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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貴州傳奇劇本《梅花緣》創(chuàng)作時間新論
      ——兼與黃永堂先生商榷

      2021-01-27 21:51:27王鳳杰
      社會科學動態(tài) 2021年4期
      關鍵詞:中舉普安梅花

      王鳳杰

      《梅花緣》是清代貴州為數不多的傳世戲曲作品之一,其作者是署名“古盤問花居士”的普安(今盤縣) 文人任璿。在這部傳奇戲曲中,作家委婉細膩地鋪寫了王廷睿與方素梅這對才子佳人生死離合、終得圓滿的愛情故事,并從中寄寓了自己對“情”的理解以及膜拜湯顯祖的愿望與心志??傮w上,《梅花緣》的藝術及思想成就是值得肯定的。

      但是,緣于作者任璿生平資料的難以稽考,學界關于《梅花緣》的創(chuàng)作時間、創(chuàng)編心態(tài)及背景等諸多問題并未得到很好的解決。筆者不揣谫陋,擬從現(xiàn)存史料及《梅花緣》劇本內證等方面對其創(chuàng)作時間作進一步探求。

      欲辨明《梅花緣》創(chuàng)作時間,有必要先考清任璿的生年。因該劇《標目》 一開篇作者即化身“末”腳上場自白云:“卑人,問花居士。年近四旬,學窮萬卷。鳳池未入……”①故此,若知作者生年,又知其在“年近四旬”時劇本完稿②,則二者相加,庶幾可得劇本創(chuàng)作時間。

      但就目前學界研究來看,任璿生年考訂尚無定論。綜合而言,大致有三種說法:

      其一,約1745 年。《貴州通志·藝文志》 《普安直隸廳志·人物志》等方志、史籍對任璿生平的記載多語焉不詳。曾為《梅花緣》作注的黃永堂先生在《任璿和他的〈梅花緣〉傳奇》③中據任璿中舉時間(1788) 及上引《標目》自白,推斷出任璿生年約為乾隆十年(1745)。其文就此解釋道:“‘居士’,指未做官的士人,這里用以自標身份。當時科舉及第才有‘鳳池’之望,看來任璇中舉當在四十歲以后。戊申年是乾隆五十三年(1783), (筆者案:任璿為乾隆戊申科舉人)?!瓘囊陨锨闆r分析,任璇大約生于乾隆十年(1745 年),40 歲以后中舉,他主要的活動時期在乾隆五十年前后至嘉慶前期?!雹艽苏f值得商榷。由“鳳池未入”推出“看來任璇中舉當在四十歲以后”,這里明顯是認識上的疏漏。“鳳池”,即鳳凰池。 《通典·職官志三》:“魏晉以來,中書監(jiān)令掌贊詔命,記會時事,典作文書。以其地在樞近,多成寵任,是以人固其位,謂之鳳凰池焉?!贝颂帒褐赋⒁毣蜃龀?。而欲入“鳳池”,一般而言至少要先獲取進士身份。云“鳳池未入”,只能最多意味著作家尚未得中進士,而并不能反映中舉與否。所以,“鳳池未入”和“未中舉”之間不能劃等號。自然,由此認定此劇乃任璿中舉之前所作、并以任璿中舉之年(1788) 與文中“年近四旬”之差來求其生年的思路未免有失客觀嚴謹。但因黃永堂先生對《梅花緣》研究的開山之功,此說影響較著,接受者亦眾⑤。

      其二,1775 年。此說乃據《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推導而來。任璿曾于道光三年(1823) 選授廣東惠州府永安知縣,因此其履歷應有官方記載。翻檢《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中任璿的履歷表,似為解決其生年提供了可靠線索。茲將該履歷抄略如下:“任璿,貴州普安直隸廳人。年四十九歲,乾隆五十三年舉人,候選知縣……”⑥該履歷表具文時間為道光三年(1823) 五月,時任璿“年四十九歲”。按古人傳統(tǒng)的虛歲計算,其周歲則為48歲,以此推斷他的出生年份應在乾隆四十年,即1775 年。

      問題似乎迎刃而解,但實際情況卻非如此簡單。因為任璿若生于乾隆四十年,則其中舉時年僅十三歲。以此低齡便成為舉人雖非沒有可能⑦,但有此輝煌的成績一定會被目為神童,并在方志族譜及科舉史籍中大書特書。然而歷史并未留下任何相關記載。以人情揣測,任璿十三歲中舉應不符實情,這也大致可排除其生年為乾隆四十年之說,亦同時可逆推《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記載任璿道光三年“年四十九歲”并不可靠。那么,檔案中的“年四十九歲”又從何而來呢?

      據推測這應與自宋迄清延續(xù)幾百年的科舉、職官中虛報年齡的“官年”現(xiàn)象⑧有關。所謂“官年”,即填報在官方朱卷、檔案、履歷等官冊上的年齡。與此相對,則是文人的“實年”,即其實際年齡。一般來講,官年與實年相同方合常理。但有些文人為仕宦生涯計,往往會在填報朱卷、檔案履歷時虛報出生時間信息,從而導致官年與實年不相吻合。這又分兩種情況:一是增歲,相對較少;二是減歲,頗為常見。康熙年間王士禛《池北偶談》即載:“三十年來士大夫履歷,例減年歲,甚或減至十余年。即同人宴會,亦無以真年告人者,可謂薄俗?!雹釋嶋H上有清一代,特別是清代后期道、咸、同、光四朝,官年與實年不符的減歲現(xiàn)象非常突出,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風習。⑩由此,我們基本可以判斷《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所記任璿年歲即當為其“減歲”虛報的官年,而非其道光三年的實際年齡。由此來看,任璿生年1775 年說亦不合情理。

      其三,1763 年。此說見于上世紀90 年代以來出版的《盤縣特區(qū)志》等新編志書。在該書《人物篇》 任璿小傳中,記載其生年為1763 年,卒于1831 年?。按此說推算,則任璿中舉時 (1788) 為25 歲,相比1775 年說似更為合理。且此說與本文后面的論證恰能合契。至于此說來源何處,尚待進一步探訪和查實。僅就目前而言,筆者在有關任璿生年的三種說法中,更認同此說。

      綜合上文,關于《梅花緣》創(chuàng)作時間可得兩說。

      一是目前學界流行的看法即前述黃永堂先生的作于1788 年任璿中舉以前說。?其主要理由如下:“…… 《標目》 上說得清楚,當時‘年近四旬’‘鳳池未入’;《梅花緣》傳奇末出《夢破》更自言其困頓而求佛仙點化,劇中又處處以三十二歲已見白發(fā)而善愁的潘安自況,感慨良多。”?大致申述了三點:一是當時任璿“鳳池未入”,二是值其人生困頓之期,三是劇中頻繁出現(xiàn)的自況潘安之語。這三點實質上指向同一個緣由,即認為該劇多次透露出任璿功名蹭蹬、仕途艱辛的困愁之感,故而其創(chuàng)作劇本時應尚未中舉。此三點同樣值得商榷。第一點前文已論,不再贅述,這里僅就后兩點略加辨析。

      《梅花緣》末出《夢破》的確體現(xiàn)了任璿的精神困頓,希求“指點因緣,了明心性”,但這種精神困頓并不主要導源于科場仕途一路,而更多指向其情感層面亟需了悟超脫。而且,從劇末“恨海難填非木石,情天可補有文章”來看,此劇似乎是因情補憾之作?!逗笮颉芬矠橥凭咳苇v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提供了一個可靠的維度?!逗笮颉匪坪蹼[含著作者人生中難以明言的往事,胸中有所郁結,乃將這些不便言說的事與情,“借影藏鉤”“妝頭換面”,隱晦曲折地表現(xiàn)出來。篇首署名“黔南八旬有二老人任玨崖竹軒氏”的前序亦將此意有所透露:“故不必實有其事,而不必不有其事;亦不必實有其人,而不必不有其人?!?此中真真假假實難一一考證。一則任璿資料大量散失,無由印證?;二則傳奇文學不宜過度索隱,雖然該劇頗多任璿自況之語。

      還有,全劇統(tǒng)計下來,有關“潘岳”的典故征引共7 處,加上任璿本人所作的《后序》中一處,總計8 處。如此高頻的自況式引用,的確值得注意并細加分析。茲將這8 處曲文擇要臚列如下:

      “病沈愁潘,等閑引得雙魂化?!?(第九出《繩系》)

      “雖不管憔悴潘郎鬢有絲,難道要韋娘瘦損舊腰肢?!保ǖ谑觥队喕椤罚?/p>

      “卿猶如病中沈,我恰似愁里潘,兩人心難傳?!保ǖ诙某觥锻嬲妗罚?/p>

      “……誰念潘郎憔悴!”(第二十五出《梅夢》)

      所引皆與煩惱憂愁有關。傳統(tǒng)戲曲中常見“愁潘”“潘鬢”之謂,儼然已成為象征憂愁的符號,常見的以“潘安”表美男、文采反落入第二義。案,潘岳《秋興賦》中寫“晉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見二毛。”后世遂用“潘鬢”作為中年即鬢發(fā)斑白的代稱,“愁潘”亦代指因憂愁而未老先衰。這在戲曲中較常見到,如王實甫《西廂記》第三本第一折“憔悴潘郎鬢有絲,杜韋娘不似舊時,帶圍寬清減了瘦腰肢”。細繹上述例子可以發(fā)現(xiàn),在表層的“潘鬢”“愁潘”自況之下,其情由大多皆自相思未了的男女之情而來,或是指向一種普泛的憂愁,而并非特指科舉蹭蹬之愁。故此,黃永堂先生所解讀和強調的此劇作于任璿“尚未中舉”時的緣由顯然不能成立。

      此外,《梅花緣》劇本中還提供了一處該劇不可能作于任璿中舉前的內證,即開篇《標目》之前“古盤問花居士填詞、從學諸子校字”?的說明。所謂“從學諸子校字”,即跟從任璿學習的眾弟子參與了《梅花緣》劇本校對的工作。側面表明劇本完稿時任璿正任教職,且是一對多的方式。據現(xiàn)有資料,任璿平生作教師的經歷約為三次。

      第一次是乾隆六十年(1795) 擢取為京師內務府管轄的景山官學教習。景山官學,是清廷為教育內務府三旗包衣子弟而設的學校,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 正式建立。作為皇帝欽點要求建立的教育內務府人員的機構,景山官學教習在享有優(yōu)厚的衣食待遇同時,亦必須接受較為嚴格的管理制度和規(guī)定。?筆者推測任璿或因赴禮闈不第,遂考取于此,以求暫時安身等待下次科考,且可厚其資歷以求仕路的側面突圍。按任期三年來算,任璿教習期滿應為1798 年。但是, 《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任璿的履歷表卻并未提及其任景山教習的經歷。筆者疑其三年未滿即因母逝歸家守制?所致,故景山教習這一段并未納入其履職經歷。第二次是任璿因母逝歸家守制,時為1798 年以后,教授生徒,此后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或受聘、或設館,并于嘉慶十八年(1813) 建天香樓擴大教學規(guī)模,在其所居之鄉(xiāng)南里“首創(chuàng)義學,建文廟,設先師先圣神位以時祭祀。買租十七石為延師課訓資,俾使鄉(xiāng)之秀而賢者,咸肄業(yè)其中”?。最后一次是在卸任廣東永安知縣后。三次經歷從時間上看,都可排除任璿中舉前創(chuàng)作該劇的可能。

      二是據其生年1763 年推出。 《標目》既云其“年近四旬”,則依人情常理而言,一般三十五到三十九歲之間方可曰此。這樣,則《梅花緣》應作于1798 年到1802 年間。事實上,“黔南八旬有二老人任玨崖竹軒氏”為其撰寫的《前敘》落款為“大清嘉慶七年(1802) 黃鐘月上浣”,即1802 年農歷十一月上旬之前此劇已完稿。

      若對劇本反覆細勘,還可發(fā)現(xiàn)其他信息可以佐證該劇創(chuàng)作年份約為1798 至1802 年——即該劇建構的戰(zhàn)亂空間。

      如大多數傳奇一樣,《梅花緣》劇也有一條戰(zhàn)爭線。一來延續(xù)和承襲了傳奇戲曲常見的文戲武戲間搭、冷熱場面調劑互補的排場模式,同時也借戰(zhàn)亂作為劇中人悲歡聚散、分別離合的大背景和推動情節(jié)的契機。我們從該劇的戰(zhàn)爭線亦可看到任璿專力學湯的志趣。如《梅花緣》對于陳克家和戚眉生作反、黃王征蠻的描寫即猶如《牡丹亭》對李全兵變、杜寶平亂的描寫,而《梅花緣》錢寶的軍中下書亦猶如《牡丹亭》陳最良陣前送信等等。但《梅花緣》仍有后者所不具的特色,即此劇的戰(zhàn)爭線決不只單單為二人愛情營造一種亂世動蕩的氛圍,而是更有意在愛情劇中羼入時事的因子。這里的時事,即始于乾隆六十年(1795) 的乾嘉苗民起義和1797 年的南籠起義。筆者認為,《梅花緣》的戰(zhàn)亂空間正是將這兩場起義并置疊加而建構生成。

      這兩場起義的爆發(fā),實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和歷史原因。但最重要的緣由,則來自于清政府實行的“改土歸流”政策對各方矛盾的激化。由此,先是在乾隆六十年(1795) 發(fā)生了吳八月、石柳鄧、石三保等人領導的乾嘉苗民大起義,既而在嘉慶二年(1797),又發(fā)生了韋朝元、王囊仙領導的以布依族為主的苗民起義。前者主要以湖南永綏、鳳凰和貴州松桃為中心,涉及湘西、黔東北以及川東南的廣大地區(qū)。后者以貴州南籠為中心,并迅速擴展到永豐、冊亨、黃草壩、永寧、定番等地,其中也包括任璿的家鄉(xiāng)普安。在這次起義中,普安城雖未如南籠、永豐等城一樣被義軍攻破,但也受到了圍城的威脅,城外多地亦遭遇了兵火之災。細繹《梅花緣》戰(zhàn)亂空間的諸多要素,則有理由推測這一空間乃是任璿基于以上兩次苗民起義建構生成。

      首先,可以肯定劇中的戰(zhàn)亂為一次苗變。盡管在正面描述這場戰(zhàn)亂時作者多使用“賊”這一表述含糊的詞語,如十二出出目《賊警》,十四出《改盟》“又值宛城賊警,搶庫劫官,人人避兵,家家逃難”;或籠統(tǒng)地指稱戰(zhàn)亂,如二十出《寄真》“無端風火起城隈”“我們家鄉(xiāng)亦遭兵火”。但該劇仍在某些地方透露出苗變的信息,二十一出除出目《征蠻》直接標示所征對象為“蠻夷”之族外,尚有“雙鳳山草寇勾結楚苗作亂”等描述。

      其次,劇作苗變所涉的敘事空間主要有兩處地點,一為宛城,即王廷睿和方素梅愛情發(fā)生的地方,也是王的家鄉(xiāng)、方家流寓黔中所居之地。在戰(zhàn)亂中,宛城被起義軍所攻破,并伴有劫庫傷官之舉。二為雙鳳山,可謂陳、戚起義軍的根據地,王廷睿追隨黃鉞所平叛的主要地點亦即此山。從地界歸屬來看,宛城可確知位于黔境,但其具體位置作家作了虛擬化模糊化處理,無法指實;而雙鳳山的空間坐標更是撲朔迷離:從“雙鳳山草寇勾結楚苗作亂”一句的文理來講,雙鳳山似應屬黔省,故才強調“楚”苗;但若結合劇中屢次出現(xiàn)的征蠻大軍劍指“五溪蠻”“鎮(zhèn)定五溪蠻”?、 《征蠻》 出[尾聲]王廷睿唱詞“綸巾羽扇風流遠,問何如,平蠻馬援”,將黃鉞比作曾經平亂五溪蠻的馬援將軍等信息來看,又似乎雙鳳山一戰(zhàn)發(fā)生的地點應在黔楚交界。且據劇中曾任永綏驛丞的錢寶對苗亂狀況的描述看,雙鳳山應距位于楚境的永綏不遠。若將以上兩種可能折中的話,則大致可推定雙鳳山最有可能位于黔楚交界的貴州境內。那么,以人情蠡測,雙鳳山“賊寇”攻城搶庫的城池亦不應距離此山過遠,由是可論定,宛城的地理坐標大概率亦應在黔楚交界的貴州。

      以宛城和雙鳳山二處所構成的戰(zhàn)亂空間,可謂《梅花緣》劇本建構出來的文學空間,自然無法在現(xiàn)實中一一坐實。但回看歷史上1795 年乾嘉起義起釁作亂以及“剿捕匪苗”的重要區(qū)域,則恰恰就以黔楚交界為中心。這種吻合,使得劇中的苗變在某種程度上可與乾嘉起義構成一種對話關系。而且,這一劇本和歷史真實所共有的戰(zhàn)亂空間尚有多重要素可以關聯(lián)來看。比如,戰(zhàn)亂原因的相似。乾嘉起義主要是由于改土歸流政策的實施,導致大批“客民”涌入,苗客農民的田土之爭凸顯,此外還有滿漢官弁的橫征暴斂、大姓豪族以及奸商富戶的巧取豪奪、恣意欺凌,以致苗民不堪其虐,激成事端。?《梅花緣》中“苗民逆命”原因亦主要出于官吏的貪墨。作家主要通過刻意突出陳克家作反的“不得已”將這一原因揭示出來。其一出場即云:“世間出處不由人,權向綠林寄此身?!?陳克家手下解釋陳為何陷身作寇時說:“俺大王啊,官貪吏墨,強逼他,遠害全身聊避禍。蹉跎,大英雄,恁做賊么!”多次強調其為官兵逼迫。陳克家屢屢強調其為素循禮法的良民,只因官貪吏尅,不堪擾累,才一時興起將其殺掉。然后權且棲身于雙鳳山,等待招安。此外,二者在“作反”內容上也都圍繞攻城劫庫傷官展開,只不過現(xiàn)實中的乾嘉起義更多焚掠劫殺的殘酷,而這些在劇本中皆被陳克家約法三章所禁止。

      再論宛城。對于《梅花緣》劇,學界已基本認同劇中多任璿自況之語。?而任璿的家鄉(xiāng)普安,在地理沿革中,一度屬于宛溫。常璩《華陽國志·南中志》載:“(宛溫) 縣北三百里有盤江,廣數百步,深十余丈?!鼻宕ㄝ浀乜紦畬W的李兆洛注《續(xù)漢書》“宛溫”為,“故縣今興義府普安廳西一百里”?。《普安州志》有“宛溫”曾因避桓溫諱更名“宛暖”?事。綜合以上史志記載,可大體推定普安一帶曾為宛溫的事實。清代多有文人喜以其古稱“宛溫”代指普安,如道光間普安文人范興榮即在其《啖影集》中署名為“宛溫三一溪魚人著”,同治年間任普安直隸廳同知的夏成業(yè)曾作《宛溫北城水災》詩。亦有文人以“宛郡”指普安,如同治四年孫清彥詩《乙丑秋卸篆南籠,道經宛郡,伯雅司馬表棣留飲郡中,記以長句見贈》,題中的“宛郡”即指普安,伯雅即時任普安直隸廳同知的錢塤。結合這些信息,或可認為《梅花緣》中的“宛城”即喻指普安,宛城所經歷的兵火乃南籠起義時普安及周邊縣城所經兵火的抽象虛擬。由此亦可推知, 《梅花緣》 中的戰(zhàn)亂,在乾嘉苗亂之外,也暗含或并置了嘉慶二年發(fā)生的南籠起義之情狀。兩次起義在原因、方式上的相似及時間上的承繼,正給這種暗含或并置提供了可行性和可信感。

      不僅如此,作家還將兩次起義官兵展露的無能與罪惡進行了疊加呈現(xiàn)。如十二出《賊警》:“賢弟有所不知,如今那些官,最肯諱反作盜,諱盜為竊??v有人去報呈,他還要押改呈詞,不作準備,有幾個憂國憂民的喲?!薄澳愕拦俦杏妹矗克粫腻X糧,冒功領賞。還會將那些避難窮民,胡亂割些首級,以假為真。故俗語說得好‘寧經寇盜一遭,不愿兵過一次?!庇秩缍怀觥墩餍U》:“恨那些狗兵弁,賊來先返。獻馘累累,只把窮民斫。”尤其是后二例所言,在劇中明顯缺乏前文的鋪墊和交代,更少后文的回應,劈空而來,更像是作家對現(xiàn)實戰(zhàn)亂中官兵的所作所為的控訴與批判,這應該是兩次戰(zhàn)亂留給民眾最深痛的記憶。

      綜合而言,《梅花緣》的戰(zhàn)亂空間,乃建構在作家對乾嘉起義與南籠起義相關要素并置或疊合的基礎之上?,兩次不同時間的起義在宛城與雙鳳山組合成的戰(zhàn)亂空間中得以共時地觀照和考察,并將作家記憶里的兩次戰(zhàn)爭印象加以重疊呈現(xiàn)??梢哉f,它是一個被抽象和提煉的文學空間,是對作者所生活的時代中兩次時事的藝術融會和隱喻。從這個意義上不妨說,《梅花緣》是一部在愛情劇中暗含時事劇因子的傳奇劇作。

      那么,為什么作家要以這樣一種“借影藏鉤”“妝頭換面”的方式來虛擬表達,而不是直接敷寫呢?筆者認為有兩點原因。一是細味該劇對起義所持的立場,有明顯回護苗民而批判清廷官兵的傾向。這在文禁森嚴的乾嘉時期,且又關涉到邊方叛亂的敏感事件,作家自然要曲意著筆。在傳奇戲曲中,劇中人代作家立言的現(xiàn)象司空見慣,本劇亦遵循了這一創(chuàng)作傳統(tǒng)。劇中陳克家?guī)追瑢︽?zhèn)壓苗民起義官員的不滿言論,很難說不是作家本人的心聲。且陳克家這一作反苗民的形象,被作家貫注了極大的同情與回護。如突出其早有投降朝廷之心,動輒強調“君恩已極”,為其設計的破城緣由亦是“上除國蠧,下歸民蝗,也算俺替天行道。”并在破城前給將士們約法三章,一不得殺戮平民,二不得搶掠女子,三不得燒屋掘墓。?王黃二人所征之“蠻”,最后也只是四兩撥千斤地被一個族別屬性模糊有似小丑的當地草寇戚眉生全部代表并消解,而一度啟釁的陳克家最后亦真被招安封賞??陀^而論,這一形象無疑更多具有“水滸”英雄式綠林好漢的特征。這在那樣一個苗民起義風起云涌的時代,可謂用心良苦。一方面作家要表明態(tài)度,注入自己的道德判斷與價值觀念。另一方面又要苦心孤詣地令義軍領袖免受懲處,畢竟不管怎樣,聚眾肆逆,陷城傷官,在清廷看來都是罪大惡極之事,必“痛加剿殺,以彰國憲”?而后快。故此作者不得不有意采用這種敘事策略。二是此劇非時事劇,與“以實錄作填詞”的“曲史”?不同,沒必要如實摹寫、據史創(chuàng)作,而只需取得一種藝術的真實。

      既然已明《梅花緣》的戰(zhàn)亂敘事來源于兩次苗民起義,那么該劇的創(chuàng)作必然在嘉慶二年南籠起義之后。前文推測的該劇作年為1798 年到1802 年正符合這一時間段。于此也可反推任璿生年1763 年說最為可信。

      結語

      綜合以上考論,可以推定任璿是在嘉慶三年(1798) 到嘉慶七年(1802) 之間完成了傳奇《梅花緣》的創(chuàng)作,此時間段在任璿中舉之后。這無疑正值任璿人生的低潮期,會試不第,家庭變故,功業(yè)未成。懷抱一腔才華的任璿,背負著年少時父輩對其“日月當空,吾輩爝火當熄矣”的贊譽,亦曾意氣風發(fā),欲藉科名馳騁當世,但而今更多的是抑郁無聊,落拓不偶,遂放情詞曲自娛,把自己對人生的思考和感受熔鑄在一部《梅花緣》傳奇之中。

      注釋:

      ①④???? 任璇:《梅花緣》,黃永堂注,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 年版,第1、1—2、16、1、100、101 頁。本文所有此劇引文皆據此版本。

      ② 《梅花緣·標目》 有“……央我譜成一部傳奇寄去。不料已播梨園,雜入管弦。昨在慶春樓看他搬演”云云,雖不能確定此劇是否真正演諸場上,但推定劇本已經完成應無疑義。

      ③ 見任璇: 《梅花緣》 代前言,該文亦曾發(fā)現(xiàn)在《貴州文史叢刊》1986 年第1 期。

      ⑤ 持此說者如黃萬機著《貴州漢文學發(fā)展史》“小說戲劇編”第二章第二節(jié)《任璇〈梅花緣〉傳奇》,貴州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611 頁;王穎泰《〈梅花緣〉傳奇新評——與黃永堂通知商榷》,《貴州文史叢刊》2000 年第5 期;王恒富、謝振東主編:《貴州戲劇史》,貴州人民出版社2004 年,第34 頁。 另葉光大《〈梅花緣傳奇〉及其注釋》見于《貴州文史叢刊》1988 年第4 期,亦間接接受了此說。

      ⑥ 秦經國主編:《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29》,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年版,第424 頁。

      ⑦ 如明代文學家楊慎之父楊廷和(1459—1529) 即少年成名,十二歲即鄉(xiāng)試中舉。

      ⑧ “官年”現(xiàn)象自宋迄清一直存在,但其真正作為學術話題引起學界重視并予以研究卻是近十幾年的事。郗志群:《封建科舉、職官中的“官年”——從楊守敬的鄉(xiāng)試硃卷談起》 (《歷史研究》2003 年第4 期) 應是較早關注和思考這一話題的文章;錢茂偉: 《國家、科舉與社會——以明代為中心的考察》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版) 第十章《科舉名錄的人物訂補價值》相關論述亦顯出對此問題的重視;之后,孔學:《宋代官員的官年與實年》 (《文史知識》2004 年第1 期)、高楠:《試析宋代官員官年與實年不符現(xiàn)象》 (《史學月刊》 2004 年第7期)、陳長文:《明代科舉中的官年現(xiàn)象》 (《史學月刊》2006 年第11 期)、魯小?。骸肚宕倌陠栴}再檢討:以多份朱卷所記不同生年為中心》 (《清史研究》2015 年第1 期)、張劍:《清代科舉文人官年現(xiàn)象及其規(guī)律》 (《華南師范大學學報》2017 年第4 期) 等文章分別對宋明清三代官年現(xiàn)象作了深入分析;張劍、葉曄:《中國古代文人官年現(xiàn)象綜論》 (《中國文化研究》2017 年第2 期) 對這一科舉與官場流行幾百年的年齡造假薄俗從現(xiàn)實利益及文化心理等層面作了全面探討。

      ⑨ 參見王士禛:《池北偶談》卷2《官年》,中華書局1982 年版。

      ⑩ 張劍:《清代科舉文人官年現(xiàn)象及其規(guī)律》,《華南師范大學學報》2017 年第4 期。該文對此有明確的數據比對分析。

      ? 李本良主編、貴州省盤縣特區(qū)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盤縣特區(qū)志》,方志出版社1998 年版,第927 頁。

      ? 前注認同任璿生年為約1745 年說者皆持此說。此外《中國戲曲志·貴州卷》亦接受此說。見中國戲曲志編輯委員會、《中國戲曲志·貴州卷》編輯委員會編《中國戲曲志·貴州卷》“綜述”部分,中國ISBN 中心出版社1999 年版,第 10 頁。

      ?黃永堂:《任璿和他的〈梅花緣〉傳奇——代前言》,參見《梅花緣》,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 年版,第2頁。

      ? 筆者推測劇中之“情”或有現(xiàn)實依憑。因任璿在廣東永安知縣任上政績卓著,所謂“雅善才能,克宣慈惠”,故而得到了當朝皇帝的嘉許,于道光七年敕封其為“文林郎”,并同時勅贈其妻與繼室前后兩位夫人方氏和陳氏為“孺人”,可謂“良臣宣國于外,效厥勤勞;賢嬡襄職于中,膺茲寵錫”。(《誥封文林郎任公墓志銘》,轉引自盤縣文體廣電旅游局:《盤州人物》2012 年) 則可知任璿之妻為方氏,與《梅花緣》方素梅同姓,應該不是巧合?;蛟S,劇作中方素梅難免有其妻方氏的影子。如清中期常州曲家錢維喬,乾隆三十三年,時值而立的維喬不幸喪偶,以無法遣懷的悲痛與孤寂在半年間連作兩部傳奇《碧落緣》與《鸚鵡媒》。因有關任璿的資料過少,所以目前尚無法確知。

      ? 《欽定總管內務府現(xiàn)行則例·景山官學·教習飯食衣帽》,參見故宮博物院編:《欽定總管內務府現(xiàn)行則例二種》第5 冊,海南出版社2000 年版。

      ? 參見《盤縣特區(qū)志》記載,“乾隆六十年(1795)擢取景山教習。繼以母逝歸家守制?!狈街境霭嫔?998 年版,第927 頁。

      ? 《誥封文林郎任公墓志銘》,轉引自盤縣文體廣電旅游局編:《盤州人物》,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55 頁。

      ? 漢時對分布在今湘西、鄂西南等地區(qū)的少數民族的總稱。五溪蠻,后來借指湖南貴州一帶的苗民。

      ? 本文有關兩次苗民起義史料皆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貴州省檔案館編:《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中、下冊相關奏折,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 年版。

      ? 王廷睿自言“十三歲入學游泮,二八間補廩超增”,見《梅花緣》第三出。

      ? 《續(xù)漢書·郡國志匯釋》。

      ? 乾隆《普安州志》卷7《古跡志》“舊漏臥、宛暖等”條,貴州省圖書館藏油印復制本。

      ? 在西方空間敘事理論當中,并置與重疊被認為是建構空間的主要手段,如萊布尼茲對空間的定義“共存信息的秩序”,赫茲的“場”以及邁克·克朗的地區(qū)景觀說。本文此點參考了方英《文學空間:關系的建構》一文的相關論述,載《湘潭大學學報》2016 年第3 期。

      ? 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貴州省檔案館編:《清代前期苗民起義檔案史料匯編》 (中冊),光明日報出版社1987 年版。

      ? 參見趙沄:《天寶曲史序》,孫郁:《天寶曲史》卷首,收錄于鄭振鐸主編《古本戲曲叢刊三集》,文學古籍刊行社1957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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