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倩
(安徽大學 歷史系,合肥 230039 )
16世紀以降,西方傳教士逐漸深入中國內地。時至晚清,地處皖南一隅之徽州亦出現(xiàn)傳教士及基督教傳播活動。①學術界對于徽州理學、佛教以及道教等研究頗深,但關涉徽州基督教之探討尚不多見。就管窺所及,相關成果主要有《清代前期安徽天主教史三題》[1],該文具體介紹了6名徽州籍信徒及其在外省活動情況;《祠堂與教堂的較量:晚清時期天主教在徽州的傳播與滲透》[2]則以“徽州天主教案”為主要依據(jù),指出天主教在傳播過程中因教義等因素,導致民、教雙方發(fā)生沖突,天主教由此受到徽州社會抵制?,F(xiàn)有研究基本側重徽州籍教徒介紹與民教矛盾,對徽州基督教發(fā)展概況及其對彼時多重社會影響則所涉未多,故在此基礎上,就相關問題以作管窺。
徽州地處萬山之中,雖有秀麗之景,但“其地險狹而不夷,其土骍剛而不化”[3],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使其形成獨特的社會環(huán)境。不同于其他地區(qū),咸(豐)同(治)兵燹之前,徽州社會基本沒有遭受過影響較大的破壞,其下轄之歙、休寧、婺源、祁門、黟以及績溪6縣受傳統(tǒng)儒家文化以及佛教與道教等影響,形成了多樣的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清代太平天國運動之興起致使徽州社會遭受前所未有之災難,長達十年之久的咸同兵燹導致徽州本土一府六縣之地之社會與文化受到戰(zhàn)火沖擊。在此期間,民眾的傳統(tǒng)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雖沒有發(fā)生明顯變化,但其所受戰(zhàn)火洗劫之經歷致使失望、無助之情緒在彼時徽州社會蔓延。咸同兵燹結束之后,清代迎來所謂“同治中興”,外國資本主義逐漸東來。與此同時,西方傳教士大量來華,逐漸由沿海深入我國內地,并將其眼光投至徽州。至此,“徽州獨無教門,亦緣族居之故,非惟鄉(xiāng)村中難以錯處,即城市諸大姓,亦各分段落。所謂天主教、禮拜之寺,無從建焉”[4]607之局面始發(fā)生改變,徽州6縣傳統(tǒng)之宗教信仰以及民間信仰始雖無較大動搖,但西方基督教在徽州社會之出現(xiàn)與傳播亦是毋庸置疑之現(xiàn)實。
據(jù)《皖政輯要》記載,清末安徽省境內已出現(xiàn)基督教教堂即有283處,其中即包括徽州府大小教堂12所,其中歙縣3所,休寧縣5所,婺源縣2所,績溪縣2所,祁門縣與黟縣無教堂。[5]具體至徽州,據(jù)《徽州地區(qū)簡志》記載,自光緒元年(1875年)起,英國“內地會”傳教士在歙縣創(chuàng)設教堂。此后,法、美、西班牙等國傳教士,先后至各縣設立教堂、教會。[6]然而,《黃山市志》記載基督教首先出現(xiàn)在歙縣,且具體時間為光緒二年(1876年),并在歙縣建立了西醫(yī)診所。[7]2157雖然二者在記載基督教傳入徽州地區(qū)具體時間上有所差異,但所去無多。此后,基督教始在徽州社會出現(xiàn)、發(fā)展。與其他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一般,基督教在徽州的出現(xiàn)與傳播并不僅限于歙縣一地,伴隨其逐漸深入,晚清徽州6縣皆出現(xiàn)基督教蹤跡。根據(jù)《陶甓公牘》所載之情況,將徽州6縣基督教發(fā)展概況見表1。
由表1可知,晚清基督教在徽州6縣發(fā)展概況雖有所不同,但其在當時社會的傳播與滲透已是事實。由劉汝驥調查結果可見,自光緒元年(1875年)英國傳教士在歙縣境內出現(xiàn)并建立教堂之后,徽州其他各縣亦逐漸出現(xiàn)出西方傳教士之身影。由于有關傳教士人數(shù)、教堂數(shù)量以及教民人數(shù)之詳細數(shù)據(jù)有待考證,致使無法準確探析6縣的基督教發(fā)展情況,但通過表1亦可對基督教在徽州地區(qū)的發(fā)展情況有所了解。6縣之中,天主教與耶穌教不同程度地存在于徽州社會,且彼此之間似有所爭奪。細究表1可見,歙縣與黟縣基督教的發(fā)展程度不如其他4縣,歙縣雖建有天主教堂與耶穌教堂,但真正抱有信仰之人卻少之又少。其他4縣,尤其是婺源、祁門以及績溪3縣,不僅建有教堂,且信教民眾數(shù)量伴隨天主教、耶穌教的發(fā)展情況不斷發(fā)生變化。晚清時期,婺源在建立天主教堂之后,信徒數(shù)量逐漸增多,基督教在此地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一派繁榮之態(tài),但該種情況持續(xù)時間并不長久。與婺源不同,祁門一縣則出現(xiàn)天主教、耶穌教共存的情況,但二教在咸同年間并無較多發(fā)展,這可能與基督教傳入中國時間較短、程朱理學長期浸潤以及民眾原有信仰影響至深等因素有關。逮至光緒年間,基督教在祁門的發(fā)展?jié)u至頂峰,后隧消減,持續(xù)時間有限。實際上,基督教在績溪的發(fā)展情況與婺源、祁門兩縣相似,短暫出現(xiàn)與傳播之后,即已銷聲匿跡。
表1 晚清徽州六縣基督教概況
縱觀徽州6縣基督教之發(fā)展,即可發(fā)現(xiàn)天主教、耶穌教雖已在徽州社會出現(xiàn),但其發(fā)展情況卻并不樂觀。天主教與耶穌教雖然在徽州一部分縣城,如婺源、祁門以及績溪出現(xiàn)一時興盛之景,但其持續(xù)時間十分有限,且忠實信徒較少,并不足以維持基督教在徽州社會長久生根。對此,馮爾康指出清代徽州籍信徒“在信教活動中表現(xiàn)的比較活躍,能量也比較大,展現(xiàn)出與徽商之開拓進取,外向發(fā)展恰相一致的精神風貌。與此相反,似乎在徽州當?shù)?,天主教并不興盛”[1],此一點由《皖政輯要》相關記載亦可窺見?!锻钫嬕酚涊d:“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總理衙門后改外務部通行各省飭屬查造教堂書目,頒行格式,遵填具報,于是皖省乃有教堂造報之冊。其增增無減,可以考見。茲根據(jù)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冬季各屬冊報”[5]29為明確晚清基督教在徽州社會的發(fā)展,現(xiàn)將《皖政輯要》所載教堂分布見表2。
表2 基督教堂分布
晚清時期,《皖政輯要》所載的基督教堂多已建立,劉汝驥亦于此時進行徽州憲政調查,且二者時間相去無多。表1顯示晚清基督教在祁門、黟縣二縣發(fā)展并不樂觀,加之表2統(tǒng)計,此時歙縣、休寧、婺源以及績溪4縣教堂分布較多,祁門與黟二縣尚無基督教教堂,可見祁門基督教雖有過繁榮一時之景,但終如曇花一現(xiàn),短暫興起過后即已衰落。其他四縣雖有一定數(shù)量的教堂與信徒,但較之同時期太平府的38所、廬州府25所、池州府55所、寧國府61所等,徽州地區(qū)天主教堂與耶穌教堂總數(shù)量并不突出。相對于其他地區(qū),基督教進入徽州地區(qū)雖早,但在徽州社會扎根程度卻十分有限。
基督教之所以難以取得民眾廣泛支持,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徽州社會歷經咸同兵燹之后,民眾歷來堅持之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減弱,但因為原有信仰延續(xù)時間較長、信奉者多,故對社會生活影響至深,一段時間內難以有諸多改易。其二,基督教屬西方傳來之物,有關教義與傳統(tǒng)社會奉行的儒家思想、觀念等有所抵牾,徽州民眾難以接受。徽州素有“程朱闕里”“東南鄒魯”之稱,該地區(qū)諸多士人皆以儒家,尤其是朱子之學為重,更有甚者將朱熹視為其主要信仰,如“歙為程朱闕里,士大夫類能受孔子戒,衛(wèi)道嚴而信道篤,卓然不惑于異端?!盵8]224“婺邑沐紫陽夫子遺澤,士夫信道甚篤,絕不為奇邪所淆亂?!盵8]249“祁門為文公禮教之邦,如方岳、汪克寬、余光、謝芊、謝琎、汪時中、謝復、葉琦諸大儒,類皆繼繩紫陽,相與發(fā)明?!盵8]260由此可見,程朱理學對徽州社會浸潤之深?;浇屉m有機會深入該地區(qū),卻難以獲得徽州社會上層人士之青睞,此種情況的出現(xiàn)即與程朱理學的影響根深蒂固不無關聯(lián)。晚清時期,徽州奉教者大部分為受教育程度較低之人,且其動機不純,并非因教而信教。不管是“惟犯罪奸民偶借為護符焉”[8]224,抑或是“恃勢橫行,凡訴訟皆恃保護”[8]290,皆是借天主教、耶穌教之名圖謀一己私利,其中虔誠奉教者寥寥無幾。凡此種種,皆致使基督教雖在晚清得以進入徽州地區(qū),卻終未在此獲得較大發(fā)展與廣泛傳播。
晚清時期,基督教在徽州傳播過程中,與徽州社會之間既存在沖擊民間信仰,引發(fā)民教矛盾等彼此沖突的一面,亦有傳教士幫助普通民眾,啟發(fā)民智等互相融合與共存的一面。
基督教傳入徽州之后,不少民眾加入,且出現(xiàn)一定數(shù)量的忠實信奉者,對傳統(tǒng)徽州社會信仰體系產生一定沖擊。費賴之在其《入華耶穌會士列傳》中記載的第341號即是徽州府人。341號生于1711年3月12日,1735年2月13日入北京耶穌會初學院,1741年晉鐸。無獨有偶,同上書第423號,記載一位姚姓神甫事跡:“姚公安徽歙縣人,生于1722年,青年時期多次往江西饒州經商,守規(guī)蹈矩,為人正派,1761年與一位教士相識,入教修道,未婚,將家產讓與兩姐妹,1753年入北京初學院,兩年后到河南,領小品;讀神學后,于1761年晉鐸?;乇本?,轉江蘇,1781年到崇明,1787年南主教卒,他在側。建立茅家鎮(zhèn)教堂。1796年卒于蘇州,享年74歲,葬于白鶴山,墓碑猶存:姚公若翰之墓?!盵9]257-258同樣,在表2中,亦有當?shù)孛癖婐б阑浇讨笤诓煌幕浇烫秘撠熆词毓ぷ?。除此之外,根?jù)馮爾康考察,彼時信奉基督教的徽州籍人中“不僅有神父,還有接引伴送人員?!盵10]其中,汪欽一、顧行周、鮑天衢、許伯多祿以及汪伊納小等人不僅虔誠信奉,且主動跟隨傳教士積極在外省從事傳教活動。[10]由此可見,基督教雖未能在徽州占據(jù)一席之地,但在一定程度上對該地的民間信仰產生了影響。
基督教非中國傳統(tǒng)宗教,其傳入徽州社會之時難免會與當?shù)禺a生矛盾,導致民教沖突。歙縣人楊光先著《不得已》一書,攻擊耶穌會士及其歷法?!肚迨犯濉芬嘤涊d楊光先在主持歷法之時,屢次上書“攻湯若望甚力,斥所奉天主教為妄言惑眾……光先便次其所為書,名曰《不得已》,持舊說繩湯若望?!盵11]同樣持反對之態(tài)亦有黟縣俞正燮,其所作之《天主教論》與《書人身圖說后》皆為反對天主教文章。俞在《書人身圖說后》中有言“西洋人羅雅各、龍華民、鄧玉函所譯其國《人身圖說》二卷,以肝為百支主,以心則近脊第四眼上而居左……其人好傳教,欲中土之人學之,不知中國人自有藏府經絡,其能信天主教者,必中國藏府不全之人,得此等人千百,于西洋教何益?西洋人倘如此,亦當殷然自惜,掉首芟舍,決然舍去者?!盵12]俞正燮反對基督教之態(tài)躍然紙上。于一般民眾而言,接受基督教亦非一蹴而就的過程。在此過程之中,既有民眾與基督教產生直接沖突,亦有入教后借基督教之名與其他民眾發(fā)生沖突,引發(fā)較嚴重的民教矛盾。
《陶甓公牘》所載之“稟教士牧良請辦吳克明等一案議結文”[8]164以及“稟教士牧良請辦吳克明等一案議結請銷文”[8]165則集中反映了以上兩種情況?!胺A教士牧良請辦吳克明等一案議結文”與“稟教士牧良請辦吳克明等一案議結請銷文”所載為同一案件。根據(jù)前者記載,案件主要由休寧縣天主教堂傳教士牧良請求地方政府辦理汪社寶與吳克明等人阻教恃教引起。在此案件之中,牧良教士所言三事已辦理其二,僅余吳克明恃教害人一案尚未審理。牧良之所以請求懲辦吳克明,主要緣于此人憑借生員身份成為天主教堂通事之后,時借天主教之名“包攬欺朦”,并私受賄賂,致使“教民與生員不和、齊相傾害等語”,同樣被牧良要求懲辦之人亦包括“以武生入教,亦未確守教規(guī)”的葉德彪,牧良認為此二人“以同一奉教之人而教士惡之,教士惡之實非安分之徒,自非僅予掌責所足示儆”。時任徽州的地方官員后經查證,認為吳克明、葉德彪二人雖有不守教規(guī)之名,卻無可靠證據(jù)說明二人恃教害人,最終判處吳克明“擬杖八十,按新章追銀十兩”;葉德彪“照不應輕律笞四十,追銀二兩”[8]165。在整個案件之中,涉及休寧縣天主教堂傳教士牧良、地方官員以及地方生員(包括武生)吳克明、葉德彪三方。其中,吳、葉二人通過生員身份得以入休寧教堂,反映出天主教堂內部成員并非傳教士及其信徒,還包括當?shù)仄渌矸葜?。吳克明成為天主教堂通事之后,主要負責繕寫“教士與知縣通函”,可見休寧縣教堂與地方官員之間存在一定的聯(lián)系,并非限于與普通民眾往來。教士牧良請求官府辦理汪社寶等人則反映了基督教出現(xiàn)在徽州以后,與一般民眾之間有所沖突。在案件處理后期,尤其是教士對于地方案件處理結果有所疑問之時,地方官員據(jù)理說明,以不卑不亢之態(tài)條分縷析,言“既不辦汪社寶行賄之罪,即不能科吳克明、葉德彪以得賄過付之條,斧鑿相尋,其理至確,無待深辨。若夫恃教害人,如果確有其事,或實有被害之人,地方官且疾首痛心,必置之法,豈待該教士之要求懲辦?查抄發(fā)費教士轉述牧函,謂陸委員有意庇護已屬不可索解,并云‘滿載而歸’更不知從何說起?牧教士本不通漢文,無非為之捉刀者任意誣捏,今昔相形,覺吳克明在該堂繕函時尚不至如此狂妄,乃該教士愛憎無常,不知自反,偏聽一面之詞。”[8]164在地方官員辯解之中,其以突出自身協(xié)理一方之責以及天主教傳教士的不通漢文、偏聽一面之詞來有力反擊后者之懷疑,由此不難想見,彼時休寧之地方官員在與基督教傳教士往來過程中,包括處理有關天主教與地方民眾沖突的事件,能秉承公正、有禮、有節(jié)之原則,既不偏袒徽州民眾,亦不懼西方傳教士之勢。
晚清徽州不斷出現(xiàn)的民教矛盾雖獲得了一定解決,一度出現(xiàn)“自董門建天主教堂,邑雖有白種人足跡,奸民借奉教為護符起欺壓鄉(xiāng)里,邑人只有文明之爭,絕無沖突之舉。久之,司鐸嘉居民平恕,嚴斥教徒之兇橫者,民教遂至今相安”[8]242之局面,但由此引起的民眾心理變化致使基督教難以滲透至徽州社會。
《陶甓公牘》有言:“泰西立國,君民共守一宗教。中國如佛教、道教、天主教以及耶穌教,皆擴張其權力,所謂宗圣教者,徒奉其名而已,而陽儒陰釋,所行非其所言。此一派人,尤不可勝數(shù)??冎晳T,佛教盛于道教,天主盛于耶穌,查闔邑無耶穌教民,豈其教力不逮天主歟?抑其教不肯以勢力誘脅歟?!盵8]290此種情況并不獨有績溪,徽州所轄之6縣基本都是如此。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所謂孔教、佛教、道教、基督教之宗教信仰以及五猖神、八相公、大尉、小尉、李王等民間信仰在晚清徽州皆有其信眾。晚清基督教的發(fā)展雖對原有信仰體系產生了沖擊,導致了民教矛盾,但對于一般無甚信仰的普通民眾而言,傳教士與基督教的出現(xiàn)卻為他們提供了各方面的幫助。
晚清徽州民眾與當?shù)鼗浇逃兄T多往來,包括在教堂之中從事一些雜務,將土地、房屋或租或賣于基督教用以建教堂以及與傳教士所建之西醫(yī)診所、新式學堂等有諸多交涉。在此過程中,不少民眾獲得生計之法與思想啟發(fā)?!饵S山市志》記載光緒二年(1876年)基督教傳入歙縣之后,即在歙縣建立了西醫(yī)診所。[7]2157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歙縣基督教堂又在城內創(chuàng)辦了崇一學堂,該學堂是徽州境內最早的新式學堂。[9]101歙縣教育家陶行知少年時期,因其父曾與歙縣基督教內地會教堂通事(翻譯)章覺甫友善,經其介紹,遂將陶行知之母曹翠仂長期在教堂幫傭。陶行知少年時期隨其父進程出售瓜、柴之時,時常去教堂幫助其母做些洗菜、挑水等雜活。在此過程之中,時任教堂牧師兼教會所辦崇一中學校長的唐進賢因喜好中國經史,又見陶聰明好學,遂免收學費,讓陶入崇一中學。[10]除此之外,由表2可知,晚清諸多基督教堂賴以建立的土地或者房屋皆是租、買徽州民眾之產業(yè),可見基督教亦與該地區(qū)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經濟往來的同時,亦為一般民眾提供了一條增加收入之途徑。
晚清徽州社會出現(xiàn)基督教,并逐漸在多地傳播,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其一,十年咸同兵燹,給徽州社會造成之破壞并不啻于宗族離散、徽商群體受創(chuàng),更為深遠之影響在于戰(zhàn)火導致徽州社會人口銳減,普通民眾精神世界遭受前所未有之沖擊,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一度興盛。其二,“同治中興”之到來,并沒有使得包括徽州在內的諸多地區(qū)的情況有所改善。晚清政府與英法等國之間的媾和,反使得西方資本主義與大量傳教士深入中國地區(qū)。就晚清徽州而言,基督教的出現(xiàn)與傳播在沖擊傳統(tǒng)徽州社會宗教信仰與民間信仰,引發(fā)教民矛盾同時,亦使得彼時徽州民眾對于西方科技、工藝、宗教思想等有了一定認知。對于普通民眾而言,基督教改變了以往生活的諸多方面,其中亦不乏獲取啟蒙乃至幫助者。其三,基督教在晚清徽州社會之傳播在一定程度之上反映出彼時徽州社會民智未開,較多民眾仍受中國傳統(tǒng)社會影響至深?;罩蓦m為晚清大局之一角,但可由其所映射之社會面貌,窺見晚清中國社會民眾在當時局勢影響之下的觀念、信仰之變遷以及生活境況之一斑。
注 釋:
① 基督教,即奉耶穌基督為救世主之各教派統(tǒng)稱,主要包括天主教、新教、東正教及其他一些較小教派。亦有認為基督教即新教之看法,本文所涉及之“基督教”皆采用第一種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