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江
宋明道學或廣義的理學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是程顥(還有他的弟弟程頤),實踐它而最有成效的人物應首推程顥。這樣說不意味著否定北宋其他人物發(fā)揮的作用,也不意味著接受道統(tǒng)論者把程顥說成是孟子之后儒學的真?zhèn)髡?。對于程顥的道學或者哲學和思想,我們有各種各樣的研究(1)有關程顥的研究,參見[英]葛瑞漢:《中國的兩位哲學家:二程兄弟的新儒學》,程德祥譯,鄭州:大象出版社,2000年。;對于他的生平、行事和活動,我們在傳記和個別視角下也有所考察(2)有關程顥的傳記,參見徐洪興:《曠世大儒:二程》,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盧連章:《程顥程頤評傳》,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但是,對于程顥這樣的士大夫來說,這是不夠的。這不止是對他的思想和學說需要進行社會史的研究而言的,對他的哲學、信念和他的生活、行為和實踐之間具有的密切關系的考察也是如此。
歷史上,儒家的學說、道德信念始終同淑世和政治實踐有高度的互動關系(3)包弼德指出了這種方法的重要性,并進行比較宏觀性的考察。余英時則從政治史的角度探討了朱熹的理學同政治和歷史的關系。(參見[美]包弼德:《歷史上的理學(修訂版)》,[新加坡]王昌偉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13—133頁;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4年,第400—457頁。)。一個儒家信徒?jīng)Q不是一位純粹的哲學家和思想家,至少就他們的愿望來說不是,何況儒者在過去大部分時間中,他們的身份和角色一直是多重的——治學、修身、行道和治世等。宋代士大夫?qū)Υ擞懈M一步的自覺,他們的哲學同其生活、行動和實踐息息相關。程顥是其中最具典范性的一位。他的道學、倫理原則為他的生活、行動和實踐提供了信念和指導,他的生活、行動和實踐印證了他的信念和原則。從兩者的關系來探討這位儒家人物是一個值得嘗試的重要角度,我們對他的認識因此將發(fā)生一定的變化,他的形象也將因此得到不同于已有的描述。
唐宋轉(zhuǎn)變和宋代革新的主要地方之一,是宋儒涌現(xiàn)出的并逐步興盛起來的士大夫的天下使命感、道義感和淑世易俗的擔當精神(4)這種精神,錢穆稱為“士大夫的自覺精神”、包弼德稱為“士的轉(zhuǎn)型”;余英時稱之為“政治主體意識的顯現(xiàn)”(參見[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轉(zhuǎn)型》,劉寧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45—100頁;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第210—230頁;錢穆:《國史大綱(修訂本)》下冊,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557—561頁。)。這種精神往往以宋代新儒家自覺地批評佛、道對事物的否定性立場(“無”和“幻妄”)及出世表現(xiàn)出來。促使這一精神產(chǎn)生的部分原因,是宋代從唐代的貴族門第政治、藩鎮(zhèn)割據(jù)政治、后唐的武人政治轉(zhuǎn)向平民政治,轉(zhuǎn)向君主和士大夫的共治(5)參見陳植鍔:《北宋文化史述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第13—150頁。把儒家的精神看成是以治世為中心,強調(diào)了儒家入世和入仕的特征。宋孝宗趙昚在《三教論》說:“大略謂之,以佛修心,以道養(yǎng)生,以儒治世?!?參見[宋]劉謐:《三教平心論》卷上,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年。)。于是,儒家以不同于漢唐的新形態(tài)復活了,儒者和士大夫人在社會和政治生活的重要性大大提高了。人們談到宋代士大夫的使命自覺,大都會以范仲淹(還有宋初三先生)為這一精神(“憂天下”和“樂天下”)的發(fā)動者。程顥(1032-1085)則是光大這一精神的重要人物之一。
兩組患者經(jīng)治療耳石癥的眩暈和位置性眼震癥狀均有所改善,且治療后四周時效果更明顯,研究組患者根據(jù)患者病情選用不同復位手法,治療療效顯著優(yōu)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在程顥人生和思想成長的年輕之時,直接受到年長于他的周敦頤和張載的影響。周敦頤和張載是北宋五子的兩位,也是北宋士大夫精神自覺和宋代儒學復興的重要人物。按照程頤的記載,他的兄長十五六歲時,受到周敦頤論學方面的觸動而發(fā)生的轉(zhuǎn)化:一是開始厭惡一般人旨在求得功名利祿的科舉習氣(“遂厭科舉之業(yè)”),二是立下追求道和真理的志向(“慨然有求道之志”)(6)參見[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638頁。。這兩點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為我們認識程顥的“士大夫精神”提供一個出發(fā)點。程顥之后的人生選擇、志愿和行動,都是在這一正一反立場發(fā)展起來的。
先說第一點。宋代擴充科舉制度和對文官政治的注重是相輔相成的。在一般意義上,宋代的科舉制度同時具有選拔人才和選拔官員的雙重意義。對一些人來說,科舉的意義主要在于它是獲得官職和俸祿,即世俗所說的“功名”的機會;對另一些人特別是對于儒者來說,科舉考試主要是獲得從事政治事務和淑世的機會。程顥對科舉的厭棄,指的是世俗追求科舉功名的習氣,而不是完全排斥科舉制度。這正好可以解釋他為什么沒有放棄科舉考試。確實,程頤入仕走的仍是科舉之路。他的母親預測他能夠金榜題名并應驗了。26歲時(公元1057年,嘉祐二年),他考中進士,獲得從事政治事務和實踐他的政治理念的機會和方式。
政治是一個需要權力和運用權力的領域。對于具有政治目標的儒者來說,為了實踐和實現(xiàn)他們的政治期望,就必須獲得從事政治事務的機會,也就是說必須獲得政治上的職位和權力。但真正的儒者同一般的考取科舉功名的人不同,他們是帶著強烈的政治目標和沖動走向政治世界的。他們不以獲得官職和權力為目的,只是將之作為實現(xiàn)自己政治抱負的機會。按照韋伯的說法,他們是將政治作為自己的生命、以政治為天職和為了政治而生存的人。為政治而生存的人,當然也要從他們的工作中獲得報酬和俸祿,但他們不同于那些將政治作為固定收入來源和靠政治而生存的人。他們熱愛的首先是政治這項事務本身,愿為它而獻身,并在政治事業(yè)中獲得內(nèi)在的滿足感。程顥就是宋代儒者中為了政治而生存的人之一,具有政治上的使命感和抱負,為了實現(xiàn)他的政治信念而投身于政治的事務(7)程顥的詩表達了對政事的某種超然,以及想游離于社會事務的傾向,這可以看成是程顥在特殊語境下的產(chǎn)物,而不是他的整體立場。想像一下,當我們從繁忙的政事中走出來,找到閑暇,游覽山水,一時的清新和放松,自然會流露出超然的情懷。。
程顥通過科舉入仕或者獲得權力的始終,一直都認為他不是為了世俗上的功名利祿,而是為了治世和淑世。按照《庭聞稿錄》(楊公之子迥所記)所說,程顥不同于常人,他關懷的是天下國家而不是個人的功名,“圣人志在天下國家,與常人志在功名全別”(8)[宋]朱熹:《伊洛淵源錄》卷三,《朱子全書》第12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第956頁。。對于程顥來說,一位真正的儒者無論求學還是做事,都要遠離求名求利之心,“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為偽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9)陳榮捷:《近思錄詳注詳集評》,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76頁。。從程顥的公私之別來看,從事政治事務的人有功名利祿之心,就是私心和私欲;相反,如果他超越了功名利祿之心,時時刻刻牢記著公眾的利益,秉承道義和公正行事,就是公心和公德。如果說權力容易使人腐化,那么如何防止權力的腐化就一直是政治事務的一個難題。儒家一般站在一個更高更積極的立場上來看待公共權力的使用。在儒家看來,一位具有道德自覺、自律和自我約束的人(賢人、君子乃至圣人),他就能夠克制自我的私心和私欲,克服權力的濫用。從人的內(nèi)在約束和自我的道德操守出發(fā)來從事政治,即使用現(xiàn)在從事政治領域的標準來衡量,也不能說它是完全過時的,雖然現(xiàn)在更注重的是制度約束?;氐匠填椖抢铮覀兛吹降氖撬麑Φ赖乱庵竞偷虏俚钠谠S和承諾。
程顥年幼時在家庭中受到的良好倫理道德教育給他帶來的影響不能忽視。東晉時代有一位被譽為廉吏的吳隱之(字處默,濮陽鄄城人,?-414年),到廣東上任時,路經(jīng)距廣州不到20里處的石門,此地有一處泉水被當?shù)厝私凶觥柏澣?,傳說路過的官員如果喝了它會變得貪得無厭。顯然,這是人們出于勸誡官員廉潔自律這種良好動機而編出的故事。具有強烈道德自律的吳隱之對他的親人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越嶺喪清,吾知之矣?!彼匾鈦淼饺?,不僅酌而飲之,還寫下表述自己廉潔情懷的《酌貪泉》詩:“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彼员攘疂?、清高的伯夷和叔齊,誓言不改初心。事實上,吳隱之為官的潔身自好和清廉勤儉聲聞朝野,受人稱道,同西晉的金錢拜物教(《錢神論》)盛行和東晉的生活奢華形成明顯反差。有一次程顥的母親給他講了這個故事,他聽后很受觸動,寫下一句詩“中心如自固,外物豈能遷?”其中,“中心如自固”表達的是道德意志和自律情懷,同他年長之后表達的信條具有內(nèi)在一致性。比如,在《遺書》卷六,程顥有“內(nèi)重則可以勝外之輕,得深則可以見誘之小”之言;在《遺書》卷十五,他有“學者先務,固在心志”之語。在“外物豈能遷”,程顥優(yōu)先修煉“心志”所要達到的目標,就是上一句的“內(nèi)重”和“得深”。一個人有了這樣的心志,他就能超然地面對外在物質(zhì)和名利。程顥在政治生活中的經(jīng)歷,驗證了他的信念(具體行動后述)。
這是我們要說的第一點,即從程顥在科舉和政治上超越功名之心來看他的“士大夫精神”自覺。而從程頤說他兄長的“求道之志”來看程顥的“士大夫精神”,我們要面向的則是程顥更廣的精神和行動世界,是貫穿他一生中的志愿和目標,這是其“士大夫精神”自覺的第二點。在哲學和學問上,程顥受到釋道的影響實際上遠不像程頤說的那樣“未知其要,泛濫于諸家,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10)[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第638頁。。從十五六歲見周敦頤受其影響有“慨然有求道之志”,到修學和科舉入仕,再到后來的為學,都看不出程顥泛濫于諸子和出入釋老的明顯經(jīng)歷,他走的主要是正統(tǒng)的儒學路線。在致力于重新闡釋和塑造儒家、復興儒家的人文主義和賢人政治的過程中,他表現(xiàn)出抵制所謂釋老的出世主義和逃避主義的明確立場。程顥的“求道精神”既是追求儒家的道德真理的過程,又是實踐它的過程。
(4) 工程應用實踐表明,基于注漿模擬試驗優(yōu)化的注漿及支護設計參數(shù),達到了良好的止水和圍巖加固效果,圍巖的承載能力和穩(wěn)定性顯著提高,為富水強蝕變巖TBM段安全施工提供了保障。
在擔任鎮(zhèn)寧軍節(jié)度判官時(1070年),程顥不畏權勢,竭力保護清河的士卒,使他們不受到傷害?;鹿?中人)程昉為外都水丞,恃勢蔑視地方州郡的管理權,要抽調(diào)清河所有筑堤的兵卒去治二股河。按照清河的法律,這里的兵卒不能到外地做勞役。程顥沒有屈服程昉的權勢,他依照清河的這一法律拒絕抽調(diào)。程昉不甘心,他奏請朝廷獲命抽調(diào)清河八百兵卒給他。當時天寒地凍,程昉不顧兵卒死活,虐待他們。兵卒不能忍受,紛紛逃跑回城,州官們聚焦在城上,畏懼程昉,擔心怪罪他,不敢打開城門。程顥勸說大家:兵卒逃死而歸,如果不讓他們?nèi)氤?,勢必為亂。如果程昉怪罪他,他來擔當。兵卒入城后,程顥撫慰兵卒,同時與他們約定休息三日后再去復工,兵卒們歡呼響應。程顥保護了他們,也得到他們的擁護和愛戴。程昉威脅說,這一事件是程顥引起的,要告發(fā)他。程顥的做法深得民心,最后程昉對他無可奈何。
她忽然打斷我。先是輕輕一笑,然后是很憂傷的表情。“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會兒嗎?我知道這很失禮,您一定以為我另有別的目的。畢竟我們一個小時前才認識,換了我也會猜疑?!?/p>
“才識”的重要性在程顥的政治生涯中很快得到體現(xiàn)。程顥科舉及第(1057年)后第二年,就被委任為鄠縣主簿(1058-1060年)。這是他從事政治事務生涯的開始。從事任何實際工作都需要經(jīng)驗,政治領域同樣如此,或者說更為重要。此時,程頤還很年輕,其人文知識和學養(yǎng)不等于就是從事實際工作的經(jīng)驗和能力。傳記說縣令不了解他,這在情理之中。宋代的縣主薄是掌管文書并兼理官署訴訟等部分事務官的佐吏(有人將之類比為現(xiàn)今的秘書長)(20)曾任同安縣主簿的朱熹指出,主簿的職責主要是掌管簿書(文書)、征稅、出納、印章、參與訴訟等。,在地方政府中的職位雖然并不顯赫,但要具有多方面的綜合能力。程顥上任后很快就兼理了一件訴訟案。這是當?shù)厥逯吨g因宅地中發(fā)現(xiàn)的錢幣(陪葬的“瘞錢”)而產(chǎn)生的糾紛。侄子的叔叔借居侄子家的房子,叔叔偶然中在宅地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錢幣并認為應該歸屬于他(發(fā)現(xiàn)者)。但侄子說這些錢幣是他父親埋下的,應該歸屬于他。雙方爭執(zhí)不下,侄子將他的叔叔告上法庭,請縣令裁決??h令感到這個案子棘手,不好裁斷。但程顥稱判斷這個案子并不難。他敢這樣說,應該是胸有成竹。顯然,沒有證據(jù)無法直接證實原告說謊沒有。程顥要弄清楚的是這些錢究竟是不是原告的父親埋下的。他從原告那里得到的證詞是,他的父親埋下這筆錢是在四十年前,他的叔叔租賃他家的宅子有20年的時間。程顥從挖出的銅錢中看出,這些錢都是四十年前所鑄的古錢,世間不會選擇古錢作為瘞錢埋藏于地下。程顥從中得出結(jié)論——原告所說不實。面對程顥的理正辭嚴,原告只好認輸。程顥憑借他的查證和敏銳的判斷力幫助縣令裁決這件訴訟案,讓縣令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基于儲能實時修正雙環(huán)控制的微電網(wǎng)能量管理方法//賈科,林瑤琦,陳奕汝,畢天姝,劉搏晗//(14):131
程顥不求功名利祿的“厭科舉之業(yè)”的超然和追求道德真理的“求道精神”整體是統(tǒng)一的,都屬于宋代士人擔當天下使命和責任的“士大夫精神”的一部分。上述對于程顥士大夫精神的考察,主要側(cè)重于他的志愿、信念和倫理原則方面。但正如一開始就強調(diào)的,程顥不是只表達心愿、信念和倫理原則的人,他還是他的信念和倫理原則的實踐者,是一位淑世的行動者。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我們將從不同方面主要考察他的這方面的角色和表現(xiàn)。
勞動不僅構(gòu)成人類社會的物質(zhì)基礎,而且在其發(fā)展過程中生成了人類歷史的不同階段。馬克思認為:“勞動過程的每個一定的歷史形式,都會進一步發(fā)展這個過程的物質(zhì)基礎和社會形式。這個一定的歷史形式達到一定的成熟階段就會被拋棄,并讓位給較高級的形式?!保?]1000由此可見,勞動形式的轉(zhuǎn)變與歷史形式的轉(zhuǎn)變有著密切的關系。
為政治而生存和投身于政治的人,不僅要有熱忱和熱情,更要有賢明、才識和敏銳的判斷力和行動力。人們不難具有理想和價值,也不難具有好的動機,難的是如何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價值,以及如何把好的動機變成好的結(jié)果。用理想去代替行為的人,缺乏實踐能力;用良好的動機去代替結(jié)果的人,只會憑著信念和熱情去行動,不懂得如何去獲得良好的結(jié)果。如果單獨做一個人自己的事情,他做得如何,其行動結(jié)果影響的主要是他一個人。但在政治領域中,一位執(zhí)政官的行為如何,其結(jié)果自然影響到許多人。他的權力越大、動員的資源越多,他的行動結(jié)果產(chǎn)生的影響就越大。儒家的人文主義政治同樣要運用權力。執(zhí)政者特別是位高權重的人治理社會,就像醫(yī)生治理病人那樣,不能只憑著信念行動,也不能只憑著熱情行動,他必須具有只夠的才智和判斷力(18)“聰明達理”就是政治家的才識和良好的判斷力。游酢的《書行狀后》記載說:“先生生而有妙質(zhì),聞道甚早?!?《二程集》第1冊,第334頁)晉代楊泉的《物理論·論醫(yī)》有一斷非常著名的話:“夫醫(y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達理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他既要謹慎、明辨是非,要能做出好的判斷和可行的決策,也要剛毅和果斷。對程顥來說,這些能力是從事政治的士大夫所需要的“才”,再加上誠,人就能普治天下(“才與誠一物,則周天下之治”)(19)《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二程集》第1冊,第114頁。。
后來,他的母親因病故去。她就和他商量說,到省城來工作吧!他說他離不開他的學生們。她就沒再堅持,她知道他的固執(zhí)。不見面時,倆個人就用手機短信聊天。她總是貪睡,他就說她是永遠睡不醒的一頭小笨豬。
張載給程顥的信提出的問題是,人的道德修煉目標如何避免受外物的誘惑并保持內(nèi)心的寧靜(“定性”),用荀子的說法就是將人的心性從人被物役使轉(zhuǎn)化為人役使物(16)這一問題同《禮記·樂記》的說法也有關:“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惡形焉。好惡無節(jié)于內(nèi),知誘于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對程顥來說,張載的這種立意太低了,這不僅會導致心性有內(nèi)外的問題(“以己性為有內(nèi)外”),還會導致人對于外物疲于應付、難以克服的困境(“茍規(guī)規(guī)于外誘之除,將見滅于東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程顥認為定性的根本不是心性對于外物保持不動心,而是靜中能定、動中也能定(“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nèi)外”),是物我之兩忘(“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 )(17)以上引文均見[宋]程顥:《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二程集》第2冊,第460—461頁。。在程顥看來,君子的學問是保持虛心和大公(“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由此,他能夠恰如其分地應對來自外界的任何事物。程顥立論的境界,可能就是孔子所說的“從心所欲不逾矩”。
程顥在政治上的才識也因另一個案件得到證明。1064年,程顥開始擔任晉城縣令(1064-1067)。在此,他遇到一起詐騙案(21)有的記載說,這是他擔任監(jiān)察御史時(宋神宗熙寧年間,1068-1078年)遇到的案子。,憑借自己的才識和判斷力作出公正的裁決。當?shù)赜幸粦舾蝗藦埵?,他父親病死后的第二天,竟有一位老叟突然上門,聲稱他才是這位張氏的親生父親。這位張氏既驚詫又莫能言辯。他們前往縣衙求縣令作出裁斷。這位老叟聲稱自己是醫(yī)生,他遠出為人治病時,他的妻子生下這位張氏。由于家貧,她將孩子送給了張家。程顥聽取了這位老叟的供詞后,冷靜地詰問這位老叟有什么憑證可以證明他所說的是真實的。老叟有備而來,知道空口無憑,呈上一張紙,記載了哪年哪月,他妻子把自己的兒子給了“張三翁”。程顥憑直覺一開始就懷疑這位老叟說的不是真話。當他看他“張三翁”的“翁”這個字時,程顥詢問張氏的年齡等情況,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位老叟是在說謊。當時,張氏的父親才四十歲,怎么可以稱之為老翁。他識破了這位老叟的謊言。這位老叟對程顥的機敏深感驚訝,不得不承認說自己是在說謊并當庭認罪。
這是程顥在地方縣政中憑借才識、冷靜和判斷力判決的兩個訴訟案件。這兩個案件都不是嚴重的刑事案件,而是民事糾紛案和欺詐案,不需要復雜的取證,需要的是裁決者的機智和敏銳,這正是程顥所具備的。程顥擔任主簿的才識等,還有后來他擔任晉澤州晉城令(1064-1067)等地方官職的表現(xiàn),都證明他是一個公正、正直的官吏。例如,他在擔任地方官職不久,有一位更高職位的人想推薦他到升任更高一層的官職。按照記載,這位人士一再詢問程顥希望得到什么官職(“多問所欲”)。這令正直的程顥感到不悅,他直言不諱地說“薦士當以才之所堪,不當問所欲”(22)[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第631頁。。政治領域如同其他領域一樣,人們推薦誰不推薦誰,難免受人之常情和人與人之間關系意識的影響。程顥也不能說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但他對關心他的好心人表達出如此立場,說明他認為這種做法失去舉薦人理所當然要以人的才識為先的原則。程顥的才識有來自他的家庭教育方面(政治方面受到他父親的影響),也有來自他好學深思或天資聰穎的方面。程頤的《明道先生行狀》說他“生而神氣秀爽,異于常兒”(23)同上,第630頁。。他的叔祖母曾抱他出去,不知道她頭上的釵墜失,幾天后發(fā)現(xiàn)并去找。當時程顥還不會說話,但他用手指示方向,家人按他指的方向去找果然找到了釵。家人對他的機靈感到驚奇。
程顥對人的誠信不分貴賤,一視同仁,即使對奴仆也以誠相待相知,同他相交的這些人受其信任也不欺妄。記載說,他在澶州派遣一位奴仆攜帶許多錢幣前往京師采購物品,這位奴仆沒有父母,也沒有妻子和子女,孤立一人,程顥的同僚聽說他對這樣的人委以重任,既驚訝又譏諷。但這位奴仆按期而回,順利履行了程顥對他的委托,之前懷疑程顥做法的人也嘆服程顥他的知人善任。
從事政治事務的人,要有韋伯所說的“以政治為天職”的熱情和激情,要有強烈的榮譽感、使命感和責任感,要忠于職守、履行職責,為政一方造福一方。作為一位士大夫(儒者和官員),程顥是能夠?qū)㈨f伯所說的信念和倫理同政治實踐統(tǒng)一起來的人。他具有強烈的政治信念和抱負,并以忠誠和敬業(yè)的精神,充分履行了士大夫的角色。上面我們注重的是程顥的才識和他的判斷力,下面我們通過一些不同的方面,看看程顥是如何將他的信念倫理同他的政治實踐和行動統(tǒng)一起來。
假定波浪載荷引起砂質(zhì)海床孔隙水的滲流滿足達西定律,滲透系數(shù)為常數(shù),海床為各向同性介質(zhì)?;诒葕W動力固結(jié)方程,海床的控制方程為:
在繼電保護系統(tǒng)中,隱性故障在系統(tǒng)正常運行時不會表現(xiàn)出來,當故障問題嚴重或電力系統(tǒng)出現(xiàn)壓力的情況下才會被發(fā)現(xiàn)。因此為有效降低繼電保護系統(tǒng)隱性故障發(fā)生幾率,相關工作人員也要做好構(gòu)建繼電保護系統(tǒng)故障線路集工作,Q其中,線路集主要是由當線路故障發(fā)生后,故障線路相連母線及潮流越限線路共同組成,可更好的判斷出故障線路所處區(qū)域,并為分析繼電保護系統(tǒng)故障發(fā)生路徑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
政治事務中的常態(tài)是按章行事,但在特殊情況下,為了緊急處置突然的事態(tài)減少損失和危害,又需要采取非常態(tài)的做法,當機立斷來應對事態(tài),但這面臨著承擔違章行事的責任。正是因為事后要承擔責任,官僚主義者寧愿失去時機也要照搬規(guī)章。程顥是優(yōu)先考慮民眾利益的人,他寧愿受到責問也要去做應該當機立斷的事,主動地去盡自己的責任,并勇于承擔后果。他執(zhí)掌上元縣時,有一年盛夏,灌溉許多稻田的塘堤大決,需要很多人才能將之堵塞住。按照規(guī)定,他應該先行呈報上級,上級再稟報漕司,然后再行處置,前后需要一個月。由于時間緊急,為了民眾的利益,他不顧自己的得失,沒有采取上報批準的通常程序,而是果斷處置了決堤,保證當季稻谷的豐收。程頤記載說:“江南稻田賴陂塘以溉,盛夏塘堤大決,計非千夫不可塞,法當言之府,稟于漕司然后計功調(diào)役,非月余不能興作。先生曰:‘比如是,苗槁久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彀l(fā)民塞之,歲則大熟?!?29)《二程集》第2冊,第631頁。這是程顥從真實情出發(fā)為了百姓的利益做出的負責的行動。程顥的責任感在清代受到乾隆的肯定,認為程夫子具有“圣賢出仕之心”,他不是“俗吏”,不為一己的功名,也不為文法所拘(30)參見[清]乾隆:《欽定康濟錄》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史部》第663冊,北京:線裝書局,2013年。。
具有責任倫理的人,在關鍵時刻他們也能夠挺身而出,解救危險。在鎮(zhèn)寧軍節(jié)度判官的職位上,程顥的盡職盡責精神贏得人們的贊譽。由于洪澇,地處濮陽的曹村的河堤有決口。當時,他正在百里之外的小吳進行搶救。州帥劉渙向他告急,請他馳援。面對重大的自然災難,程顥連夜趕來,對在橋上等他的劉渙說,如果曹村決堤,殃及京城的后果可想而知,稱“臣子之分,身可塞亦為之”。他請劉渙將所有的兵卒調(diào)撥給他,說如果他堵不住決口,請劉渙親帥禁兵繼之。他動員兵卒們說:“朝廷養(yǎng)爾輩,正為緩急爾……吾與爾以身捍之?!?31)[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第635頁。兵卒們受到感動而奮發(fā)。決口的水流甚急,有人懷疑搶救是否有用。程顥不為所動,挑選出一些善泅者,讓人們拉起繩索,從兩邊同時救堤。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激戰(zhàn),他們使用各種辦法,終于堵住了決堤,保護了河堤下游的安全,也保護了京城的安全。
宋代的扶溝縣隸屬于開封府,是京畿之地,要說它應該得到很好的治理,事實上并非如此。1078年開始,程顥主扶溝縣政務,決心改變扶溝縣每年都會遭遇水旱的災害。扶溝地勢低凹,每年夏季一旦多雨就排水不暢,發(fā)生水澇災害;遇到干旱,雖然低凹,也沒有水可以用來灌溉。這是需要長久之計,非一時之功。但官員們往往任期三年,很難有所作為。因此,一直以來,在扶溝地任職的知縣們都聽之任之。程顥深知在他短短幾年的任期內(nèi)也不能徹底改變這種現(xiàn)狀,他決定先治理一部分河道和溝洫,開個頭,后來者認識到這對當?shù)睾苡泻锰?,他們就會繼續(xù)去做。與此同時,他還致力于扶溝的教育和教化事業(yè)。不幸的是,程顥決心要致力的這些利民事業(yè)還沒有告成,就因他被調(diào)離而只好中止,這讓他十分感慨,甚至將之歸于自己不可以把握的命運。但他并不因此感到后悔,他認為做了應該做的事,盡了自己的“心力”。程顥對這一經(jīng)歷有一個自述:“以扶溝之地,盡為溝洫,必數(shù)年乃成。吾為經(jīng)畫十里之地以開其端,后人知其利,必有繼之者矣。夫為令之職,必使境內(nèi)之民兇年饑嵗免于死亡,飽食逸居,有禮義之訓,然后為盡。故吾于扶溝,開設學校,聚邑人子弟教之,亦幾成而廢。夫百里之施,至狹也,而道之廢興系焉。是數(shù)事皆未及成,豈不有命哉與!然知而不為,徒責命之興廢,則非矣。此吾所以不敢不盡心也。”(32)《宋元學案·明道學案下》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575頁。
本例患者麻醉誘導過程中,嚴格避免輸膠體液和抗生素,麻醉藥物依托咪酯除腎上腺皮質(zhì)功能抑制、靜脈注射痛以及肌顫不良反應外其他不良反應較少報道,苯磺順阿曲庫銨幾乎無組胺釋放,較少引起過敏反應,同時考慮患者可能為敏感體質(zhì),誘導前靜注甲強龍80mg,麻醉誘導過程中靜注依托咪酯間隔5min觀察生命體征平穩(wěn)后再推注苯磺酸順式阿曲庫銨,3min后出現(xiàn)過敏性休克,因此考慮苯磺酸順式阿曲庫銨導致患者過敏性休克可能性最大。
從嚴格遵守為仁宗穿著喪服一事,可以看到程顥的忠誠、恭敬、不茍的精神和行動。仁宗逝世時,按照遺詔,官員們穿著的喪服要在三天之后才可換下。但在他任職的上元縣州府,官員們在第三天早上到官府大學時,府尹就率領眾官要換下喪服。程顥認為從第一天到第三天早上,嚴格算來只有兩天,不夠三天,要穿到這一天的晚上才夠三天。程顥堅持認為穿三天喪服是遺詔所命,不能違背。對于程顥的堅持,府尹憤怒而不接受。程顥說,公要換掉就自己換掉,他不到晚上不會換掉。一府的官員看到程顥的嚴謹不茍,都接受了程顥的做法,沒有人再換掉喪服。
程顥的正直、剛正還體現(xiàn)在他任職地方和兼任御史大夫助理的工作中。初次任職鄠縣時,他對一位酒稅監(jiān)的惡行表現(xiàn)出既規(guī)勸又凜然大義的剛正之氣,讓當?shù)氐牟簧俟倮舾械襟@訝。這位酒稅監(jiān)以好賄賂而臭名昭著。他身體強壯有力而有紋身,如同是黑道中人,經(jīng)常向人們示威號稱他敢于殺人。實際上,這是為了避免被追究惡行而故意采取的威脅、恐嚇手段。這一招在當?shù)睾茏嘈?,不僅社會的一般人懼怕他,就是州府監(jiān)司也不敢追查他。程顥到這里任職和他成了同事,他擔心程顥揭發(fā)他,就放出常用的招法加以威脅,向程顥放言,人們都說他自盜官錢,新主薄如果告發(fā)他,將他逼到窮途未路,他就一定要殺人。程顥并沒有被他的威脅所嚇倒,坦然面對威脅并笑著說:“人之為言,一至于此!足下食君之祿,詎肯為盜?萬一有之,將救死不暇,安能殺人!”(33)[宋]游?。骸稌袪詈蟆?,《二程集》第1冊,第336頁。程顥的話在柔和的語氣中又帶著義正辭嚴的強硬,這位酒稅監(jiān)被程顥折服了,默然不敢再言。有感于程顥的剛正之氣,他私下償還了所盜取的官錢并改邪歸正。可見,程顥具有的高超政治藝術。信奉倫理和道德的人,容易以倫理和道德自居,對人求全責備、苛刻嚴厲。程顥正直、剛正,但并不是一位嫉惡如仇的人,也不是道德上的潔癖者,而是能夠從好的方面和同情的角度去看待人。他對待酒稅監(jiān)的做法就是給他出路,不是去揭發(fā)他,而是讓他悔過自新。這也是程顥奉行儒家的教化和感化政治的做法。
宋代的御史制度也是監(jiān)察機構(gòu)。御史官主要負責監(jiān)察和監(jiān)督(“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辨,小事則奏彈”)(34)參見《宋史·志·職官四》。,也有權進言和進諫。官階低的是任殿中侍御史(或監(jiān)察御史),稱“監(jiān)察御史里行”。程顥的職位是權監(jiān)察御史里行,其職位看來不是正職(35)此時他擔任的主要職務是負責皇太子的宮高級事務(太子中允)。。但他能夠直接向神宗進諫和進言并直言不諱,說明他深受神宗的賞識和器重,也沒有言微身輕之感,表現(xiàn)出士大夫的自尊和自信。監(jiān)察御史的職責是監(jiān)督百官和督查各種不規(guī)行為。這固然重要,但程顥考慮更多的不是這方面,而是去幫助朝廷找到朝政的缺陷并加以完善。神宗召見他時,詢問成為一個好御史的關鍵因素是什么,他沒有從一般意義上履行好御史職責需要什么來回答,而是說“使臣拾遺補闕,裨贊朝廷,則可;使臣掇拾臣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36)《門人朋友敘述并序(序見〈伊川先生文集〉)》,《二程集》第1冊,第329頁。這是更高的治國眼光。神宗贊賞程顥的回答,認為他深得御史之要。比起監(jiān)督,程顥更熱衷于對朝廷建言和進諫。在一年左右的時間里,他多次上奏書,就帝國大政提出建言,其中主要內(nèi)容之一是有關推行儒家教化和賢人政治的(有關這方面后述)。
在他當面向神宗進諫時,從不隱瞞自己的政治立場和意見,即便是批評性的,都直接向神宗道出。譬如,神宗支持王安石的變法,程顥對王安石的變法則有不同意見并加以批評,當然他不同于司馬光等人一味攻擊、否定。他認為變法事關重大,應該充分討論。王安石能力不夠又很獨斷,又有那么多的人反對,一定要慎思明辨,不能強制推行。但他的進諫沒有得到神宗的采納。執(zhí)意變法和完全反對變法這兩種立場勢不兩立,但程顥沒有走極端,試圖調(diào)和折中,并對兩方都有誠懇和寬宏之意(雖然整體上他還是屬于反對變法派的一方)。因此,在神宗罷免的反變法官員中沒有程顥。但程顥認為他的立場同朝政的立場也不兼容,出于堅持自己的原則和正直,他也提出辭職。歷史上不少儒者(君子儒、大儒)致力于學問和道德真理,具有強烈的獨立自尊意識,以德抗勢。盡管地位懸殊,但他們在君王面前不卑而亢(譬如孟子),忠于國家,敢于直言,即便冒著觸怒君王的風險。對于神宗的進諫,程顥表現(xiàn)出正直,神宗也有寬宏之量,不以為忤,也不假聲色。例如,有一次神宗表現(xiàn)出對辭令的興趣并暢談不已,程顥提出批評,說這不是君主的當務之急。神宗聽后深以為然。即使神宗不接受程顥的建議,由于程顥的忠誠,他也很尊重程顥。程顥多次向神宗建言“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37)[宋]朱熹、李幼武纂集:《宋朝名臣言行錄外集》卷二。。大講堯舜之事,不嘗言及功利。熱心富國的神宗感到程顥的進言不切實際,但對他不失禮節(jié),又謙稱自己不敢擔當堯舜之事。程顥并不因此停止自己的進言。
在神宗的生日慶典上,為了賀壽,后宮嬪們會獻上奇巧珍異之物。按說這是人之常情,但正直的程顥認為這會分散君主的心思。他在朝堂上提出異議,并建議執(zhí)政取消這一做法。執(zhí)政沒有接受他的意見,認為這只是后官嬪的心意,不是皇上的意思,沒有不妥。程顥堅持認為這種做法帶來很多害處,執(zhí)政的看法不正確。執(zhí)政無言以對。同堂大臣雖然不是程顥的志同道合的人,但也敬仰程顥的正直:“他人之賢者,猶可得而議也。乃若伯淳,則如美玉然,反覆視之,表里洞徹,莫見疵瑕?!?38)[宋]游酢:《書行狀后》,《二程集》第1冊,第335頁。
程顥的才識不僅表現(xiàn)在明智和敏銳的判斷力,還表現(xiàn)在理性、冷靜和反對人們的狂執(zhí)和迷信。在中國民間社會,過去乃至現(xiàn)在總是不乏熱衷于制造奇跡、特異和神秘的江湖術士,也總是不乏對奇跡、怪異和神秘狂熱和迷信的人。從事政治事務的官員中也難免有這種人。宋明新儒家整體上都是理性主義者,他們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程顥是理性主義者,他冷靜地處置和消除了鄠縣和上元縣這兩個地方傳播很長時間的兩個迷信。據(jù)記載,鄠縣南山中的一個僧舍有一座石佛。當?shù)厥鬟@座石佛每年都會放光,它吸引了遠近許多男女前來觀看。人們晝夜雜處在一起,混亂不堪。當政者由于畏懼神靈而不敢禁止,任其傳播和迷惑人心。程顥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剛到這里任職不久就決定消除這一迷信。他采取的方法非常特別,他沒有向人們?nèi)ソ忉尯驼f明石佛放光是一個迷信,而是采取順水推舟的方法。他詰問僧舍的僧人,聽說石佛每年都放光,有沒有這回事。僧人告訴他確實如此。于是他告戒僧人說,快到放光的時候,一定要先告訴他。若他因公務不能前來,就應取其佛首送來讓他觀看。程顥冷靜和機智中的嚴厲告戒立即奏效了,自此以后這里再也沒有所謂石佛放光的奇跡。在江寧府上元縣任職時,他消除的另一個迷信是當?shù)厝藢ο耱骝岬扔形迳摹褒垺钡拿孕?。傳說這種“龍”出自上元縣茅山的一個龍池,一直以來都被視為神物而被嚴奉。這也是一種迷信,實際上它應該就是一種蜥蜴(又名石龍子、山龍子、蠑螈等),雄性者身有五色,生活在草中、壁上或澤中。一次(祥符中),宮中派出的使者或宦官(“中使”)從這一池子中選取了兩條。在途中,他奏報說其中的一條飛空而去。程顥根本不相信它是什么神物。他捕而食之,這一做法讓那些迷信者瞠目結(jié)舌。他要讓人們知道這根本不是什么神物,只不過是普通的石龍子。通過這兩個例子可以看出程顥的理性和機智,他采取的方法簡單而有效。
可見,程顥是誠信、忠誠和恭敬等倫理的信仰者和實踐者。他的學生朱光庭把“誠”看成是其為學之本:“大抵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陰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jié),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茲乎!蓋誠者天德也。圣人自誠而明,其靜也淵停,其動也神速,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何莫由斯道也。先生得圣人之誠者也,自始學至于成德,雖天資穎徹同,絕出等夷,然卓然之見,一本于誠。故推而事親則誠孝,事君則誠忠,友于兄弟則綽綽有裕,信于朋友則久要不忘,修身慎行則不愧于屋漏,臨政愛民則如保乎赤子。非得夫圣人之誠,孰能與于斯?”(39)《門人朋友敘述并序(序見〈伊川先生文集〉)》,《二程集》第1冊,第331頁。
儒家的仁愛倫理既是對“萬物一體”、萬物共在、共生和共存的認識,又是對人和萬物的愛。按照前述,程顥發(fā)展了儒家的“仁”的倫理價值,這就是大家都熟悉的“萬物一體之仁”。程顥一再強調(diào),人與天地和萬物是息息相關的統(tǒng)一體,它們具有共同的本性和生機,需要愛護和愛惜。程顥常常將一體之仁同人的身心、四體之間的高度統(tǒng)一和協(xié)調(diào)相比擬,說一個身體、四肢麻木和痿庳的人就沒有仁,同理,一個人對其他事物麻木和漠然也就失去了仁。他說:“醫(yī)書言手足痿痹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己,自不與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40)《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冊,第15頁。同“萬物一體之仁”的情懷密切相聯(lián),程顥的“生意”觀念同樣引人注目。人們常常指出他為什么不芟除窗前野草的故事。他的弟子看到他書屋的窗前長滿野草,勸他割掉,程顥說不能割,他要通過這些茂盛的野草觀察天地“造物的生意”。據(jù)記載說,他又在盆里和池里蓄養(yǎng)小魚,時時觀看,這可以說是對美的欣賞,程顥也說他想觀察萬物的自得意境。對儒家來說,天地的偉大美德就是孕育和產(chǎn)生,不管是“生”“生生”,還是變化和成長。對程顥來說,天地和萬物都充滿著生意和生機(41)程顥的這種生意情懷,有周敦頤的影響。。程頤也有同樣的認識。程頤曾擔任年幼的宋哲宗的老師,有一次宋哲宗去聽課時手折柳枝玩耍,程頤的批評也是強調(diào)愛護植物的生意(“方春萬物生發(fā)之時,不可非時毀折”)(42)參見[宋]無名氏:《道山清話》。,受到批評的宋哲宗趕緊將柳枝扔掉。程顥的一體之仁和萬物生意意識,具有現(xiàn)在所說的生態(tài)倫理意義。除了他的生活情懷外,他的仁愛和生意意識主要體現(xiàn)在他的政治生活,即將百姓的生命、利益和福祉放在他的首要目標并為此而盡心竭力。他的學生劉立之記載說:“先生達于從政,以仁愛為本,故所至,民戴之如父母。立之嘗問先生以臨民,曰:‘使民各得其輸其情’;問御史,曰:‘正己以格物’?!?43)[宋]朱熹:《伊洛淵源錄》卷二,《朱子全書》第12冊,第941頁。這可以說是程顥政治生涯的真實寫照。
先看他的誠、敬、忠、信等倫理信念同政治實踐的結(jié)合。上面談到程顥強調(diào)在政治事務中才識的重要及其實踐。才識在政治事務中固然重要,但單靠它是不夠的。對程顥來說,它必須同政治上的誠信結(jié)合在一起:“天下之士,亦有其志在朝廷而才不足,才可以為而誠不足。今日正須才與至誠合一,方能有濟。”(24)《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二程集》第1冊,第110頁。作為政治倫理的“誠”,又同他的“恭”“敬”“忠”“信”等倫理觀念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在儒家傳統(tǒng)中,它們都是基本的政治倫理。忠、誠、信等類似于現(xiàn)在一般所說的忠誠和誠信概念。忠誠和誠信注重從內(nèi)心到表現(xiàn)于外的倫理。程顥有一個定義說:“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發(fā)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表里之義也?!?25)同上,第133頁。恭和敬合起來是現(xiàn)在說的“恭敬”。恭敬首先是在身體表現(xiàn)出來的形象和動作,當然它要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不是表面上的,因此,它同誠緊密相聯(lián):“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26)同上,第127頁?!把圆恢倚牛胁缓V敬,雖州里行乎哉!”(27)同上,第132頁。按照說明,這些話都是程顥的語錄。程顥這樣說,又是如何做的呢?他的行動同他的這些言行具有一致性嗎?事實上,程顥在政治上的一些行動和實踐,印證了他的這些道德原則和倫理。這也正是他所說的仁勇的統(tǒng)一:“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知仁勇也?!?28)同上,第139頁。我們可以通過一些實際例子來看看。
政治的正當性和合法性取決于它是否合乎百姓的意愿,因為百姓最清楚他們自己的愿望、選擇和利益。這種被稱為“民意”的觀念,不只是現(xiàn)代政治的產(chǎn)物。儒家政治傳統(tǒng)中也有這種觀念,例如《孟子·萬章上》引《泰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程顥在治理上“使民各得其輸其情”的實踐,就是基于他的“民情”觀念,這就是程顥的“民意論”。在不同的地方和場合,程顥都強調(diào)為政者的治理要關注和符合“民情”:在《晉城縣令題名記》中,他說謀求長久之治“必本之人情”;在《論十事札子》中,他說“圣人創(chuàng)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44)《二程集》第2冊,第452頁。;在《論王霸札子》中,他說“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45)同上,第450頁。。程顥將禮和義同“民情”結(jié)合起來看待:“禮者因人情也,人情之所宜則義也?!?46)《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冊,第127頁。程頤評價他說:“明道臨政之邦,上下響應,蓋有以協(xié)和眾情,則風動矣。”(47)《二程集》第4冊,第1215頁。程顥說的“民情”指的是什么?主要是指民眾的意愿和好惡,特別是百姓的切身利益(48)對程顥來說,“禮”也是“因情”,這里的“情”是指血緣親情。對于《禮記·三年問》說的“三年者,稱情而而立文”,程顥解釋說:“禮者因人情者也,人情之所宜則義也。三年之服,禮之至,義之盡也?!?《二程集》第1冊,第127頁)。。他的《南廟試佚道使民賦》為我們提供了充分的根據(jù)。程顥指出,民眾的真實性情就是追求自己的利益,他們知道通過自己的勤奮勞動和生產(chǎn)就能夠?qū)崿F(xiàn)和滿足自己的利益:“人情莫不樂利……不奪其時,導以厚生之利;將求其欲,豈聞力穡之逃?!?49)《二程集》第2冊,第462—463頁。治理者要治理好社會,首要的是從民情出發(fā),讓百姓能夠得到自己的實際利益(“因所利而利焉”)(50)同上,第462—463頁。。程顥警告說,千萬不要以為百姓冥頑無知,也不要以為農(nóng)民不事生產(chǎn),關鍵是要保證他們的利益,否則他們就不會接受治理:“趨其利則雖勞而樂,害其事則雖冥而懼?!?51)同上,第463頁。程顥所說的民情,當然不限于物質(zhì)方面的利益,還包括民眾的精神和倫理生活。
根據(jù)傳記材料,程顥從事政治事務時常說:“一命之士,茍存心于愛物,于人必有所濟?!?52)《宋元學案》第1冊,第560頁。按照《龜山語錄》的記載,程顥擔任知縣的職務時,常常在自己的座右寫著“視民如傷”四字(53)[宋]朱熹:《伊洛淵源錄》卷三,見《朱子全書》第12冊,第953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因錯判案件而傷害了百姓?!耙暶袢鐐币徽Z源于《左傳·哀公元年》的“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孟子·離婁下》稱文王是這樣做的典范:“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54)趙岐的注說:“視民如傷者,雍容不動擾也。”孫奭的疏說:“言文王常有恤民之心,故視下民常若有所傷,而不敢以橫役擾動之?!睆堓d對程顥的影響之一是其《訂頑》篇(后一般稱為《西銘》)的“民吾同胞,物吾與也”的理念。程顥從事政治強烈受到這一原則的指導,愛人、愛物,以百姓的福祉為最高的利益。許多例子表明,程顥是實踐它的典范。
程顥前后在不同地方的任職,在不同職務都從愛護百姓的生命、關心百姓的福祉和保護百姓的利益出發(fā),將這些行動給自己帶來的利害置之度外。為了保護百姓的生命,程顥擔任江寧上元縣主薄時采取一項重要措施,改變了漕司營地的生存狀況,挽救了許多人的性命。江寧地處水運交通的要道,舟卒生病時都留在這里,當?shù)氐匿钏緸榇嗽O立了稱為“小營子”的營地,收留他們,每年不下數(shù)百人,但很多人因為不能及時得到食物等,最后都死在這里。造成這種結(jié)果的原因是,他們留下后才能向當?shù)卣暾埵澄锕?,要得到批準發(fā)給他們?nèi)蟛拍艿玫绞澄?,但等到做完程序,他們已饑餓數(shù)日,甚至被餓死。程顥了解到這一情況后,就建議漕司改變這種做法,事先在營所儲存米物,讓一來到這里的人能及時獲得食物,至少不因為饑餓而死去。情況很快得到改變,此后,因病留在這里的人都得到很好的安置。
宋代的廣濟、蔡河都屬于扶溝的管轄范圍,沿河區(qū)域有一些行為不端的人生活沒有著落,常常威脅逼迫過往船只以獲取貨物。為了達到威脅的目的,他們每年都會焚燒十多艘過往船只,擾亂和破壞當?shù)氐暮竭h安全和秩序。這非一時發(fā)生的事情,當?shù)卣姆湃魏涂v容是一個重要原因。程顥決定治理破壞航運交通秩序的非法活動。他采取的方法是先抓捕一個人,讓他檢舉其他的同案犯,然后將這些人一起抓捕。他們都是犯罪分子,一般做法應是將他們定罪、判刑入獄。程顥考慮到這些人是因為沒有生路才走向奸惡之路,出于同情心而沒有采取這種方法。他赦免了他們的罪過,同時將他們遷徙到不同地方,強制他們以拉纖為業(yè),并且監(jiān)督察看他們中有沒有繼續(xù)為惡者。此后,沿河掠奪和焚燒船只的犯罪活動停止了。在此,程顥將情、理、法統(tǒng)一起來。他沒有嫉惡如仇,也沒有采取單純的法律途徑,給他們定罪并嚴厲懲罰,而是寬宥了他們,通過情感感動他們改邪歸正;他抓捕犯罪并將他們遷徙到不同地方,強制他們從事工作,為他們解決生路,這是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的生存之道。
在晉城擔任知縣時,程顥遇到當?shù)匕傩战患{賦稅非常不便的困難。北宋為了抵御遼和西夏,在相鄰的邊境之地聚集大量軍隊。為了保證軍隊的軍需,北宋建立“支移”制度,要求地理相近的河北路、陜西路和河東路等北方三邊的百姓直接將稅糧運送到邊境。晉城屬于河東路,這里的百姓也要將交納的稅糧運送到邊疆。但路途遙遠,來回十分不易;若在當?shù)刭徺I,往往價格又很高。晉城的百姓苦不堪言。如何既減輕百姓的負擔,同時又能夠保證邊地的物資需求,程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選擇當?shù)氐囊徊糠指挥姓撸伤麄冊谶呹P之地在價格合適時購買谷物儲存,當需要交稅時,他們以略微高出的價格賣給本縣的百姓。這樣,百姓既不用再往那里運送賦稅,也不用再花高價購買,解決了百姓的苦惱。無疑,這樣的措施深得民心。
同樣是在晉城,由于政府財賦窘迫,官府就向百姓征購,即使便宜的東西也一下子昂貴起來,造成物價飛漲。每年如此,禍害百姓的生活。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繼續(xù)發(fā)生,程顥首先計算出官府年度所需,然后也是由富有者事先進行預備,所給官府的價格高于收購價,富有者有利可圖,鄉(xiāng)官所需的開支也大大減少。在扶溝,程顥為了保護百姓的利益,他采取措施穩(wěn)定物價,避免物價過高或過低。遇到干旱時,為了保護莊稼苗,他幫助百姓打井灌溉,打一眼井費力不多,就能灌溉幾畝地,百姓們紛紛行動,縣境的農(nóng)田都得到灌溉,保證了收成。在有水災欠收的時候,程顥就向政府申請貸粟,鄰近的縣邑也仿效。司農(nóng)不滿地方的貸粟申請,他派使者主吏核實情況,使者到鄰邑查問,鄰邑縣令馬上改口說他們的谷物會豐收,不需要救濟。使者到了扶溝,讓程顥自陳不需要救濟,先入為主地認為這里也不應該申請救濟。由于程顥為扶溝申請貸粟確實是因為遭受水災,他力言扶溝百姓遭受著水災的饑餓,一再請求貸粟,主吏最后終于為扶溝百姓爭取到救濟。這更引起司農(nóng)的不滿,指責每戶都貸,但所貸不等,發(fā)檄文懲罰主吏。程顥據(jù)理為主吏和百姓力爭:“濟饑當以口之眾寡,不當以戶之高下;且令實為之,非吏罪;乃得已?!?55)[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第636頁。
在扶溝縣任職中,程顥既考慮和保護百姓當前的生活和眼前的利益,也為百姓考慮長遠的利益。期間朝廷派遣官員到諸縣邑“括牧地”,一縣民田要失去千多畝,百姓以累世的契卷來證明土地為自家所有而不得。其他縣邑都完成了,只有扶溝百姓不服,朝廷發(fā)旨改稅作租,不復加益,并聽任賣易如私田。百姓倦于官儲的追呼,又得到不加賦的保證,于是都接受了。但程顥卻不接受,這讓括地官大惑不解。程顥告訴他百姓只知道當下不加賦之利,而不知道日后“增稅奪田,則失業(yè)無以生”之害。程顥這種“仁厚之道”令括地官感動,他告訴程顥說“寧受責,不敢違公”(56)同上,第637頁。。
政治事務中的公正、公平,就是讓百姓得到公正的待遇,享受共同的福利。他擔任上元縣主簿時,發(fā)現(xiàn)這里的田稅不均比其他縣都嚴重。當?shù)氐母挥姓咭愿邇r購買近府良田而稅賦低廉,目光短淺的百姓只考慮一時之利而不顧其后的弊害而賣掉他們的良田。為了避免日后對這些人造成傷害,程顥制訂法令,禁止人們這樣做。這觸犯了富有者的利益,他們制造輿論加以抵制,但程顥堅持不退讓,維護了百姓的長遠利益。扶溝是京畿之縣,賦稅重,朝廷常施以恩澤,免除賦稅。良善的人往往擔心官府的督責而先交賦稅,受到免稅待遇的人都是那些頑民,這就造成不公平,并鼓勵了那些不交稅的人。為了公平,程顥同百姓約定,預料獲免者,今必如期而足,使人們得到的恩澤均等。
在官場中,低一級官員為了處理好同高一級或者更高級官員的關系,一些人會放棄原則,甚至犧牲百姓和公眾的利益,阿諛奉承,投其所好。程顥擔任的官職主要是縣官,中央委派給他的官職也不高,他很容易遇到更高級別的官員。但為了保護百姓的利益,他沒有向權勢屈服。程顥擔任扶溝縣令時,抗拒內(nèi)侍宦官王中正的橫行就是其中一例。王中正權勢熏天,到地方巡視保甲,對縣邑之官傲慢無禮,縣邑官員都懼怕他。為了討好和取悅他,縣邑之官競相為他設置奢華的供宴會使用的帷帳、用具使其享受。主吏請程顥也像其他縣邑一樣為王中正設置奢華的供帳,但被程顥拒絕了。程顥沒有批評其他邑的做法,也沒有批評王中正的過分,而是說他的縣邑貧窮,不能效法其他邑的做法;而且這是取自百姓,法令禁止這樣做。如果內(nèi)侍要來,就請他用他的舊的青帳。一年左右,王中正來多次來到這里,但一次也沒有住過。為了不勞民傷財,程顥拒絕奉承,他采取的方式婉轉(zhuǎn)而又合理合法。
虛擬現(xiàn)實建模語言(Virtual Reality Modeling Language)簡稱VRML,是一項用于在網(wǎng)上描述和體驗三維虛擬空間的國際標準。它是一種基于文本的通用語言,描述網(wǎng)上交互式二維多媒體,定義了3D應用中大多數(shù)常見概念,如幾何體、光源、視點、動畫、霧化、材質(zhì)屬性、紋理(貼圖)映射、碰撞檢測以及視頻、音頻等,能夠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創(chuàng)建動態(tài)的空間世界和感覺豐富的虛擬環(huán)境。目前版本是VRML2.0,也稱為VRML97。VRML用節(jié)點來描述模型的各種要素,如位置、形狀、比例、光源、顏色和材質(zhì)等,它將虛擬場景稱為世界。
1.商品的過度包裝加重了消費者的經(jīng)濟負擔,包裝成本最終通過商品價格轉(zhuǎn)移給消費者。商品的包裝更多是保護商品免于受損,或者表現(xiàn)商品的相關特點,其本身并沒有實用價值。比如,在天價月餅中,很多月餅的包裝極其奢華,花樣繁多,但是整個包裝盒子并沒有食用價值。
儒家一直主張賢能政治,他們所說的賢既是倫理上的,也是才干上的。程顥傳承和堅持儒家的這一原則,將培養(yǎng)和選拔賢才視為治國和教化的根本方法。為了實現(xiàn)文人政治、儒家政治,為了使士大夫擔當起教化、淑世和治世的角色,程顥兼任御史助理期間反復向皇帝建言選拔、任用儒士和賢能之士。例如,他在《上殿札子》中建議皇帝“禮命老成賢儒”,又要“擇天下賢俊”(57)《二程集》第2冊,第447頁;在《請修學校尊師儒取士札子》中向神宗提出興修學校、復興儒學、招攬儒士、從上到下廣泛培養(yǎng)賢士的方案。這是一個全面的教育計劃,也是一個整體上通過儒士來教化天下、通過賢士來治理天下的計劃。它十分符合北宋文人政治、文官政治的需要,也十分符合北宋通過儒學和儒士來建立賢能政治的需要。
程顥追求的道德真理和信念是“天理”,也是“道”“仁”“公”等。他說他的學問接受不少先人和別人的東西,但“天理”是他自己“體貼”出來的。這是他治學自得的夫子自道,也是宋代理學誕生的標志。程顥發(fā)展了儒家的天理、理、道和“仁”的信念(11)有關程顥的“仁愛”思想,參見[英]葛瑞漢:《中國的兩位哲學家:二程兄弟的新儒學》,第157—174頁。。程顥的天、天地、天理、理、道,既內(nèi)在于萬物之中,又是萬物的所以然和所當然,即“天人無間斷”(12)《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二程集》第1冊,第119頁。。整體上,儒家的各種信念、倫理道德在程顥的學說中具有統(tǒng)一性和一致性。他說:“故有道有理,天人一也,更不分別?!?13)《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上,《二程集》第1冊,第20頁。例如,他認為仁是義和禮,也是智和信?!蹲R仁篇》說:“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知、信皆仁也?!比室彩枪?,是物我的兼顧:“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14)《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五,《二程集》第1冊,第153頁、與此相關,他的萬物一體之仁注重的又是萬物的整體貫通性和互親互愛。對程顥來說,萬物一體仁也是道和理,它們都內(nèi)在萬物之中。體認萬物一體的仁愛精神,就是充分展現(xiàn)萬物的生意和生命情懷,就是克服小我、小己,克服界限、區(qū)隔,發(fā)展出一個大我和大己,就是內(nèi)外統(tǒng)一和合一?!蹲R仁篇》說:“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若心懈則有防,心茍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此道與物無對,大不足以名之?!背填椩凇抖ㄐ詴分斜磉_的“定性”和心靈之境與此是一致的(15)《定性書》應是程顥二十七八歲所作。參見張亨:《〈定性書〉在中國思想史上的意義》,《臺大中文學報》1995年第7期。。
程顥在擔任監(jiān)察御史里行之時,還上奏了《論養(yǎng)賢札子》。在這一札子,他說人們都知道得賢才就能治天下,但他們不懂得如何得天下賢才。關鍵是如何招賢養(yǎng)才?《請修學校尊師儒取士札子》提出的方法是一個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的全面方法。與此不同,《論養(yǎng)賢札子》提出的是在國家高層養(yǎng)士的方法。程顥建議朝廷設置一個機構(gòu)“延英院”,作為招攬?zhí)煜沦t士、培養(yǎng)賢士的場所:“以待四方之賢,凡公論推薦及巖穴之賢,必招致有禮,視品給俸,而不可遽進以官,止以應詔命名;凡有政治則委之詳定,凡有典禮則委之討論,經(jīng)畫得以奏陳而治亂得以講究也。俾群居切磨,日盡其材,行其志,使政府及近侍之臣,互與相接,陛下時賜如對,詔以治道,可觀其才識器能也。察以累歲,從品益分,然后使賢者就位,能者任職,或委付郡縣,或師表士儒,其德業(yè)優(yōu)異,漸進以帥司之任,為輔弼,為公卿,無施之不稱也。”(58)同上,第455頁。程顥對養(yǎng)賢和選賢的建議,超出了科舉選拔人才的方法。
程顥建議的養(yǎng)賢方法,操作起來可能并不易;他建議設置的“延英院”,事實上也沒有建立起來。但程顥重視識賢、選賢的意識一直保持著。有這樣一個故事,常秩(字夷甫)隱居不仕,為學追求自得自樂,經(jīng)術造詣甚高,贏得士大夫們的的贊譽,包括歐陽修、王安石等都推薦他入朝為官。按照楊時的記載,呂申公(呂公著,字晦叔)常常推薦他,這說明他也深受呂申公的欣賞。常秩入官之后,先是在熙寧朝擔任寶文閣待制、兼侍讀。在呂申公看來,他逐漸改變了自己的節(jié)操。這讓呂申公深感失望和后悔,向程顥感嘆知人識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讓呂申公失望的是什么呢?這不僅因為常秩入官之后,在王安石變法的激烈爭論中,他同許多賢士分道揚鑣,完全站在王安石那邊,而且因為他作為一位諫官,沒有發(fā)揮出應有的作用。程顥對常秩的看法和評價,同呂申公應該是一致的,但他規(guī)勸呂申公不要因此而失去推薦賢人的熱情和信心,“然不可以是而懈于好賢之心也”(59)[宋]楊時:《河南程氏粹言》卷一,《二程集》第4冊,第1223頁。。這說明這件事影響了呂申公的愛賢、求賢之心,程顥的話讓他驚異之余又激起了他的熱情。
程顥擔任太子中允和權監(jiān)察御史里行時,深得神宗的信任,神宗希望程顥多同他見面并提出建言。在不長的時間內(nèi),程顥多次向神宗進言,他提出的建言主要是“正心誠意,求賢育才”。至于神宗是不是接受建言和推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次,神宗同程顥討論人才問題,感嘆天下“人材不足”,程顥持不同意見,認為人才很多,但神宗說他沒有發(fā)現(xiàn)。程顥反問神宗為什么輕視天下之士,神宗謙和地說他不敢這樣。根據(jù)這一情況可以判斷,神宗可能沒有認真對待程顥推薦的人才。事實上,神宗曾經(jīng)請程顥推薦人才。程顥推薦的人才有數(shù)十人之多,其中就有他的表叔張載和他的弟弟程頤。張載被神宗任用為著作佐郎,但神宗卻派遣他到明州去推勘苗振案。程顥認為神宗對張載的這一差遣并不恰當。他提出的理由是,張載以“經(jīng)術德義”而知名,這是士大夫們景仰他和推薦他入朝為官的原因,也是朝廷選用他的原因。士人們已產(chǎn)生一個強烈印象:朝廷要“崇尚儒學,優(yōu)禮賢俊”。因此,如果朝廷真要考察張載的學業(yè)和才能,那就應該是在作為政治之本原的教化和道義方面,而不應讓他去處理一件“能吏”可以做的一般事務,何況苗振案的案情又不復雜,只要是公平干練之人就可處理,完全沒有必要讓張載去勘查這件事。這不是說儒者完全不應該去處理訴訟方面的事務,而是說讓張載去做這件事不僅大材小用,而且不符合朝廷推廣儒術事業(yè)的精神,它不是朝廷的“待士之道”,將影響天下的“抱道修潔之士”,也將有損朝廷“尊賢取士之體”(60)[宋]程顥:《乞留張載狀》,《二程集》第2冊,第456頁。。我們不知道神宗為什么會做出這種安排,張載有從事司法的經(jīng)歷,這可能是他被差遣的原因之一(61)神宗沒有接受程顥的建議,還是派遣張載去勘查苗振案。。程顥的進言也許有小題大做之嫌,他可能把苗振案看得過于簡單,沒有意識到里面的復雜性。從中可以看出的是,程顥在反對神宗的差遣上使用的理由,主要在于以經(jīng)術、儒術和賢俊為中心的人文政治。
對于宋代的士大夫來說,文人政治根本上就是儒家政治,是人文和道德教化政治。認識到唐人藩鎮(zhèn)武人政治缺陷及其惡果的宋代士大夫,更相信一個良好的社會生活和秩序主要是靠好人、賢人及其教化建立起來的,而不是主要靠硬性的刑政命令、物質(zhì)力量實現(xiàn)的。在程顥那里,我們既能看到他在這方面的思想,也能看到他的行為和實踐。先看他在人文、人倫和道德教化方面的言論和看法。前面談到,程顥對神宗提出的建議,其中就有廣義的教育、教化方面的,這既是為了培養(yǎng)賢良的政治賢才,又是為了改變社會的風氣。這種雙重動機在《請修學校尊師儒取士札子》清楚體現(xiàn)出來:“臣伏謂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宋興百余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盡美,士人微廉退之節(jié),鄉(xiāng)閭未廉恥之行,刑雖繁而奸不止,官雖冗而而材不足者,此蓋學校之不修,師儒之不尊,無以風勸養(yǎng)勵之使然耳。竊以去圣久遠,師道不立,儒者之學幾于廢息,惟朝廷延寵尚教育之才,則不日而復。古者一道德而同俗,茍師學不正,則道德何從而一?”(62)《二程集》第2冊,第448頁。按照程顥的這種說法,建立天下良好的秩序有兩個根本途徑,一是通過端正風俗,二是獲得賢才。而要端正風俗、獲得賢才,就要充分尊重儒者和發(fā)展教育事業(yè)。宋代建立百余年教化和人才之所以仍很薄弱,就是因為“師學不正”。如何興教化、育賢才?程顥提出自下而上的龐大教育規(guī)劃。
對剖面中各層土壤的TDR測量結(jié)果和土樣數(shù)據(jù)分別求平均,得出0.5 m深度以上TDR測得土壤平均含水量為0.322 cm3/cm3,土樣烘干稱重法測量的平均含水量為0.329 cm3/cm3。
現(xiàn)有的脫脂方法主要有機械壓榨脫脂法、機械離心脫脂法和溶劑浸出法等3種。蠶蛹是高蛋白、高油脂物質(zhì),粗纖維含量很低,僅占3.40%左右,其質(zhì)地比較軟,所以機械壓榨提取油脂困難較大。機械離心脫脂法的殘留油脂達8%—12%。目前,這2種方法在實際中很少應用,而有機溶劑浸出法具有出油率較高、蛋白質(zhì)不變性等優(yōu)點,在實際生產(chǎn)中應用較多。
在《論十事札子》中,程顥向神宗提出十個方面的建議,其中就有政教和教育方面的。但這里提出的建議不是整體性的,程顥將眼光放在社會基層的“鄉(xiāng)里”空間,這是一個更加重視社會基層教育和教化的建議。程顥說:
古者政教始乎鄉(xiāng)里,其法起于比閭族黨、州鄉(xiāng)酇遂,以相聯(lián)屬統(tǒng)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廉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有古今之異者。癢序之教,先王所以明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德不一,鄉(xiāng)射亡而禮義不興,貢士不本于鄉(xiāng)里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yǎng)于學校而人才多廢,此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異者。(63)同上,第453頁。
按照程顥的教育教化理念和設想,如果他有機會執(zhí)掌高層教育事務,我們完全可以設想他將按照他理念去推進儒家人文、人倫的教育和教化事業(yè)。程顥在中央任職的時間較短,沒有機會推行儒家人文主義和教化路線,其教化政治主要是在地方任職時進行的,即在知縣的位置上實踐他的教育和教化理念。例如,在晉城任職的幾年,他推行的教化卓有成效。他教導百姓從善棄惡,勸告大家相互扶助;他還為百姓建立社會保障制度,使一些孤獨和病殘者的生活得到維持,使在路途中生病的人能夠及時得到救治。人心思善,社會風氣好轉(zhuǎn),三年之中,晉城“無強盜及斗死者”。程頤記載說:
澤人淳厚,尤服先生教命。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悌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長上。度鄉(xiāng)村遠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而奸偽無所容。凡孤煢殘廢者,責之親戚鄉(xiāng)黨,使所無所失。行旅出于途者,疾病皆有所養(yǎng)。諸鄉(xiāng)皆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而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之正句讀;教者不善,則為易置。俗姓甚野,不知為學。先生擇弟子之秀者,聚而教之。去邑才十余年,而服儒服者蓋數(shù)百人。鄉(xiāng)民為社會,為立科目,旌別善惡,使有勸有恥。(64)[宋]程頤:《明道先生行狀》,《二程集》第2冊,第632頁。
他的任期一滿,來了一位繼任者。這位繼任者半夜敲門找他,稱本地有殺人案件發(fā)生。程顥非常肯定地說,他的治下一般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另一個村的人。后來證實,確實是另一個村的一位不知悔改的年輕人。程顥擔任扶溝縣知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在這里推行的人倫教化產(chǎn)生的作用十分明顯。程頤記載說:“先生為治,專尚寬厚,以教化為先,雖苦甚迂,而民實風動。扶溝素多盜,雖樂歲,強盜不減十余發(fā)。先生在官,無強盜者幾一年?!?65)同上,第636頁。據(jù)記載,有一個犯罪的小盜被抓獲,程顥對他說如果他能痛悔前非,他將大大減輕對他懲罰,小盜叩首發(fā)愿自新。但數(shù)月之后,小盜又重蹈覆轍,案發(fā)后捕吏到他家抓捕,他對他的妻子說,他之前同縣太丞相約不再為盜,他失信于人,沒有臉面再見之,就自殺了。這印證了侯子《雅言》的記載:“明道臨民,刑未嘗不用,亦嚴亦威。然至誠感人而人化之?!?66)[宋]朱熹:《伊洛淵源錄》卷三,《朱子全書》第12冊,第953頁。
程頤說他兄長的施之教化的做法有迂腐之處,指的可能是一般人都不這樣做,但程顥始終堅持治理社會要以“教化為先”。問題在于,實施教化和帶來風化需要時間,可地方的當政者在每個地方的任職時間一般只有三年,任期一到就必須離開這里。如果后繼者不能繼續(xù),他之前所做的就將前功盡棄。在《晉城縣令題名記》中,程顥就表達了這一困擾:
夫國治于長久者,雖圣智為之,且不倉卒茍簡而已,蓋必本之人情,而為之法度,然后可以使去惡從善。則其綱紀條教,必審定而后下;其民之服循漸漬,亦必待久而純固而不變。今之為吏三歲,而代者固已遲之矣。使皆知禮義者,能自始至,即皇皇然圖所施政,亦教令未熟,民情未孚,而更書已至矣。償后之所志不同,復有甚者,欲新己之政,則盡其法而去之,其跡固無余矣。而況因循不職者乎?(67)同上,第461—462頁。
通過以上考察,可知程顥作為北宋儒家士大夫如何將求道的熱忱與其政治實踐相結(jié)合,如何在有限的權位上為不同地方的百姓謀取福祉。他受到人們的稱贊和留下美名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