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貞,王 林
(廣東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廣東 肇慶 526100)
利瑪竇作為西學東漸的重要人物,以其在中西方科技文化方面的博學多才贏得了明末清初不少文人雅士的好感,而他的著譯作品也得到當時知識分子的普遍接受。利瑪竇從澳門開始了西學傳播之路,途經肇慶、韶關、南昌和南京,最終到達北京,在其譯著中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傳播方法。朱維錚[1]統(tǒng)計了現(xiàn)存利瑪竇生前公開的作品有19種以上,其中影響最大和流傳最廣的就是他所繪制的世界地圖。從1584年在肇慶制作的《山海輿地全圖》到1602年在北京刻制的《坤輿萬國全圖》,利瑪竇不斷地完善世界地圖。本文通過探討讀者、接受環(huán)境以及譯者對世界地圖的地名和術語在語音和詞匯上的表現(xiàn),對于理解譯作傳播和利瑪竇文化身份以及兩者的關系都有積極的歷史意義和研究價值。
謝天振認為,翻譯總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叛逆。因此,譯介學的一個重要研究對象是創(chuàng)造性叛逆,他們所反映出的碰撞、阻礙、誤解等問題都會出現(xiàn)在不同文化的交流過程[2],因而也體現(xiàn)在譯者、接受者和接受環(huán)境中。受譯者的世界觀、價值觀和教育的影響,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譯者一般采用如個性化翻譯和誤譯等翻譯技巧。接受者即讀者,在譯者把譯作給讀者后,讀者根據自己個人體驗和經歷對作品加以創(chuàng)造,在譯者的基礎上增加更富有創(chuàng)造性和叛逆精神的內容。讀者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除了受到個人主觀的影響,也受到客觀的接受環(huán)境的作用——歷史文化環(huán)境。由于翻譯,作品披上了另外一種語言文化的外衣,作品的變形就在不同時代的或不同文化環(huán)境的接受者中產生。
利瑪竇繪制的世界地圖上顯示,雖然中國仍處于地圖的中心,但地圖上仍畫著五大洲,這給16世紀的中國帶來了較大震動[3]。同時,利瑪竇創(chuàng)造了天文地理方面的術語新詞,這些新詞一直沿用[4]。本文將結合譯介學,探究世界地圖的譯者、讀者和接受環(huán)境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表現(xiàn)。
譯介活動不僅僅是一種跨文化的翻譯活動,而且還把翻譯行為的結果作為研究對象,探討其對文化交流、影響和傳播等諸多方面的影響。創(chuàng)造性叛逆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譯者、讀者和接受環(huán)境。
本文從語音和詞匯兩個層面在世界地圖的地名和術語中選取例子,以體現(xiàn)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使譯作更好地為譯入語讀者所接受。
首先,在音節(jié)上,利瑪竇認為中國的字詞都是單音字。換而言之,就是一個音節(jié)一個漢字。從《坤輿萬國地圖》的翻譯中,不難發(fā)現(xiàn)利瑪竇在音譯上采用了一音節(jié)一字的特點。如地名Podolia,翻譯為“波多里亞”。這個地名包括了四個音節(jié),分別對應漢語的一個字。Dafila(大非力)、Tazata(大茶苔)的音節(jié)“da”和“ta”與“大”相對應,babilonia(巴皮羅泥亞)和 paca(巴可)的音節(jié)“ba”和“pa”與漢語“巴”相呼應。這樣的例子在《坤輿萬國地圖》可以發(fā)現(xiàn)10多處。
一音節(jié)一字的譯法能夠反映出譯者利瑪竇為了迎合本民族讀者的接受習慣,在某種程度上忽略了所譯地名的真實性和特點,以造成有意創(chuàng)造性叛逆。這種誤譯雖然會導致一定信息上的誤導,卻鮮明反映出利瑪竇與中國漢字音節(jié)及其文化的碰撞和變形。
然而并非所有音譯的地名都是誤譯,如地名以”S”開頭的“S.Lucia”翻譯成“仙路寫”,“S.Helena”譯成“仙衣力拿島”?!癝”開頭的地方名很可能來自于拉丁語“Sanctus”,意為“神圣的”,“封圣的”。利瑪竇并沒有直接翻譯為“圣”,而用“仙”。一方面根據音節(jié)翻譯為“仙”,另一方面也不失“神圣”的意思。這里的編譯是對音節(jié)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既能保留原地名的意義,也符合中國人對地名所賦予意義的習慣。
其次,利瑪竇對于地名的詞匯翻譯還采用了個性化翻譯。在中國文化中,認為烏鴉是一種不吉利的象征,而對鶴有一種偏愛,認為鶴是長壽和吉祥的寓意。利瑪竇把“Coruo”譯為“鶴島”既保留了“Coruo”是一個鳥類小島特征,也符合中國人追求長壽的心理,這是詞匯上叛逆。
除了歸化的特征,個性化翻譯也具有異化特征。利瑪竇使用異化和注文在世界地圖上介紹世界各國的自然面貌、風土人情和資源等信息。在描述“袋鼠”時采用注文形式,與《山海經》介紹神獸的手法幾乎一致。對于明末清初的中國人而言,“袋鼠”是一種遙遠而未曾認識的神奇動物,利用注文的結構介紹,容易讓人接受新詞匯。
譯作主要是以交流為最終目的,脫離了讀者接受的作品就毫無價值可言。當譯者完成了譯作并呈現(xiàn)給讀者,讀者就會以自身體驗解讀譯作進行再創(chuàng)造。這種再創(chuàng)造比譯作更富有創(chuàng)造性或叛逆精神。對此,我國學界做了較為充分論述。
蔡鐵權[5]總結了中國傳統(tǒng)認識世界的觀念有三個。第一是認為天是圓形、但地是方形的。第二個觀點是處于世界的中心。第三個是中國是歷史悠久的大國,其他都是蠻夷小邦。
在《山海輿地全圖》的圖說中,利瑪竇提出地球是“渾淪一球、原無上下”。明末郭子章為此而感到驚訝,“此則中國千古以來未聞之說者”,同時也認為這只是與《山海經》所描述的只怪現(xiàn)象相符合而已。郭子章以所讀的《山海經》理解“地球是圓”這一觀點并視之為神話傳說,體現(xiàn)其有限的地理知識及其叛逆精神。
利瑪竇為了迎合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把幸福島的第一條子午線去掉,在地圖兩邊各留下了一道邊,讓中國處于世界的中心。當面對質疑時,利瑪竇認為這跟在歐洲繪制世界地圖時把歐洲處于中心一樣是合理的,因為作圖的時候就應該以大國為主。明末魏睿對此激烈抨擊,認為中國應該在全圖之中,而此圖則把中國置于稍偏西而靠近北邊,突出了周邊小國。
同是深受中國傳統(tǒng)的世界觀念影響,郭子章作為晚明知識分子的一員,能以開放的心態(tài)和主動的態(tài)度去研究和學習利瑪竇的世界地圖,采納地圖中與中國既有地理知識相互一致的內容,而且對于自身閱歷和已有地理知識所局限的新知也積極接受。不過,魏睿作為墨守成規(guī)的一派,將中文版的世界地圖關于中國處于世界中心這一做法顯然是固步自封的表現(xiàn)。而面對利瑪竇的世界地圖,就算是同一時期的讀者也會因為自身的主觀原因而表現(xiàn)出不同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
讀者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一方面來自于自身的主觀因素,也來自于讀者所處的客觀環(huán)境——所處歷史環(huán)境也會影響讀者接受譯作的方式。這樣看來,創(chuàng)造性叛逆具體體現(xiàn)在讀者的接受,但其根源在于環(huán)境[6]。
在明朝的中國,受利瑪竇世界地圖的影響較深的人多為明朝官員和士人學者。隨著利瑪竇與文人士大夫交流的擴大,世界地圖的影響也開始擴大。在明朝,中國傳統(tǒng)“天圓地方”說和“中國中心論”受到世界地圖的挑戰(zhàn),士大夫以抵抗或神話的觀點對抗。
綜上所述,無論是譯者、讀者或者接受環(huán)境,都能體現(xiàn)利瑪竇世界地圖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全面地探討世界地圖,可以發(fā)現(xiàn)世界地圖的傳播與文化的交流碰撞,除了要對譯者進行深入研究,也需要對接受者和接受環(huán)境做進一步探討。
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利瑪竇在繪制世界地圖和翻譯地圖的地名及術語時,發(fā)揮了其主觀能動性。同時也是為了傳教的目的,考慮到了明朝文人官員的偏愛與需求。為了盡可能減少對中國傳統(tǒng)的“天圓地方”說以及“中國中心論”的沖擊,讓地名和術語更加符合中國傳統(tǒng)習慣。利瑪竇還在語音和詞匯以及繪圖上都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叛逆。利瑪竇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使得世界地圖在中國上層的文人士大夫間廣為流傳,不久流傳到作為藩國的朝鮮半島和日本,并逐漸獲得認同和接受,所產生的影響力也日益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