免禍，隱居山林”的思歸之風[11]。近現(xiàn)代的相關研究，王明洪認為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反映了知識分子愛國愛民、追求真理的精神風貌，怡情書畫、不忘傳統(tǒng)的高雅情趣，鍥而不舍、潛心讀書的好學精神[12]。

綜上，學界對于書齋文化的研究已取得了比較豐富的成果，主要集中于齋號及陳設體現(xiàn)的文化內涵。本文分析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的內涵，探討書齋文化的時代特征及發(fā)展演變特點。

一、明清時期的書齋文化特點

1.潛心讀書的精神風貌。明清時期的齋號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潛心向學的精神風貌。明代張溥每讀一篇文章就抄錄七遍，將書齋命名為“七錄齋”。清代錢大昕，號潛研老人，將書齋命名為“潛研堂”。張金吾的“愛日精廬”取自“君子愛日以學，及時以行”（《大戴禮記·曾子立事》）。明清時期，科舉取士依舊是讀書人考取功名的重要途徑之一，知識分子埋首書齋，潛心讀書的精神風貌成為書齋文化的特點之一。

2.仁人愛物的精神情懷。明清時期書齋不僅是供人們讀書、交游的場所，也是書籍、字畫的收藏地，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愛物的精神情懷。一些書齋名稱炫示藏書數量，表達愛書情感。明代江元祚的“擁書樓”，清代孫詒讓的“玉海樓”則取自藏書“如玉之珍貴，若海之浩瀚”之意，顯示了書齋藏書數量之多。明代顧階升的“樂書齋”，清代張貞的“墨寶樓”，明代徐干學的“傳是樓”，意為傳子孫以藏書遠勝于錢財，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愛書、讀書，珍惜圖書。

3.嗜古懷遠的精神寄托。明清時期一些書齋，因收藏古籍字畫而得名。明代陳繼儒的“寶顏堂”因顏真卿的真跡而得名，馮文昌的“快雪堂”因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而得名，清代吳騫的“蘇閣”因《東坡先生集》而得名，翁方綱的“寶蘇齋”因《施注蘇東坡詩》而得名。也有一些書齋因追念宗親先賢而得名。明代曾希升的“世節(jié)堂”紀念其曾祖母、祖母、母親獨居守節(jié)，清代黃澄亮的“五桂樓”紀念先祖兄弟五人。還有書齋直接用“古”命名，如明代胡彭述的“好古堂”，高承埏的“稽古堂”。通過緬懷古人，收藏古籍字畫，書齋寄予知識分子對古人治學精神或處世態(tài)度的認同和贊賞。

二、近現(xiàn)代的書齋文化特點

1.救亡圖存的家國情懷。書齋順應時代潮流，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救亡圖存的家國情懷。梁啟超的書齋名為“飲冰室”，取自“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內熱與！”（《莊子·人間世》），憂國憂民的一腔熱忱，欲飲冰以鎮(zhèn)。魯迅因支持學生運動，被誣陷為“學匪”，戲稱居室為“綠林書屋”。郁達夫的書齋“風雨茅廬”，其對聯(lián)“烽火滿天殍遍地，書生何處可逃秦”。書齋的功能也更加廣泛。陳獨秀在“看云樓”中會見各階層人士，掩護革命行動。梅蘭芳的“梅華詩屋”既出自揚州八怪金農的“梅華詩屋”，也因梅花高潔而得名?？箲?zhàn)期間，他拒絕邀請，不登臺演出，品質高潔。柳亞子的“羿樓”取自“后羿射日”，“日”指侵略者，表明發(fā)奮讀書、抗日救國的決心。

2.勤奮好學的研學態(tài)度。在關乎民族存亡的危難時刻，知識分子依舊勤奮好學，孜孜不倦。許地山的“面壁齋”強調讀書專注，心無兩用。陳垣的“勵耘書屋”意在繼承父輩遺志，著書立說。鄭振鐸的“玄覽堂”取自“滌除玄覽，能無疵乎”（《老子·十章》），滌除玄覽，澄澈明凈。王力的“龍蟲并雕齋”體現(xiàn)了學術研究的謙遜學風。這一時期，勤奮好學、發(fā)奮讀書的求學態(tài)度和治學風氣成為書齋文化的重要特點之一。

三、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內涵的流變

1.繼承傳統(tǒng)，發(fā)展創(chuàng)新。明清的齋號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潛心讀書的精神風貌，近現(xiàn)代的齋號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勤奮好學的研學態(tài)度。書齋發(fā)揮了讀書學習的功能，書齋文化一脈相承，知識分子珍惜光陰，發(fā)奮讀書。但明清到近現(xiàn)代中國社會發(fā)生巨變，科舉制取消，西方文化涌入，讀書學習的目的、對象、方法發(fā)生了變化。

原先以科舉取士、考取功名為主演變?yōu)樽非笳胬?、探究科學為主。如，鄭燮的“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之齋”反映了主人的仕途經歷。俞樾的“春在堂”取自《淡煙疏雨落花天》“花落春仍在”，得到曾國藩贊賞，被推舉為進士。明清時期書齋文化與科舉制息息相關。近現(xiàn)代科舉取士廢止后，讀書以追求真理，研究科學為主。如王力的“龍蟲并雕齋”既體現(xiàn)了學術研究的謙遜風度，也體現(xiàn)了學術研究的科學性。

原先以學習經史為主演變?yōu)榻榻B西方文化為主。明清時期不少書齋直接以“經”命名。如清代徐元文的“含經堂”，吳騫的“拜經樓”，張金吾的“詒經堂”等。近現(xiàn)代，一些知識分子留學歸國，介紹西方文化。傳統(tǒng)的經史子集不再是主要學習內容，相較于明清，近現(xiàn)代直接以“經”命名的書齋數量下降。

原先強調內在的潛心向學演變?yōu)閷W習方法多樣。如明代張溥的“七錄齋”，強調多次抄錄，熟記于心。近現(xiàn)代讀書學習方法多樣，如許地山的“面壁齋”強調專注，商承祚的“鍥齋”強調刻苦鉆研，鄭振鐸的“玄覽堂”強調滌除玄覽，戈寶權的“萬卷書齋”強調廣博。

2.時代特色，古今流轉。明清時期嗜古懷遠是書齋文化的特點之一。明清時期的書齋主人偏向追念陶淵明和蘇軾。如吳騫的“蘇閣”和翁方綱的“寶蘇齋”因得到蘇軾文集或真跡得名，體現(xiàn)了書齋主人對蘇軾的贊賞。周春的書齋因酷愛陶淵明，命名為“禮陶齋”“寶陶室”“夢陶室”。暴鴻昌[10]和王明洪[11]都認為明清時期的書齋文化反映出當時知識分子超凡脫俗、隱居山林的思想傾向。這一特點也與書齋主人偏愛蘇軾和陶淵明相契合。此外，知識分子追念先祖，以先祖字號或事跡作為書齋名稱，如明代曾希升的“世節(jié)堂”，清代黃澄亮的“五桂樓”。近現(xiàn)代紀念祖宗先賢的書齋名稱并不多見，陳垣的“勵耘書屋”雖取自父親字號，但“勵耘”二字也意在繼承父輩遺志，著書立說。

不同于明清時期，知識分子追念先祖先賢，近現(xiàn)代知識分子直面現(xiàn)實。這一特點也體現(xiàn)在書齋文化中，如梁啟超的“飲冰室”，魯迅的“綠林書屋”，郁達夫的“風雨茅廬”，柳亞子的“羿樓”等。這些書齋名稱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直面當下，憂國憂民，為民族救亡奔走呼號的家國情懷。從明清到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內涵古今流轉，明清時期嗜古懷遠是書齋文化的特點之一;而近現(xiàn)代的書齋文化則直面當下，救亡圖存的家國情懷成為書齋文化的特點。

四、結語

本文分析了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的特征，明清時期的書齋集中反映出知識分子潛心讀書的精神風貌，仁人愛物的精神情懷，嗜古懷遠的精神寄托，近現(xiàn)代的書齋反映出知識分子救亡圖存的家國情懷和勤奮好學的研學態(tài)度。從明清至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均體現(xiàn)出知識分子讀書向學的風氣，但也存在以科舉取士、考取功名為主到追求真理、探究科學為主，以學習經史為主到介紹西方文化為主，強調內在的潛心向學到學習方法多樣的發(fā)展演變趨勢。此外，受到時代發(fā)展的影響，明清時期到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所體現(xiàn)出的文人價值追求，呈現(xiàn)出古今流轉的演變趨勢，即由追念祖先，嗜古懷遠演變?yōu)橹泵娆F(xiàn)實，救亡圖存?？傮w來看，書齋作為知識分子相對獨立的活動空間，體現(xiàn)了文人的價值追求，其文化內涵的流轉反映了時代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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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王明洪.近現(xiàn)代書齋文化的特征[J].文史春秋，2006（1）：60-61.

收稿日期：2020-04-20

作者簡介：靳敏（1996-），女，山西晉城人，碩士研究生，從事對外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