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哈小瘦
在西安市環(huán)城公園,提及田智育的名字,很多熱愛武術的人都點頭稱“知道,知道,就是那位身有絕活的游龍掌掌門人嘛”。無論陰晴,每天田智育都會來到環(huán)城公園,教授指導一幫徒弟練習武術。不少弟子,年齡比他還要大,都會發(fā)自內心地尊稱他為“田師傅”。
“你可以試著來襲擊我。”
趁其不備,筆者連連偷襲田智育兩次。一次拳頭直搗面門,田智育并不躲閃,而是握住襲擊者的手腕,借力朝前一送,筆者感覺自己“像是要飛出去”。另一次忽然抓他胳膊,田智育輕巧施展“反關節(jié)”術,近似于“反擒拿”,只是動作更輕盈一些。筆者服氣了,面前這位68歲的老人,他說自己“身上一直帶著功夫”,并非虛言。
1953年,田智育出生于一個世代習武的家庭,往上數好幾輩都是走鏢的。在江湖走鏢,沒有一身硬本事便寸步難行。縱使田智育出生在新中國,在他有記憶起,早上一睜眼,大院里一大家子人都在忙著練功,拔筋的拔筋,站樁的站樁。家人個個習武,卻反對田智育練武,原因是要培養(yǎng)一個腹有詩書的文人后代。
家庭的熏染與家人的期盼,成為兩股完全相反的力,田智育如果聽話,就該遵守家訓,但每日耳濡目染,家人個個都練武,唯獨對他一個小孩實行區(qū)別對待,他不服氣。更重要的是,在懵懵懂懂的五歲年齡,田智育已經模模糊糊察覺到一件事了:自己身上“長著功夫”。武術的敏感仿佛是與生俱來的,猶如攜帶的遺傳密碼。田智育開始有意識地偷學功夫。到了八九歲,他淘氣得要命,愛在學校里找“高手”過招,以此來證明自己“偷學成材”,并且一遍遍印證自個“自帶功夫”。
一個叫劉新剛的少年,大不了田智育幾歲,卻讓他栽了跟頭。
田智育是在放學路上攔住劉新剛的,他聽說劉新剛也是“練家子”,便纏著一定要和人家比試比試。劉新剛不愿意,田智育就耍了小孩的無賴,死活不準人家走。劉新剛被迫比試,連續(xù)讓了田智育十二招,卻在這種情形下還贏了田智育。劉新剛擒住田智育問:“服不服?”此刻田智育已心服了,嘴巴還較勁道:“我不服!”劉新剛微微一笑,放開了他。兩人不打不相識,劉新剛成為田智育人生第一位武術老師,開始傳授他一些招式。
學了一段時間,劉新剛帶著田智育去拜見了自己的武術老師邵忠義。邵師傅是在解放市場釘皮鞋的,深藏不露,有一身好功夫。有劉新剛和邵忠義的指導,加之自個根基不錯,田智育的功夫進展得極快。他又是少年心性,喜歡和人切磋,于是越打名氣越大,很多人都遠道而來向他挑戰(zhàn)。他開始還瞞著家里人,自己取了個藝名叫“田玉龍”。但陜西民間武風極盛,習紅拳者眾多,隨著田智育勝績日增,人們尊稱他為“南郊小育”,來南郊找“小育”比試功夫的人越來越多。
田家世代習武,家傳“游龍掌”,掌門人代代傳承“七星劍”。當時這劍握在田智育爺爺手中。爺爺年事已高,卻精神矍鑠,行路如風。
田智育年少輕狂,將找上門挑戰(zhàn)的人一一擊敗,便以為自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竟驕狂地向爺爺提出挑戰(zhàn)。于是,壯小伙小育手握銅棒,爺爺手拿茅草稈,爺爺竟用茅草稈,輕而易舉贏了孫子。此次比試雖是敗績,對于田智育卻是意義深遠,爺爺看得很通透:小育天生是練武的料子,硬逼他不習武,浪費了。
在爺爺和父親的親授下,田智育掌握了家傳游龍掌的訣竅。按照田家傳統(tǒng),武功最高者才能登上掌門之位。通過數年鍥而不舍的努力,田智育的武功獲得了整個大家族的認可,鄭重接過祖?zhèn)鳌捌咝莿Α保蔀樾乱淮崎T人。
1992年,田智育于西安回民精益武館任教,并帶領隊員參加“全國首屆孫臏拳大賽”取得團體總冠軍;1995年,與午子(李正武)一起創(chuàng)辦陜西武校興平分院,并擔任總教練;1997年,任西安市中華武校教練。即使他受生計所迫,沒有任教武館,而是做一名普通工人,拿著鐵鏟鏟土,他都能視鏟為刀劍,以獨特的方式練武。“生活中每個細節(jié)都能運用起來,都可以練習武功?!?/p>
如果說有人將“活著”視為一場漫長修行,田智育便是將“活著”視為武術的不斷精進之旅。他時刻保持著武人的警覺,甚至養(yǎng)成了一套特殊的睡覺方式:他在床上一字馬,將身體折向左大腿或右大腿,在常人看來疼痛且別扭,而且萬難完成的事,卻是能讓他酣睡的姿勢。
“像普通人一樣睡覺不行嗎?”
“不行。躺下去睡,筋就會回原,身體會喪失它的柔韌度?!?/p>
于是,朝也練,暮也練,從稚子練到快要古稀,武癡田智育,將一生給了中華傳統(tǒng)武術,無悔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