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視域下“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何曉曉

摘要：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是近年來中國和東盟外交關系中的新理念和新方向。所謂命運共同體不僅包含共利益的現(xiàn)實追求，更需要共命運的價值認識?；バ判枨蟮纳仙⒌鼐壖拔幕南嘟兔媾R的外部壓力提供了價值視域下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動力。將共贏共享作為價值目標，共生共存作為價值前提，共商共治作為價值方式，可以為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一種新的分析視角。

關鍵詞：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中國外交;價值視域

中圖分類號：D822.3;D81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 （2020） 21-0265-03

一、前言

中國是海陸復合型國家，鄰國眾多，維護周邊的安全、穩(wěn)定、發(fā)展是中國外交的重點。東盟在中國周邊外交中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2013年10月3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攜手建設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講話中指出“中方……愿同印尼和其他東盟國家共同努力，攜手建設更為緊密的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①?！睎|南亞是中國首個提出與其建立“命運共同體”的地區(qū)。

二、命運共同體的價值之蘊

共同體的概念從政治學、社會學向其他領域延伸，在國際關系領域形成“國際共同體”的概念。目前“共同體”主要以兩種形式呈現(xiàn)，一種是以地域劃分的共同體，最具代表性就是歷史上曾經出現(xiàn)的“歐共體”。另一種是以領域性合作為紐帶的共同體，比如“經濟共同體”、“安全共同體”。 “命運共同體”是對一般共同體在概念和意義上的超越。它不僅體現(xiàn)了共同體成員的利益交融、相互依存，更具有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味。命運共同體是近年來中國外交的重要新方向和新目標。命運共同體是國際共同體的一種特殊形式，也是在國際共同體基礎上發(fā)展形成的新理念。

共同利益是命運共同體的必要前提。在共同體形成發(fā)展的任何階段，利益都是關鍵的因素。對于國際共同體而言，追逐利益是其進行互動的重要原因。漢斯·摩根索在《國家間政治》中指出，以權力界定的利益是國家政治領導人思考和行動的出發(fā)點。對于國際行為體來說，加入共同體能帶來共同利益的增加，即是明智的選擇。在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官方表述中，中國政府也明確“堅持從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和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出發(fā)”。

然而共同利益還不足以成為命運共同體的充分條件。命運共同體是“命運”與“共同體”的緊密融合，命運共同體的成員必須要有“共命運”的倫理共識并擔起“共命運”的責任②。因此，命運共同體是具有價值考量的。從時間范圍來看，命運共同體著眼的不是短期的利益，而是在歷史和現(xiàn)實的基礎上，基于對各自前途命運的強烈共識，尋求未來長期的價值融合。從空間范圍來看，“人類命運共同體堤：全球層面的，涉及全球人類共同福祉和關懷，更多體現(xiàn)一種價值理念③。

命運共同體的構建需要以共同利益為前提，然而僅有共同利益還不夠，還需要共同價值作為黏合劑和方向標。具有一定的價值共識，國際行為體才結合在共同體中進行互動。沒有價值共識，共同體的活動則無法開展，即使勉強開始，也難以延續(xù)。

三、價值視域下“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動力

從價值視域看，習近平提出的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主要有以下幾大構建動力：

第一，互信需求上升呼喚中國和東盟雙方的價值對話。經濟發(fā)展是中國同東南亞國家進行交往的重點，傳統(tǒng)觀念認為，經濟領域具有外溢性，經濟上相互依賴的加深，有利于促進雙方在其他領域的合作，加深雙方的信任關系。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并不十分理想。經貿合作的增多與政治互信的上升不是簡單的正向同步關系。中國和東盟雙方都具有互信需求，以建立更加持久穩(wěn)定的關系。這就要求中國和東盟在促進利益融合的同時，加強價值觀對話，發(fā)展出共同的價值觀和訴求，從“以利相交”向“以心相交”轉變。

第二，地緣、文化相近促進中國和東盟之間的價值交流。文化同價值之間有著緊密的關系?？梢哉f，價值是文化最深層、最核心的內容，反映文化的性質和特點，其形成也受文化的影響。中國和東南亞國家在歷史上都曾受漢文化圈的洗禮，漢字、漢化宗教、儒家倫理都深深影響人們的生活習俗和價值觀念④。因此，在文化因素的作用下，中國和東盟國家在價值體系上具有較強的相似性，更容易進行價值交流，形成集體認同感，推動建設“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

第三，外部壓力要求中國和東盟之間的價值溝通。隨著中國的崛起和中國與東盟國家的互動加深，在外交中打“軍事牌”或者“經濟牌”已經不能占據上風，價值觀外交成為新的突破口。與東盟國家結成價值觀同盟，將中國排除在所謂的“民主”、“法治”、“自由”等價值體系之外，以建立對華戰(zhàn)略優(yōu)勢，成為一些國家在東盟的戰(zhàn)略途徑，尤以美國和日本為甚。美國和日本在東盟實行“價值觀外交”主要是為了提高東盟國家對其價值“親近感”，使東盟國家對中國產生“疏離感”，以增強自身在東盟地區(qū)的影響力。中國和東盟國家之間需要進行價值溝通，減少雙方誤解，使雙方價值相親，命運與共。

四、“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的價值體系構成

習近平指出建設中國 東盟命運共同體需要堅持講信修睦、合作共贏、守望相助、心心相映，開放包容。這高度概括了中國和東盟在雙邊交往中應該遵循的價值原則，指導著中國 東盟命運共同體的建設方向。本文將價值體系分為價值目標、價值前提和價值方式三個層次，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一種新的視角。

（一）價值目標：共贏共享

共贏，簡單地說就是雙方（多方）共同獲利。共享，即共同享有。共贏主要體現(xiàn)在資源的獲得階段，而共享主要體現(xiàn)在資源的使用階段。

在獲利階段，中國和東盟雙方需要奉行共贏價值觀，在合作中共同獲利。第一，中國和東盟國家必須摒棄零和思維。在國際關系領域，零和博弈表現(xiàn)為追求國家相對利益最大化而不顧其他國家的安全和發(fā)展。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東盟國家也多為發(fā)展中國家，對經濟合作中的收益問題十分敏感。中國和東盟國家必須從戰(zhàn)略層面放棄零和思維，推動共同建立經濟新秩序，實現(xiàn)雙方的互惠互利。第二，中國和東盟需要加強合作，促進共同利益增長。中國和東盟的經濟具有相互依賴性，互為重要的貿易伙伴，經貿合作空間廣闊。根據中國海關總署的統(tǒng)計數(shù)據，2019年中國對東盟進出口貿易額達4. 43萬億元，增長14.1%。未來，中國和東盟將繼續(xù)秉持共贏價值觀，以“一帶一路”為平臺，以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qū)建設為重點，豐富雙方交流方式，提高合作效益，促進共同利益的增長。

在資源使用階段，要奉行共享價值觀。共享有兩層含義：共享權利和共擔責任。第一，中國在與東盟國家交往時應遵循正義原則。中國具有“以義為上”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愿與世界各國共同維護國際社會公平正義。就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建設而言，尤其需要注意共同體內部各國之間的差異，實行有差別的正義原則。這不是要求國家一味讓渡自身利益，特別是涉及到國家安全的核心利益，而是幫助貧困國家和地區(qū)，形成更具有分配正義的貿易環(huán)境和制度。第二，中國在與東盟國家的交往中應堅持對外開放，共享發(fā)展空間。中國強調堅持將自身發(fā)展和外部世界發(fā)展相聯(lián)系，共享發(fā)展機遇。中國設置廣西為第一個省級全域金融開放戰(zhàn)略通道，目的是為了擴大對東盟國家在金融領域的開放，共享經濟增長動能。這是中國向東盟開放發(fā)展空間機遇的一個具體措施，也是開放戰(zhàn)略的一個縮影，體現(xiàn)了共享的價值觀。第三，中國和東盟國家需要共擔責任。只有各國以積極的姿態(tài)參與地區(qū)和國際性事務，主動承擔責任，建立起國家內部安全防護機制和國家之間有效的溝通協(xié)調機制，才能化解危機，維護地區(qū)的和平和穩(wěn)定。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建設需要以共贏共享為價值目標，不僅要建立利益共同體，還要建立責任共同體。

（二）價值前提：共存共在

共存共在是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建設的價值前提。共存共在指的是國家行為體能夠獨立自主的擁有主權，并且能夠尊重其他國家主權的合法性，能夠自在行使國際法規(guī)定的權利，自覺履行義務。

首先，從個體國家來說，奉行共存共在的價值觀需要國家自身保障各項基本要素，以維持其生存和獨立。通常，人們認為主權、領土、居民和政權組織是現(xiàn)代國家的四個要素⑤。其中，居民和政權組織是國家內部層次分析的重點。居民，或者更準確地說人民生存狀態(tài)直接決定著國家的生存狀態(tài)?！耙匀藶楸尽焙汀巴饨粸槊瘛笔侵袊饨坏闹匾砟?。提升人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質量一直是中國國家工作的重點。外交為民，提高人民生存狀態(tài)是持續(xù)性的工作，需要中國和東盟國家在技術上不斷地摸索，努力地完善。政權組織是保障國家存在的組織前提，是國家進行政治統(tǒng)治和管理的組織基礎。政權組織的地位是否穩(wěn)定，政策是否科學、行動是否有力關乎國家的生存與安定。東盟包含國家數(shù)量較多，各國國內政權組織具體情況不一，如何保持政權組織的有力管理，穩(wěn)定國家內部局勢，關乎國家的生存，也關乎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其次，從國家之間來說，奉行共存共在的價值觀需要國家充分尊重和維護對方的主權。共存共在是國家主權原則在價值領域最基本的表達，也是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建設最根本的條件。冷戰(zhàn)后，伴隨著中國的崛起，中國威脅論”也在不斷演化。西方國家大肆炒作“朝貢體系復歸論”，宣揚中國將會在地區(qū)尋求特權，對包括東南亞國家在內的周邊小國采取脅迫政策。他們企圖離間周邊國家同中國的關系，使東盟國家在戰(zhàn)略上對中國的崛起抱有疑慮。因此，中國在與東盟構建命運共同體時更應注重對主權平等原則的表達和遵守。

最后，從地區(qū)層次來說，奉行共存共在的價值觀需要中國和東盟國家和平解決彼此之間的爭端，攜手應對共同的安全問題。南海問題自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一直是中國東盟對話關系的重要議題之一，在政治層面影響著中國和部分東盟國家雙邊關系的穩(wěn)定性，在安全方面則由于涉及主權權益引致中國和菲律賓、越南等東盟國家時而發(fā)生海上摩擦或艦船對峙，由此被視為“亞洲的火藥桶”。構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要求以共存共在為前提，實際上是在南海問題上傳達出信號，即呼吁有關各方以地區(qū)共同安全穩(wěn)定為目標，以和平的方式處理南海爭端。除了領土主權爭端外，中國和東盟還面臨著共同的安全問題。為此，中國提出“新安全觀”，并與東盟國家聯(lián)合通過了《中國與東盟國家關于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合作聯(lián)合宣言》，中國與東盟國家在安全議題上的合作邁上一個新臺階。目前，中國和東盟國家在反海盜、反毒品，反恐怖主義等領域的合作己初見成效，但仍需進一步推進制度構建與觀念協(xié)同，打造地區(qū)“安全共同體”的成熟穩(wěn)定。

（三）價值方式：共商共治

共商共治指的是中國和東盟國家在構建命運共同體的過程中共同商量有關決策，共同治理有關問題。任何國家都不愿意將自己的命運交付在他國手中，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務勢必要把握控制權。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不是中國的一言堂，而是一個包容、民主的大舞臺。

采取共商共治的價值方式構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需要加強各方的互聯(lián)互通，拓展合作平臺。中國和東盟面對的諸如區(qū)域貿易、區(qū)域和平、海陸安全等問題都不是單靠一個國家能夠應對的，只有國家間持續(xù)的合作，搭建平臺，構建機制，才能夠形成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處理、問題解決的完整鏈條。合作平臺的搭建提供了共商共治的條件，如果每個國家都各自為營，不進行互動，那也就失去了共商共治的必要?；ヂ?lián)互通是中國近年來在外交中的高頻詞，也是中國深化對外合作的途徑。目前中國和東盟的互聯(lián)互通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特別是在設施聯(lián)通和貿易暢通方面，各方都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但不得不承認，中國和東盟的互聯(lián)互通還存在很大的上升空間，海上互聯(lián)互通進展緩慢，部分國家對中國認同不足，民心相通遭受影響。未來中國和東盟需要擴大合作領域，增強互聯(lián)互通網格的密度和深度，創(chuàng)造更多的共商共治機會。

采取共商共治的價值方式構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需要給予各方話語權，特別要尊重東盟在合作中的主導地位?；ヂ?lián)互通，拓展合作是提供說話的平臺，給予話語權是讓各方都能夠說得上話。然而，共商共治不是說將任何決策的制定都進行絕對分割，均等地分配給每個國家，而是視具體情況而定，使各方都具有參與感。在地區(qū)經濟、安全架構中保持“中心地位”是東盟的核心追求@。因此，中國在同東盟構建命運共同體需要在言語和行動上對東盟在地區(qū)合作中的主導地位給予肯定。中國在公開場合的發(fā)言和正式出臺的文件中不止一次強調了支持東盟主導地位，并在具體行動上，對東盟主導的“10+1”、“10+3”、東亞峰會等多邊機制，始終采取積極參與、密切配合的態(tài)度。中國同東盟國家共商共治區(qū)域事務，使東盟在東亞合作中發(fā)揮了事實上的領導作用，在區(qū)域合作中開創(chuàng)了“弱者領導”的“小馬拉大車”新模式⑦。

五、結語

中國在外交中奉行“周邊是首要”，東盟又是周邊外交中的重點之一，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是中國以歷史為參照、以現(xiàn)實為依據，綜合考慮國際形勢和國家利益提出來的方案。思想是行動的指南，價值觀是外交思想最深層、最核心的表現(xiàn)。從價值觀視域分析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也充實了命運共同體中的“命運”之意。觀念需要落實到行動上，中國和東盟可以從價值目標、價值前提和價值方式三個層次上尋找行動的著力點，更好地建設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

注釋：

①習近平.攜手建設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N].人民日報，2013-104 （002）.

②王澤應，命運共同體的倫理精義和價值特質論[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05）：5.

③徐進，郭楚.“命運共同體概念辨析[J].戰(zhàn)略決策研究，2016 （06）：16.

④]孫西輝，論構建“中國東盟利益共同體”的外交戰(zhàn)略[J].國際關系研究，2013 （01）：132.

⑤李少軍.國際政治學概論[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97.

⑥邵建平，中國的東盟政策：誤解與正解[J].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17 （01）：93.

⑦張?zhí)N嶺.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我對東亞合作的研究、參與和思考[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