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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越與重構
      ——曹禺《北京人》中女性悲劇命運新探

      2021-01-15 19:09:42王婷婷
      關鍵詞:曾家曹禺儒家

      王婷婷

      (武漢大學 哲學學院,湖北 武漢430000)

      曹禺在為《雷雨》作序時曾提到:“我并沒有顯明地意識著我是要匡正諷刺或攻擊些什么。也許寫到末了,隱隱仿佛有一種情感的洶涌的流來推動著我,我在發(fā)泄著被壓抑的憤懣,毀謗著中國的家庭和社會?!盵1]7年輕的曹禺對中國舊社會與封建家庭模糊的“憤懣”在他20世紀40年代所創(chuàng)作的《北京人》中也延續(xù)了下來。在此劇中,曹禺通過對封建大家庭曾家的刻畫,為觀眾和讀者展露了沒落的士大夫門庭的衰敗腐朽,與此同時,女性作為中國傳統(tǒng)封建家庭中最壓抑的存在,也就自然成為了曹禺抒寫“憤懣”的重點描寫對象。

      一、父權的陰影與女性的生存困境

      女性在中國的傳統(tǒng)倫理道德語境中一直處于依附與失語的狀態(tài),而這種被壓迫的狀況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家庭“內(nèi)”領域?qū)ε缘南拗啤某錾_始,女性便與男性在空間、身體、禮儀等方面被區(qū)分開來,《禮記》有言:“子生,男子設弧于門左,女子設帨于門右?!盵2]352這里的“弧”指代“弓箭”,“帨”指代巾帕,射箭是儒家倡導的男子用以交游與自修所應學的“六藝”之一,而巾帕即指代著紡織、刺繡、縫補等內(nèi)宅技藝,這意味著在人的出生之始,男性與女性便已經(jīng)在功能性上被進行了劃分。除此之外,《禮記》對于男女“內(nèi)”“外”之分還有著更為明確的記載,其言曰:“禮始于謹夫婦,為宮室,辨外內(nèi),男子居外,女子居內(nèi)?!盵2]351在古代中國,外部屋舍被稱為“公堂”,屬于公共領域,而內(nèi)部屋舍則被認為是私人領域,男性主要在“外”領域中活動,而女性則將“內(nèi)”領域作為自身的行動范圍。羅莎莉在《儒學與女性》中談到:“中國女性的生存困境可以部分通過作為規(guī)范的內(nèi)外理念來說明……她們無法獲得正式的行為權利,因為缺乏進入外部領域的正式行為權利或合法性,所有階層的女性都必須接受‘三從’觀念。這種觀念認為受限于家內(nèi)領域的女性必須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分別從屬于父親、丈夫和兒子?!盵3]103羅莎莉所提及的“三從”觀念最早出現(xiàn)于《禮記》中,其言曰:“出乎大門而先,男帥女,女從男,夫婦之義由此始也。婦人,從人者: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盵2]323在此種觀念之下,女性的生命歷程被劃分為“在室”、“出嫁”、“生育”三個階段,但無論是在哪一個階段,女性所擔任的都是從屬性的家庭角色,這意味著“三從”觀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男女在“內(nèi)”“外”領域區(qū)分上的固化?!侗本┤恕穭≈械呐越巧闶潜粔浩仍谶@套以父權為先的禮制規(guī)范下,曾思懿、愫方、曾文彩、瑞貞皆被束縛于家庭“內(nèi)”領域中,父權與夫權壓抑著她們獨立自我的生命意識,也在不同程度上導致了她們各自的命運悲劇。

      與其它女性角色不同,在《北京人》中,曹禺所刻畫的曾思懿這一角色在出場之始便帶有丑角性質(zhì)。曹禺寫道:“曾思懿(大奶奶的名字),是一個自小便在士大夫家庭熏陶出來的女人。自命知書達理,精明干練,整天滿臉堆著笑容,心里卻藏著刀,虛偽,自私,多話,從來不知自省?!盵4]371的確,在劇中,曾思懿的待人接物幾乎處處顯露出她尖刻而陰毒的性格特質(zhì)。

      對愫方,曾思懿明里稱贊背后非議,她一方面接受著愫方對曾家的幫助,一方面又總是加以腹誹:

      曾思懿 (索性說出來)我就恨一個老姑娘死拖活賴地住在我們家里,成天畫圖寫字,陪老太爺,仿佛她一個人頂聰明[4]398。

      對兒媳瑞貞,曾思懿幾乎總是尖聲斥責,近乎虐待:

      曾思懿 (狠狠地盯著她)滾!死人!(瑞低首由她面前走過,切齒)看你那死樣子,(頓足)你怎么不死啊![4]409

      曾思懿總是試圖在人前顯露自己的謙和、賢能與大度,但行為和語言間又不可避免地滲漏出其丑惡的意圖。曾思懿是一個矛盾的人,她的刁蠻狠毒與她自小在士大夫家庭中所接受的關于孝順、仁愛的性格教養(yǎng)大相徑庭,同時,她極力偽裝“善良謙和”的行為也證明了她對仁愛恭順等“賢良婦人應有的美德”[4]371的認同,曾思懿言行中的此種抵牾說明我們不能簡單地將她尖刻而陰毒的性格歸因于先天,實際上曾思懿在曾家二十多年來壓抑的生活處境才是其性格扭曲的重要原因。作為曾家長媳,曾思懿是家庭內(nèi)宅事務的掌權人,家中大小事務需要她一一操持過問,丈夫無能,父輩病弱,曾思懿以一己之力勉強支撐起這個沒落大家庭的門楣,但除了身體的操勞,曾思懿的精神也承受著這個封建家庭的重壓。家產(chǎn)虧空,債主上門,她須得想方設法去應對轉(zhuǎn)圜,除此之外,與丈夫曾文清之間二十多年來毫無溫情的相處也在漸漸麻木和扭曲著她的靈魂,曾文清鐘情愫方,對待曾思懿幾乎總是一種漠然的應付,曾思懿雖然以一種怨毒的態(tài)度應對著這一事實,極力諷刺著曾文清與愫方之間的情意,但卻在債主們上門來討債時,當場只認付了丈夫裱畫的工錢,由此可見,丈夫曾文清在曾思懿心中仍然占據(jù)著較高的地位。無愛的婚姻消磨著曾思懿對生活的期待,而以夫為天的傳統(tǒng)倫理觀念又逼迫著她要去直面丈夫的漠然,去承受伴隨“曾大奶奶”這一位置而來的種種要求與壓迫,曾思懿是丑惡的,也是不幸的。

      愫方是以“天使”的形象出現(xiàn)在《北京人》劇中的,她隱忍無私而又真誠善良。面對曾思懿對她和曾文清之間情感的刁難諷刺,愫方沉默退讓:

      曾思懿 (似笑非笑對文眄視一下)不,叫愫妹妹補吧。(對愫)你們兩位向來是一唱一和的,臨走了,也該留點紀念。

      愫方 (聽出她的語氣,不知放下好,不放下好,囁嚅)那我,我——[4]400

      面對準備出走卻意外懷孕陷入困境的瑞貞,愫方予以寬慰:

      曾瑞貞 多一個就多一個負擔,曾霆連中學都還沒畢業(yè)。

      愫方 (慈愛地笑著)不要像個小大人似的想下去了?;钪钥嗖粸樾『⒆觽儯€有什么呢?毛毛生下來,我來替你喂。我來幫你,不要怕,真到了沒路可走的時候,我母親還留下一點錢,我們還可用在小孩子身上的[4]416。

      雖然曹禺對愫方性情的塑造與對曾思懿性格的刻畫大相徑庭,但與曾思懿相同的是,愫方“哀靜”的靈魂也被束縛于這封建大家庭的高墻之內(nèi)。在父母去世后,愫方寄居于曾家,成為了曾家老太爺曾皓身邊的“拐杖”,作為一個未嫁孤女,愫方承受著時人道德倫理價值觀的審判,但深諳這套封建道德倫理話語的曾皓,卻仍然為了一己私欲裝出無人哀憐的模樣來博取愫方同情,試圖阻止愫方出嫁,將愫方留在自己身邊。除曾皓的阻攔外,對曾文清的愛是愫方困頓在曾家的另一重要原因,愫方不是沒有對生活的期望,但她將自身對生活和愛情的美好憧憬都寄托在了曾文清的身上,她拒絕離開曾家,她說:“他走了,他的父親我可以替他伺候,他的孩子,我可以替他照料,他愛的字畫我管,他愛的鴿子我喂。連著他所不喜歡的人我都覺得該體貼,該喜歡?!盵4]511但愫方未能看清的是,她愛著的曾文清“懶于動作,懶于思想,懶于說話,懶于舉步,懶于起床,懶于見人,懶于做任何費力的事情。重重對生活的厭倦和失望甚至使他懶于宣泄心中的苦痛。懶到他不想感覺自己還有感覺”[1]383,這樣的曾文清已然變成了一個“生命的空殼”[4]383,愫方的寄寓也終將化為夢幻泡影。雖然在曾家處境艱難,但是愫方仍試圖以自己的愛去照拂身邊同樣不幸的人,這一方面是愫方高貴品格的體現(xiàn),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她對封建父權價值體系的順從。當瑞貞意圖出走時,愫方勸說道:“不,你小,你不明白沒有家的女人是怎么過的?!盵4]418這說明愫方接受了傳統(tǒng)父權體制下將女性束縛于家庭“內(nèi)”領域的限制,面對曾皓的圈禁,面對曾文清的懦弱與曾思懿的刁難,愫方以一種順從的姿態(tài)被捆縛在這個腐朽的封建大家庭中,而順從的背后隱含的是愫方自我生命意識的缺失,這種缺失與這套沉重的封建禮制一起,成為了愫方難以擺脫的生存困境。

      除曾思懿與愫方之外,瑞貞與曾文彩的命運也是悲劇性的,而在曹禺《北京人》中這些女性角色的悲劇命運的背后,處處可見封建父權的剝削與壓迫。在“三從四德”的道德訓誡下,女性被局限在家庭“內(nèi)”領域中,她們在家庭中總是處于服從地位,這意味著她們的自我意識帶有一種從屬性。那么,女性應當如何去喚起自身獨立的生命意識,逃脫自身的命運困境呢?曹禺也試圖在劇中呈現(xiàn)出自己的回答。

      二、傳統(tǒng)儒學倫理中的女性主義向度

      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儒家學說逐漸成為了“中國最高文化之象征”[3]135,也正因如此,中國的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儒家學說的影響,同時,在儒學的經(jīng)典文本如《禮記》中記載了許多涉及性別歧視和性別壓迫的話語,是以儒學一直以來就被認為與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中存在的性別歧視問題有著緊密關聯(lián)。然而,這樣的緊密關聯(lián)并不意味著可以使用性別歧視的觀點來論斷整個儒學中的性別觀念,正如羅莎莉所言:“將儒學描述成統(tǒng)一的、含有性別歧視成分的形態(tài),這完全是對儒學的誤解和過度簡化。”[3]135雖然在以儒學為中心的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中包含有性別壓迫的成分,但是如果此種觀念進行深究,我們依然可以在其中找到女性解放的理論空間。

      在儒家倫理思想中,“仁”占據(jù)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在《論語》里,孔子多次提及了“仁”字并對其思想內(nèi)容及原則進行了討論,如“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5]49,又如“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5]241,程顥也提出了“學者須先識仁”[6]66的觀點,這種強調(diào)說明了“仁”實際上在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倫理思想中占據(jù)著核心地位,而在儒家對“仁”的解釋中,“仁”的內(nèi)涵與“人”的理念緊密相關,如《禮記·中庸》言曰:“仁者,人也。”[2]700也就是說,儒家的“仁”首先是一種關于“成人”的道德建構,關于“仁”的傳統(tǒng)德行觀念實際上展現(xiàn)的是一種“人”的特質(zhì)和人格實現(xiàn)的理想[7]341。那么,究竟何為“仁”呢?首先,《論語·學而》中有子提出: “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5]2也即是說,在最基本的層面上,“仁”意味著“孝悌”,“孝悌”是君子道德品質(zhì)的發(fā)端。其次,《論語·雍也》有言: “子貢曰: ‘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5]93“博施于民而能濟眾”體現(xiàn)著一種“泛愛眾”的博愛思想,孔子認為此種思想不僅僅達到了“仁”的程度,甚至將“仁”的品格發(fā)揮到極致達到了“圣”的境界。實際上,從“仁”的內(nèi)涵中,我們可以看出儒家倫理思想的核心與道德君子人格的建構其實并不存在任何先驗的性別規(guī)定,正如羅莎莉所言:“在儒家關于人類或‘人’的理念中,‘人’這一概念與作為典范的男性之間并不存在預設的一致性?!盵3]41也就是說,儒家關乎“仁”的倫理道德是具有開放性的,無論是女性還是男性,都能夠由此道路完成自我人格的修煉和構建。

      但另一方面,羅莎莉也提到:“儒家‘仁’的倫理道德或人格在理論層面上的開放性與社會歷史實際中女性的服從地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3]49的確,在實際的社會歷史中,以追求“仁”為目標的自我修行方式僅僅只由男性踐行,男性在以儒家學說為核心所構建起來的社會關系網(wǎng)絡與家庭關系網(wǎng)絡中占據(jù)著強勢地位,女性則長期處于被壓迫和被奴役的狀態(tài)。但此種以男性為中心的現(xiàn)狀與儒家“仁”的倫理道德觀念中的無性別差異要求的內(nèi)涵是有矛盾的。在《北京人》中,曾思懿與曾文清性格的倒錯與愫方性格中所具有的“仁”的道德君子屬性在某種程度上也展現(xiàn)出了對此種性別偏向狀況的顛覆。

      在《北京人》中,曹禺是這樣描述曾思懿的:“她自認是聰明人,能干人,利害人,有抱負的人;可惜錯嫁在一個衰微的士大夫家,怨艾自己為什么偏偏生成是一個婦道?!盵4]372的確,曾思懿是“能干”而“利害”的。曾皓年老多病,曾思懿是曾家的實際掌權人,她操持管理著曾家里里外外的一切事務,勉力撐起了一個破落的士大夫大家庭。丈夫曾文清與曾思懿的性格恰恰相反,曾文清沉靜寡言,溫文懶散,既無力面對和管理家里的任何事務,也沒有能力和勇氣離開北平走向更廣闊的社會。當妹婿江泰在家里摔打叫罵時,曾思懿厲聲駁斥,而曾文清卻總是忍耐與讓步,懦弱的男性與強勢的女性在此形成強烈對比,這成為了傳統(tǒng)男強女弱觀念的一個反例,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僅僅經(jīng)由先天性別對男女進行主導與依從的類別劃分是荒謬的。

      曹禺在《北京人》后記中提及:“像愫方這樣秉性高潔的女性,她們不僅引起我的同情,而且使我打內(nèi)心里尊敬他們。中國婦女中那種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的高尚情操,我是愿意用最美好的言詞來贊美她們的。”[8]587但與其將愫方身上所展現(xiàn)出的美德看作是獨屬女性的美好品行,倒不如將之放在大眾美德的領域內(nèi)來討論,因為愫方對身邊眾人的無私關愛,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儒家“仁”的思想主張。愫方多年來悉心照料著姨父曾皓,當這樣一個多次阻撓自己出嫁的長輩試圖用自怨自艾的哭訴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時,愫方依然報以最大的安慰和同情;當瑞貞陷入了痛苦的少年婚姻中時,愫方極力地幫助著她扭轉(zhuǎn)婚姻的困局;當曾文清決意離開曾家時,愫方支持著他的出走,甚至愿意留在曾家這口“活棺材”中照料他所在意的一切;甚至在面對著狠惡的曾思懿時,愫方也體諒著她的難處。在儒家以“仁”為中心的君子修養(yǎng)體系中,“愛人”是其核心的道德要求,如朱熹所言:“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9]464這即是說,“愛人”是“仁”的展現(xiàn)與具體運用,愫方以自己無私而真誠的愛照亮著困頓于曾家的許多人,在拒絕瑞貞一同離開曾家的請求時她說:“在外面還是盡量幫助人吧!把好的送給人家,壞的留給自己。什么可憐的人我們都要幫助,我們不是單靠吃米活著的啊?!盵4]516這體現(xiàn)了愫方愛人之心的廣博,“我們不能單靠吃米活著”也體現(xiàn)了她對生而為人有著內(nèi)在的道德要求,愫方的身上存在著一種道德君子的“仁”的品格,這種品格也是《北京人》里在儒學文化背景下成長起來的男性人物們所缺失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愫方這一女性角色就已然承擔起了儒家倫理道德體系中由“仁”成“人”的修行任務,被局限在家庭的“內(nèi)”領域中,棲身于封建父權的陰影下,愫方對于他人真誠的愛與關懷實際上由于其自我生命意識的缺乏丟失了本該具有的崇高和分量。愫方不忍心看著瑞貞掙扎于痛苦的婚姻之中,但是她所給出的解決方法卻是消極的等待,她說:“瑞貞,等吧,慢慢地等吧,日子總是有盡的。活著不是為著自己受苦,留給旁人一點快樂,還有什么更大的道理呢?等吧,他總會——”[4]473由此可見,愫方仍然將自身生活的希望建立在家庭內(nèi)部,建立在男性之上。羅莎莉認為:“從根本上來看,‘仁’是一種對于他者真誠的、相互的關懷,它受到禮教的教化和規(guī)范,同時它也是一種對于價值共同的社會表達?!盵3]48也就是說,“仁”者所展現(xiàn)出的關懷是具有社會性的,盡管愫方身上存有“仁”的道德屬性,但她身上的此種屬性不是羅莎莉所提到的“對于價值共同的社會表達”,而是一種局限在家庭內(nèi)部的帶有服從性的自我犧牲。困囿于封建大家庭中的愫方并不具有一種脫離依附男性的獨立意識,這也是阻礙她走向自我解放的人性盲區(qū)。

      雖然長期以來女性處于被壓迫的境況中,但是在儒家“仁”的道德理論層面上,女性與男性之間并不存在預設的差別,這說明在傳統(tǒng)倫理道德語境下女性仍然具有人格獨立與人格成長的可能性。那么,我們應該如何實現(xiàn)對其中女性主義理論張力的釋放呢?同時,以愫方、曾思懿等人物形象為代表的封建家庭中的女性又應該如何去實現(xiàn)自我的獨立與解放呢?在《北京人》結(jié)尾處,愫方與瑞貞的出走體現(xiàn)了曹禺對舊社會女性出路的思考,女性要想實現(xiàn)獨立生命意識的覺醒,克服自我的人性盲區(qū),走出自身的命運困境,就必須跨越家庭“內(nèi)”領域,走向廣闊的外部世界。

      三、女性的出走與自我的重建

      如前文所言,中國古代社會中的“內(nèi)”“外”領域區(qū)分以先天性別為標準,將男性置于“外”領域中,將女性置于“內(nèi)”領域中。在“外”領域里,男性得以進行文化學習、從政交游等一系列活動,他們的個人成就因在超越家庭領域的社會關系網(wǎng)中被銘記而得以彰顯,而在“內(nèi)”領域中,女性則被限制在家庭內(nèi)部事務和家庭親屬關系網(wǎng)絡里,被塑造為“女兒”、“妻子”和“母親”等角色。這樣的“內(nèi)”“外”劃分體系取消了女性進入公共領域的合法性,她們無法構建屬于自我的社會關系,而從儒學的角度看,對特定社會美德的展現(xiàn)是一個人“成人”的必要途徑[3]175,也就是說,在此種區(qū)分“內(nèi)”“外”領域的情況下,女性無法尋求到一條獲得完整人格的道路,這意味著女性的人格獨立與自我解放內(nèi)含著打破這一層“內(nèi)”“外”領域間界限的要求。

      曹禺在《<雷雨>序》中提到:“我念起人類是怎樣可憐的動物, 帶著躊躇滿志的心情,仿佛是自主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而時常不是自己來主宰著。受著自己———情感或理智的捉弄,生活在狹之籠里而徉徉的驕傲著,以為徜徉在自由的王國里。稱為萬物之靈的人物不是做著最愚蠢的事么?”[1]8“狹之籠”是曹禺對人的生存困境的比喻,帶有局限性的家庭“內(nèi)”領域是舊社會女性的“狹之籠”,而腐朽、壓抑的曾家便是《北京人》中的女性角色的“狹之籠”。曹禺在《北京人》劇中塑造的瑞貞是整個曾家之中少有的、具有明顯反抗精神的女性角色,她“生存一種好強的心性……眼神中望得出抑郁、不滿、怨恨……”[4]401,這樣的瑞貞在曾家的生活是極度痛苦的,婆婆曾思懿的虐待,丈夫曾霆的冷落,爺爺曾皓對于下一代降生的催促都是她日益壓抑的源頭,她是曾家的媳婦,是曾霆的妻子,是腹中“小小生命”的母親,卻唯獨不是她自己。直到最后,當瑞貞決定出走,當她“憤怒地想定:這幽靈似的門庭必須步出,一個女人該謀尋自己的生路”[4]401并付諸于實踐之時,她才脫離了封建禮教的桎梏,實現(xiàn)了從家庭“內(nèi)”領域向“外”領域的跨越,由此,瑞貞才能夠重新構建起自己完整而獨立生命意識。

      愫方是第一個知曉瑞貞出走計劃的人,但是對于瑞貞的反抗,愫方從一開始便是不認同的。她真誠地關心著瑞貞,卻無法理解瑞貞放棄家庭的想法,瑞貞憐憫著愫方在曾家的悲慘處境,多次勸說愫方離開曾家,但愫方卻說:“看見人家快樂,你不也快樂嗎?”[4]512這里的“人家”所指,即是與愫方互相愛慕的曾文清,比起離開曾家與曾文清在外廝守,她更情愿留下為曾文清看顧衰朽的曾家。愫方缺乏一種自我抗爭的意識,對父權與夫權的依附觀念在她心里已經(jīng)根固下來,但愫方并非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曾家的生存困境,當她看著囚禁在鴿籠中的鴿子時,曹禺寫道:“她的眼前似乎浮起一層濕潤的憂愁,卻又愛撫地對那鴿子微微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盵4]508愫方此時已經(jīng)隱隱感知到自己留在曾家所面臨的境遇就如同這只名為“孤獨”的鴿子,生就翅膀卻飛不出狹窄的牢籠,然而由于她將自己對生活微弱的希望完全寄寓在了曾文清身上,她還是選擇了留下。但是,當曾文清出走又歸來時,愫方終于看清了這種寄寓的荒謬,她從盲目中覺醒,與曾文清劃清了界限。愫方終于意識到,困頓在曾家這個“狹之籠”中,她永遠無法實現(xiàn)自身對于生活和生命的任何企盼,她必須離開。愫方的出走,昭示著其獨立生命意識的覺醒,也是其自我人格重建的開端。

      四、結(jié)語

      羅莎莉認為:“人之所以為人只是因為它處在關系網(wǎng)中。就某種意義而言,斷絕所有的社會關系必將導致自我的非人化。”[3]176也就是說,盡管在儒家“仁”的道德理論中存在著女性生存與成長的空間,但是由于“內(nèi)”“外”領域性別化的割裂,女性被限制在家庭“內(nèi)”領域中。曾思懿、愫方、瑞貞等女性角色在曾家這個封建大家庭中無法實現(xiàn)自身人格的成長,她們的生命意識始終被壓抑在封建父權體制之下,而只有通過從“內(nèi)”領域向“外”領域的跨越,女性才能建構起屬于自我的社會關系網(wǎng)絡,才能夠擺脫此種“非人化”,實現(xiàn)獨立完整的自我人格與生命意識的重構與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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