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座座山,走過一道道河,順著那漫卷的白云、沁人的清風(fēng)往前走,一聲聲甜格生生、脆格靈靈的信天游,就會把你帶進這黃天厚土的大陜北。
陜北到底有多美?先看看它的四季。
春天的陜北,你能體會到它的清新和萌動。農(nóng)歷老年一過,河冰開始消融,大地開始解凍,萬物一天天開始復(fù)蘇和萌生,整個陜北高原呈現(xiàn)出一種潮潮的、融融的暖意。這時候,你會聽到黃鸝在枝頭上“恰恰”放歌,鴨鵝在河壩里“呷呷”歡唱,那催種的布谷鳥,一聲趕不上一聲地在遠山鳴叫。等到銜泥的燕子、唱歌的百靈、聒吵的老鴰、空靈的鴿子一齊開始了合唱,春就被這些鳥兒從夢中叫醒了,歡呼著、奔跑著向陜北涌來??偸沁@個時候,一場春雨便如期而至。
沐著絲絲春雨,透過縷縷薄霧,你會看到遠山泛著淺淺的綠,近溝吐出嫩嫩的黃,向陽山坡上的桃杏樹綻放出雪白的、粉紅的花蕾。村子里,羊羔在柵欄外仰頭咩叫,驢駒在村道上奮蹄撒歡,小狗驚奇地睜開雙眼端詳著遠山,一只雜毛子母雞,領(lǐng)著一群群毛線蛋似的雞娃兒滿坡洼亂竄。這一時,山坡上縈繞著農(nóng)人的回牛聲,溝臺間回蕩著村姑的信天游,那村道上孩童的咪咪聲、花尖上采蜜的蜂鳴聲、草叢間隱隱的蟲唱聲,順著拂面的春風(fēng),一齊灌入你的耳中。
如果你留意,在春的氣息中,你還能在陜北覓到賀知章“二月風(fēng)裁出”的柳,蘇東坡“先知春江暖”的鴨,韓退之“遙看近卻無”的草,王之渙“不度玉門關(guān)”的風(fēng),杜工部“潤物細無聲”的雨,王摩詰“人閑桂花落”的夜,孟浩然“處處聞啼鳥”的晨……隨著這恬適的詩意,沐著這得意的春風(fēng),賞著這迷人的春色,你不時會生出懶懶的春乏、甜甜的春夢、微微的春醉,比陶淵明進了桃花源還要愜意。
夏天的陜北,你又能享受它的豐美和靜謐。在南方各地的人們守著空調(diào)降溫、揮著汗雨工作的盛夏,陜北的天是藍格茵茵的凈,云是白格楚楚的嫩,水是綠格汪汪的清,那熱中帶涼、涼中帶爽的氣溫,給人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避暑的行宮。這時候的陜北,山呈油油綠,溝現(xiàn)墨墨翠,大樹小樹上,毛桃青杏光不溜梨,在綠葉中笑扭了嘴。假如你多看幾眼,你還會看到川臺上齊腰深的玉米高粱,山坡上隨風(fēng)搖曳的糜海谷浪,溝道里蔬菜瓜果綠肥紅瘦,梁峁上紫花苜蓿招蝶引蜂,無一處不迷人,沒一樣不怡心。
遠處的山川招人喜,近處的景色惹人醉。山坡上是揮鐮的收麥人,場院里是忙碌的打場聲,那連接麥地和場院的山道上,是負重的馱麥驢群和揮汗背麥的農(nóng)人。村莊里靜得沒有一點聲音,狗臥在墻根下吐著血紅的舌頭,豬爬在濕土里拱起一堆堆新土,樹蔭把一個完整的院子分成明暗兩半,綠蔭下的村婦小調(diào)哼得村莊都打起了瞌睡。村邊的溪水里小魚歡游,村頭的澇池里孩童戲水,小貓臥在綿軟的草地上,抬頭看一眼周圍又垂下沉重的眼皮。只有傍晚的時候,蛙聲在溝河灣回響,蟬鳴聲在柳梢上勁唱,牛羊在村道上奔跑和歡叫,村莊里才顯出它一日里短暫的繁鬧。
如果得閑了,你在這夏夜里走一走,它一定會讓你陶醉一回。在這萬籟俱寂中,看天上云追月,觀小河靜靜流,聽山鳥幽幽啼,聞花香陣陣來,迎涼風(fēng)悠悠吹,恍惚間你一定懷疑這是仙境還是人間?等到你被一兩聲不經(jīng)意的驢打噴嚏羊喚羔驚醒后,你才覺得平日的煩惱早被夜風(fēng)吹跑,心頭的浮躁已被河水洗掉。這時候,你一定知道鹽是怎么個咸,醋是怎么個酸,陜北的夏季是怎么個美麗和舒恬。
秋天的陜北,你感受到的是它的富有與飄逸。這時候的陜北,山像大染缸,景似油彩畫,樹是枝彎果繁的豐富,葉是橙紅亮黃的飽滿,花是一面坡一面坡的盛開,草是一架山一架山的艷麗,顏料中有多少種色彩,這里面就有多少種內(nèi)容??吹竭@樣的景色,是畫家的就會拿起畫筆,是攝影家的便架相機,能寫詩的立馬手舞足蹈地吟誦,愛音樂的將情不自禁地放聲歌唱。哪怕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會,也一定會站在陜北的山梁上感慨一番、贊嘆幾句——陜北,你怎就如此漂亮,這般嫵媚!
景色的美美得飄逸、自然和大氣,收獲的美更是美得豐富、瓷實和含蓄。這一季節(jié)只要你走進陜北的任何一個地方,你都會看到蕎麥粉了半架山,糜谷黃了一面坡,玉米在川道里咧嘴歡笑,蓖麻在地頭上迎風(fēng)輕搖,老南瓜壓塌地畔,梨果樹葉疏果繁……農(nóng)家院里,串串辣椒墻上掛,捆捆白菜墻根碼,洋芋紅薯門道散堆,花生洋蔥窯掌垛齊,那一笸籮一笸籮的紅棗,擺得人腳都著不了地。這樣的景色,誰見了不稱贊?誰看了不說美?
趕上好天氣,你還會享受到彌漫萬壑的秋霧,染盡百草的秋霜,吹落樹葉的秋風(fēng),遍灑稼田的秋雨,列隊南歸的秋雁,高低起伏的秋蟲,鶴唳塘壩的秋聲,若隱若現(xiàn)的秋韻……看秋色,聽秋聲,品秋韻,你不僅不會生出傷秋悲秋的惆悵,而且更能進一步認識“霜葉紅于二月花”的贊美有多么精準,“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意境是多么大氣,“數(shù)樹深紅出淺黃”的描寫有多么到位。想到這里,你不由驚嘆,古人所描寫的這些景象,不正是秋季的陜北嗎?
冬天的陜北,你欣賞到的是它的大氣與獨特。陜北的冬天是漫長的,秋去的早,春來的遲,從晚秋到早春,整個陜北大地都被嚴寒包裹著。但正是這個蕭條、寒冷的季節(jié),你才能領(lǐng)略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蒼茫,感受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寂寥,體會到“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fēng)”的壯麗,欣賞到“千山舞銀蛇,萬樹瓊作裳”的大氣。這種美,美得你不想說話、只管流淚,嘴里不由地念叨:“這樣的景色,也只有到了陜北才能見得!”
這個時候到了陜北,你不要光顧著看景,體驗一下這里人的生活,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因為這個季節(jié),是陜北一年生活的大總結(jié)、文化的大展現(xiàn)、幸福的大薈萃。別的不說,你先看看陜北人怎么過年。節(jié)令一進入臘月,陜北人就開始忙著置辦年貨、準備茶飯、打掃庭院、縫新補爛,有錢沒有錢,過個體面年。當(dāng)除夕的豬骨頭一啃、爆竹聲一過,陜北人便進入悠閑歡樂的正月了。整整一個月,人們都忙著走親訪友、談親說嫁、吃肉喝酒、諞閑打牌,家家熱鬧如紅火盆,人人灑脫似老干部。也就是這個時候,你最能感受到陜北人的熱情與豪爽,陜北文化的獨特與厚重。
要是有興致到村子里一轉(zhuǎn),你會看到披紅掛綠的迎親隊伍,鑼鼓喧天的秧歌場子,陽崖根盲書匠懷抱三弦說古今,河溝里小媳婦擔(dān)水唱曲表心聲,小娃娃把鞭炮時不時扔進人群中,就連那平日懶得動都不想動的小貓和小狗,也如同秧歌隊里的年輕人一樣興奮,攆在孩子們屁股后歡蹦亂竄有精神……如果你遇得巧,三兩個白格生生、端格婷婷的陜北俊女子就會突然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那毛眼眼對你一笑,巧手手向你一招,你大概腦暈得連自己姓甚名誰也不會知道!
這就是陜北的四季,沒來過的趕快做準備,來了的保管你家都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