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論文以朱生豪和曹禺兩個人的漢譯本《羅密歐與朱麗葉》為研究對象,從語言和文化兩個層面總結(jié)二者處理不可譯性的方式,繼而為文學作品漢譯中的不可譯性給出一些補償策略的建議。語言層面將具體從語音層面、語義層面、修辭層面進行研究。文化層面將具體從生態(tài)文化、宗教文化、物質(zhì)文化、社會文化四個方面進行研究,最后探討不可譯性的補償策略。
關(guān)鍵詞:不可譯性;補償策略;對比分析;《羅密歐與朱麗葉》;文化交流
作者簡介:柴玲莉(1997.9-),女,漢族,安徽合肥人,天津大學外國語言與文學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筆譯。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8--03
一.《羅密歐與朱麗葉》與不可以譯性
長久以來,關(guān)于文學作品的可譯性和不可譯性問題一直都是一個熱門話題。而現(xiàn)在,譯界的關(guān)注點已不在是否可譯這個問題上,因為不可譯性并不是絕對的。因而,不可譯性的轉(zhuǎn)化補償策略就具有重大的意義。
縱觀國內(nèi)外學者的相關(guān)研究,大多都是繼承和發(fā)展了約翰·卡特福德的不可譯性分類法[1],將不可譯性分為語言的不可譯性和文化的不可譯性。而關(guān)于文化不可譯性的具體研究,大多根據(jù)尤金·奈達的文化分類法[2]進行探討。他將文化分為五個方面,本論文將重點討論生態(tài)文化、宗教文化、物質(zhì)文化、社會文化這四點。
二.對比分析兩個中文譯本對待不可譯性的不同
(一)語言的不可譯性
源語和譯語在語音、語義和修辭上存在諸多差異。這些差異使得在譯語中很難找到相應(yīng)的表達方式來再現(xiàn)源語特征,從而使譯文喪失了原文的美感和情趣,這就是語言上的不可譯性。莎士比亞戲劇中的語言不可譯性通常表現(xiàn)在語音(頭韻、尾韻)、語義、修辭(雙關(guān)、矛盾修辭法、比喻、文字游戲等)上。下面是關(guān)于《羅密歐與朱麗葉》中語言的不可譯性之處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表。
a.語音層面
英語是表音文字,而漢語是表意文字。莎士比亞戲劇中慣用頭韻和尾韻,尤其是尾韻,因而在翻譯中如何處理尾韻方面的不可譯性就顯得至關(guān)重要。接下來舉例對比分析朱生豪和曹禺對此的處理方法。
例2.1
Romeo. Sleep dwell upon thine eyes, peace in thy breast!
Would I were sleep and peace, so sweet to rest![3:58]
羅密歐?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但愿平和安息我的心靈![4:37]
羅密歐? 睡意留在你的眼里,平靜停在你的心底,我愿就是那“平靜”和“睡意”,得到這樣甜美的地方去安息。[5:99]
在這個例子中,原文中莎士比亞用“breast”,“rest”,“cell”,“cell”四個詞來設(shè)定尾韻,增強原文的韻律。而朱和曹則采用了相似的處理方法,用漢語中的韻腳押韻來補償英文中的尾韻,以此達到等效。
b. 語義層面
這一部分,朱和曹都綜合使用了同化法和異化法,但是總體看來,朱更偏好歸化,曹則更偏愛異化法,下面是二者處理語義不可譯性的對比表。
二者的譯文,不難發(fā)現(xiàn),除了相似的詞義處理部分外,朱的翻譯策略更偏向于意譯,而曹則更偏好直譯,如在翻譯“die in debt”時,朱將其譯為“死不瞑目”,曹則譯為“死也得叫你信服我這個主意”。二者的側(cè)重點不同,曹的譯文更好保留了原文的韻味,而朱的譯文卻更利于讀者理解。
c. 修辭層面
修辭就是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利用多種語言手段以收到盡可能好的表達效果的一種語言活動。修辭在運用語言特點的同時又受到語言特點的制約。因此,在兩種不同語言間進行翻譯時,就會由于兩種語言特點間的差異,而導致某些修辭層面的不可譯。
莎士比亞戲劇中最常用的修辭就是雙關(guān),其中,粗鄙、猥褻的文字表達和性雙關(guān)語的頻繁使用是其作品的一大特征。在翻譯性雙關(guān)語時,朱和曹都采用了隱晦法和直譯法。但是曹添加了很多舞臺指示語。
例2.2
Mercutio. Tis no less, I tell ye; for the bawdy hand of the dial is now upon the prick of noon.
Nurse. Out upon you! What a man are you! [3:70]
茂丘西奧? 我告訴你,不會錯,那日晷上的指針正頂著中午呢。
乳母? 你說什么!你是什么人![4:44]
墨故求? 可不是,(粗野)我那長針正指著十二點。
奶媽? (懂得他的玩笑,勃然)去你的,什么人哪你是![5:117]
在這個例子中,朱和曹達多采取隱晦譯法。但是莎士比亞戲劇中的這些性雙關(guān)在塑造人物方面起著很重要的作用,由于其創(chuàng)作戲劇的經(jīng)驗,曹在加注方面更勝一籌,曹通過在話語前加注“粗野”、“懂得他的玩笑,勃然”來引導讀者,使其更好地明白了其中的粗俗語雙關(guān)。
(二)文化的不可譯
按照尤金·奈達的文化分類法,可將文化分為生態(tài)文化、宗教文化、物質(zhì)文化、社會文化和語言文化五個部分。由于語言文化研究在上文中作為一個獨立的部分闡述了,因此本節(jié)側(cè)重從生態(tài)文化、物質(zhì)文化、宗教文化、社會文化這四方面論述文化的不可譯性問題。
a.生態(tài)文化
生態(tài)文化包括一個民族的地理環(huán)境、氣候特點和地名山名等等。當翻譯涉及到某些特殊的、與生態(tài)文化有關(guān)的詞語時,有可能因為在譯語國家或民族中找不到相對等或相對應(yīng)的事物,而給語際翻譯帶來困難,出現(xiàn)不可譯現(xiàn)象。而《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這方面的詞匯比較少,只出現(xiàn)了3處,而朱和曹都不約而同地采取了音譯的策略。
b.宗教文化
宗教文化包括一個民族的宗教信仰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宗教制度、宗教傳說和宗教著作等等?!读_密歐與朱麗葉》中存在較多宗教文化方面的內(nèi)容,其大體可分為如下幾類:
接下來的表格則對比了朱和曹對神話傳說人物和宗教人物的翻譯。其中,朱為了保持原文的韻味,大部分都采取直譯或者直譯加注的方式,如翻譯“Echo”的時候,先音譯為“厄科”,然后加注“厄科(Echo),是希臘神話中的仙女,因為戀愛美少年那耳喀索斯未遂而形消體滅,化為山谷中的回聲”[4:35]。而曹在翻譯時考慮到讀者的理解,大多將其融入語境意譯,直接翻譯其特點,如將“Echo”翻譯成“連聲叫”。
c.物質(zhì)文化
物質(zhì)文化是指一個民族的經(jīng)濟生活、物質(zhì)生產(chǎn)以及科學技術(shù)等方面的條件。各民族生活習慣不同,物質(zhì)文化也各具特色,這不僅反映在生產(chǎn)的工具和科學及技術(shù)發(fā)明創(chuàng)造成果的命名上,也反映在日常生活用品上。
在處理這一部分的不可譯性時,朱和曹有很多共同點。他們都將“forty ducats”譯成“40塊錢”,將“mattock”譯成“鋤頭”,將“wrenching iron”譯成“撬棍”,將“curfew bell”譯成“晚鐘”和“教堂的鐘聲”。
d.社會文化
一個民族的傳統(tǒng)習俗、生活方式、社會生活的特點和形式,以及用語稱謂等都屬于社會文化的范疇。不同的社會有不同的民族風情以及不同的風俗習慣。在翻譯帶有這種社會文化背景的詞句時,譯者可能常常會遇到許多困難。
關(guān)于稱謂,下面這個例子將兩位譯者的翻譯風格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朱的譯文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原作的浪漫魅力,也自然地塑造了人物的性格。曹則使用了漢語白話文。
例3.8
Romeo. ‘Signior Martino and his wife and daughters; County Anselmo and his beauteous sisters.[3:21]
羅密歐? “瑪丁諾先生暨夫人及諸位令愛;安賽爾美伯爵及諸位令妹。[4:14]
羅密歐? 馬丁先生及夫人和小姐,安塞公爵和他美麗的妹妹們。[5:35]
凱普萊特草擬的一份邀請人員名單,邀請他們?nèi)⒓蛹依锏难鐣?。凱普萊特本身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邀請的也都是社會名流,因而朱的翻譯更貼切人物形象和身份,更為正式一些,而曹的翻譯則顯得有些隨意,不那么正式。
三.不可譯性的補償策略
正確翻譯策略指導下的譯文,如果在通過補償手段的處理就會達到更好地翻譯效果。通過上述例證的詳細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不可譯并非完全的不可譯,無論是語言的不可譯性或是文化的不可譯性,在一定條件下都可能轉(zhuǎn)化為可譯。而在不可譯的轉(zhuǎn)化中,譯者的處理是值得我們重點去關(guān)注的部分。
(一)音譯加意譯
音譯法是指以音位為單位在譯文中保留源語的發(fā)音以便突出原文主要語言功能的翻譯方法[7]。音譯即不譯之譯。下面是一個總結(jié)表。
從此表中,我們可以看出曹禺的譯文并不常見。實際上,他最初將“Romeo”譯成“柔蜜歐”,將“Juliet”譯成“幽麗葉”。作為一名劇作家,他的譯本充滿了詩意?!叭崦蹥W”與“幽麗葉”能很好地表現(xiàn)出兩位主角的個人性格特征。在此劇中,Romeo是一位性情柔和之人,Juliet則非常美麗迷人。
(二)添加舞臺指示語
作為創(chuàng)作戲劇中的一種藝術(shù)手段,舞臺指示語承載了角色特點、心理活動、感情變化等等。直譯只能譯出指稱意義,但文化意義和語用意義則可以通過舞臺指示語來表達。對比了朱和曹的譯本之后,曹更偏向于使用舞臺指示語。這在第二部分也已經(jīng)分析過。
(三)分譯法
分譯法是英漢翻譯中較為常用的方法之一,其原則是,把原文中較長的句子成分,或者不易安排的句子成分分出來另做處理。分譯大體可分為單詞的分譯、短語的分譯和句子的分譯三種情況。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這種翻譯方法更常見于翻譯矛盾修飾法。下面是具體的例子。
例3.1
Juliet. Dove-featherd raven! wolvish-ravening lamb!Despised substance of divinest show![3:97]
朱麗葉? 披著白鴿羽毛的烏鴉!豺狼一樣殘忍的羔羊!圣潔的外表包覆著丑惡的實質(zhì)![4:63]
朱麗葉? 烏鴉披著鴿子的羽毛!看著是羊,心里是豺狼!最神圣的皮表藏著可鄙的內(nèi)容![5:163]
當翻譯“wolvish-raving lamb”時,朱將其譯成“豺狼一樣殘忍的羔羊”,然而曹則譯成“看著是羊,心里是豺狼”,將其分成兩部分,然后分開翻譯。
(四)尋找對應(yīng)本體
當源語中的比喻本體具有很強的文化色彩時,在漢語中尋找一個替代的對應(yīng)本體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在翻譯時,曹在翻譯比喻時,非常完美地運用了這一翻譯策略。
例3.2
Juliet. It was the nightingale, and not the lark.That pierced the fearful hollow of thine ear.[3:110]
朱麗葉? 那刺進你驚恐的耳膜中的,不是云雀,是夜鶯的聲音。[4:71]
朱麗葉? 這是夜鶯叫,不是百靈鳥,刺痛我愛的耳鼓,嚇著了我的愛。[5:185]
在中國例子中,朱將“l(fā)ark”直譯為“云雀”。然而曹則在中文中找了一個對用本體“百靈鳥”來替代“云雀”。在西方文化中,云雀的聲音非常甜美,但這個意像在中國文化中卻難以產(chǎn)生共鳴。因此曹將其譯成“百靈鳥”更能讓中國讀者理解“百靈鳥”和“sweet voice”之間的比喻關(guān)系。
四.結(jié)語
不可譯性并不是絕對的,我們可以采取一些恰當?shù)姆g策略來進行補償。從論文對兩個中文譯本的分析總結(jié)來看,音譯加意譯、添加舞臺指示語、分譯、尋找對應(yīng)本體都不失為一些好的補償策略,可以運用到翻譯實踐中。
參考文獻:
[1]西文翻譯簡史[M]. 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0:255.
[2]跨文化交際翻譯續(xù)編[M]. 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203.
[3]Shakespeare, William. Romeo and Juliet [M]. Macmillan Collectors Library, 2016:192.
[4]朱生豪. 羅密歐與朱麗葉[M]. 北京:中國宇航出版社,2016.
[5]曹禺. 羅密歐與朱麗葉[M]. 北京:中譯出版社,2012.
[6]王茜雅.英譯漢中矛盾修辭法的比較研究——以《羅密歐與朱麗葉》為例[J].科教導刊,2018(07):32-33.
[7]Abrams, H. 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