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時期書畫粉飾的藝術(shù)風氣

趙亞靜 陳蓉蓉

摘 要：北宋一朝，特別是自北宋中期以降，因商業(yè)、文教、藝事的興盛，時人以圖畫裝飾廳壁的風氣逐漸在宮廷貴族、文人士大夫、富民階層等社會有閑階層中散布開來，進而形成了一種較為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成了推動宋朝繪畫藝術(shù)發(fā)展的。

關(guān)鍵詞：北宋;圖畫;裝堂飾壁

中圖分類號：J5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0）15-0-02

翻檢畫史，以繪畫裝飾廳壁自古尤為上流社會所鐘愛，如南唐徐熙便曾為李后主作“鋪殿花”和“裝堂花”。移至北宋，因政局穩(wěn)固、經(jīng)濟繁榮，時人對藝術(shù)消費的需求與日俱增，以繪畫裝飾廳壁的藝術(shù)風氣則逐漸興及朝野上下。緣此，本文通過史料厘析，對北宋以繪畫裝飾廳壁的藝術(shù)現(xiàn)象作一系統(tǒng)分析。

一、北宋宮廷貴族競相以繪畫裝堂飾壁

北宋一朝，繪事勃興，統(tǒng)治者們不僅酷嗜于研習書畫，也慣常詔令畫師為宮殿、衙署、寺觀等建筑營制圖畫，漸而在宮廷內(nèi)外形成了一股圖畫裝堂飾壁的藝術(shù)風潮，其形式主要為壁畫、畫屏、彩畫之類。而此類裝飾活動，宋初已有之，以《圖畫見聞志》和《宋朝名畫評》均曾記述的趙長元“畫雉”一事為例：

“本為蜀人，后隨蜀主至闕下，隸尚方彩畫匠人。因于禁中墻壁畫雉一只，上見之嘉賞，尋補圖畫院祗候”[1]、“配文思院為匠人，常備禁中之役，畫馴雉于御座。會五坊人按鷹有離鞲欲舉者，上命縱之，徑入殿宇以搏畫雉。上驚賞久之，召元長入圖畫院為藝學”[2]。

作為宮苑畫匠，若無官方首肯，趙長元勢必不敢行此僭越之舉，而“上見之嘉賞，尋補圖畫院祗候”“上驚賞久之，召元長入圖畫院為藝學”也說明了宋初統(tǒng)治者對圖飾宮苑的鼓勵態(tài)度。除此以外，宋太祖時，“詔翰林畫工二人圖三禮品物制度于國學講論堂之壁[3]，并曾授旨石恪、巨然分畫“相國寺壁[1]”“畫煙嵐曉景于學士院壁[2];太宗時，命董羽“畫端拱樓下《龍水》四壁，極其精思，及畫玉堂屋壁《海水》[1]”、令高文進仿效高益舊本“畫行廊變相，及太一宮、壽寧院、啟圣院暨開寶塔下諸功德墻壁”、詔王道真“畫相國寺，并玉清昭應(yīng)宮壁[1]”等諸多史料，足可相互印證。

至北宋中期以后，宮廷以圖畫裝堂飾壁的藝術(shù)風氣日趨盛行。一方面，職掌“畫、裝鑾、捏塑[4]”的翰林圖畫院畫家、畫工們從事著為宮苑樓閣、衙署、寺觀廳壁裝飾圖畫的創(chuàng)作活動。而另一方面，宮廷大型的圖畫裝飾活動日益頻繁?；?“粉飾大化”“宣教天下”的政治訴求，北宋統(tǒng)治者多次以國家行政命令邀集天下畫手為宮殿、寺觀、衙署等建筑圖飾障壁，如祥符初“營玉清昭應(yīng)宮，招募天下名流圖殿廡壁[5]”、景德末“營玉清昭應(yīng)宮，募天下畫流逾三千數(shù)，中程者不減一百人[2]”、元豐中“修景靈宮，命畫院及四方名工共畫障壁，史稱盛事”[6]、治平元年“建孝嚴殿，奉安仁宗神御，乃鳩集畫手，畫諸屏扆、墻壁[1]”、宣和中“筑五岳觀、寶真宮征天下名士，使畫障壁，較修景靈宮為盛。其于圖畫，獎勵不遺余力[6]”、政和年間“徽宗建龍德宮成，命待詔圖畫宮中屏壁[7]”等等，可以說從真宗朝廷至徽宗朝，以繪畫粉飾廳壁可謂是久盛不衰。

二、文人雅士以繪畫裝飾廳壁相習成風

所謂“君之所向，天下趨焉”，在三綱五常的封建環(huán)境下，統(tǒng)治者的癖好自然為天下臣民垂范。而因北宋統(tǒng)治者于宮廷內(nèi)外所持續(xù)的粉飾圖畫活動，無不向世人充分展示著統(tǒng)治者的藝術(shù)癖好，自然引得天下臣民接踵而至。尤其是對于文人士大夫而言，通過參與繪畫裝飾活動，不僅可以使這些圖畫成為他們修身養(yǎng)性的生活常物和避離“塵囂韁鎖”的訴求載體，而更為重要的則是能“借此”與統(tǒng)治者展開積極的藝術(shù)交流，如丁謂蒙真宗賜《臥雪圖》時，真宗云：“卿到金陵日，可選一絕景處張此圖[1]”，而丁謂到任之后即刻將其施于巨屏，自然是為了完成皇帝的囑托等事例，皆充分說明了文人士大夫參與圖畫裝堂飾壁的目的之一，即通過參與裝堂飾壁的繪畫活動，貼合上意。而流行于文人雅士自的圖畫裝飾活動，大體可分為二類：

其一，延請職業(yè)畫家為府邸營設(shè)圖畫，雇主多為不善畫藝的官僚士大夫，如王瓘“石中令以禮召鸑畫昭報寺廊壁，厚酬金幣[2]”、趙昌“大中祥符中，受丁朱崖五百貫請托，為其東閣素壁畫生菜數(shù)窠及爛瓜生果等物[2]”、李懷袞“畫陳康肅第屏風[1]”、燕貴“畫呂文靖宅廳后屏風[1]”、屈鼎“畫龐相第屏風[1]”、朱宗翼與任安“合手畫慕容夫人宅堂影壁《神州圖》[7]”、高大亨“澤民邵侍郎嘗邀致于家，同季能兄弟合手畫圖障[7]”等，皆是由專業(yè)畫家代官僚士大夫所作的裝飾繪畫。甚至，統(tǒng)治者有時為了顯示對臣子的喜愛，也會遣派宮廷畫師為臣子圖飾府邸，例如鄧雍作徽宗朝侍郎、提舉時，其府邸的畫壁便是由“院人所作翎毛、花、竹及家慶圖之類[7]”。

其二，畫藝高絕的士大夫信手所作。為構(gòu)造風雅、清瞻的居住環(huán)境，或是雅興所至，某些精通畫業(yè)的士大夫們，也會營設(shè)壁畫、畫屏和掛畫，如大文豪蘇軾曾在臨華閣、郭祥正家、酺池寺等處作怪石、竹石、“小山枯木”等題材的畫壁、文同“愛于素屏高壁狀枯槎老枿[1]”、善畫墨竹的程堂“登峨眉山，見菩薩，……即寫其形于中峰乾明寺僧堂壁間[7]”、米芾“嘗作支、許、王、謝于山水間行，自掛齋室[6]”、劉涇“今成都大智院法堂壁間有《松竹窠植》[7]”、許道寧“長安涼榭中寫終南、太華二壁[1]”、倪濤“宣和間為都司。一日訪其友，戲畫三蠅壁間[1]”等等。

三、市民階層以圖畫粉飾店鋪、屋舍

依據(jù)史料文獻的記載，普通的市民階層以繪畫裝堂飾壁的現(xiàn)象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

其一，城市商業(yè)場所裝飾圖畫的現(xiàn)象。隨著城市商業(yè)競爭的激烈和事功思潮的興起，逐利的商人群體為了吸引客源，對店鋪的形象塑造逐漸重視，在店鋪之中粉飾圖畫尤其是名人圖畫成了當時商業(yè)營銷的慣用手段之一。特別是在北宋中后期，城市店鋪粉飾圖畫的現(xiàn)象尤為普遍，如孫家腳店“置圖畫于壁間，列書史于幾案，為雅戲之具皆不凡，人竟趨之[11]”、藥鋪“巷口宋家生藥鋪，鋪中兩壁，皆李成所畫山水”、食品店“汴京熟食店，張掛名書，所以勾引觀者，流連食客”、茶坊“大茶坊張掛名人書畫，在京師只熟食店掛畫，所以消遣久待也”“名畫李成，……不特楮素，揮灑盈滿箱篋，即鋪門兩壁亦為淋漓潑染”等商業(yè)場所，皆是于鋪中裝飾繪畫來招徠顧客。

其二，普通民眾的家居住宅中也出現(xiàn)了圖畫裝飾的身影。受財力限制，市民階層所能夠獲得的繪畫體裁，主要為：日常供奉的鬼神畫像，如江西地域“爰從近歲，傳習滋多?！赢嬿洒?，陳蟠幟，鳴擊鼓角，謂之神壇[8]”;名人畫像，如司馬光歿時，“京師之民皆罷市往弔，畫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飲食必祝焉[8]”;年節(jié)時日懸掛、張貼的年畫，如“靖康以前，汴中家戶門神多番樣，戴虎頭盔，而王公之門，至以渾金飾之”“近歲節(jié)市井皆印賣門神、鐘馗、桃板、桃符及財門鈍驢、回頭鹿馬、天行帖子”等，足以想見當時平民階層裝飾圖畫的風氣。[9]

四、結(jié)束語

宋以前，以繪畫裝飾廳壁的創(chuàng)作群體，主要是受統(tǒng)治者供養(yǎng)的宮廷畫師。而在嚴苛的人身依附關(guān)系的制約下，“仰統(tǒng)治者鼻息”而生存的宮廷畫師們自然有著為封建統(tǒng)治階層張目的義務(wù)，使得宋以前的繪畫裝飾大多集中在宮殿、寺觀、衙署等政教場所，也使得裝堂飾壁的藝術(shù)活動一直無法脫離出“宮廷貴族—宮廷畫師—政教場所”的閉合結(jié)構(gòu)。[10]

而入宋后，伴隨著社會在較長時間內(nèi)的相對承平和百姓的安居樂業(yè)，特別是在審美思潮不斷變遷的過程這，除宮廷畫家、畫工以外，以蘇軾、文同、李公麟、米芾等為代表的文人畫家和以“車載斗量”論之的民間畫工群體迅速壯大，他們在從事其他繪畫創(chuàng)作之余，也兼事著為宮殿、寺觀、府邸、商鋪等建筑粉飾圖畫的工作，而這實質(zhì)上也正是唐宋之際繪畫藝術(shù)嬗變的時代縮影。

參考文獻：

[1][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M].成都：四川美術(shù)出版社，1986.

[2][宋]劉道醇.宋朝名畫評[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4.

[3][清]王原祁.佩文齋書畫譜·卷十二·宋國畫學[M].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4.

[4][清]徐松.宋會要輯稿·職官·三十六[M].北京：中華書局，1957.

[5]岳仁譯注.宣和畫譜·卷四[M].長沙：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1999.

[6][宋]米芾.畫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7][宋]鄧椿.畫繼·卷十[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64.

[8]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87（18）[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9][宋]王應(yīng)麟.困學紀聞·卷十五[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

[10][宋]陳師道.后山談叢·卷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1][宋]蘇頌.蘇魏公文集·下冊·丞相魏公譚訓(xùn)[M].北京：中華書局，1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