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媽媽算得上是“親子閱讀”理念的堅定踐行者,雖然在我小的時候,還沒有“親子閱讀”這個說法。記得那時晚飯后,爸爸媽媽看書看報,我或者坐在爸爸腿上,或者倚靠在媽媽身邊,翻看《紅樓夢》連環(huán)畫。媽媽喜歡越劇,我跟著媽媽看過經(jīng)典片段“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聽完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再看生動形象的連環(huán)畫,正好囫圇吞棗看個熱鬧。
最早專屬于我的書是《唐詩三百首》,爸爸每次要教我背誦時,我便趕緊翻來翻去挑選只有4句的,最好每句只有5個字的。定好目標(biāo),打開那頁左看右看,背得順利了,開心地把書當(dāng)皮球拋向空中,接不住就砸在了地上,能一把接住也免不了多出幾道折痕。一旦背得磕磕巴巴,便忍不住遷怒于書,氣呼呼地把它丟到一邊,有時候還扔進了大衣櫥背面靠墻的縫隙里或者床底下,然后又像玩定向?qū)毸频?,假裝千辛萬苦地把它“營救”出來。待到消耗完了過剩的精力,幼稚的怒火便也隨之煙消云散,那些古樸的字句終于愿意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留在我的腦海里了。
還記得背完杜甫的《石壕吏》時,我的自豪感達到了巔峰,仿佛小小的腦袋里能裝得下一部長篇小說。等上學(xué)后再看,《石壕吏》雖然只有120字,但其藝術(shù)上的特點是“精練”。
對糖的熱愛,貫穿了我的整個幼年時代。不想吃飯?拌上糖,肯定能吃完。困極了也舍不得放下剛剛得到的巧克力,第二天枕頭上糊滿巧克力,奶奶還以為是我流了一枕頭的鼻血,嚇得要帶我去醫(yī)院??蓪嶋H上我真正需要去的是口腔醫(yī)院,因為吃糖太多,媽媽不得不帶我去補牙。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媽媽再也不肯給我買糖了,就拐進新華書店買了本彩圖童話書。這本書成功地安撫了我,來到醫(yī)院,想著馬上就可以知道小王子換牙的奇遇,我便鎮(zhèn)定自若地坐在寒意森森的牙醫(yī)椅上,不聲不響地配合醫(yī)生完成了治療。
之后,我對糖的迷戀程度消減了很多,更樂于到處翻找有圖片的書。就這么著,我翻出了一本植物書,書名我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它非常專業(yè)地展示了植物的葉、花、果,形象逼真,趣味盎然。
后來有一天,奶奶指著書上一張果實圖片說:“這不就是拐棗嗎?大門口梧桐樹旁邊那棵樹上結(jié)的,摘給你吃過。”我知道那棵梧桐樹,從記事起大人們就告訴我,那是爺爺剛到南京時種下的。小時候,我總以為所有的樹都是梧桐樹,春芽夏茂秋實冬落。我吃過曬干炒熟的梧桐籽,吃過甜甜硬硬的拐棗,卻從沒想過它們來自不同的樹。更沒想到,它們會被寫在書上。此前,我總以為書與我互不相干,就像林妹妹、石壕吏、小王子,我從未幻想過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能夠遇到他們,而這一次,我的認知與書實現(xiàn)了“無縫連接”。原來,生活就在書里,書來自生活。
感謝那段無事亂翻書的時光,讓閱讀從此如清風(fēng),陪伴著我度過生命中的每一天。
田俊,編審。南京大學(xué)出版專業(yè)碩士。江蘇鳳凰少年兒童出版社《少年文藝》主編。榮獲中國童書出版桂冠編輯、中國少兒報刊優(yōu)秀工作者等稱號,入選江蘇省“333高層次人才培養(yǎng)工程”。作品入選各類選本,曾獲冰心兒童文學(xu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