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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反悔問題分析

      2020-12-10 10:48:06
      關鍵詞:量刑行使檢察機關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北京 100088)

      一、問題的提出

      2018 年10 月26 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修改刑事訴訟法的決定,歷時兩年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正式上升為立法規(guī)范。不僅在總則部分明確規(guī)定了認罪認罰可以從寬處理的基本原則,而且完善了認罪認罰案件的相關程序規(guī)定,有利于幫助被追訴人理性進行程序選擇。然而,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的反悔問題并未予以明確規(guī)定,盡管根據(jù)2018 年《刑事訴訟法》第201 條、226 條、227 條的規(guī)定可以間接推導出被追訴人享有反悔的權利,但反悔的條件、反悔后的程序安排以及反悔后的權利保障等諸多細節(jié)問題仍處于空白狀態(tài)。立法上的缺位繼而引發(fā)了司法實踐中的操作亂象,被追訴人獲得從寬量刑后的“違約上訴”與檢察機關的“積極抗訴”即成為典型代表,前者對于反悔權的濫用折損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效率價值,后者采取權力制衡權利的方式又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真正有價值的上訴。究竟應如何調處二者之間的關系以實現(xiàn)訴訟公正與訴訟效率的平衡?此外,在判決作出前的庭審階段乃至審查起訴階段亦可能出現(xiàn)被追訴人在簽署具結書后推翻先前認罪認罰供述的情形,此時辦案機關應如何推進訴訟程序?是否需要更換辦案人員?對于具結書及相關認罪證據(jù)如何處理?倘若不解決這一系列后續(xù)問題,就難以對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形成強有力的保障,也難以確保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和真實性,反悔權的行使不過是徒具形式而已。

      基于此,本文擬圍繞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的反悔問題進行研究,以期明晰被追訴人反悔的性質,證成反悔權存在的正當性,進而探討被追訴人反悔后的程序安排,嘗試構建一種既能充分保障反悔被追訴人的公正審判權又能合理防止任意性反悔的應對機制,以便推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有效實施。

      二、被追訴人反悔的性質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本質是基于控辯雙方的合意而啟動的一種量刑協(xié)商機制。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通過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同意檢察機關量刑建議并簽署具結書的方式來換取量刑上的優(yōu)惠,辦案機關也以被追訴人的認罪與認罰為介質實現(xiàn)了辦案壓力的釋放和辦案進度的提速,訴訟的雙贏局面得以形成。

      那么,被追訴人在認罪認罰后反悔的行為是否具有正當性?反悔會對既有程序造成何種沖擊?對于辦案機關的工作造成何種影響?這就需要回歸反悔的性質進行理解與把握。被追訴人的自愿性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生命線,唯有基于自由意志的認罪認罰與程序選擇才能最大程度體現(xiàn)被追訴人的訴訟主體地位,否則非自愿情形下的快速結案只會侵蝕被追訴人獲得公正審判的權利和引發(fā)更多的冤假錯案。在筆者看來,被追訴人的反悔問題與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密不可分,更確切地講,反悔是自愿性的應有之義。原因在于,自愿性旨在保障被追訴人在認罪與不認罪之間進行自由選擇,反悔權的確立旨在賦予被追訴人在認罪之后仍可基于利弊衡量及時撤回先前承諾,一方面可以視為自愿性的階段性延伸,另一方面可以減輕被追訴人最初進行程序選擇時的顧慮。

      不可否認,被追訴人反悔權的行使會對訴訟程序的運行造成較大影響。首先,反悔會沖擊現(xiàn)有的證據(jù)體系。盡管認罪認罰的案件也需要堅持“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的法定證明標準,但是在證明規(guī)則上相較不認罪案件而言更為簡易,無需進行嚴格、全面的證明。[1]在被追訴人反悔之后,先前的有罪供述和相關證據(jù)可能會面臨被拒絕采信的風險,辦案機關勢必需要進行證據(jù)鏈條的補充和完善,無形之中加重了工作負擔,甚至還可能因為時間上的拖延導致一些證據(jù)難以獲取。其次,反悔會導致訴訟效率的降低,加大司法資源的耗費。認罪認罰的案件,一旦被追訴人決定反悔,先前的一切努力幾乎歸于失敗,檢察機關要重新調整量刑建議,律師要重新制定辯護方案,法院也要重新安排審理程序。

      正因如此,有學者將被追訴人反悔權的行使視為一把雙刃劍,正當性與司法風險并行存在。[2]筆者認為,司法風險的存在不能抵消反悔權的正當性,換而言之,反悔權的確立具有不可替代性。反悔權除了具有認罪認罰自愿性的保障作用,還具有控辯平等對抗的維持功能。代表國家行使公訴權的檢察機關相較被追訴人而言具有更多的資源優(yōu)勢,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法院原則上也要采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檢察機關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代表著訴審兩方的意見和觀點,被追訴人無論是在認罪認罰程序的啟動還是案件最終的走向方面都處于劣勢地位,再加上被追訴人獲得有效法律幫助的權利尚未得到充分的保障,對于認罪認罰法律后果的全面理解以及量刑協(xié)商的深入?yún)⑴c有限,因而有必要賦予被追訴人反悔的權利以適當彌補自身能力、精力等層面的不足,使其能夠更為主動地參與和影響案件的處理過程乃至最后的結果,而非僅僅被動地承受辦案機關施加的決定。誠然,司法實踐中不乏被追訴人利用反悔權企圖實現(xiàn)額外利益的僥幸做法,阻礙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有效實施,但可以通過程序的合理設置予以規(guī)制,全盤否定被追訴人的反悔權既不必要,也不具備正當理由。

      簡而言之,反悔的合理定位應是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當然享有的一項法定權利,不得以任何借口加以剝奪。但是考慮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具有公正基礎上的“效率優(yōu)先”價值取向,應對被追訴人的反悔權進行適度限制。[3]至于如何進行制度的設計才能既不妨礙反悔權的有效行使又能合理阻止反悔權的濫用,需要具體結合被追訴人反悔的訴訟階段進行針對性分析。

      三、被追訴人反悔的程序安排

      根據(jù)2018 年《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啟動最早發(fā)生于審查起訴階段,但是由于該階段案件事實尚在調查過程中,證據(jù)體系亦不完備,缺乏量刑協(xié)商的前提條件,即使被追訴人在此階段選擇自愿認罪,愿意接受司法機關處罰,偵查機關也只能記錄有關情況并隨案移送,待到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階段再行處理。①詳見2018 年《刑事訴訟法》第162 條第2 款。因此,被追訴人反悔的時點可以發(fā)生在審查起訴階段、一審審判階段乃至一審判決后階段。唯有明確各個訴訟階段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之后的程序安排,才能使得被追訴人對于自己的選擇產(chǎn)生明確的心理預期,也擺脫對于辦案機關報復性指控與審判的擔憂,有利于及時解決虛假認罪和非自愿認罪的問題,防止一錯到底釀成冤案、錯案。

      (一)審查起訴階段的反悔

      在審查起訴階段,倘若被追訴人在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產(chǎn)生悔意,可以向檢察機關表明意向,要求撤回認罪認罰具結書,恢復到認罪之前的應然狀態(tài)。根據(jù)“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告知書”第6 條規(guī)定,被追訴人應書面向辦案機關提出申請并說明理由,檢察機關可以重新提出量刑建議,即使未提出書面撤回的申請,但對起訴書指控的主要犯罪事實、罪名和認罪表述提出異議的,可視為撤回。②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告知書的格式詳見胡云騰主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18 年版。該條內容不僅肯定了被追訴人享有撤回具結書的權利,而且明確了撤回的方式和程序,但筆者認為此處對于撤回理由的說明應是象征性的,不應作強制要求,檢察機關也不得以未說明理由或者理由不明晰等為由拒絕被追訴人的申請,從而確保該階段反悔權的自由行使。

      一旦認罪認罰具結書予以撤回,則勢必產(chǎn)生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以及與此相關的認罪證據(jù)的適用問題。關于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效力,理論上講從辦案機關準許撤回的一刻起即應視為作廢,相當于從未存在過。但根據(jù)“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告知書”第七條的規(guī)定,盡管撤回后認罪認罰具結書不得作為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依據(jù),但仍可能作為其曾作有罪供述的證據(jù),由人民法院結合其他證據(jù)對本案事實進行認定。③同②。通過該條的告知內容,可以發(fā)現(xiàn)認罪認罰具結書即使被撤回亦可能作為被追訴人曾作出有罪供述的證據(jù),檢察機關仍可將其納入證據(jù)體系以支持指控。有論者對此持反對意見,認為被追訴人既然決定撤回認罪認罰具結書,則表明具結書所承載的內容違背了被追訴人的自白任意性原則,不應再作為證據(jù)使用。[4]亦有論者認為認罪認罰具結書僅僅是被追訴人所作的一種聲明,其本身并沒有關于犯罪事實的任何具體描述,不符合證據(jù)所應具備的還原案件事實的基本功能。[5]筆者認為,既然賦予被追訴人反悔的權利,就應當確保其行使權利時能夠受到盡可能少的羈絆,認罪認罰具結書可作為曾作出有罪供述的證據(jù)可能會平添被追訴人選擇認罪認罰的顧慮,而且其內容的極度簡明決定了即使作為證據(jù)使用仍無法擺脫證明力的有限性,因此,直接將撤回的認罪認罰具結書排除在證據(jù)體系之外似乎是更優(yōu)的選擇。這一點在最近頒布的《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中也有所體現(xiàn),根據(jù)第52 條的規(guī)定,在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前反悔的,具結書失效。關于與認罪認罰相關的有罪供述和其他證據(jù)的適用問題,由于立法上的空白狀態(tài),司法實踐中幾乎普遍采取了“全盤接收”的做法,被追訴人的反悔權的行使對于原有證據(jù)的適用無太大影響。這種做法將被追訴人置于嚴重不利地位,甚至難以避免辦案機關的挾嫌報復。在美國,根據(jù)《聯(lián)邦證據(jù)規(guī)則》410(a)之規(guī)定,在辯訴交易中被告人作出的有罪答辯的要約、協(xié)議及陳述,在被告人決定撤回后不得用作反對被告人的證據(jù)。法國刑事訴訟法典中同樣規(guī)定了被告人的口供在交易失敗后應歸于無效,不得用于后續(xù)程序。[6]我國臺灣地區(qū)刑事訴訟法第488 條之7 亦明文規(guī)定了被告人在協(xié)商過程中的陳述不得作為對其不利之證據(jù)??梢园l(fā)現(xiàn),域外國家立法例普遍采取排除有罪供述的做法,供述之外的其他證據(jù)的適用則不受反悔影響。筆者認為,此種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排除有罪供述是對被追訴人反悔權的充分保障,保留供述之外的其他證據(jù)是基于有效打擊犯罪的考量。但是立足我國現(xiàn)狀,應注意相關制度之間的銜接與協(xié)調問題。根據(jù)司法解釋的相關規(guī)定,被追訴人翻供的,對于供述的采信與否取決于是否能夠與其他證據(jù)相印證。也就是說,被追訴人的翻供并不當然導致先前的有罪供述被推翻。在被追訴人認罪認罰后行使反悔權撤回具結書的,如果直接排除先前的有罪供述,似乎與前述翻供情形存在沖突,容易誘發(fā)被追訴人為了順利實現(xiàn)翻供虛假認罪認罰,簽署具結書后再行使反悔權對認罪作出否定。因此,筆者建議暫時不宜強制排除先前有罪供述,檢察機關仍可將其作為證據(jù)移送法院,對于有罪供述的采信問題應交由法院解決。

      在被追訴人反悔之后,是否可以再次選擇認罪認罰的問題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并未予以明確規(guī)定。但根據(jù)“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告知書”第8條的規(guī)定,被追訴人反悔并申請重新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需要經(jīng)過檢察機關的同意,且檢察機關應基于新簽署的認罪認罰具結書重新提出量刑建議。這就表明,即使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后亦可以再次選擇認罪認罰,但是最終能否重新啟動量刑協(xié)商程序以及能夠獲得多大程度的量刑優(yōu)惠取決于檢察機關,這可以防止被追訴人利用此階段反悔條件的寬松任意更改決定,破壞訴訟程序本應具備的穩(wěn)定性,同時也有利于檢察機關根據(jù)案件的具體情況以及被追訴人作出選擇的真實原因進行判斷,作出同意與否的決定。

      至于檢察人員是否需要更換的問題,有論者主張在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之后,應實行辦案人員回避制,以防止辦案人員先入為主形成有罪心證。[7]筆者以為,此種建議的出發(fā)點固然是好的,可以充分保障被追訴人無顧慮地行使反悔權,但是考慮到被追訴人此階段的反悔無需具備實質性理由,也沒有反悔次數(shù)上的嚴格限制,一旦行使反悔權就更換檢察人員,會導致司法成本過于高昂。原則上由原檢察人員繼續(xù)承辦案件并無不妥,有利于其根據(jù)被追訴人反悔的原因調整辦案思路,轉為非認罪認罰程序,做好審查起訴工作,而且之后還需要接受法院的審查,對于惡意指控的行為可以起到篩選、過濾作用。唯有被追訴人是基于承辦檢察人員的暴力、威脅等原因選擇撤回具結書時,方可考慮更換檢察人員的問題。

      (二)一審審判階段的反悔

      當認罪認罰案件進入審判階段,法院可能會適用速裁程序、簡易程序和普通程序進行案件的審判。與不認罪案件不同,認罪認罰案件的審判過程更加關注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和具結書內容的真實性、合法性。①詳見2018 年《刑事訴訟法》第190 條。根據(jù)2018 年《刑事訴訟法》第201 條的規(guī)定,即使被追訴人在審查起訴階段進行了認罪認罰,在庭審階段也可以否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或者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提出異議。

      當被追訴人對指控的犯罪事實作出否定表示時,若案件適用的是速裁程序或者簡易程序,筆者認為法院應當及時終止案件的審理,轉為普通程序后再行審判,不能徑行依法判決。因為速裁程序和簡易程序相較于普通程序而言,訴訟程序更為簡化,速裁程序中甚至一般不進行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克減了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一旦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即應通過普通程序按照完整的審判流程進行案件事實的查明,以實質化的庭審確保反悔后被追訴人公正審判權利的實現(xiàn)。然而,結合2018 年《刑事訴訟法》第226 條之規(guī)定,速裁程序中法院發(fā)現(xiàn)被追訴人否認指控的犯罪事實的情形,可按照簡易程序或者普通程序進行審理。在筆者看來,規(guī)定轉為簡易程序審理的初衷無疑是為了提升訴訟的效率,此目的通過普通程序的簡化審理同樣可以實現(xiàn)。此外,隨著訴訟程序的推進,案件情況也呈現(xiàn)出多變性,如果出現(xiàn)不適宜適用簡易程序的情形,就需要再次進行程序的轉換,反而會導致訴訟效率的降低。因此,速裁程序中出現(xiàn)被追訴人反悔的情形,直接轉為普通程序比轉為簡易程序更具合理性。與此不同的是,當認罪認罰案件適用的是普通程序時,被追訴人的反悔不會引發(fā)程序的轉換問題,法院可以依法直接作出判決。當然,如果反悔影響到案件事實的查明,法院可以恢復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在查清事實后作出判決。①詳見2012 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234 和236 條。

      當被追訴人僅對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表示異議而仍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時,是否需要進行程序的轉換?嚴格意義上講,此種屬于“不認罰”情形,雖然不影響普通程序和簡易程序的適用,但是顯然已經(jīng)不滿足速裁程序適用的條件,因為被追訴人已不符合“認罪認罰”的前提。但同時法律規(guī)定了檢察機關可以對量刑建議進行調整,似乎意味著在此種認罪不認罰的情況下,并非必須進行程序的轉換。結合《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第41 條之規(guī)定,檢察機關調整量刑建議后,被追訴人同意繼續(xù)適用速裁程序的,不需要轉換程序處理。換言之,當被追訴人對于調整后的量刑建議仍持有異議時,才需要進行程序的轉換。有學者進行了更為深入的思考,認為檢察機關對于量刑建議的調整本質上屬于公訴的變更,應遵循法定的方式和程序。尤其是在當庭宣判的速裁程序中,可能會面臨時間上的障礙,建議將變更的決定權下放至員額檢察官。[5]

      在反悔后證據(jù)的適用問題上,法院不應再考慮認罪認罰具結書的內容,對于被追訴人先前作出的有罪供述應結合控辯雙方提供的所有證據(jù)以及被追訴人的全部供述和辯解進行綜合審查。

      在辦案人員的更換問題上,如果出現(xiàn)前述需要更換檢察人員的情形,法院可以向檢察機關提出書面建議。對于審判人員,筆者認為無需變更,盡管前期達成的量刑協(xié)商可能會使得審判人員產(chǎn)生被追訴人有罪的預斷,且這種預斷通常并不會隨著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撤回而徹底消除,但這可以通過后續(xù)實質化的庭審予以消解,再加上司法責任制的改革,會敦促審判人員堅持證據(jù)裁判規(guī)則辦案。此外,在一審審判階段對于被追訴人反悔的理由并未進行限制,一旦行使反悔權就更換審判人員,會導致大量的重復工作,有損訴訟的效率價值。當然,也有論者主張在該階段應合理限制被追訴人的反悔權,要求提出公平且有充分根據(jù)的反悔理由,由法院評估后決定是否允許其反悔。[8]筆者則認為,由于審前階段的相對封閉性,被追訴人可能從內心更相信法院的公正與權威,而且庭審的公開進行為反悔權的行使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環(huán)境條件,為了確保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將案件存在的爭議集中在一審庭審中解決,不宜對被追訴人的反悔苛以太重的負擔。即使在盛行辯訴交易制度的美國,法院接受答辯前,被告人可以以任何理由或者沒有原因而撤回有罪答辯,只有在法院接受答辯后、量刑前,才需要說明正當原因獲得法院準許,而且通常情況下會因答辯系被迫作出、未獲得有效幫助、未能全面理解有罪答辯后果而允許撤回。[4]

      (三)一審判決后階段的反悔

      在一審法院作出判決前,被追訴人可以通過撤回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方式行使反悔權,一旦一審法院作出了實體判決,則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的方式即發(fā)生變化,不得再向一審法院作出反悔表示,只能通過上訴尋求法律救濟。根據(jù)實務部門的統(tǒng)計,與判決前階段的反悔情況相比,判決作出后被追訴人反悔的比例更高。被追訴人因反悔而提起上訴的理由主要表現(xiàn)為:一審法院判處刑罰過重、留所服刑、發(fā)現(xiàn)新事實新證據(jù)、認為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2]當然,有時僅通過上訴理由并不能真實反映被追訴人的內心真意,往往需要結合二審中的具體抗辯進行判斷。但不難發(fā)現(xiàn),上訴理由之間的正當性程度存在區(qū)別。那么,判斷上訴理由是否具備正當性的標準是什么?對于上訴理由的類型劃分會造成二審審理程序的何種差異?對于這些問題的澄清有利于彌補現(xiàn)行立法的漏洞,規(guī)范司法實踐中的操作,引導被追訴人的訴訟行為。

      認罪認罰案件中,一審法院的判決可以歸為兩大類:一類是法院接受了檢察機關的指控罪名和量刑建議,在量刑幅度內對被追訴人判處刑罰;另一類是法院拒絕接受檢察機關的指控罪名或者量刑建議,以審理認定的罪名或者在量刑幅度外對被追訴人依法作出處理。就第一類判決而言,被追訴人原則上應當服判息訟,因為檢察機關的建議事先征得了被追訴人的同意,并在律師的見證下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庭審過程中亦向法庭表明了認罪認罰的自愿性,而且法院最終也尊重控辯雙方達成的認罪認罰協(xié)議。然而,被追訴人在獲得實體上的量刑優(yōu)惠和程序上的簡化審理之后,公然違背與檢察機關之間的承諾,轉而提起上訴以尋求更多的利益,有違司法誠信原則,欠缺正當性。當然,這其中不排除被追訴人在判決作出后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事實或者新的證據(jù),進而認為原判決存在錯誤,此種情形與純粹基于僥幸心理提起的上訴存在本質不同。就第二類判決而言,由于法院超越被追訴人的心理預期作出判決,相當于被追訴人如實認罪并主動放棄相關訴訟權利卻并未換取到應得的有利結果,此時提起上訴具備正當性。但是若法院在檢察機關量刑建議幅度外對被追訴人判處了更為輕緩的刑罰,被追訴人在不具備新事實或者新證據(jù)的前提下提起上訴則缺乏正當性。

      在厘清了有正當理由的上訴和無正當理由的上訴的界限之后,有必要對于上訴提起后的程序作出安排。在被追訴人具備正當理由的情形下,二審法院應當通過開庭審理的方式對于案件進行全面審查,并重點關注原審法院未采納檢察機關指控罪名或者量刑建議的原因,認真聽取被追訴人對于原審認定的事實和證據(jù)的看法,在此基礎上作出最終的處理,確保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準確性。有論者主張二審法院調查的范圍應局限于被追訴人提出上訴的有關事實和法律適用問題,不應及于其他問題。[9]筆者持不同意見,考慮到認罪認罰案件的一審程序通常較為簡化,對于被追訴人的權利克減較多,二審程序中唯有進行全面審查才能對于一審的判決進行實質性檢驗,也才能確保被追訴人充分行使法定的訴訟權利。相反,在被追訴人無正當理由而提起上訴的情形下,二審法院應如何處理?倘若采取開庭審理方式,勢必會導致訴訟的拖延,甚至會使得基于留所服刑動機進行虛假上訴的被追訴人的計謀得逞,由此激勵更多的人予以效仿。而且,司法實踐中這類案件多以二審法院駁回上訴或者被追訴人撤回上訴而終結,既阻礙了司法資源的有效配置,又背離了上訴制度旨在糾錯的設立初衷。長此以往,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效率優(yōu)勢將被無正當理由的上訴徹底掏空,亟需探索針對此類上訴案件的應對之策,由于其本質是對被追訴人反悔權的合理限制,筆者將在下一部分展開討論。

      四、被追訴人反悔的約束機制

      認罪認罰案件中賦予被追訴人反悔的權利并對反悔后的程序作出合理安排,體現(xiàn)了對于被追訴人訴訟主體地位的尊重和對于訴訟公正價值的追求。但是,反悔權的行使應有邊界,否則會導致反悔權的濫用,進而摧毀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以效率見長的價值根基。因此,需要建立一套針對反悔權的約束機制,一來引導被追訴人理性行使反悔權,二來通過機制本身的過濾功能實現(xiàn)對被追訴人濫用反悔權行為的規(guī)制。

      在審查起訴階段,應當確保被追訴人反悔權的自由行使。由于此時僅僅涉及到控辯兩方,法院并未開始介入認罪認罰案件的處理,被追訴人的反悔不會對已經(jīng)進行的程序造成較大影響,而且考慮到控辯雙方力量的鮮明對比,適度地傾向于對被追訴人權利的維護更能體現(xiàn)司法的公正。再加上此時被追訴人的反悔相對及時,并不會對檢察機關補充證據(jù)的活動造成嚴重障礙。因此,該階段只要被追訴人提出撤回具結書的申請或者對指控罪名、事實等提出異議,即應轉為非認罪認罰程序,以便被追訴人的認罪認罰的確是出于自由意志選擇的結果。

      在一審審判階段,基于公正優(yōu)先于效率的價值衡量,原則上也應當保障被追訴人無條件反悔的權利。盡管此時法院已經(jīng)著手對于認罪認罰的案件進行司法審查,但是控辯雙方之間達成的認罪認罰協(xié)議仍存在被推翻的可能。被追訴人通過主動行使反悔權以提示法院案件中可能存在的爭點,有助于案件事實的及時查明和法律的準確適用。同時,也要看到反悔權的任意行使的弊端,即導致先前程序被盲目地否定,尤其對于檢察機關的信賴利益造成侵害。筆者認為,相比于訴訟的效率價值,訴訟的公正更應成為首要關注的對象。被追訴人即使無法提供公平而有充分根據(jù)的反悔理由,也應當準許其撤回具結書,盡可能充分發(fā)揮一審的事實審功能,防止相關爭議拖延至二審程序。同時,法院應盡到充分告知的義務,提醒被追訴人反悔權的行使會導致之前因認罪而獲得的量刑優(yōu)惠的取消,督促被追訴人謹慎行使權利。

      在一審判決后階段,應當對認罪認罰案件實行有因上訴制度,并輔之以書面審理方式實現(xiàn)對于被追訴人反悔權的適度約束。一直以來,無論是被追訴人認罪案件還是不認罪案件,法律都賦予了其絕對的上訴權利,無需具備任何理由,只要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提起上訴,即可引發(fā)二審程序的啟動。這樣的好處在于可以充分保障被追訴人的程序性救濟權,落實兩審終審制度,同時對于一審法院審判權的行使起到監(jiān)督制約作用。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行使得刑事訴訟的程序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被追訴人通過自愿認罪認罰換取檢察機關輕緩的量刑建議,并在一審程序中經(jīng)受法院的司法審查后體現(xiàn)于判決書之中。應該說,對于辦案機關和被追訴人而言都是有利的選擇。倘若繼續(xù)推行以往的無因上訴制度,盡管可以最大限度地體現(xiàn)對于被追訴人訴權的尊重,但是無正當理由的上訴會導致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推行舉步維艱。被追訴人通過認罪認罰獲得了預期利益,卻又巧借無因上訴的便捷和上訴不加刑原則的保護啟動二審程序,對于檢察機關而言是難以接受的,因而也就導致實踐中檢察機關憤而提起抗訴要求對被追訴人予以重判的現(xiàn)象。筆者認為,檢察機關提起抗訴固然可以打破被追訴人的保護罩,但是并不能妥善解決一些問題。根據(jù)2018年《刑事訴訟法》第234 條的規(guī)定,檢察機關提起抗訴的案件,第二審法院應當開庭審理,這意味著法院要進行排期、庭審調查等工作,勢必會造成訴訟程序的相對拖延,若法院最終維持了原判,很有可能會使得被追訴人借上訴之名行留所服刑之實的目的實現(xiàn)。而且當被追訴人明確表示對于一審判決表示認同,僅希望通過上訴順利實現(xiàn)留所服刑的目的,檢察機關為此提起抗訴似乎欠缺合理性,亦不符合抗訴制度的初衷。[10]

      因此,有必要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推行有因上訴制度,被追訴人在提起上訴時應提供明確而具體的理由,二審法院對于上訴理由進行審查后決定是否啟動二審程序,當然審查的標準不宜過嚴,防止過分約束被追訴人的上訴權,可以通過反面界定的方式劃定審查的標準,即上訴未附帶理由說明的,予以駁回;上訴理由明顯不符合上訴條件的,例如留所服刑等,予以駁回。其余的案件則可以進入二審程序。同時,考慮到上述的形式審查僅起到初步的過濾作用,仍有必要對于進入二審程序的案件進行二元化處理。具體而言,在原審法院未采納檢察機關指控罪名或量刑建議的情形下,原則上應當通過開庭進行全面審查;在原審法院采納檢察機關指控罪名和量刑建議的情形下,原則上僅需要通過書面審理方式作出相應裁判即可,如果被追訴人提供了新的事實或者新的證據(jù),應當在訊問被告人的過程中關注其對于新事實或新證據(jù)的看法,同時注意聽取辯護人的意見。進行書面審理的益處在于可以大大壓縮二審的審理周期,在實現(xiàn)訴訟提速的同時使得被追訴人拖延訴訟的目的落空。[10]當然,在案件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時,法院也可以選擇發(fā)回原審法院依照普通程序重新審理。至于檢察機關的抗訴問題,筆者認為應謹慎行使,若被追訴人僅以量刑過重為由提起上訴,可以交由二審法院進行評判,不應僅因上訴權的行使就要求加重被追訴人刑期,實踐中亦存在二審法院拒絕接受檢察機關抗訴意見的情形。[11]質言之,對于被追訴人濫用反悔權的約束,用檢察機關的抗訴權予以壓制的收效甚微,也面臨部分情形下正當性的質疑。通過合理構建上訴過濾機制和二審程序的二元化處理機制,方可化解被追訴人反悔所帶來的公正與效率的沖突難題,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行掃清障礙。①《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第45 條僅規(guī)定了速栽案件的二審程序,并根據(jù)上訴理由的不同分別設定了相應的后續(xù)程序安排。筆者認為,考慮到認罪認罰案件同樣可能適用簡易程序和普通程序,可以嘗試通過有因上訴和書面審理作出統(tǒng)一的規(guī)定。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正當性根基在于被追訴人的自愿性,而反悔權的確立正是對于被追訴人認罪認罰自愿性的事后保障,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不僅擁有反悔的權利,還應當享有反悔后獲得公正審判的權利。這就要求針對被追訴人反悔后的程序安排必須是公正且具體的,能夠使被追訴人獲得公平的對待,也有助于被追訴人在行使反悔權之前即產(chǎn)生明確的心理預期,確保其在認罪與不認罪之間進行自由、理性的選擇。同時,考慮到反悔權的任意行使會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深入推行帶來消極影響,應合理劃定反悔權行使的邊界。根據(jù)被追訴人行使反悔權的不同訴訟階段的特點,并結合司法實務中濫用反悔權的具體情況,建議在一審判決作出后對認罪認罰案件中被追訴人的上訴予以合理限制,推行有因上訴制度,同時在二審階段針對上訴理由的不同實行開庭審理和書面審理相結合的二元化處理機制,在被追訴人的訴權和制度的理性之間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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