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95后作者玉寺人,昵稱小玉,愛好游泳、玩游戲,最最最喜歡看足球比賽啦,比較擅長浪漫的修辭文風。人生座右銘是魯迅先生的話:“時間,每天得到的都是二十四小時,可是一天的時間給勤勉的人帶來智慧和力量,給懶散的人只留下一片悔恨。”幾乎每天都要看一遍來激勵自己碼字,感謝大家支持~
內(nèi)容簡介:
白尋音初中畢業(yè)那年突然成了不能開口說話的“小啞巴”,高中第一年,她一直是在周圍人的冷嘲熱諷和歧視欺凌中度過的。
直到高二那年,白尋音遇到了喻落吟。他長相清雋,劍眉星目,是校草,更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但于白尋音而言,喻落吟是第一個護著她,對她笑,給她講題,跟她一起吃午飯的人……
白尋音不奢求喻落吟喜歡她,只是沒想到高三那年,會在走廊拐角處無意中看到他的“真面目”……
下了選修課,白尋音抱著兩本書剛從教學樓內(nèi)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樹下那道修長的身影。她穿著帆布鞋的腳一頓,下意識地想從側(cè)面離開,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動作,男生就察覺到了她的動靜,悠悠然地走了過來。
“白尋音?!庇髀湟髟谒媲罢径?,低聲叫她的名字。
白尋音只得抬起頭,茶色的瞳孔在對上他那漆黑的眼眸時閃過一絲無措。
女孩咬了咬唇,似乎在用眼睛問他“有事嗎”。她不能說話,喻落吟是知道的。
后者只是笑了笑,清雋斯文的眉眼十分和煦地舒展開,隱晦地收斂起一絲戲謔。
喻落吟坦坦蕩蕩地發(fā)出邀請:“一起吃個飯?”
從大學開學到現(xiàn)在,一個多月了,他對白尋音發(fā)出類似的邀請也不下十次了。但每次都被女孩找各種理由拒絕了,不知道這次……
喻落吟正戲謔地想著,女孩微微垂眸在微信上發(fā)消息告訴他:“不好意思,我一會兒還有課呢?!?/p>
這就是沒時間的意思了。
嘖嘖,一點兒也不意外呢。喻落吟聳了聳肩,眼睛微微彎了彎:“那行吧。”
白尋音局促地點了點頭,忙不迭地轉(zhuǎn)身跑開。她心臟跳得飛快,撲通撲通作響。每次見到喻落吟都會這樣,白尋音也覺得自己很沒用。
從那年見到他,短暫的幾次接觸過后,她就會這樣了,更別說現(xiàn)在還是喻落吟主動接觸她。
白尋音最初覺得能和他考上一個大學,意外地在瀾大碰見都很魔幻,更別說現(xiàn)如今喻落吟總是若即若離,似有似無地……對她曖昧。女孩的耳根不自覺地微微紅了,她快步走到超市買了一個面包和一瓶牛奶,隨后回到了宿舍。
下午的宿舍向來是沒有人的,白尋音坐在課桌前一邊啃著面包一邊寫著剛剛選修課最后一節(jié)的筆記。心神放松下來的時候,她就不自覺地又想到了喻落吟,然后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其實她和喻落吟見了很多次面,但每次的邂逅都仿佛帶著揮之不去的黏膩感,這種感覺包裹住她,令她周身都覺得不自在。白尋音情不自禁地想到以前……
林瀾,三中三班。
傍晚,晚霞猶如帶血的鐮刀劃過這座百年古校時,空蕩蕩的班級里,白尋音正趴在課桌上,細長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輕點著木質(zhì)桌面的裂紋,她在數(shù)數(shù)。
教室里沒有時鐘,數(shù)到三百下左右的時候,負責巡邏的保安會過來巡查教學樓,看到三班未關(guān)燈后,就會打開門把她放出去。
放學后被鎖在教室里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白尋音已經(jīng)漸漸地習慣了,還能從中自行找點“樂趣”來。
她坐在凳子上,細長的小腿弧度十分漂亮,正一下一下地輕撞著桌腿。
果然,差不多十分鐘以后,負責巡邏的保安劉大爺見到三班又沒關(guān)燈,皺了皺眉。
他拿出鑰匙開了門,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心中一時間竟有些五味雜陳:“小姑娘,你又被鎖在教室了?。俊?/p>
白尋音背著書包站了起來,白皙的手指捏著肩帶,她對著劉大爺笑了笑,嫻靜優(yōu)美的臉上表情平靜又溫柔。
劉大爺勉強笑了笑:“趕緊回家吧?!?/p>
白尋音乖巧地點了點頭,背著書包走了。
劉大爺看著女孩纖細的背影走遠,這才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他在學校干了許多年了,一直都是負責傍晚幾個年級教室的巡查。
這半年來,劉大爺發(fā)現(xiàn)放學后三班總會有不關(guān)燈的現(xiàn)象。每次他打開門幫著關(guān)燈時,都會發(fā)現(xiàn)有一個女孩孤零零地待在里面,像是在等著他開門把她放出來一樣。
一開始劉大爺還覺得有點兒嚇人,后來才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女孩,是被同學放學后故意鎖在教室里面的,而且每個月總有那么一兩次。三班未關(guān)的燈,就是她的“求救信號”。
劉大爺起初還挺來氣的,還特意和三班的班主任申郎麗談過這個問題,說這種把學生關(guān)在教室里的行為不但會給他們的工作人員添麻煩,還很危險。
最主要的是,這屬于一種隱性的校園暴力。學校一向校風嚴苛,怎么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只是劉大爺沒想到申郎麗也管不了這種現(xiàn)象,他在班里強調(diào)過之后也就只是消停了一陣,沒幾天,放學后三班的燈還是會亮著。白尋音得不到幫助,因為鎖教室構(gòu)不成“校園暴力”。
劉大爺曾經(jīng)告訴過女孩,下次再被鎖在教室里,就大聲叫出來求救,只是他那個時候并不知道白尋音是個啞巴。她叫不出聲,只能靠燈光求救。
白尋音從班級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放學一個小時了,七點多鐘,林瀾的天已經(jīng)黑得差不多了,只余下淡淡的霞光。這個時間的教學樓往往不會有什么人,寂靜得很。
她穿著白色運動鞋的小腳踩在走廊里無聲無息,幾乎和寂靜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然而走到樓梯口轉(zhuǎn)彎的地方,她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聲音。除了她,這個時間里,教學樓里居然還有別的人?
一道含羞帶怯的女聲,帶著柔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喻落吟,我這兒有兩張電影票,我們……我們周六一起去看好不好?”
白尋音聽到這個聲音腳步一頓,她下意識地躲在了墻后面。自從不能說話之后,她就對聲音很敏感,她聽出來這聲音是同班的盛初苒。
盛初苒很討厭她,而白尋音是不愿意與人發(fā)生沖突的性子,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躲在這兒等她先走比較好,免得碰到,彼此都不愉快。
“是最近很火的一個片子,叫……”
“沒時間?!笔⒊踯墼挍]說完就被人打斷了,是一道懶洋洋的男聲,聲音低沉清冽,帶著一股涼意,“你找別人吧?!?/p>
“啊……”盛初苒似乎很遺憾地喃喃道,“沒時間嗎?可我就想跟你看啊。”
盛初苒一向是個比較任性的姑娘,此刻嬌軟的聲音中卻帶著一絲卑微,和平常飛揚跋扈的模樣很不同。
白尋音有些意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白球鞋,心里逐漸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
隨后她就聽到那個名叫“喻落吟”的男生的回答,還是跟剛才一樣的三個字:“沒時間?!?/p>
一陣寂靜。
半晌過后,盛初苒才一跺腳轉(zhuǎn)身跑開了,腳步聲光聽著都感覺憤憤的。
白尋音松了一口氣,心想,幸虧她走得快,要不然這么耽擱下去,自己八點鐘都不一定能到家。只是盛初苒怎么會這么晚還和一個男生待在學校里呢?
白尋音低頭想著,等了五分鐘左右,想著兩個人肯定都走遠了,這才磨磨蹭蹭地準備下樓離開。然而一走出拐角,她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那是她和喻落吟的第一次見面。喻落吟那時的一顰一笑,白尋音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她記得穿著寬大校服的少年正站在臺階上倚著欄桿,藍白色的校服襯得他冷白的膚色尤為奪目。男生眉目墨黑又規(guī)整,微長的劉海被晚風一吹,凌厲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掩飾,猶如出鞘的利劍。
白尋音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她腳步一頓,顯得有些無措。
少年的個子清瘦修長,肩膀卻很寬,往那里一站就壓迫感十足。
喻落吟看著女孩小鹿一樣澄澈的眼睛,里面映著自己似笑非笑的樣子,他慢悠悠地開了口:“偷聽?”
“同學,這樣可不好啊?!?/p>
雖然白尋音的腳步很輕,可早在盛初苒同他說話的時候,喻落吟就聽到拐角處有人走近。只是他沒說而已,他想看看到底是誰,卻沒想到是這么個小女生,還是個挺好看的女生,靈動纖巧,模樣怯生生的。
少年懶洋洋的戲謔讓白尋音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熱度很快蔓延到白嫩的下巴、臉頰。她沒想到這個叫喻落吟的男生居然知道……雖然自己不是有意要偷聽的。
白尋音說不出話來,只得有些無措地搖了搖頭,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書包的肩帶,更用力了。
“嗯?”喻落吟修長的手指揉搓了一下手中的糖紙,漫不經(jīng)心地一扔,正好投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怎么不說話?”
“我不是故意的”這句話說不出口,白尋音咬著唇。
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僵持”著,倒像是罰站一樣。這場景讓喻落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輕輕“呵”了一聲。白尋音抿了抿唇,干脆低頭從他旁邊跑開。
“同學,”眼見著快跑下樓梯了,白尋音忽然聽到男生在后面叫她,“你叫什么名字?”
白尋音腳步一頓,長長的指甲陷入手心。第一次……她產(chǎn)生了一種無力感。即便會給人一種很沒禮貌的感覺,她也回答不了男生的問題。
白尋音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對著男生,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
經(jīng)過喻落吟的時候,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原來他剛剛是在吃薄荷糖。
喻落吟一愣,隱約看到少女粉嫩的唇瓣似乎說了一個“云”字。
白尋音對他笑了一下,然后回頭腳步不停地離開了,纖細的娉婷背影漸行漸遠。
喻落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問女孩的名字,而且是情不自禁就問了,人家還沒告訴他。
這算是碰了個不輕不重的軟釘子,喻落吟嗤笑了一聲,長長的眼睫低垂著,看向樓下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一群男生。
其中一個把校服系在腰間的男生擼了一把汗?jié)竦念^發(fā),興沖沖地跑上樓。
“喻哥,怎么樣?剛才那場比分拉得夠大吧?”黎淵笑道,露出兩顆小虎牙,表情傲氣得厲害,“叫你上場不上,活生生地錯過一場精彩的比賽!新隨呢?先去燒烤店訂位子去了嗎?”
喻落吟面無表情地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往他懷里一扔:“以后打球別叫我等你。”
黎淵“咕咚咕咚”地喝著水,還不忘納悶地問:“啊?咋了?”
喻落吟雙手插兜,慢悠悠地下了樓,平靜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厭煩:“容易遇到發(fā)電影票的。”
“???”黎淵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他喃喃地說,“咱們學校還有發(fā)電影票的?我怎么沒遇到過這種好事呢!”
學校離白尋音家需要坐二十分鐘的車,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八點鐘了。季慧穎見她回來了,邊給她熱菜邊絮絮叨叨地抱怨:“你怎么一個月總有幾天回來得這么晚?胃都該餓壞了。”
白尋音換衣服的手一頓,半晌后抿了抿唇,然后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幾個字,舉到季慧穎面前:媽媽,同學幫我輔導了一會兒功課,沒事的,我不餓。
季慧穎一愣,眼神從白紙上娟秀的字跡轉(zhuǎn)移到紙后面白尋音那張小臉上。
少女的膚色是象牙白,清透到幾乎透明,五官精致柔潤,唇紅齒白,微微一笑便是一副明眸皓齒的模樣??善?,一場意外讓她失了聲。
這兩年,季慧穎再聽不到白尋音那本來悅耳的聲音,她們母女只能用紙筆交談。
“好……現(xiàn)在多學學也好?!奔净鄯f強笑著,把熱好的菜端到桌上。
白尋音點頭,坐在桌前靜靜地吃完了晚飯。不能說話之后,白尋音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不公平的事情你無力反抗,就只能忽視,甚至順從,才能讓自己過得稍微好一點兒,最起碼不會讓身邊人擔心。所以被鎖在教室里的事情,白尋音從來沒有告訴過季慧穎。生活本來就夠糟糕的了,她不想讓季慧穎覺得雪上加霜。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事情……不過,她能應付。
白尋音回到房間后才看手機,上面是阿莫發(fā)來的一連串的短信——
“寶貝!我轉(zhuǎn)學手續(xù)快辦好了,哈哈哈,到時候就可以天天纏著你了!”
“咦咦咦,你怎么不回話?這都六點多了,你們該放學了!”
“你今天是不是又因為值日,被盛初苒關(guān)在教室里了?她怎么這么討厭啊!”
阿莫是個可以自說自話連發(fā)五十條信息的姑娘,你如果不回的話,她會一直發(fā)。白尋音跟她從小就認識,太了解她了,看到短信忍不住笑了,連忙回她:“沒,我才到家。今天是因為補課了才沒看手機的?!?/p>
同樣地,她也不想讓阿莫擔心。
只是說到盛初苒,白尋音不自覺地又想起剛剛在學校臺階上遇到的那個男生——喻落吟。
“喂,白尋音,”前桌劉語芙轉(zhuǎn)身,敲了敲她的桌子,“把你的數(shù)學卷子給我?!?/p>
劉語芙是個長相清秀,戴著眼鏡的姑娘,也是班里的數(shù)學課代表。每天第二節(jié)下課后,她負責收作業(yè)送到數(shù)學老師辦公室。但她總在第一節(jié)課下課就向白尋音要數(shù)學卷子。因為白尋音的數(shù)學是全班第一,劉語芙要同自己的核對一下。
這些白尋音都知道,但她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卷子遞給劉語芙。劉語芙是個冷漠但沒什么壞心眼的姑娘,白尋音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卷子給她核對,哪怕劉語芙從來沒說過一個“謝”字。
說話間,上課鈴響了,化學老師夾著一堆教案走進來。他一站到講臺上,便勃然大怒:“你們班怎么回事?今天是誰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化學老師拿著黑板擦重重地敲了敲黑板,“黑板都沒人擦?誰!”
本來還充斥著“嗡嗡”說話聲的教室安靜了下來,寂靜得掉根針都會有聲響。
白尋音咬了咬唇,小手不自覺地抓緊校服褲子的褲線。
“誰???怎么沒人說話!”化學老師見沒人應聲,更來氣了,“你們都啞巴了是吧?今天誰值日?。 ?/p>
“老師,”前排一個女同學聞言不禁笑出了聲,細細的柳眉上挑,滿懷惡意道,“咱們班就一個真啞巴,沒人回答的話,那就是她嘍?!?/p>
她說剛完,班級里響起了低低的笑聲。
化學老師一愣,視線下意識地看向白尋音,一雙濃黑的眉毛皺起:“白尋音,今天是你值日嗎?”
白尋音筆直的脊背僵硬了片刻,她慢慢地站了起來。在一片看好戲的眼神注視下,她張了張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這樣的舉動在老師看來就等于默認,他皺著眉,有些無奈地盯著白尋音問:“你怎么不擦黑板呢?難不成還要老師自己動手?”
“老師,”前排的劉語芙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地快速說道,“三個值日生呢,不光是白尋音?!?/p>
白尋音一愣,有些意外地低頭,看著劉語芙后腦勺上翹起的馬尾辮。
“三個?另外兩個是誰?”老師掃了一圈,沉聲說,“都站起來?!?/p>
班級里安靜了幾秒鐘,盛初苒和另一個女同學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來。
“你們?nèi)齻€是怎么回事?。俊被瘜W老師見是三個女生,頓時有種罵不出口的感覺,他有些無奈道,“現(xiàn)在小姑娘家家的都這么貪玩嗎?”
“老師,”盛初苒率先開口,粉面桃花般的臉上大眼睛無辜地眨了眨,“我和鐘琴下課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去了洗手間,沒想到?jīng)]人擦黑板,真是對不起?!?/p>
這話看似是道歉,實際上是把鍋往白尋音身上甩。果不其然,化學老師有些責備地看著白尋音——擺明了認為她沒有互幫互助的精神。
白尋音瓷白的貝齒咬了咬唇,半晌后,她直直地走向講臺。
在同學們驚愕的視線下,白尋音纖細的手指拿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行清秀的字:老師,我們?nèi)齻€人有分工,盛初苒擦黑板,鐘琴擺桌子,我打水。
三中打水是要下三層樓去戶外打,再拎著沉重的水桶上樓來,所以在分配任務(wù)的時候,另外兩個人就毫不猶豫地把這事兒扔給了白尋音,自己揀輕松的活兒干了。
打水雖然累了點兒,但總要有人干,白尋音不在乎分配到累活,但她不想背黑鍋。該是誰干的工作就得是誰干,況且盛初苒和鐘琴剛剛下課根本沒有去洗手間。
盛初苒和鐘琴都沒料到白尋音敢這么干,登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化學老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對著白尋音點了點頭,語氣柔和了不少:“行,我知道了,你下去聽課吧。”說完,又看向盛初苒,“上來擦黑板。”
盛初苒臉上的紅色蔓延到了耳根,她不情不愿地走上講臺去擦黑板,與白尋音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白尋音一眼。
白尋音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對不對。誠然她現(xiàn)在是出了一口氣,但盛初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該怎么辦呢?
果不其然,下課后盛初苒就過來找她麻煩了。
白尋音提著打滿了水的水桶穿過操場回到教學樓時,水桶太重,她細瘦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都凸了出來,襯著白皙的皮膚,很是醒目。
一般女生輪到打水,她們都會找男生幫忙,但白尋音寧可自己受累也不愿意麻煩別人。
她費力地提著水桶好容易爬到三樓,卻在樓梯口遇到了攔路虎——盛初苒帶著鐘琴,似笑非笑地站在樓梯最頂端,明擺著就是堵她。
“白尋音,你行啊?!笔⒊踯垭p手環(huán)胸,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一個啞巴,還學會背后陰人了?”
白尋音默默地聽著,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內(nèi)心有點兒感慨,學習不好果然現(xiàn)形,連詞語都不會用……她哪里是背后陰人?分明是當面說出了實話。
“苒姐,你跟這個啞巴有什么好說的?”鐘琴接話,不屑地看著白尋音。
她說著,推了白尋音一把,把女孩細瘦的肩膀推到身后的墻面上,磕得生疼。
白尋音覺得給她們兩個任何表情都是在浪費時間,她眉頭微蹙,黑琉璃般的眼睛里半分情緒都沒有。
一直以來,盛初苒最氣的就是白尋音的這種冷漠態(tài)度,仿佛根本不在意她們。
她從小到大被人捧著,習慣了頤指氣使,偏偏這個啞巴不把她放在眼里,這讓盛初苒有種受了奇恥大辱的感覺。
“你裝什么裝啊!”盛初苒忍不住喊了起來,冷笑道,“你不是愛打水嗎?那你就再打一次吧!”
她說完,毫不猶豫地把白尋音放在臺階上的水桶踢下了樓。水嘩的一聲傾瀉而出,水桶乒乒乓乓滾下樓梯,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水花四濺,正要上樓的學生都尖叫著躲開,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
那水桶一路滾下樓后,在平地滾了幾圈后,停在了一雙白球鞋面前,余存的水濺濕了藍色的校服褲腿。
樓梯口,喻落吟和他身后的幾個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臺階上的三個少女。
少年雙手插兜,身材修長,額前的碎發(fā)垂落下來,擋住毫無情緒的漆黑眉目,就像是在看一場鬧劇,嘴角只略微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他身后的黎淵怕運動鞋被打濕,看到水漫過來立刻蹦著躲開,怪叫起來:“誰把水弄灑了?。√珱]公德心了吧!”
聽到這句話,盛初苒明媚的大眼睛里閃過一絲慌張,纖細的手指不安地絞著校服下擺。
她遠遠地看著喻落吟,生怕他覺得自己沒有公德心。
“白尋音!”鐘琴反應快極,她料想喻落吟他們?nèi)齻€或許剛剛沒看到,明目張膽地把鍋往白尋音身上甩,義正詞嚴道,“你怎么回事?。窟B個水桶都拎不?。俊?/p>
“呃……對?!笔⒊踯郾荤娗龠@么一點撥,也如夢初醒,責備道,“你把同學的鞋子都弄濕了!”
白尋音懶得跟她們計較。其實她剛剛已經(jīng)看到了樓下的那個男生是喻落吟,否則盛初苒也不會突然變得這么“羞怯”,反正她們往自己身上甩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想計較也計較不過來。
少女低垂著眉目,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下了樓。
她的腳步很輕,迅速地走到喻落吟面前,彎腰撿起了水桶,隨后快步離開,自始至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其他人。
喻落吟的視線不自覺地跟著她走,看到少女拎著水桶的手臂上青筋凸起。
這個叫白尋音的女生梳著長長的馬尾,頰邊的碎發(fā)垂落下來,擋住她那小巧的側(cè)臉,看不分明長什么模樣。但女孩那纖細的天鵝頸和背后突出的蝴蝶骨尤為顯眼,還有那細瘦的腰肢……就讓人莫名擔心這女孩拎不起那個沉重的水桶。
“喻落吟!”
白尋音走遠了還能隱約聽到盛初苒帶著笑意的聲音:“你的褲腳都濕了,趕緊換一條褲子吧,都快上課了……”
白尋音秀氣的眉頭微蹙起來,加快了步子。等走到了無人的水池旁邊,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有些脫力地蹲了下來。下午陽光甚好,燦爛的陽光幾乎照到了每一處,除了這堵墻背后的水池。白尋音蹲在這里,仿佛是一朵長滿了青苔的小蘑菇。
她內(nèi)心其實也有很多不可言說的陰暗面,只怕會在一次又一次的經(jīng)歷之后,慢慢滋生。
生活總是這么難嗎?還是等長大就好了?白尋音不自覺地想到這句電影臺詞,有些怔怔地嗤笑了一下——在她可以說話之前,是真的沒感到生活有這么難的。
短暫的負面情緒過后,白尋音撐著膝蓋慢慢地站了起來,臉上的脆弱轉(zhuǎn)瞬即逝,又恢復了戴著冷漠面具的模樣。她面無表情地接滿了水,拎著桶一步一步地走回班級。
直到臨上課前兩分鐘白尋音才把水桶拎回了班級,她的手指被勒得生疼,回到座位去拿筆的時候都感覺有些酸軟脫力。
詭異的是,盛初苒正趴在桌子上哭,而鐘琴和另外幾個女生在旁邊七嘴八舌地安慰——
“苒苒你別哭了,喻落吟他剛才也沒有說什么啊?!?/p>
“對啊,他不會怪你的。沒憑沒據(jù),他憑什么說是你把水桶踢下去的?”
“沒錯!喻落吟不就是那么一個人嗎?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p>
“你們別說了!”盛初苒抬起頭,眼眶通紅,眸中水光瀲滟,閃著倔強。她甕聲甕氣地說,“我不許你們說他壞話!”
白尋音很不喜歡盛初苒,但這時候也有些佩服她的勇氣。
中午,天空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林瀾是個水一樣的城市,三天兩頭就會下雨,雨傘幾乎是出行必備品。
一到下雨天,三中的食堂就很不受學生歡迎。中午他們都怕淋濕了校服,弄得一身水汽,因而鮮少有人走幾百米的路去食堂。于是點外賣就成了大家在雨天的選擇,但白尋音吃不慣重油重鹽的外賣,即便下雨也會打著傘去食堂。
食堂里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人,白尋音覺得正好,連心情都舒暢了許多。她拿著飯卡到窗口刷了兩個菜,然后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安靜地吃著飯。
食堂的塑料椅子很涼,白尋音坐下時被凍得激靈了一下,她眉頭輕蹙,只覺得這飯也是冰涼的了。少女馬尾辮的發(fā)梢微濕,浸染得白色短袖上肩胛骨那處濕潤了一小片。
食堂里很安靜,學生們?nèi)齼蓛傻刈谝黄穑婚g歇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音。白尋音吃了沒一會兒,幾道身影挾著潮濕冷風從身邊走過。男生戲謔的聲音打破了食堂的寧靜——
“喻哥,來食堂吃干嗎?怪難吃的,去校外擼串得了。”
“黎淵,你消停點兒吧!中午就這么點兒時間你去校外?”
“那晚上去?”
“先去看看有沒有紅燒排骨這道菜……”
白尋音低頭看了一眼盤子里的紅燒排骨。剛才她打菜的時候,食堂阿姨說是最后一份……這幾個男生來得怪晚的。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抬頭掃了一眼,捏著筷子的手指不禁一頓。那幾個男生的背影,她認識。之前盛初苒將水桶踢下樓時,他們在就樓下。特別是喻落吟,身形清瘦挺拔,手指修長,很好認。
白尋音不自覺地咬了咬唇,低下頭來繼續(xù)吃飯。但她莫名有了點兒如坐針氈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今天的食堂太安靜、太空了,這一片,就她一個人……
白尋音并不是那種害怕孤獨,逛街、看電影,甚至去洗手間都要人陪的女生。但她不想讓別人窺探到她的孤獨。
糟糕的是,那四個男生打完了飯菜,竟然就坐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與她只隔了兩張桌子。
白尋音頓時感覺這飯更加難以下咽了,她低垂著眸子,幾個男生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入耳朵——
“喻哥,你說話也真夠不客氣的,三班那小姑娘都快被你說哭了。”
“的確,太不紳士了?!?/p>
“不過那盛初苒也的確有心機,我都看到了是她把水桶踢下來的,還賴旁邊那女孩……”
“嘿嘿,可能長得漂亮的姑娘都愛說謊、任性?!?/p>
原來他們知道的呀,怪不得盛初苒哭成那個樣子呢。
白尋音聽著,不禁就有點兒想笑。
四個男生里,其他三個吃飯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嘻嘻哈哈地說幾句話。但全程,白尋音都沒有聽到喻落吟開口。
他們吃飯的速度很快,前后不過十分鐘就完事兒走人了。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門口,白尋音才緩緩地舒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緊張些什么,但總之……她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視絲收回,掠過剛剛幾個男生吃過飯的桌子時,不由得一頓——一張飯卡被孤零零地遺忘在椅子上了。
三中的飯卡都是實名制的,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上面赫然寫著“喻落吟”三個字。
白尋音也就猶豫了一秒鐘,便拿著傘追了出去。
幾個男生都是個高腿長,走得極快,白尋音發(fā)不出聲音,不能叫他們“等等”,只能跑著追。
她傘都來不及打開,在綿綿細雨中盡力跑著,直跑得臉色緋紅,氣喘吁吁,烏黑的頭發(fā)被雨水打濕了一些,一縷一縷地黏在白皙小巧的側(cè)臉上。
直到離得很近的時候,前面幾個男生才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見到白尋音追上來,眼里滿是詫異。
“同學,”黎淵看到白尋音眼前一亮,先開了口,“你有什么事嗎?”
白尋音抿了抿唇,細白的小手攤開,手心里躺著一張黑色的飯卡,被卡片壓出來的兩道紅痕很是醒目。
她把那張卡遞到喻落吟面前。
后者微微一愣,片刻后伸手接了過來,修長的指尖劃過白尋音濕涼的手心。
喻落吟盯著眼前烏發(fā)白膚、唇紅齒白的少女,只覺得她柔和的眸子如同被水色浸潤過,亮得像星星。
喻落吟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艷,低聲道:“謝謝?!?/p>
白尋音無聲地笑了笑,唇邊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就要離開。
“等等。”喻落吟叫住她,他的聲間懶洋洋的,“你叫什么?”
這話問出口,不光是白尋音,就連旁邊的三個男生都是一愣。
這還是……喻落吟第一次主動問女生的名字。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還都是問同一個人。
白尋音咬了咬唇,在原地僵直地站了半晌,索性低著頭從喻落吟身邊跑開。
女孩腳步飛快,頭也沒回一下,馬尾辮隨著跑動的動作一晃一晃。
“這女生追了咱們一路,就為了還飯卡???”陸野忍不住笑了一聲,看著白尋音的背影嘖嘖感慨。
“兩次。”喻落吟抖開陸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臉色有些陰沉,修長的手指豎了起來,“我問了她兩次名字,都被她無視了。”
白尋音的臉讓人看過了就很難忘記,喻落吟自然記得自己之前的那次受挫。
“她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說不出話來?!敝苄码S推了一下眼鏡,鏡片背后的琥珀色雙眸平靜無波,“這女生叫白尋音,就是盛初苒那個班的啞巴女孩?!?/p>
白尋音,原來她叫白尋音。
喻落吟默念著這個名字,想起之前在樓梯口盛初苒踢下水桶時旁邊站著的那個女孩,原來就是白尋音。
接著他就陸野在向周新隨打聽白尋音。
周新隨伸出修長的手指推了一下高挺的鼻梁上架著的金絲邊框眼鏡:“據(jù)說她高冷得很。”
“高冷嗎?”陸野撓了撓頭,“看起來笑得挺溫柔的啊?!?/p>
周新隨挑眉問:“你想干嗎?”
“嘿嘿……”
“閉嘴?!庇髀湟骼淅涞卮驍嗨麄兊膶υ挘盎匕嗉壛?。”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情為什么會突然不好,但的確快到上課的時間了。
回到了班級以后,陸野還一直攛掇著黎淵打聽白尋音,兩個人坐在喻落吟的前桌,嘰嘰咕咕的聲音不住地傳入他的耳朵,他清雋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新隨說得沒錯,我?guī)湍銌栁艺J識的女生了,白尋音的確挺難接近的?!?/p>
“我還不信這個邪了?!甭犃死铚Y的話,陸野的勝負欲被挑了起來,他躍躍欲試道,“我就要去認識認識她?!?/p>
黎淵有些無語,正想反駁他,旁邊座位上的周新隨適時地提醒了一聲:“老師快來了,你倆安靜點兒?!?/p>
周新隨說完后又忍不住笑意,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陸野:“我賭你不行。”
陸野瞪大了雙眼:“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他話音剛落,還來不及發(fā)作,后桌的喻落吟就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我也賭你,”他額前的碎發(fā)落在眼前,悠悠地說出三個字,“不行。”
結(jié)果陸野是真的不行。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陸野坦誠自己失敗后,毫不意外地受到了眾人的嘲笑。
黎淵一邊笑,還一邊不住地揶揄:“枉你還自詡為三中校草,結(jié)果連女生的微信都沒要到。”
陸野怒了:“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種你去試試??!”
“我沒興趣,就想嘲笑你慫?!崩铚Y的嘴巴毒得很,三言兩語就把陸野氣得跳腳,“要是換作喻哥,應該就能成功。”
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時,一直安靜不語的喻落吟嘴角微勾:“既然阿野說了這姑娘難接近,不是挺有趣的嗎?”
周遭的嘈雜像被誰按了暫停鍵,頓時靜了下來。
陸野、黎淵,甚至一向淡定的周新隨,全都有些驚訝地看了過來。
“什么意思啊?”陸野蒙蒙地問,“你想認識白尋音?”
喻落吟笑了笑,只問:“你們還要打賭嗎?”
眾人沉默了。
周新隨率先開了口:“換了你,我賭能行。”
黎淵:“我也賭他行。”
“我……”陸野氣勢很弱地說道,“我賭喻哥不行!”
喻落吟但笑不語,不自覺地想到自己兩次問白尋音名字時,她咬唇跑開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某種“不甘心”在隱隱作祟,喻落吟破天荒地想要打這個賭,這是他平時絕對不會干的事情。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意識到,這是一件多么渾蛋的事情。
這天的林瀾難得沒有下雨,是個大晴天。傍晚,徐徐的晚風夾帶著一絲熾熱。
阿莫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白尋音怔怔地接了起來。
好在阿莫不需要她的回應,只自顧自地說著話,聲音雀躍欣喜:“音音,我轉(zhuǎn)學手續(xù)辦完啦,我爸說下學期我就能直接去你們班了!”
“你們還有半個月就放暑假了吧?到時候我就回林瀾,嘻嘻嘻?!?/p>
白尋音說不出話來,她只能在電話這邊微微笑了笑。
阿莫,白尋音的嘴唇無聲地張合,你快回來吧。
她想她了。
阿莫和她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在一個學校,之前,有阿莫在的時候,校園生活對于剛剛失聲,極不適應的白尋音來說,還沒那么難熬。
只是阿莫父母是生意人,前年在另外一個城市開設(shè)了分公司,把阿莫也一起帶走了。她們平時只能用微信聯(lián)系,只有放長假的時候才能見面。好在現(xiàn)在阿莫的父母又要回林瀾發(fā)展事業(yè)了,阿莫也就能重新和她在一起了。
想到下學期就能和阿莫一個班,白尋音難得有了些精神。掛斷電話后,她給阿莫回了條消息,只有簡短的兩個字:等你。
下期預告:阿莫,我遇到一個很特殊的人……
“我?guī)湍??!?/p>
“不用?!?/p>
他非要幫忙,卻又在她的書桌上留了張紙條——“記得報答我?!?/p>
喻落吟不做沒有收益的事情,他是要“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