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璐瑤
四川省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2016級15班
這片土地,原本就多產(chǎn)故事。
潺潺的孔雀河畔,頭戴氈帽的樓蘭姑娘似乎在淘洗著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仙樂飄飄輕綢回,該是無數(shù)人幻想中的大唐西域。
……
幾十年后,前金阿姨第一次回到這里,撿拾起昭蘇草原上、回蕩著兒時笑語的夢。
李玲老師看到天山流淚了,她說不知給多少學(xué)生講起這座迷人的雪峰,而自己從未來過。
……
那,這里有我的故事嗎?我是否只是一個過客?
《遠(yuǎn)方的家》里那個在雪山木屋前彈吉他的老爺爺、《冬牧場》里那只閃爍著天空之色的戒指……再到每一篇令我繾綣的文字。不,我與這里已經(jīng)相識很多年了,我對她很親近,她對我,和別人不一樣。
她在以怎樣的方式與我見面?
是對面那個來自石河子的男孩嗎?一場穿越在平原與荒漠的火車之旅?
是偶然看向窗外、祁連山贈我的一片星海嗎?
是烏魯木齊白色的高樓身后那泠色閃耀的雪峰?還是清晨的涼風(fēng)吹動著楊樹葉子沙沙響?
都是,這些都是我最心滿意足的見面方式。
我癡迷地望著路上穿行的陌生而美麗的面孔,他們精致的鼻梁、明亮的眼睛、特有的強(qiáng)烈陽光下健康的皮膚……不時走來一曳長裙的優(yōu)雅女子,又一位緊身短衣的摩登女郎,她們都抹上亮麗的口紅、戴著閃耀的寶石,鈴鈴笑語與烏黑長發(fā)間盡洋溢著一股平原女性沒有的活力,就算是穩(wěn)妥妥抱著小孩子、推著嬰兒車的媽媽們,照樣精致漂亮。人群中一位老太太很特別,她雖然背有些駝、走路需要人扶著,但依然佩著珍珠項鏈、戴著微光閃閃的紗巾,畫了眉毛、抹著口紅,是的,她依然很美。她們確是唐朝那只能歌善舞的民族的后裔。
砰地電梯門一閃,我不合時宜地闖入了一個世界。斑斕的燈光和玻璃屏風(fēng)……我還來不及看,歡快的樂曲里走出一位高高的、妝容精致的維吾爾姑娘。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她,她是那么驕傲自信、魅力四射,而自己頗像一只稚氣的小羊,呆呆地立在角落里,局促不安被人一覽無余。
“藏族人向往天堂,維吾爾流連人間?!蔽液茏缘糜谧约旱南敕?。
我總是不自主地搜尋著一切新奇的事物,她對我來說真的好像一片“異域”,徹徹底底地有著和我不一樣的生活,踏在這片土地上,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有來自雪山的空氣,每一次抬頭都看見粉色的微光,每一個腳步都有踩下去的重量。
她的天黑得很早,她的陽光不溫不燥,時來輕柔的風(fēng),總讓我想閉上眼。
導(dǎo)游每次叫我“小姑娘”,我都會報以她一個微笑、一聲謝謝。盡管她和大家之間有一些不愉快,但我總能原諒,并認(rèn)為這是新疆人依然天真的特點。
有人說四川人叫“川耗子”,精明得很。
而新疆人不善言談,甚至計算能力不太好,他們似乎有些木訥。
也許這片土地和內(nèi)陸隔了些大山大河,他們沒那么重地受到內(nèi)陸習(xí)氣的污染,也因為歷史吧、因為祖輩們千辛萬苦開創(chuàng)這片土地,他們愿意保留些樸實的品質(zhì)。
我相信千篇一律的冷水魚餐館不是他們的本色,我不愿意多看一眼大巴扎里目光有些冷淡的商販,我不能說服自己像同行的人那樣接受一些失落。
因為這片土地的雪山長河、空氣陽光這么純粹。
因為我心里還珍藏著那段親切的對話。前金阿姨和一位祖籍東北的胖叔叔,兩個異鄉(xiāng)人一個回到這里、一個安居在這里,一個回顧自己的童年、一個談到自己曾經(jīng)帶過一隊瀘州的老兵,在喬爾瑪陵園哭了。我記得那時是中午,空氣很靜,我們躲進(jìn)涼亭里,享受著這溫馨的休憩。
但當(dāng)我走進(jìn)路邊的水果店,向賣水果的小姑娘要了一只塑料袋,我似乎一下子從幻夢墜入了現(xiàn)實。其實烏魯木齊和中國的城市有什么分別呢,人們的生活都一樣,柴米油鹽一樣、喜怒哀樂也一樣??墒牵驗槿藗兊挠洃?,因為有情感的人們,用文字、圖像,傳達(dá)出蘊涵豐富的烏魯木齊、引人心生迷戀,我依然愿意,以文字、以圖像、以音樂來記憶她。
我路過她,好像是一陣風(fēng),輕輕一瞥。
但我自信這里有我的一份故事。我懷著那么一種熱烈的感情來到這里,受到她美好的迎接,我也給她留下了一些東西,比如給賣哈密瓜的維吾爾老爺爺一個微笑的回應(yīng),真誠地對街邊手舞足蹈的小男孩笑了笑……
最后飛機(jī)起飛,我捧起一本寫她的書來。身邊一位叔叔可能往返于成都與烏魯木齊已經(jīng)很平常了,電話里他告訴對方可能幾天后又會回來。而在我,這是一次鄭重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