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強而執(zhí)著的駕車人

摘要：路遙的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以黃土高原交叉地帶中的“小人物”為切入點，塑造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農村的變革，孫少安就是生活在這社會變革中，從13歲開始便坐在了家庭這架馬車的駕車人的位置。對家庭的責任感是他奮斗的不竭動力，“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是其人格魅力的展現，在艱苦的家庭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孫少安，是頑強的奮斗者，也是善于自省自察的思考者。

關鍵詞：《平凡的世界》孫少安 奮斗者 理性

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成功塑造了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如年輕一代的孫少平、孫少安、田潤葉、田曉霞、賀秀蓮;年長一輩的田玉堂、孫玉亭、孫玉厚;老一輩的玉厚媽，金老先生的遺孀等等。學界對于《平凡的世界》中人物形象多是從小說整體上對不同人物的比較，婚姻上的比較，愛情上的比較，改革觀念的比較以及其他的整體上的分析與研究。而對于孫少安自身的形象分析卻較少。本文依托原著，針對孫少安一個人物形象，從其肖像描寫、心理描寫、行動描寫做整體分析。

一、勇往直前的駕車人

“他還應該像往常一樣，精神抖擻地跳上這輛生活的馬車，坐在駕轅的位置上，繃緊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吆喝著，吶喊著，繼續(xù)走向前去……”這句話在小說中重復了三次：第一次在小說第393頁，他辦了磚廠，隨后在老人的堅持下分了家，自己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磚廠耗費了他的精力，使得他對家人的照顧減少。他嘗到了有錢后的痛苦，而這就是生活;第二次出現在小說第543頁，“對，他不能就此甘愿沉淪！他還應該像往常一樣，精神抖擻地跳上這輛生活的馬車，坐在駕轅的位置上，繃緊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吆喝著，吶喊著，繼續(xù)走向前去……不知不覺中，窗戶紙已經發(fā)白了?！边@一次出現在磚廠倒閉后，磚廠的倒閉，壓得孫少安透不過氣來，一年的時間，他掙扎著從這場災難中緩過精神，振作起來，重新貸款，重新上馬，拯救磚廠也是拯救孫少安自己;第三次出現在小說第653頁，“整整一個歷史時期已經結束，他將踏上新的生活歷程。只有一點不能改變：他還應該像往常一樣，精神抖擻地跳上這輛生活的馬車，坐在駕轅的位置上，繃緊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吆喝著，吶喊著，繼續(xù)走向前去！”這一次作者在結束的地方用了一個驚嘆號。孫少安的第二次創(chuàng)業(yè)以驚人的速度發(fā)展、盈利，承辦鄉(xiāng)辦磚廠，自掏腰包出錢重新修建學校。這位人生的奮斗者，終于在自己的人生經歷中寫下輝煌的一筆。這不是跟一些干大事情的人相提并論，而是對于孫少安自身而言，一個曾經連吃飯都成問題的家庭爛包的農民。

孫少安的內心獨白也是他生活的寫照，從13歲開始坐在駕車人的位置，他一刻都不能松懈，必須披荊斬棘，奮勇向前。孫少安的這架馬車上，拉著年邁的祖母，年幼的弟妹，光景破敗的家庭，苦命的姐姐以及兩個小外甥。他是一大家人的主心骨兒。孫少安為隊里駕牛車，為拉磚駕過騾子車，實際上，他一直在艱難地駕馭生活這無形馬車。

二、執(zhí)著而頑強的奮斗者

永別校園后的孫少安，沒有對自己今后“何去何從”的苦惱，除去坐在土圪撈里，望著昔日好友潤葉的離開而淚流滿面，他很快認清了自己的處境，決心做一個出色的莊稼人，心平氣和地接受并開始了自己的農民生涯，18歲那年就被一致推選為一隊隊長。孫少安在小說中的第一次露面就是去米家鎮(zhèn)給生產隊的病牛灌湯藥，他的第一次肖像描寫出現在深夜的街道，昏黃的街燈下，“高鼻梁直直的，也像希臘人一樣。臉上分明的線條和兩片稍稍向下彎曲的嘴唇……盡管他只有二十三歲，但和這樣的青年打交道，哪怕你有一大把年紀而且老于世故，也要認真對付的?！边@位在后來讓田福堂感到威脅的后生，在雙水村終于成了一號響當當的人物。深夜，空蕩蕩的街道，昏黃的路燈，跟他高大的身軀互相映襯，孫少安是孤獨的，與其說孤獨不如說是獨立的。他早早擔起全家的重擔，家里出了任何不幸的事，一家人指望他解決，姐夫因為販賣老鼠藥而被勞教，弟弟妹妹的前途，以及幫助父親維持這個家。而孫少安維持的這個家是怎樣的情況??？自己上學時候的衣服就補丁綴補丁，弟弟跟妹妹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家里的伙食糊口都是勉強的。

兒子的到來是孫少安思想上的催化劑，“農民的日子，難道就要永遠這樣窮下去？這世事難道就不能有個改變？”敢想敢干的孫少安帶領雙水村第一生產大隊開始搞生產責任組，曾經因為擴大豬飼料地而受批判的孫少安骨子里有一種冒險家的精神。雙水村大多數干部的思想僵化、教條，使得新生事物發(fā)展起來是如此困難重重，孫少安第一次在隊里實行責任制的計劃失敗了。這為后來農村普遍實行生產責任制埋下伏筆，一道現實之光將孫少安新鮮的生命、新鮮的思想照得越有光芒，越反襯出以田福堂、孫玉亭為代表的雙水村的舊領導、舊思想是多么可笑。

從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到農民企業(yè)家，除了個人能力還需要機會，需要資金。孫少安的機遇就是老同學劉根民拋過來的，往中學地上拉磚。而這個活計之所以能找到孫少安，理由是“我在農村的親戚沒人愿去，這是個受罪活！我突然想起你……”而窮得叮當響的孫家，連攬活的本錢都沒有，公社信用社的貸款不足以攬下這活兒。多虧秀蓮，一個不要彩禮就跟孫少安結婚的山西姑娘，是孫少安的貴人，也是他心靈的避風港。妻子秀蓮從娘家借到錢，于是孫少安開始了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這第一次脫離土地的收入是艱難的，他的居住環(huán)境惡劣，一個廢棄的窯洞，坍塌的土堵住半個洞口，四野荒地，窯口雜草叢生。這在孫少安看來卻是個好住處，不用花錢，又方便喂牲口。他的樂觀精神以及吃苦精神是生活的給予。這位駕車人，在生活的馬車上，不能倒下，要繼續(xù)向前，坐在駕轅的位置上，手握韁繩，繼續(xù)向前，奮斗不止。

三、自省自察的思考者

孫少安的發(fā)家之路從拉磚掙下第一桶金后，便拉開帷幕，直到他擴大磚廠后的第一次災難性打擊。而擴大磚廠的原因卻由來于幫扶同村鄰舍的責任意識，一種崇高的責任感。磚廠倒閉后，孫少安欠著村里人的工錢，公家一萬元的貸款以及利息，這在當時，在多數農民連化肥農藥的錢都無處可尋的處境下，無疑是滅頂的災難，誰能承受得??？村民上門討要工資，連自家的二爸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昔日的漢子忍受著失敗的屈辱。自從磚廠倒閉，孫少安不止一次給自己打氣，“你已經是這樣可笑，說明你活該倒霉……你往日的勁頭哪去了？你就甘心這樣像死狗一般沉淪嗎？”“我為什么這樣軟弱無力？我過去不是沒有經歷過艱難困苦。”“不能用這樣一種灰心喪氣的態(tài)度去逃避這危難。再說，能逃避了嗎？”“是呀，他孫少安為什么變得這樣沒出息？難道他真的就這樣一籌莫展，灰心喪氣地坐著等死嗎？”孫少安在事業(yè)上的成功有一部分源自于他的自省自察能力，面對困境的自我激勵，勇敢面對而不是逃避現實。他可以冷靜地思考自己所面臨的問題，并尋找解決的辦法。他認識到，只有磚廠重新上馬才有希望翻身。于是，開始跑貸款，機緣巧合下遇到了夸富會上結識的朋友胡永和，得到朋友相助、親人相助，孫少安吸取了第一次失敗的經驗教訓，磚廠再生產便很快進入正軌，滿負荷運營。

孫少安自省自察的能力，是其理性和面對現實的性格特點造就的。事業(yè)上的理性跟婚姻中的理性同樣體現在孫少安的身上。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田潤葉，向孫少安表露心跡，對于沒錢娶媳婦的孫少安而言，是值得高興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但孫少安畢竟是孫少安，他審視了自己與潤葉的關系，判斷出自己沒有這個福分，他們沒有結合在一起的可能性，一個公家的女教師和一個鄉(xiāng)下的“泥腿把子”，與潤葉的結合只能是高興一陣子，痛苦一輩子。這并不是因為他不愛潤葉，只是因為理性，因為現實。而賀秀蓮的到來，使得孫少安看到，這就是跟他一起過日子的女人，愛他，合心幫助他，跟他一起支撐這個窮家薄業(yè)。對于浪漫的愛情故事，孫少安把這種希望扼殺在萌芽之初，隨著北去的大雁，隨著自己感動的淚水消失遠去。

四、結語

在《平凡的世界》這部小說中，孫少安是成熟的、現實的、負責任的形象，坦然接受農民的生活，成為一家人的主心骨兒。孫少安是有一股冒險精神的奮斗者的形象，事業(yè)上的波折，不會使他不屈服，最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迎來事業(yè)的巔峰。孫少安是理性的、冷靜的、善于自我反省的思考者的形象，對于婚姻，他經過全面的考慮，而不是沉溺于浪漫和幻想。他的形象是正面的、積極的，對于年輕一代在對待愛情與事業(yè)的思考與選擇中，是有積極的教育意義的。

參考文獻：

[1]路遙. 平凡的世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

[2]路遙.路遙精選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

[3]盤小春.路遙《平凡的世界》中的“平凡意向”及其審美價值[D].廣西民族大學，2016.

（作者簡介：張歡歡，女，碩士研究生，渤海理工職業(yè)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