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志遠
(河南牧業(yè)經濟學院,河南鄭州 450044)
現(xiàn)代教育的中心已經由教師轉變?yōu)閷W生,大學課堂已經由以前的老師講學生答轉變?yōu)閷υ捳n堂、批判課堂、辯論課堂,總而言之教育活動應該圍繞學生展開,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學生的主觀能動性,同時人才培養(yǎng)的目的也由高技能人才向高素質人才轉變。教育部《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中明確指出:“美育不僅能陶冶情操、提高素養(yǎng),而且有助于開發(fā)智力,對于促進學生全面發(fā)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要盡快改變學校美育工作薄弱的狀況,將美育融入學校教育全過程”。作為一名高校公共藝術課教師,多年來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在教學中喚醒學生的主體審美意識、塑造學生健全人格、激發(fā)學生創(chuàng)作靈感等問題,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直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國獨特的戰(zhàn)略資源,是中華民族的“根”和 “魂”,我們要善于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并將之作為方法論來指導實踐。我在研究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傳承、創(chuàng)新、發(fā)展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重要論述后轉變了思路,開始從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尋找課程改革的契機,獲益良多,今以魏晉玄學審美思想為“根”“魂”試論之。
玄學的誕生,是美學的文化背景由讖緯神學朝著理性的一種回歸,是美學思想由萎靡沉淪到凝聚提升的一種必然,是美學內在的人文精神掙脫神學枷鎖,以新的人生觀、科學觀、倫理觀和美學觀領跑于這一時代的體現(xiàn)。
隨著玄學產生,“清談”之風大興,士人在針砭時弊,談玄論道的同時,思維水平和理論深度都得到了發(fā)展,從而促進了審美意識的不斷發(fā)展。東漢末年,漢王室人才凋零,天下群雄并起,地方豪強紛紛以發(fā)展軍事武裝為首要任務,把對百姓思想的控制放在其次,在這種情況下,人的心靈不在被讖緯之學束縛,得到了一定意義上的解放,埋藏于人們心中的“美”開始無拘無束的萌芽壯大,魏晉時期人們對于“美” 的認識從而明顯超出了前人的審美水平。在讖緯神學思想之下,如果得了疾病,自己根本無法康復,非要借助讖緯巫術,借助鬼神的力量,人在這種思想之下,不要說去進行創(chuàng)造,就是最基本的思考權利也被剝奪的一干二凈。魏晉時期,王弼、何晏等玄學大家充分認識到宇宙本體論的弊端,從而提出以人本為契機的“本無”觀念?!氨緹o”是對人認知精神的一種肯定,使得玄學本體論上升到了美學本體論的高度。魏晉玄學就是強調個體對世間萬物的認知,對美的認知,漸漸擺脫傳統(tǒng)經學的束縛,盡管還存在著諸多缺陷,但畢竟是開啟了人們思想發(fā)展的新紀元。這時人們心中的“美”不再局限于章節(jié)段落中的“道”“規(guī)矩”“文質彬彬”,而是更多地融合了個人對萬物的理解和感悟。人們的眼光更加遼闊,開始寄情與山水之間,放歌與文學藝術。
現(xiàn)在的大學美育課堂,學生只是一味地在老師的講解下聆聽美、認同美、復制美,很少去反問美、思考美、創(chuàng)造美。我們的課堂和老師更多時候也是在剝奪學生的思考權利。蔡元培先生提出“多歧為貴,不取茍同”,應該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學生的思辨精神,而學生只有個性覺醒才有可能弘揚個體情感。作為老師要告訴學生從不同的角度、多方位辯證的來看待美,引導學生自己去感受美,而不是用一個定義、一本教材、一句話告訴學生什么是美,更不是用高深的美去否定粗淺的美,學生感受到的美必定缺乏高度深度,這時更加需要引導和鼓勵。
玄學產生之前,人的理想人格依附于政治、道德等社會現(xiàn)實,缺乏哲學性和倫理性,玄學產生后,玄學本體論扭轉了這一局面,使得清談、率性開始成為士人認同的理想人格,換句話說,就是對人格的審美趣味發(fā)生了轉變。魏正史年間,王弼與何晏就對圣人“有情”與“無情”有著不同看法。何晏認為圣人者是沒有喜怒哀樂之情的,王弼的看法是:“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體沖和以通無;五情同,故不能無哀樂以應物。然則圣人之情,應物而無累于物者也。今以其無累,便謂不復應物,失之多矣”。在王弼看來,圣人主張的政治是一種無為而治的政治,是“無所察焉,百姓何避?無所求焉,百姓何應?無避無應,則莫不用其情矣。人無為舍其所能而為其所不能,舍其所長而為其所短。如此,則言者言其所知,行者行其所能”??梢娡蹂鐾瞥绲睦硐肴烁駪且环N率性、天然,尊重感情,不被外界事物干擾,情于物而不累與物的人格美境界。
魏晉人士崇尚避世思想,追求放歌山林,隱居避世的生活,自然而然的士人對政治失去興趣,對名利、君權慢慢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立足天下大勢的內省。在自然哲學的基礎之上,通過清心寡欲、無為而治參透天地與人事直接的奧妙。在這一參透過程中,思想如同天馬行空,不會受到絲毫的羈絆,久而久之,同時造就了士人自由的人格。不媚上欺下、不拖泥帶水、自然無為而為有為。它和儒家的“循規(guī)蹈矩”和“文質彬彬”大相徑庭,強調率性而為,無為而治。自由的思想和自由的心性,正以一種無形的力量,來塑造屬于哪個時代的審美性人格,從而取代傳統(tǒng)道德標準下的人格的審美定義。
在大學公共藝術教育的過程中,對于完美人格的塑造尤為重要,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不難看出孔子一生追求的最終目標是一種從心所欲又不逾矩的自由和諧人格,而怎樣實現(xiàn)這種自由人格,和社會建立起和諧的關系,關鍵不在于約束和遵從,而在于感悟和引導。完美人格的塑造,首先應該擁有一個自由的人格,其次才能發(fā)展成和諧的人格。人類社會以物質為基礎,精神為上層建筑,而法律、宗教、藝術都屬于人類社會精神層面的產物,對完美人格的塑造起到不同的作用,法律是約束,宗教是遵從,藝術為感悟和引導。美育就是要讓學生感受美的存在,引導學生向往正能量,從而建立為人處世的價值觀即形成完美人格。絕不是被動的強制約束和理所當然的去遵從,而是自己去感受這個世界,感受對于錯、美與丑、得與失等等,從實踐中得出適應于這個社會的價值觀,即自由人格發(fā)展成和諧人格。而現(xiàn)代的大學生大多是一種遵從和被約束的價值觀念,思想被一些固有概念、準則、規(guī)矩所束縛,很少思考自己在社會中的真正價值,這就需要大學公共藝術課程以塑造學生自由人格為第一要務,發(fā)揮藝術的感悟和引導作用,培養(yǎng)學生獨立思考自身與社會的價值關系,通過實踐進一步形成一個健全完美的人格。
在魏晉時期,道德崩壞,名教衰敗,人們對傳統(tǒng)儒家思想產生了質疑。本土的道家思想和印度的佛學思想都開始嶄露頭角,儒家一枝獨秀的格局不復存在。儒、道、佛三者并存于世,演繹出名理學、玄理學和佛理學三大主流思想。魏晉士人倡導道家學說的同時,不摒儒學,同時又對佛學產生了興趣。值得一提的是,一個文明、一個民族,能夠兼收這么多不同派別、不同地域的文化思想,這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是非常難得的,可見魏晉士人的心胸是多么的寬廣,這也都得益于他們崇尚和諧人格,講究兼收并蓄。盡管在魏晉時期獨尊儒教的文化格局已被打破,但在很多方面,魏晉士人并沒有完全拋棄儒家的“仁”“君子”“綱常理法”等思想,而是左右逢源,既發(fā)自內心的感悟世間萬物,崇尚道家的自然之法,也希望以禮樂正天下,喚醒人性積極的、光輝的一面。儒、道合流后,魏晉士人對和諧人格的追求表現(xiàn)在既要為公,又要無私,既要感悟人道,又要上應天道。這是一種人和天(道)的和諧關系,他不單獨強調一方面,弱化另一方面,而是兩方面循環(huán)罔替,互為因果。人們不需要再敬畏天道,而更多的開始感悟天道,天人之間的關系在歷史上從來沒有這么和諧過。思想的和諧、處事的和諧,對待世間萬物的和諧,造就了魏晉士人的和諧人格之美。和諧使魏晉士人心靈之門緩緩打開,往昔不堪回首的苦難悲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而寧靜。人們真正能夠開始從心底接受一切,還包括來源于遙遠印度的“佛”。佛學的到來,讓充滿悲情的魏晉士人一掃往日陰霾,這種全新而深邃的思想,很快扎根于人們心中,讓魏晉士人開始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認識大千世界。人格審美如果離開了對生與死的這一終極問題的質問,無疑是無法說服世人得。傳統(tǒng)儒學對生死的看法采用了一種敬而遠之的做法,孔子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可見儒家只講現(xiàn)在,不問將來,這讓人們對自己的將來,對自己終有一天老死倍感焦慮。而佛學對生與死的詮釋,讓世人看到了來世的曙光,人們甚至覺得死亡都變得沒有那么可怕。為了來世的因果,人們開始在現(xiàn)實世界中行善積德。以前水深火熱的生活,滿目瘡痍的河山,現(xiàn)在變得充滿了溫情、充滿了嫵媚,士人任情率性、自由自在,寄情與山水、文章,和諧景象又現(xiàn)世間。玄佛合一,不但讓魏晉士人們找到一個精神的歸宿,而且也讓這大千世界變得生動多姿、一片全新的和諧氣象。
現(xiàn)代美育課程有一個誤區(qū),就是只認同一種美學體系或思想,或者說是以一種美學體系或思想為主流。早年的藝術教育,明顯以西方的藝術體系為主流,我們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對文藝復興三杰耳熟能詳,但對中國的畫圣一無所知,說起來《蒙娜麗莎》津津樂道,而對《洛神賦圖》全無概念。近幾年來隨著大力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學內容又開始去西化,教材中有意刪減規(guī)避西方的一些藝術思想,這就給我們的大學生藝術教育提出了一個問題,到底是偏西化還是偏中化。其實魏晉玄學思想早已給出了答案,無美即無丑,無西亦無東,無論是東方藝術也好還是西方藝術也好,都是全人類的財富,我們要在公共藝術教育的課堂上教給學生以一種天下和諧共同的體系眼光看問題,兼收并蓄、取長補短、相互印證,使全人類的藝術發(fā)揚光大。
注釋
:①裴注.《三國志·魏志·卷二十八》“鐘會傳”引何邵作《王弼傳》。
②王弼.《老子注·四十九章》。
③孔子及其弟子.《論語為政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