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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太炎戲擬《紅樓夢》中人詮疏

      2021-04-17 04:41:54沈治鈞
      紅樓夢學刊 2021年1期
      關(guān)鍵詞:章太炎紅樓夢

      沈治鈞

      內(nèi)容提要:據(jù)《忘山廬日記》,光緒二十七年(1901)辛丑季夏,章太炎以現(xiàn)實政治人物戲擬《紅樓夢》中人,孫寶瑄隨即有所添加,如以慈禧太后比賈母、光緒帝比寶玉、康有為比林黛玉、梁啟超比紫鵑、榮祿比王熙鳳……彼時甲午戰(zhàn)爭(1894)、戊戌維新(1898)和庚子事變(1900)剛剛發(fā)生,那些現(xiàn)實政治人物在此三大事件中的具體表現(xiàn),是章太炎進行比擬的基礎(chǔ)依據(jù),主要的評判標準則為革命與否。這便從思想傾向上保證了比擬的超前性與進步性。 迄今為止,《忘山廬日記》中的同類比擬最全面、最系統(tǒng)也最精彩。仔細品味章太炎戲擬《紅樓夢》中人,約略等于重讀一遍《紅樓夢》,同時重溫一遍晚清史。

      即興戲說《紅樓夢》,不學無術(shù)者必定胡言亂語,滿腹經(jīng)綸者往往咳唾珠璣,會留下一家之言,乃至傳為紅學佳話。 那里面是蘊藏著深刻內(nèi)涵的。 章炳麟(1869—1936)字枚叔,號太炎,浙江余杭人,史學家、思想家、革命家,著述豐贍,代表作《訄書》。 這樣的國學圣手偶起閑情逸致,謔談曹雪芹小說,值得關(guān)注。

      一、張之洞比王熙鳳及其他

      話說有一次聚會。 時間:光緒二十七年(1901)辛丑六月十二日午后。 地點:上海英租界四馬路金谷香番菜館。召集人:孫寶瑄。 出席人:丁惠康(1868—1909)字叔雅,號惺庵,廣東豐順人,有《丁徵君遺集》;吳保初;張冠霞,藝名三盞燈,昵稱三郎,京劇花旦,娶妻崔氏。 還有一位出席人,就是已突前剪掉辮子的反清志士章太炎,時年三十有三,胸襟倜儻,雄姿崷崪。 總而言之,座間皆俊杰,上海灘已嶄露頭角的文化名流。 盡管丁惠康、吳保初與陳三立、譚嗣同合稱“清末四公子”,但章太炎應是此番雅集的核心人物,起碼最為詼諧健談。

      孫寶瑄《忘山廬日記》有所敘錄。 此書抄本殘卷十三冊藏上海圖書館善本部,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排印本與2002 年《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本,以及中華書局2015 年重校排印本。 茲據(jù)影印本節(jié)引:

      枚叔輩戲以《石頭》人名比擬當世人物,謂那拉——賈母,在田——寶玉,康有為——林黛玉,梁啟超——紫絹(鵑),榮祿、張之洞——王鳳姐,錢恂——平兒,樊增祥、梁鼎芬——襲人,汪穰卿——劉老老,張百熙——史湘云,趙舒翹——趙姨娘,劉坤一——賈政;黃公度——賈赦,文廷式——賈瑞,楊崇伊——妙玉,大阿哥——薛蟠,瞿鴻璣——薛寶釵,蔣國亮——李紈,沈鵬、金梁、章炳麟——焦大。 余為增數(shù)人曰:譚嗣同——晴雯,李鴻章——探春,湯壽潛、孫寶琦——薛寶釵,壽富——尤三姐,吳保初——柳湘蓮,宋恕、夏增(曾)佑、孫漸——空空道人。 (上海圖書館藏《忘山廬日記》抄本辛丑卷頁五九a 面)①

      既講“枚叔輩”如何,可見丁惠康、吳保初、張冠霞也參與了部分意見,只是以章太炎的高論為主調(diào)罷了。 “余為增數(shù)人曰”以下是孫寶瑄的個人看法,大概章氏等無異議。

      一望而知,章太炎的比擬相當絕妙,如那拉(慈禧太后)比賈母,在田(光緒帝載湉,用《易》乾卦“見龍在田”諧音隱義)比賈寶玉,?;庶h領(lǐng)袖康有為(1858—1927)、梁啟超(1873—1929)師徒比林黛玉、紫鵑,位高權(quán)重的朝廷大員榮祿(軍機大臣)、張之洞(湖廣總督)比王熙鳳,允愜極了。 尤其是評騭康梁,可謂持平之論,不刊之論。 顯然,由于三年前的戊戌維新慘遭敗績,章太炎這一干人對清廷,對守舊派首腦慈禧太后(1835—1908)、榮祿(1836—1903)、張之洞(1837—1909)是滿懷怨憤之氣的。 歷史上,慈禧太后是迫害乃至謀殺光緒帝(1871—1908)的罪魁禍首,是殘酷鎮(zhèn)壓康梁“亂黨”的罪魁禍首,榮祿和張之洞則為幫兇;小說中,賈母是摧毀木石前盟的罪魁禍首,是逼迫林黛玉踏上黃泉路的罪魁禍首,提出掉包計的王熙鳳無疑屬于幫兇。張之洞思想復雜,既有開明的一面,也有腐朽的一面。 劉體信《勸學篇》:“南皮張文襄公之洞亦撰《勸學篇》二卷,實為沿襲秦漢舊籍名義,曾進乙覽,頗盛行于時。 外間傳聞,為綿竹楊銳所代撰。 銳于光緒戊戌八月六人之獄棄市,張文襄公為之流涕三日?!?《萇楚齋續(xù)筆》卷八)世人盡知,張之洞是個首鼠兩端、看風使舵、見利忘義的老滑頭,絕似王熙鳳。 章太炎跟他有過交往,知之甚稔,沒有冤枉他。 凡此皆淺顯,讀者必能會心微笑,無煩詞費。

      二、梁鼎芬比花襲人及其他

      光緒辛丑距今已逾百載,至2021 年滿兩個甲子。 時移世易,事過境遷,我們僅熟悉《紅樓夢》中人,對清末景象難免隔膜,章太炎的大多數(shù)比擬便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細細打量,耐心分辨,霧中花也還是花,也還是美,并且美得甚有道理。

      錢恂(1854—1927)字念劬,號受茲,浙江歸安人,諸生,多次出使歐洲及日本,有《金蓋樵話》,弟玄同、子稻孫、侄三強。 此公戊戌維新期間赴武漢,入張之洞幕府,頗得欣賞。 張曾具折保舉:“該員中學淹通,西學切實,識力既臻堅卓,才智尤為開敏。 ……靡不研究精詳,曉其利弊,不同口耳游談,洵為今日講求洋務最為出色有用之才?!?《張文襄公全集》卷四八)錢恂與章太炎相識,章晤張之洞,還是錢牽引促成的。 王森然《炳麟先生評傳》:

      念老謂張南皮之識先生,實先見先生所為《左氏》,故謂有大才可治事,因?qū)倌罾现麓巳恕?時念老在南皮府中。 念老求諸四方,見先生于上海,與往湖北偕見南皮。 先生以主張革命名于時,南皮不敢晝見,匿先生于念老室中,午夜屏人見先生,談達曙,大服之。 月致百金,留匿署內(nèi),而無所事。 后南皮入京,繼承者不敢留先生,遂去。②

      念老即錢恂。 章太炎離開武漢,是被梁鼎芬轟走的(詳下)。 張之洞那么信賴錢恂,恰似王熙鳳信賴陪嫁丫鬟平兒。 章太炎曉諳內(nèi)情,既比張之洞為鳳姐,自然引類取譬,要比錢恂為平兒。 其實張之洞與錢恂貌合神離,政見歧異,終至分道揚鑣,則是后話了。 認真追究起來,鳳姐和平兒何嘗真正一條心過?

      樊增祥(1846—1931)字嘉父,號云門,別署樊山,湖北恩施人,光緒丁丑進士,江蘇及陜西布政使,有《樊山集》。此公是張之洞弟子,張倚重,他對張也忠心耿耿。 徐珂記:“張文襄有侍姬二,一名遠山,一名近水,皆得寵幸。 及薨,某部郎作挽聯(lián)云:‘魂兮歸來乎,星海云門同悵惘;死者長已矣,遠山近水各凄涼?!w以梁星海、樊云門均為其得意門生也。 梁名鼎芬,官湖北按察使;樊名增祥,官江寧布政使?!?《清稗類鈔》卷三五)于是章太炎比樊增祥、梁鼎芬都是花襲人。 樊又工詩,偏愛艷體,前后《彩云曲》膾炙人口,韻味俗麗,故世稱樊美人,也似花大姐姐。 章太炎戲說《紅樓夢》之后,樊增祥的劣根性繼續(xù)暴露,愈發(fā)充分,見《國學備乘·貽谷參案》和《世載堂雜憶·樊樊山之晚年》等。 毋庸諱言,樊狡險、奴性、官迷,有才無行,有文無品,完全不講究出處進退之道,為世所訕笑齒冷,可入《儒林外史》續(xù)集。章太炎目光如炬,看人是蠻準的。 由此亦可知,章太炎對花襲人絕無好感。

      梁鼎芬(1859—1920)字伯烈,一字星海,號節(jié)庵,謚文忠,廣東番禺人,光緒庚辰進士,武昌知府、湖北按察使署布政使,有《節(jié)庵先生遺稿》。 此公是張之洞幕僚,張寵信,梁忠誠,時人遂將梁視同張的侍姬遠山姑娘,已如前述。 張薨,梁撰挽聯(lián):“老臣白發(fā),慘矣騎箕,整頓乾坤事粗了;滿眼蒼生,凄然流涕,徘徊門館我如何?”(《南皮縣志》卷一四)章太炎比梁鼎芬為花襲人,雖也著眼于此,但非僅局限于此。 讀者都曉得寶玉挨打,可知太炎也曾挨打? 那痛下毒手的家伙正是梁鼎芬。 劉成禺《章太炎被杖》:

      庚子事變后,康梁公羊改制說盛行。 張之洞本新派,懼事不成有累于己,乃故創(chuàng)學說,以別于康梁。 在紡紗局辦《楚學報》,以梁鼎芬為總辦,以王仁俊為坐辦,主筆則馀杭章太炎炳麟也。 ……仁俊先生曰:“他日梁鼎芬與章太炎,必至用武。 梁未知章太炎為革命黨,其主張奴視?;庶h,豈能為官僚作文字乎?”《楚學報》第一期出版,屬太炎撰文,太炎乃為《排滿論》,凡六萬言。 文成,鈔呈總辦。 梁閱之,大怒,口呼“反叛反叛”“殺頭殺頭”者凡百數(shù)十次。 急乘轎上總督衙門,請捕拿章炳麟,鎖下犯獄,按律治罪。 予與朱克柔、邵仲威、程家檉等聞之,急訪王仁俊曰:“先生為《楚學報》坐辦,總主筆為張之洞所延聘,今因《排滿論》釀成大獄,朝廷必先罪延聘者,是張首受其累,予反對維新派者以口實。 先生宜急上院,謂章太炎原是個瘋子,逐之可也。”仁俊上院,節(jié)庵正要求拿辦。 仁俊曰:“章瘋子,即日逐之出境可也?!敝凑Z節(jié)庵:“快去照辦!”梁怒無可泄,歸拉太炎出,一切鋪蓋衣物皆不準帶,即刻逐出報館;命轎夫四人,撲太炎于地,以四人轎兩人直肩之短轎棍,杖太炎股多下,蜂擁逐之。 太炎身外無物,朱、邵等乃質(zhì)衣為購棉被,買船票,送歸上海。 陳石遺詩話某卷第二段曾言太炎杖股事,故太炎平生與人爭論不決,只言“叫梁鼎芬來”,太炎乃微笑而已。③

      兩個細節(jié)有疵。 一是“庚子事變后”應為戊戌變法前,二是《楚學報》應為《正學報》。 章太炎足足狂傲了一生一世,居然也曾蒙此大辱,委實可笑。 像梁鼎芬這種頑固的忠君衛(wèi)道(至死拖著條假辮子)之徒,章太炎當然要比為花襲人。 梁與襲人的忠誠純?nèi)话l(fā)乎本心,都不是裝出來的。 梁氏《齋中讀書》:“前有千年書,后有萬載人。 何以立天地,上答君與親? 愿持白日心,光明照星辰。”(《晚晴簃詩匯》卷一七三)另有名言:“我皇太后、皇上或未盡知,臣但有一日之官,即盡一日之心。 言盡有淚,淚盡有血?!?《清史稿》卷四七二)章太炎戲說《紅樓夢》后十多年,辛亥革命成功,梁鼎芬頭上的辮子頓時變作一種象征,終遭武漢革命軍強行剪掉,見《世載堂雜憶·梁節(jié)庵之胡與辮》。 花襲人最后遇見蔣玉菡,到底沒能為主子賈寶玉守住貞操;梁鼎芬中途邂逅曹亞伯,到底沒能為主子愛新覺羅氏留住辮子,嗣后只能以哭靈守陵來彰顯政治節(jié)操了。 至于愚忠愚誠的對象,花襲人表面上是賈寶玉,實際是榮府,即禮法;梁鼎芬表面上是張之洞,實際是大清,亦即禮法。 換言之,梁鼎芬與花襲人終究是差相仿佛的。 章太炎知人知面更知心,早已料及于此,吾儕不得不欽敬。

      文廷式(1856—1904)字道希,號蕓閣,江西萍鄉(xiāng)人,光緒庚寅榜眼,侍讀學士署大理寺正卿,有《云起軒詞鈔》。此公與梁鼎芬莫逆,卻盛傳他與梁夫人龔氏有染。 吳沃堯《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第一百二回“溫月江義讓夫人”即演此事,溫月江暗指梁星海,武香樓隱喻文蕓閣。 另見曾樸《孽?;ā返谑?,說聞韻高“有個閨中談禪的密友,卻是個刎頸至交的嬌妻”④。 聞韻高諧音文蕓閣。 緋聞的一個特征是曖昧,既曖昧便難確考真?zhèn)尉烤?,只不過清末民初的野史隨筆多能言之,如楊鈞《草堂之靈》、李肖聃《星廬筆記》、冒廣生《孽?;ㄩe話》、劉體智《異辭錄》、馬敘倫《石屋續(xù)瀋》。 看來章太炎篤信這個紅杏出墻戴綠帽故事,那么文廷式未免情癡過甚,遂比作覬覦嫂子王熙鳳的色狼賈瑞。 就算此事不真,章太炎也會津津樂道,惟恐天下人不知,蓋因他吃過梁鼎芬的大虧。 今生誰都不怕,只怕老梁。那老文偷腥,丟的可是他老梁的臉。 所以,文廷式,賈瑞也。此為詈語,實際罵的是梁鼎芬。 文梁二人政見相左,文是瑾妃、珍妃的師傅,屬帝黨,公開支持變法維新,屢遭清廷通緝。 文跟章太炎相識,還聯(lián)袂參加過愚園國會,無交惡情節(jié)。

      汪康年(1860—1911)字穰卿,號毅伯,晚署恢伯,浙江錢塘人,光緒甲午進士,內(nèi)閣中書、學部咨議,有《汪穰卿遺著》。 此公是知名報人,世稱一代報王,曾創(chuàng)辦《時務報》《中外日報》《京報》《芻言報》等不下十種,海內(nèi)矚目。 交游格外廣泛,同當世名流多有匯合。 陳衍《海上晤汪穰卿以紙索贈詩》:“與世聱牙汪鈍翁,文章流派亦堪雄。 面存憂色寧關(guān)病,交遍聞人未療窮?!?《陳石遺集》卷上)徐珂記:“汪穰卿舍人康年好客,出于天性。 嘗分校兩湖書院,凡名士之客于張文襄者,無不接納。 光緒戊戌,設(shè)《時務報》于上海,則凡寓公之于政治、學術(shù)、藝能、商業(yè)負有聲譽與夫道滬者,無不踵門投刺。 穰卿聞其來,亦無不迎候訪問,夕則設(shè)宴以款之,相與談天下大計,或咨詢其所長,或征求其所聞見,故于各省之人情風俗與夫其人性情品行之奚若,無不明了于胸?!?《清稗類鈔》卷六五)汪康年精于世故,善于酬酢,慣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遂成報業(yè)巨擘。 章太炎比他是劉姥姥,緣由在此。 汪章曾同事,交誼匪淺。

      三、張百熙比史湘云及其他

      張百熙(1847—1907)字冶秋,號潛齋,謚文達,湖南長沙人,同治甲戌進士,官諸部尚書,贈太子少保,有《退思軒詩集》。 此公明睿通爽,曾彈劾權(quán)宦李鴻章、舉薦新銳康有為、主持制訂并頒布《欽定學堂章程》、出任管理大學堂事務大臣……后世尊為中國大學之父。 李伯元《袞袞諸公與諸公滾滾》:

      張冶秋尚書,工于詞翰。 ……張非不能言者,特慢理斯條耳。 嘗在大學堂登壇演說,詞旨激昂,聞者咸為鼓舞。 操長沙語,亦復可聽。 張性緩,而又拙于言語。南皮在京之日,時過張談。 南皮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張唯唯而已,故一時有“快嘴張”“啞巴張”之謠。 然其心地樸誠,一無詐偽,非時流所能及也。⑤

      南皮即張之洞。 張百熙熱衷發(fā)展教育,注重獎掖后進,人緣極佳,特別是“心地樸誠,一無詐偽,非時流所能及”,故章太炎比為史湘云,“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當之無愧;同時比“快嘴張”為王熙鳳,“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 史湘云不是啞巴,也不木訥,卻遠不及鳳姐嘴皮子利索,則“啞巴張”只能是張百熙。

      趙舒翹(1848—1901)字展如,號琴舫,陜西長安人,同治甲戌進士,刑部尚書、軍機大臣兼順天府尹,有《慎齋文集》。 此公辦過許多好事,官聲尚佳,只可惜最后弄出一樁傻事,害自己做替罪羊,枉丟了性命。 所謂傻事,指攛掇慈禧招安義和團來對抗西方列強,直接導致庚子事變。 孫寰鏡記:“光緒庚子五月拳禍作,六月聯(lián)軍集大沽,時端王、慶王、榮祿、剛毅、趙舒翹皆值軍機。 大沽失守后,孝欽召見軍機,傳諭單叫起,問戰(zhàn)守之策。 首端王力陳戰(zhàn)利。 次慶王請圣明決斷,依奴才愚見,則和利;次榮祿力陳和利;次剛毅力陳戰(zhàn)利。 最次為趙,奏對最久,有不知先戰(zhàn)、戰(zhàn)北再和亦未為遲之語。 且謂現(xiàn)在大軍會集京師,各省勤王之軍亦將到,即使戰(zhàn)敗,外人亦決不能長驅(qū)直入。 慷慨激昂,語極動聽。孝欽意遂決,卒致兩宮西狩,趙亦賜死。 至今論國是者,追原禍始,猶嘆息痛恨于趙之一言幾喪邦也?!?《棲霞閣野乘》卷下)小橫香室主人《清人逸事》:

      當光緒戊戌時,趙舒翹為刑部尚書。 六君子案作,孝欽后震怒,召見趙,命嚴究其事。 趙對:“此等無父無君之禽獸,殺無赦,不必問供?!毙J頷之。 趙有門生某君,聞之大駭,謁趙力陳:“楊、劉與門生同鄉(xiāng)至好,此案稔知其冤,請老師奏請,分別審訊?!甭暅I俱下。 趙悍然曰:“汝所言者,友誼也;我所執(zhí)者,國法也。 南山可移,此案不得動。 汝速出,旨即下矣。”某慟哭而去,聞者莫不謂趙之殘忍。 越三年,庚子拳亂作,趙一言喪邦。 兩宮西幸,到西安后,命左右擬旨,賜趙自盡。 ……趙具衣冠,北面叩頭,領(lǐng)旨謝恩畢,服鴉片不死,服鶴頂紅、服金均不死。 時夜將半,使者催益疾。 趙呼取汾酒來,連飲數(shù)巨觥,亦無恙。 最后以黃蠟涂耳目口鼻殆遍,后以汾酒石灰噴厚紙封其面(俗謂開加官),氣仍未絕。 使者催:“速以帛勒之?!痹n趙聞言,猶呼曰:“請稍緩,須臾即死矣?!比蛔洳坏盟?。 使者曰:“時限已屆,恐獲嚴譴,急以帛勒之?!睆鸵詳?shù)人力縛其手足,良久始宛轉(zhuǎn)就斃。 嗚呼,慘矣! (《清朝野史大觀》卷八)

      時辛丑歲正月初六,趙得年五十有四。 同日,妻仰藥殉夫。 恰像趙姨娘是《紅樓夢》里死相最丑的藝術(shù)形象,趙舒翹是有清一代死狀最慘的朝廷重臣,碰巧二人均姓趙。 戊戌助紂為虐,隔兩年辛丑便遭此報應,天道不爽。 忠于西太后,下場如何? 正因識見愚陋,為害酷烈,最后又都走得特別悲催,章太炎將趙舒翹比作他本家的蠢貨趙姨娘。

      劉坤一(1830—1902)字峴莊,謚忠誠,湖南新寧人,廩生,兩江總督、兩廣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加太子太保,有《補過齋集》。 此公是湘軍名將、封疆大吏、洋務領(lǐng)袖,同情維新觀念,為官方正純良,為人溫藹樸實。 張之洞奏疏:“坤一居官廉靜寬厚,不求赫赫之名,而身際艱危,維持大局,毅然擔當,從不推諉。 其忠定明決,能斷大事,有古名臣風?!?《清史稿》卷四○三)暮齡懈怠,瑕疵微露,逾古稀薨??傮w看,瑕不掩瑜。 章太炎比劉坤一為古板的賈政,非出意外。 章曾策動劉造反,劉曾密令捉拿章,二人也算有淵源。

      黃遵憲(1848—1905)字公度,號東海,廣東梅州人,光緒丙子舉人,湖南長寶鹽法道署按察使,外交官,有《人境廬詩草》。 此公曾與章太炎同在汪康年手下辦報紙,跟梁啟超結(jié)為儔侶,彼此知根知柢。 既屬同僚,必具相同處,卻也有三大不同。 一是年齡差距,黃長十多歲,帶暮氣;二是政見齟齬,黃為改良派,章為革命黨;三是文風異趣,黃通俗,章古奧。 黃致汪康年函:“章君學會論甚雄麗,然稍嫌古雅。 此文集之文,非報館文。 作文能使九品人讀之而悉通,則善之善者矣?!雹拚绿讋t掊擊梁啟超:“文不足以自華,乃以帖括之聲音節(jié)湊,參合倭人文體,而以文界革命自豪。 后生好之,兢相模仿,致使中夏學掃地者,則夫己氏為之也?!雹叽祟惻醒哉?,自然也捎上了黃遵憲,因黃梁幾乎一體。 梁詩話盛贊:“公度之詩,獨辟境界,卓然自立于二十世紀詩界中,群推為大家,公論不容誣也?!?《飲冰室文集》卷四五)由此可知,黃遵憲與章太炎高人相輕,心存芥蒂。 在章眼里,黃不過一條老糊涂蟲,故徑比賈赦。 又詩家脾胃,黃喜談風月,時涉艷情,難入章的法眼,遂歸入老色鬼之流。 黃曾說:“《紅樓夢》乃開天辟地、從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說,當與日月爭光,萬古不磨者?!雹帱S遵憲若曉得,章太炎背地里居然將他比作顢頇謬妄的老色鬼賈赦,鼻子準氣歪。 黃曾向日人源輝聲咨詢買妾事,他是否姬媵成群,俟考。

      楊崇伊(1850—1909)字思大,改字莘伯,號正甫,江蘇常熟人,光緒庚辰進士,監(jiān)察御史、漢中知府補浙江候補道。此公事跡多多,參奏文廷式、彈劾趙舒翹、巴結(jié)李鴻章、持槍奪妓女……都瞧不出跟妙玉有何近似處。 僅一宗,特別善于趨奉慈禧太后,世稱后黨急先鋒。 徐氏兄弟《凌霄一士類稿》:

      御史楊崇伊之以危詞聳后聽政也,具折后謁慶親王奕劻,蘄代奏。 奕劻有難色。 崇伊曰:“此折王爺已見之矣,如日后鬧出大亂子來,王爺不能諉為不知也?!鞭葎聊酥Z之,至頤和園見后,面奏祟伊有折言事。后猶作暇豫之狀曰:“閑著也是閑著,拿過來看看罷?!奔乳喍?,立召見諸大臣。⑨

      光緒戊戌八月初三,楊崇伊“為大同學會蠱惑士心,紊亂朝局,引用東人,深恐貽禍宗社,吁懇皇太后即日訓政,以遏亂萌,恭折仰祈慈鑒事”(即《吁懇皇太后訓政折》)原件藏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文繁從略。 葉昌熾評:“聞首發(fā)難者,仍系敝同鄉(xiāng)楊侍郎也。 此君深沉陰鷙,圣門諸賢嘐嘐然志大而才疏,本非其敵。”(《緣都日記》戊申卷)戊戌維新的破局流產(chǎn),以往歸咎于袁世凱向榮祿告密,實則罪在楊崇伊奏折無端捏造伊藤博文諸事,惟恐天下不亂,故楊又稱戊戌政變發(fā)動機或頭號功臣。 章太炎是以慈禧比賈母的,楊崇伊迎合慈禧,宛若妙玉迎合賈母,見小說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 又后四十回有“坐禪寂走火入邪魔”及“活冤孽妙尼遭大劫”等關(guān)目,幾成“終陷淖泥中”注腳,令妙玉頗顯妖偽,形象大受其損。 然則,章太炎對她心生惡感,正像嫌厭政治投機分子楊崇伊,可以理解。

      四、大阿哥比薛蟠及其他

      溥儁(1885—1942)系道光帝曾孫,父端郡王載漪,母阿拉善親王貢桑珠爾默特之女博爾濟吉特氏。 此君被慈禧太后嗣立為同治帝載淳的螟蛉義子,呼大阿哥,史稱己亥建儲。 許指嚴《端王與溥儁》:

      溥儁頑呆肖其父,慈禧篤愛之。 不樂讀書,惟時與內(nèi)監(jiān)為嬉戲。 及拳匪禍起,尤狂妄附和其父。 對于光緒帝傲慢無禮,以帝好讀外國文字也,大呼帝為“鬼子徒弟”。 ……大阿哥年十五,肥胖粗野,狀類傖荒,喜著武裝。 常出外觀劇,戴金邊氈帽,內(nèi)著皮衣,外罩紅色軍服,如奪標者,與伶人、混混等多相稔。 頗工馬術(shù),亦善音樂。 觀劇時,如臺上鼓板稍錯,即離席大罵,或自登臺代之。 怪狀劣跡,殆難悉數(shù)。 有時為太后所聞,則重加鞭責。 忽與侍奉太后之宮女有私,太后知之大怒,不待罪魁之懲辦,早有廢立之意矣。[10]

      時溥儁十五歲,恰即甲戌本中薛蟠出場年齡。 己亥建儲顯存廢黜光緒帝之意,消息一出,輿論嘩然。 八國聯(lián)軍攻打北京,將大阿哥父子列為戰(zhàn)犯,隨即褫儲名,發(fā)配伊犁。大阿哥本屬膏粱紈绔,純?nèi)灰恍α希螞r遭人厭憎,故章太炎比為呆霸王薛蟠。 順帶說,他是蒙古王府本購藏人塔旺布理甲拉的姑表弟兼親妹夫,壯年捧戲子、抽鴉片、養(yǎng)貓狗,紙醉金迷,晚歲窮困落魄,無立錐之地,不得不寄居塔王府,最終也死在那里,還是達王即達理扎雅的家人幫助料理的后事,埋骨地安門外嘉興寺后院。 達王的長女達倩芬有《暮年潦倒的大阿哥溥儁》。 章太炎戲說《紅樓夢》之際,溥儁的大阿哥名號尚未取消,他胡鬧到死更是后來的事。 章太炎早早比他為薛蟠,有先見之明。

      瞿鴻璣(1850—1918)一名鴻禨,字子玖,號止庵,謚文慎,湖南善化人,同治辛未進士,軍機大臣、外務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有《超覽樓詩稿》。 此公位尊勢重,才具卓犖,但陰柔自私,迭遭物議。 孫寰鏡記:

      善化瞿子玖與仁和王夔石同值軍機。 善化實為仁和門生,其入軍機也,仁和實援引之。 向例大臣初入軍機,除畫諾外,不敢妄建一議,若在師門,此例尤嚴。 瞿欲排去仁和,即可居漢軍機領(lǐng)袖,苦不得間。 會仁和有耳疾,又年邁,拜跪稍艱。 瞿當同入召見時,于仁和步履扶掖備至,及退出時,又挽之使起,故顯其老態(tài)于兩宮之前。 瞿又以其間語仁和曰:“師患耳疾,設(shè)上以要政詢問者,門生右顧可勿答,左顧則諾。”仁和然之,方私幸為門生之關(guān)切也。 會北洋籌練新軍,兩宮以仁和曾任北洋,召詢可否。 仁和見瞿右顧,不以應。 孝欽后曰:“汝于此等事,竟不置可否耶?”瞿即在旁婉奏曰:“王某近患耳疾,且已衰邁,懇兩宮恕之?!毙J又詢王曰:“汝耳疾若是其甚耶?”仁和未聞所以,第見瞿左顧也,遽對曰:“然?!毙J怫然,即命起去。 未五日,而開去軍機差使之命下。 (《棲霞閣野乘》卷下)

      仁和王夔石即王文韶,比瞿鴻璣長二十歲。 此節(jié)描摹非常生動,事在光緒三十一年(1905)乙巳初夏。 雖稍晚于章太炎戲說《紅樓夢》,但瞿氏此樣處世為人,諒非新聞。胡思敬記:“鴻禨人雖陰巧,然明習故事,無甚劣跡可指,孝欽亦頗信之?!?《國聞備乘》卷三)此“陰巧”二字,應屬時人共識或定評。 同類記述尚夥,如惲毓鼎回憶,當日他上疏彈劾瞿的理由是瞿“居心巧詐,蠹政害民”(《澄齋日記》丁未卷)。 “巧詐”與“陰巧”同義。 另外,瞿鴻璣思維僵化,愚忠清室,明確抗拒革命,故章太炎比他為薛寶釵。 瞿氏《節(jié)庵歸自焦山屬為海西庵僧慧松寫詩因作此》:“避世高人故隱居,瓜牛今日更無廬。 石門夜話尋禪榻,一葦江天縱所如?!?《晚晴簃詩匯》卷一六五)節(jié)庵即章太炎的仇敵梁鼎芬,章比作西洋花點子哈巴兒的。 瞿鴻璣交好梁鼎芬,恰像薛寶釵交好花襲人,氣味相投。 由此也可了解到,章太炎對寶姐姐的觀感是相當負面的。

      蔣智由(1866—1929)原名國亮,字新皆,改字觀云,號星儕,浙江諸暨人,光緒丁酉舉人,天津育才館教習,轉(zhuǎn)湖州南潯書院,后流亡日本,任《新民叢報》主編,有《蔣觀云先生遺詩》。 此公不慕榮利,中舉后授曲阜知縣,辭未就。 早年深受康梁維新思潮感召,主張立憲?;?。 梁又提倡詩界革命,蔣積極響應,佳作頻出,為梁所嘉許:“吾嘗推公度、穗卿、觀云為近世詩家三杰,此言其理想之深邃閎遠也?!?《飲冰室文集》卷四五)又《廣詩中八賢歌·諸暨蔣智由觀云》:“詩界革命誰歟豪? 因明鉅子天所驕?!?同上卷四)蔣國亮處世澹泊、穩(wěn)重、中庸,故章太炎比他為孀婦李宮裁。

      沈鵬(1870—1909)字誦棠,號翼生,別署北山,江蘇常熟人,光緒甲午進士,翰林院編修,有《北山剩稿》。 此君一生事跡,最著名的是彈劾“三兇”。 徐珂《沈北山冤獄》:

      常熟沈北山太史鵬幼孤,賴其嫂撫養(yǎng)成立。 ……會李蓮英、榮祿、剛毅方以黷貨聞于時,大憤。 一日忽草一疏,斥其為三兇,將請重治其罪。 疏成,懷之以謁掌院徐相國桐,乞代遞。 徐大怒,詈為喪心病狂,逐之出。 乃謁翁,翁閱其疏,亦撟舌,謂勿以鹵莽賈禍。 北山伏地痛哭,翁之孫弢夫觀察強掖之登車,且迫其南旋。 而所謂三兇者,已知其事,授意院長,摭他事褫其職,復咨蘇撫拘之。 蘇撫遂檄常熟令提解至省,既至,發(fā)按察司獄。 獄官朱云龍令與眾囚伍,居穢濕之地?!饩w庚子拳亂起,美人李佳白、李提摩太言于孝欽后,始釋歸。 (《清稗類鈔》卷二五)

      其中翁指帝師翁同龢,弢夫即翁斌孫,俱同鄉(xiāng)。 “三兇”之所以察覺其事,乃因沈鵬返鄉(xiāng)途中路過天津,將奏稿投寄《國聞報》公布,舉世震驚。 獄中詩:“沸鼎火難燒口舌,彤纓味不若桁楊。 好將隔戶鞭笞響,來試孤臣鐵石腸?!盵11]一介文弱書生,竟有如此剛烈的凜然壯舉,確實是個義士,故章太炎比為焦大。 沈鵬是庚辰本原藏主徐星署的外甥女婿。

      金梁(1878—1962)字錫侯,改字息侯,號小肅,滿洲正白旗人,蘇完瓜爾佳氏,光緒甲辰進士,內(nèi)閣中書、監(jiān)察御史,有《瓜圃叢刊敘錄》。 沈鵬以前,有個人干過同類事體,他就是金梁。 湯壽潛《戊戌上書記書后》:

      戊戌政變,黨錮案興,邏騎四出,禁會封報,道路以目,至不敢偶語,舉世奄奄無生氣矣。 乃忽有人焉,冒死發(fā)言,大聲疾呼,使人心為之一震,豈非豪杰之士哉?金君梁,滿洲瓜爾佳氏,伏闕上萬言書,言詞激烈,指斥宮闈,且直詆時相,請殺之以謝天下。 萬口喧傳,中外名人爭以一見顏色為榮幸。 而當?shù)廊∶臅r相,欲羅織下獄,屈辱備至。 適時相亦瓜爾佳氏,與君為同族,君兄方入覲,謁時相。 時相竟嘆息,謂之曰:“吾族有此才而不見用,此亦宰相之責也。 愿先約一面?!闭Z傳,事始解,然君終不往見。 其后遂有常熟沈某請殺三兇之書。 世之論者,往往并舉二人之名,謂吾道不孤,然君純乎忠愛士也。[12]

      內(nèi)中時相指榮祿。 章太炎確乎“并舉二人(沈鵬、金梁)之名”,一例比為焦大。 只不過,沈金兩君是兩榜進士,叫罵的時候都才二十多歲,不是喝醉酒的白發(fā)奴仆。 相同處,兩君怒斥的都有榮祿。 在章太炎眼里,兩個焦大輪番咒罵王熙鳳,劈頭蓋臉,無遮無攔,真好看煞。 后來金梁一直以遺老自居,念念不忘復辟,還擅自篡改過《清史稿》,翻譯過滿文老檔,實實是忠君愛大清的。 胡適創(chuàng)立“新紅學”之后,仍醉心現(xiàn)實政治,兩次進宮面晤遜帝溥儀。 金梁對外聲稱胡適已為皇上所感化,從而攪起過軒然大波。

      至于章太炎自比焦大,倒未出人意表。 他一輩子狂誕,人送綽號章瘋子,幾乎逮誰罵誰。 寫檄文罵不解氣,便找上門去當面罵,必須狗血淋頭。 魯迅說:“考其生平,以大勛章作扇墜,臨總統(tǒng)府之門,大詬袁世凱的包藏禍心者,并世無第二人?!盵13]還說焦大“實在是賈府的屈原”[14],卻不能形容他的師尊。 當日興致勃勃戲說《紅樓夢》的章太炎,罵慈禧太后、罵榮祿、罵張之洞、罵梁鼎芬……根本不忠大清,哪有一絲一毫屈原的影子? 唯一的憾恨是,梁鼎芬指揮眾轎夫那一頓毒毆,竟有點像焦大被塞了一嘴的馬糞。

      五、李鴻章比賈探春及其他

      章太炎戲說后,孫寶瑄興猶未盡,又增添了若干人物,現(xiàn)一并及之。 孫氏高見是當天聚會時所談,還是寫日記之際順筆帶出,今已不能明。 依常情推斷,其中的大部分意思理當公之于眾,供朋友分享。 也就是講,章太炎、丁惠康、吳保初、張冠霞很可能知曉。

      跟章太炎類似,孫寶瑄也是先聲奪人,譚嗣同(1865—1898)比晴雯、李鴻章(1823—1901)比探春,均令人拍案叫絕。 不必饒舌詮釋,僅申一端。 李鴻章是個能臣,世稱東方俾斯麥,并非罵聲賣國賊便能概括完畢的。 本傳:“鴻章既平大難,獨主國事數(shù)十年,內(nèi)政外交常以一身當其沖,國家倚為重輕,名滿全球,中外震仰,近世所未有也。 生平以天下為己任,忍辱負重,庶不愧社稷之臣?!?《清史稿》卷四一八)怎奈清王朝氣數(shù)喪盡,大廈將傾,勿論李鴻章多么能干,皆已難挽狂瀾、無力回天了。 正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崩铠櫿碌拇_像刺玫瑰賈探春。

      湯壽潛(1857—1917)字蟄先,一作蟄仙,號孝起,浙江山陰人,光緒壬辰進士,安徽青陽令、云南按察使,政治活動家兼實業(yè)家,有《危言》等。 張謇《湯蟄先先生家傳》:“君名益為中外所重,歷聘諸省,于推行新政,未嘗不預論贊,而遠于仕進,其自處泊如也。 及庚子拳亂,召八國之師,國之不亡者,僅君往說兩江總督劉坤一、兩湖總督張之洞,定東南互保之約,所全者甚大,其謀實發(fā)于君?!盵15]促成東南互保,當彪炳史冊。 湯公有膽識、有才干、不追名、不逐利,功業(yè)非凡。 孫寶瑄由衷佩服他,故比為薛寶釵。 孫對寶姐姐的印象是正面的,跟章太炎迥乎不同。 馬敘倫《夏震武》:“先生年假還里,過杭州,寓望仙橋堍旅館,使招余往,率然問曰:‘君看湯蟄先為何如人?’蟄先,湯先生壽潛字也。 時蟄丈方辦滬杭甬鐵路,有盛名。 余知先生言必有謂,不敢遽對。先生曰:‘蟄先,偽君子也?!辔ㄎǘ选!?《石屋續(xù)瀋》)周作人《望越篇》:

      且不說大局,只就浙江來看,軍政府的都督要捧一個湯壽潛出來。 這人最是滑頭,善于做官。 有一個時候,蔣觀云批評他最妙。 他說,蟄仙的手段很高,他高談闊論一頓,人家請他出來,便竭力推辭,說我不干;及至把他擱下了,他又來撈一下子;再請他來,仍說不干。但是下面仍是這樣撈法,卻把地位逐漸的提高了。[16]

      這跟張謇的見解并不沖突。 人是多面體,從另一個角度望去,譬如用李紈(蔣觀云)的眼睛望去,薛寶釵原也“最是滑頭,善于做官”,只要把“做官”換成“做人”即可。 她是否“偽君子”,見仁見智。

      孫寶琦(1867—1931)字慕韓,號孟晉,浙江錢塘人,蔭生,駐外公使、順天府尹、山東巡撫、外交總長、國務總理。知情人回憶,留學生王某竊得孫中山的機要函件,企圖告密求榮,為清政府駐法蘭西公使孫寶琦所阻。 王錫彤《辛亥記事》:“孫寶琦從此結(jié)交慶王,官運亨通,一帆風順,俱源于此。 蓋孫使運用心計,既不得罪孫逸仙,又不得罪學生,兼不開罪于法政府。 既得悉法政府致安南總督之函,只將其內(nèi)容密電清廷,原函仍還孫;又電請慶王飭廣西巡撫戒備,該撫時為慶王之義子林紹年,故慶王感孫好意,而有聯(lián)姻之事?!盵17]慶王即奕劻。 僅此便可窺知,孫寶琦處世圓滑,左右逢源,八面玲瓏,極會做人。 他兒女眾多,分別同盛宣懷、奕劻、王文韶、寶熙、袁世凱、張佩綸、馮國璋等結(jié)成親家,皆當朝權(quán)貴,煊赫無比。 善于編織裙帶關(guān)系,善于創(chuàng)造并利用人脈資源,也是孫寶琦會做人的突出表現(xiàn)。 徐珂記:“光緒時,山東巡撫孫寶琦以女嫁慶親王奕劻之子為婦。漢人之聯(lián)姻皇族者,此為僅見?!?《清稗類鈔》卷三八)孫寶琦與孫寶瑄是一奶同胞,弟弟自然深諳哥哥的為人,故比作薛寶釵。 后來孫寶琦一路高歌猛進,直至當上內(nèi)閣總理。薛寶釵若是個男子,仕途應如此。 前已述,章太炎以瞿鴻璣比薛寶釵。 朱彭壽記載,民國七年(1918)戊午瞿以遺老薨,孫寶琦贈挽聯(lián):“耿耿矢孤忠,繼曾文正、左恪靖入相中朝,別有精誠貫金石;蔥蔥郁佳氣,與林處士、岳鄂王結(jié)鄰異地,長留名跡壯湖山?!?《安樂康平室隨筆》卷五)吹捧得足夠崇高。 兩個薛寶釵惺惺相惜,也是清末民初儒林一景。

      壽富(1865—1900)字伯茀,一作伯福,號菊客,愛新覺羅氏,滿洲鑲藍旗人,光緒戊戌進士,翰林院庶吉士、大學堂分教習,有《伯茀詩存》。 此君穎悟,泛覽群籍,通算術(shù),擁護變法圖強,卻歿于非命。 本傳:“壽富性故矜貴,不通刺朝列。 及拳亂起,乃上書榮祿,言董福祥軍宜托故令離畿甸,然后解散拳民,謂董為禍根,拳其枝葉耳。 榮祿不省。妻翁內(nèi)閣學士聯(lián)元既以論拳匪誅,家屬匿其宅,眾以壽富重新學,亦指為袒外,恚甚。 或勸之他往,曰:‘吾宗親也,寧有去理耶?’城陷,壽富自題絕命詞,并貽書同官曰:‘國破家亡,萬無生理。 乞赴行在,力為表明。 侍已死于此地,雖講西學,未嘗降敵?!炫c弟右翼宗室副管壽蕃及一妹一婢并投繯死?!?《清史稿》卷四七五)岳父聯(lián)元是庚子被禍五大臣之一。 壽富殉難時僅三十有六,林紓為撰行狀。 絕命詩:“袞袞諸公膽氣粗,竟輕一擲喪鴻圖。 請看國破家亡后,到底書生是丈夫?!?《蕉廊脞錄》卷四)因自戕得遒烈,孫寶瑄比壽富為尤三姐。

      吳保初(1869—1913)字彥復,號君遂,晚署癭公,安徽廬江人,蔭生,刑部主事,工書法,有《北山樓集》,女弱男、婿章士釗。 此君慷慨任俠,敢于擔當。 甲午戰(zhàn)敗后上《陳時事疏》,力主變法,聲譽鵲起。 戊戌維新后賦《哭六君子》:“圣朝不殺士,尼父吊三仁。 西市諸君子,東林舊黨人?!?《北山樓集》)庚子事變后又上《請還政疏》,呼吁光緒帝再執(zhí)權(quán)柄。 康有為《吳彥復墓志》:“彥復哀戊戌之難,流涕賦詩,曾發(fā)憤上章,為亡人訟冤。 辛丑和議成,請變法歸政,詞旨切直震一時?!?同上附錄二)因師事寶廷,吳保初與其子壽富過從甚密,時相酬唱。 及壽富殉國,有《哭伯福學士》:“成仁未竟平生志,背義終傷后死情?!弊宰ⅲ骸凹孜缰郏s城破同死,今君竟踐言矣。 余以丁酉罷歸,殊覺負君于地下矣?!?《清詩紀事》卷二○)孫寶瑄既比壽富為尤三姐,自然連類而及,遂比吳保初為柳湘蓮,何況吳本具俠氣。

      宋恕(1862—1910)字燕生,改字平子,號六齋,浙江平陽人,廩生,天津水師學堂教習、杭州求是書院總教習、山東學務處議員,有《六齋卑議》。 此君是早期維新派代表人物,精研佛法,猛烈抨擊程朱理學,積極倡導變法圖存,影響廣泛。 章太炎《瑞安孫先生傷辭》:“平子麻衣垢面,五六月著綿鞋,疾趣世之士如仇讎,外恭謹恂恂如鄙人。 夸者多舉平子為笑,平子無慍色。 及與人言學術(shù),剛梭四注,談者皆披靡。”(《晚清文選》卷下)梁啟超《廣詩中八賢歌·平陽宋恕平子》:“東甌布衣識絕倫,梨洲以后一天民?!?《飲冰室文集》卷四)鑒于宋恕是一位卓越的思想家及學者,孫寶瑄比他為空空道人。

      夏曾佑(1863—1924)字穗卿,號碎佛,別署別士,浙江錢塘人,光緒庚寅會元,禮部主事、泗州知州、教育司長、京師圖書館館長,有《碎佛師雜詩》。 此公博洽沖邃,于學無所不窺,尤精經(jīng)史,名重士林。 嚴復《與夏曾佑書》:“自得大著《歷史教科書》兩編,反復觀覽,將及半月,輒嘆此為曠世之作,為各國群籍之所無踵?!盵18]馬敘倫挽聯(lián):“先生是鄭漁仲一流,乃以貧而死乎? 后世有楊子云復生,必能讀其書矣?!?《石屋馀瀋》)曾提倡詩界革命,為任公所嘆賞,作品峭拔可誦。 由于夏曾佑是著名學者兼詩人,孫寶瑄也比他為空空道人。

      孫寶瑄(1874—1924)一名漸,字仲玙,浙江錢塘人,蔭生,分部主事、太常寺典簿、寧波海關(guān)監(jiān)督,有《忘山廬詩存》及日記。 此君仕途淹蹇,然學問弘粹,頗負時譽。 馬敘倫記:“余昔從陳介石師知吾杭孫仲玙丈寶瑄,而未之見也。 今于陳伏丈案頭見其日記數(shù)冊,略讀數(shù)頁,更見其思想所趨,大概與介師及宋平子皆傾向于社會主義者,故三君子之交亦密。 ……兄即慕韓丈寶琦。 慕丈以官為業(yè),連姻清室,而丈獨守儒素,雖歷仁宦,無貴介風也?!?《石屋馀瀋》)葉景葵評:“慕韓好應酬,支持門戶,仲玙則折節(jié)讀書,記誦淵博,深識古今學術(shù)源流。 其日記纖悉必書,以毋自欺為旨,同時交游未有如之者也?!盵19]詩學王孟,恬穆清湛。 孫寶瑄自視甚高,遂自比空空道人,名與宋恕、夏曾佑相埒。

      結(jié)束語

      由于推崇文言,貶斥白話,章太炎著作中甚少涉及通俗小說。 或許《紅樓夢》算個例外,起碼閑聊的時候他還是樂意談談的。 1917 年3 月1 日《新青年》發(fā)表陳獨秀《答錢玄同》:“章太炎先生,亦薄視小說者也,然亦稱《紅樓夢》善寫人情。 夫善寫人情,豈非文字之大本領(lǐng)乎?”[20]章太炎夸獎《紅樓夢》,自然是陳獨秀耳食來的,因陳在日本聆聽過章的訓詁學課程,雙方有所接觸。 結(jié)合前引《忘山廬日記》,能夠肯定,章太炎對《紅樓夢》是熟稔的,是喜歡的。

      紅學史上有個索隱派,如明珠家事說以為賈寶玉的原型即納蘭容若。 章太炎戲擬《紅樓夢》中人只是借用了索隱派的形式軀殼,本質(zhì)截然不同。 索隱派的興趣在尋覓藝術(shù)原型,后來蔡元培的《石頭記索隱》即如此,登峰造極,而章太炎所談只是一種即興比擬,一種對于現(xiàn)實政治的輕松評論,重點是對于現(xiàn)實政治人物的即興臧否。 任何譬喻都是蹩腳的。 章太炎未求精確(形似),惟求寫意(神似),憑一兩項醒目特點將現(xiàn)實人物與小說形象牽連起來。 身份地位相似,于是西太后比賈母,光緒帝比寶玉;情感關(guān)系相似,于是康有為比林黛玉,梁啟超比紫鵑,錢恂比平兒;稟賦功用相近,于是榮祿和張之洞都比王熙鳳,樊增祥比花襲人,趙舒翹比趙姨娘;思維模式相近,于是梁鼎芬比花襲人,黃遵憲比賈赦,蔣國亮比李紈;為人做派相類,于是汪康年比劉姥姥,張百熙比史湘云,劉坤一比賈政,文廷式比賈瑞,楊崇伊比妙玉,大阿哥比薛蟠,瞿鴻璣比薛寶釵,沈鵬、金梁、章炳麟都比焦大。 孫寶瑄的處理方式略同,亦步亦趨,卻不幸落入了《紅樓夢》后四十回的陷阱式窠臼,不及章太炎的比擬靈氣繚繞,機趣橫生。 但孫氏以譚嗣同比晴雯、李鴻章比探春、壽富比尤三姐,畢竟令人魂魄震撼,使得此番比擬的內(nèi)涵更加豐滿,還是值得稱道的。

      章太炎有戲謔的一面,也有嚴肅的一面。 三五知交圍攏在西餐館里,非同講堂上正襟危坐,發(fā)言必是某種玩笑。章的個性又愛罵街,眼光毒辣,口角尖刻,因而摻雜了較多的滑稽成分。 這突出表現(xiàn)在梁鼎芬身上。 章梁是死對頭,所以章不僅把梁比為襲人,還通過文廷式比賈瑞來坐實坊間的桃色傳聞,進一步羞辱梁。 章太炎被梁鼎芬打過屁股嗎? 有的史學家表示懷疑,認為劉成禺《世載堂雜憶》編故事。 若注意到《忘山廬日記》中戲說《紅樓夢》的章太炎多么記恨梁鼎芬,便會采信劉成禺回憶錄。 至于嚴肅的一面,更為顯著,莫非梁鼎芬不像襲人? 盡管章恨梁,也不至于喪失理智,胡拉亂扯,比擬都是恰切的。 大阿哥比薛蟠,如有神助,妙不可言。 錢鍾書說:“偏見可以說是思想的放假。它不是沒有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而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娛樂。 假如我們不能懷挾偏見,隨時隨地必須得客觀公平、正經(jīng)嚴肅,那就像造屋只有客廳,沒有臥室,又好比在浴室里照鏡子還得做出攝影機頭前的姿態(tài)?!盵21]章太炎嚴肅而不失諧趣,正因“懷挾偏見”,壓根沒打算做到100%客觀公正。 相比之下,孫寶瑄的比擬略顯呆板,莊重有余,活潑不足。 末尾宋恕、夏曾佑、孫漸比空空道人,味同嚼蠟。

      《紅樓夢》是文學名著,熟讀者極夥,用書中形象比擬現(xiàn)實人物,早已流行,歷代均屢見。 譬如吳宓曾以張爾瓊比林黛玉、葉公超比王熙鳳、馮友蘭比薛寶釵、蕭公權(quán)比賈探春、釋遠峰比妙玉,又自比賈寶玉、甄士隱、柳湘蓮、平兒、李紈、惜春、紫鵑……見《雨僧日記》。 章太炎舉現(xiàn)實人物22名、小說人物18 名,孫寶瑄增現(xiàn)實人物9 名、小說人物6名,合計現(xiàn)實31 人、小說23 人(排除1 人重復)。 迄今為止,《忘山廬日記》中的同類比擬最全面、最系統(tǒng)也最精彩。之所以如此,是因了章太炎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境界超邁。魯迅說,“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22]。 恰巧,當日戲說《紅樓夢》的章太炎正是一位堅決主張排滿的革命家。 他不是“看見排滿”,那是索隱派套路;他是以排滿為評價標準,以一位革命家的激昂姿態(tài)來點評現(xiàn)實政治人物。 在此種情形之下,《紅樓夢》中人只是思想表達的一系列話語工具,形象生動,不言自明,足以解頤,兼能解惑。 當時清末三大事件剛剛發(fā)生,即甲午戰(zhàn)爭(1894)、戊戌維新(1898)和庚子事變(1900),戲說《紅樓夢》的章太炎正處于辛丑和議(1901)當中,隨即乃有喪權(quán)辱國的《辛丑條約》。 現(xiàn)實政治人物在此三大事件中的具體表現(xiàn),是章太炎進行比擬的基礎(chǔ)依據(jù),主要的評判標準則為革命與否。 革命最佳,改良次之,頑固守舊最糟糕。 這便從思想傾向上保證了比擬的超前性與進步性。 興許會有誰覺得章太炎態(tài)度偏激,但不會指責他頭腦冬烘,反倒是更年輕些的孫寶瑄稍覺迂闊。 另因章太炎斷定“《紅樓夢》善寫人情”,他對小說文本相當熟悉,而那些現(xiàn)實政治人物又大多直接相識,所以信手拈來無不妙絕。

      當初談時事,今成講史書,也是弄紅學。 章太炎對曹雪芹小說的諸般認知,于此有所漫泄。 “一角紅樓千片瓦,壓低歷史老人頭?!?聶紺弩句)仔細品味章太炎戲擬《紅樓夢》中人,約略等于重讀一遍《紅樓夢》,同時重溫一遍晚清史,何樂而不為?

      注釋

      ① 本書編委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580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117 頁。

      ② 王森然《近代二十家評傳》,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 年版,第164 頁。

      ③ 劉禺生《世載堂雜憶》,中華書局1960 年版,第126—127 頁。

      ④ 曾樸《孽?;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105 頁。

      ⑤ 李伯元《南亭筆記》,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 年版,第251 頁。

      ⑥ 上海圖書館編《汪康年師友書札》第3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 年版,第2151 頁。

      ⑦ 章炳麟《誅政黨》,見《章太炎學術(shù)年譜》,三晉出版社2014年版,第186 頁。

      ⑧ 劉雨珍編?!肚宕讓民v日公使館員筆談資料匯編》上冊,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 年版,第212—213 頁。

      ⑨ 沈云龍《現(xiàn)代政治人物述評》中卷,臺北文海書局1966 年版,第17 頁。

      ⑩ 許指嚴《十葉野聞》,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 年版,第240—241 頁。

      [11] 鄭逸梅《梅庵談薈》,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31 頁。

      [12] 楊家駱編《戊戌變法文獻匯編》第4 冊,臺北鼎文書局1973 年版,第224 頁。

      [13] 魯迅《關(guān)于太炎先生二三事》,見《魯迅全集》第6 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年版,第547 頁。

      [14] 魯迅《言論自由的界限》,見《魯迅全集》第5 卷,第115 頁。

      [15] 李明勛、尤世瑋主編《張謇全集》第5 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 年版,第606 頁。

      [16] 周作人《知堂回想錄》,香港三育圖書有限公司1980 年版,第95 頁。

      [17] 存萃學社編《辛亥革命資料匯輯》第1 冊,香港大東圖書公司1980 年版,第52 頁。

      [18] 孫應祥、皮后鋒編《嚴復集》補編,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 年版,第263 頁。

      [19] 顧廷龍編《葉景葵雜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年版,第194 頁。

      [20] 任建樹等編《陳獨秀著作選》第1 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274 頁。

      [21] 錢鍾書《一個偏見》,見《寫在人生邊上》,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第35 頁。

      [22] 魯迅《〈絳洞花主〉 小引》,見《魯迅全集》 第8 卷,第14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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