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麗
摘要:
翻譯理論對翻譯實踐有指導作用,同時也是翻譯教學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翻譯教學與研究方面,盧思源提出了七種設想,為翻譯教學實踐與研究指明了方向;在翻譯實踐方面,盧思源提倡要“動態(tài)對等”,不要“形式對等”。他對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和闡釋融匯了各種翻譯理論精要部分,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通過將其研究成果運用到日語翻譯教學,從語法、詞匯、內容、背景要素等方面指導學生實現(xiàn)“深層翻譯”,取得了顯著的教學效果。
關鍵詞:
盧思源; 翻譯的“層次感”; 日語翻譯教學
中圖分類號: H 314.2 ?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9-895X(2021)02-0113-07
DOI: 10.13256/j.cnki.jusst.sse.2021.02.003
Abstract:
Translation theory plays a guiding role in translation practice and is also an important part of translation teaching.In the field of translation teaching and research,Lu Siyuan proposes seven ideas to show the direction for translation teaching practice and research.In the translation practice,Lu Siyuan advocates “dynamic equivalence” rather than “formal equivalence”.His study and interpretation of sense of hierarchy in translation has integrated the essence of various translation theories,thus resulting in strong operability.The author applied his research results to Japanese translation teaching to help students to achieve “deep translation” from such aspects as grammar,vocabulary,content and background elements,and achieved significant progress.
Keywords:
Lu Siyuan; sense of hierarchy in translation; Japanese translation teaching
翻譯課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課程,最能體現(xiàn)“學以致用”。與翻譯理論相比,翻譯教學更注重實踐與經驗,其目標是培養(yǎng)學生的翻譯實踐能力,使學生掌握運用所學翻譯知識和技巧完成語際間轉換的技能,從而具備從事翻譯工作的綜合素質。
目前,高校翻譯課常存在重實踐輕理論的傾向。雖然翻譯理論有很多,但教師在翻譯教學過程中,往往比較迷惑,不知道遵循什么樣的翻譯理論去指導翻譯教學才能達到更好的教學效果。有的甚至對翻譯理論一帶而過,主要通過借助自己的翻譯實踐經驗分析翻譯案例,進行翻譯課授課。那么,翻譯實踐與翻譯理論之間究竟是何關系?翻譯實踐是否真的可以脫離翻譯理論獨立存在?或者說翻譯實踐與翻譯理論原本就是彼此獨立的存在?
圍繞以上疑問,本文首先梳理了國內外關于翻譯理論與翻譯實踐的相關理論研究,然后重點考察盧思源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的核心觀點和重點內容,最后通過實際案例分析翻譯的“層次感”在日語翻譯教學中的應用,探討翻譯理論如何在翻譯實踐中發(fā)揮指導作用,以就教于方家。
一、翻譯理論與翻譯教學實踐
翻譯理論對翻譯實踐有指導作用,同時也是翻譯教學內容的重要和必要的組成部分。我國翻譯理論與實踐方面的著名學者劉宓慶[1]曾就翻譯理論與翻譯教學實踐的辯證關系提出自己的觀點,認為:翻譯理論具有執(zhí)行職能和指導作用,能夠指導人們認識翻譯活動的規(guī)律,并憑借有關的理論論證和方法論的引導,在實踐中有選擇地實施理論所提供的多種參照性對策,進而使翻譯技能從自在行為上升為自為行為,使翻譯實踐成為高層次的語際交流,而不僅僅是匠人式的技藝。此外,翻譯理論還提供了多種參照性對策,使翻譯者在翻譯實踐中能夠有選擇地采用有效的實施手段,更能辨明正誤,校正偏差。
劉曉霓[2]指出,目前國際上對我國翻譯學研究比較有影響力的翻譯理論主要有:1)被譽為“現(xiàn)代翻譯理論之父”的美國著名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Eugene A.Nida)的“功能對等翻譯”或曰“等效翻譯”理論,其翻譯理論的核心是“動態(tài)對等”的翻譯觀;2)當代英國最著名的翻譯理論家和翻譯教育家彼得·紐馬克(Peter Newmark)的“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是其翻譯理論核心;3)德國功能主義翻譯理論,其代表人物有漢斯·弗米爾(Hans Vermeer)、凱瑟琳娜·賴斯(Kantharina Reiss)、賈斯塔·赫茲·曼塔利(Justa Holz-Manttari)以及格里斯蒂安·諾德(Christiane Nord)。功能派翻譯理論以目的論為核心,其主要內容包括三個方面:一是闡述翻譯的定義及實質;二是分析翻譯過程參與者的角色;三是提出了功能原則,即目的法則與忠誠法則。
與西方翻譯學研究相比,中國的翻譯思想也有悠久的歷史,但系統(tǒng)性的翻譯理論研究成果較少。其中,嚴復的“信、達、雅”和錢鐘書的“化境”理論最廣為人知。然而,究竟怎樣才能達到“信、達、雅”與“化境”呢?似乎又沒有給出答案,或者說沒有一個標準。侯國金[3]針對翻譯理論存在的問題,創(chuàng)新性地將語用與翻譯結合,將標記理論與“功能對等”融合,提出“語用標記等效原則”,用來解決在翻譯評估過程中的量化問題。不過,謝淑英等[4]認為,由于該原則是新的嘗試,對參數(shù)的設定、標記性的判斷等方面還存在很多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地方。
筆者認為,盧思源關于翻譯理論與翻譯教學等方面的研究,尤其是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和闡釋,針對以上問題提出了較好的解決辦法,同時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可適用于指導翻譯教學實踐與研究。
二、盧思源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
基于自身豐富的翻譯工作、翻譯教學實踐經驗以及過硬的翻譯理論研究造詣,盧思源在翻譯理論與翻譯教學方面擁有豐碩的研究成果,不僅為高校英語教育做出了重要貢獻,其理論對其他語種的教學亦有很強的指導意義。
關于翻譯教學與研究,盧思源基于多年的探索和思考,通過從宏觀上回顧和展望我國的翻譯學概況,指出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弊端,并提出了翻譯教學與研究的思路和基本設想。由于思路開闊,且高瞻遠矚,這些思路與設想無疑為當下以及未來的翻譯教學與研究指明了方向,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關于翻譯理論,盧思源[5]認為:“奈達的理論是以現(xiàn)代語言學理論為基礎,頗有獨到之處,故值得我們研究和借鑒?!北R思源[6]認同奈達的“等效翻譯”理論,認為在整個翻譯過程中,譯者所追求的目標是“動態(tài)對等”,不是“形式對等”,唯有這樣,才能使譯文的讀者對譯文的信息反應與原文讀者對原文的信息反應趨于一致。此外,盧思源對翻譯的“層次感”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對“表層翻譯”“淺層翻譯”“深層翻譯”分別進行了具體闡釋,道理深刻且通俗易懂,可操作性強。本文在考察盧思源翻譯研究思想和理論的基礎上,重點探討其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成果對翻譯教學的指導作用。
(一)盧思源關于翻譯教學與研究的思考與設想
盧思源關于翻譯教學與研究的成果十分豐富,其核心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展望21世紀的翻譯教學與研究》這篇論文中。在該文中,盧思源指出了我國翻譯教學與研究中的問題,提出了今后翻譯教學與研究的思路和基本設想[7]。具體包括7個方面:1)樹立正確的翻譯觀;2)重視翻譯基礎知識的教育和基本技能訓練;3)注重培養(yǎng)翻譯學生和翻譯工作者的思維能力和表達能力;4)翻譯教學與研究應面向國際化;5)翻譯教學與研究應面向信息化;6)翻譯從業(yè)者應樹立“終身學習”的思想;7)理論與實踐如何結合。具體說來,翻譯實踐與教學要做到以下幾點。
(1)要克服劃一性(或曰絕對性)、片面性、非國際性等翻譯教學與研究弊端,樹立正確的翻譯觀,認同“翻譯既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引導學生和翻譯從業(yè)者樹立正確的翻譯觀。
(2)拓寬翻譯實踐的領域,重視漢譯外教學,并主動適應新科技和新信息,訓練學生掌握更實用的基本技能,使其成長為適應時代發(fā)展需求的復合型人才。
(3)翻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重視打好基礎的同時,注重培養(yǎng)學生應用型的開拓能力。
(4)在全球化時代,要有明確的“全球意識”,關注全球問題,大力發(fā)展跨國界的合作教育與科研,培養(yǎng)“世界上通用的人才”。翻譯教學與研究應該順應這一教育發(fā)展之大勢,率先走向國際化。
(5)信息化時代,翻譯教學與研究不僅要充分利用好各種信息技術手段,而且在翻譯人才培養(yǎng)方式上也要將現(xiàn)代信息、通信技術應用于各種新教育媒體,比如多媒體計算機輔助教學系統(tǒng)(CAI)、網絡交互式遠距離教學,以提高教學效率和效果。
(6)為了應對社會高速發(fā)展帶來的各種挑戰(zhàn),翻譯教學與研究應立足本職,培養(yǎng)翻譯從業(yè)人員樹立“終身學習”的正確學習觀。
(7)在翻譯理論教學上,應以“漢學為主,西學為輔”為原則,做到理論聯(lián)系實際,不斷充實翻譯理論和技巧,并更新某些陳舊觀念和教學法。
盧思源認為:“翻譯事業(yè),如同其他的許多行業(yè)一樣,將會迅速走向現(xiàn)代化、信息化、科學化、社會化和國際化。我們深信,在新的世紀中,如果人們能以微觀和宏觀相結合的科學新思維去指導我們的翻譯教學和研究,我們的翻譯事業(yè)將會出現(xiàn)新的飛躍?!盵7]他樂觀地預測翻譯事業(yè)的未來發(fā)展趨勢,并再次強調解決當前所存在問題之有效途徑——“以微觀和宏觀相結合的科學新思維去指導我們的翻譯教學和研究”[7]。
綜上所述,盧思源的研究成果不僅準確指出了目前翻譯教學與研究存在的問題,而且結合社會現(xiàn)實發(fā)展狀況以及未來的發(fā)展趨勢,通過設想的方式,指出了今后翻譯教學與研究的發(fā)展趨勢和方向,并提出了具體可行的實現(xiàn)方法和途徑。這充分體現(xiàn)了盧思源關于翻譯教學與研究的深度思考,可謂翻譯教學與研究未來發(fā)展的指南針。該研究成果無論對于英語翻譯教學與研究,還是對于其他語種的翻譯教學與研究,都具有很強的理論指導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據統(tǒng)計,該論文下載量高達1 207次,被引量數(shù)值亦高達167,是盧思源所有研究成果中截至目前下載量和被引量最多的一篇,其權威性與認同度可見一斑。
(二)盧思源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和闡釋
盧思源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成果主要體現(xiàn)在《從“貌合神離”到“形神皆似”——談翻譯的“層次感”》[8]一文中。該論文發(fā)表在1988年第1期的《上??萍挤g》上,雖然距今已有30余年,但其內容不僅沒有過時,而且歷久彌新,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
文章首先通過一組英語翻譯實例效果對比,引出翻譯的“層次感”話題,指出翻譯存在三個層次:1)表層翻譯;2)淺層翻譯;3)深層翻譯。其中,深層翻譯可以透過語言的外殼,探明深層結構,并忠實地把內容實質表達出來,即實現(xiàn)“動態(tài)對等”,因此是理想的翻譯。
接著,文章對這三個層次的具體含義進行了詳細闡釋:“表層翻譯”是指譯作語言拘泥于原文的字面意義和語序,譯者直接把源語的表層結構轉換成目的語的表層結構,其間沒有經過一個分析、轉換和重新組織的過程,因而譯出的語言生硬晦澀,與原作語言貌合神離,甚至完全背離原意;“淺層翻譯”的譯文雖然基本上反映了原作的思想內容并具有一定的可讀性,但離“信、達、雅”和“形神皆似”的翻譯標準尚有一定的距離,因此,它也不是理想的翻譯;“深層翻譯”則擺脫了原作的語句線性排列的束縛,進入深層結構,挖掘語義,然后再用地道的歸宿語再現(xiàn)其思想內容、語體風格和感情色彩,因而具有最佳的可讀性和藝術性,是“貌離神合”而不是“貌合神離”的翻譯,是理想的翻譯。
然后,文章通過大量的實例分析,具體闡釋了表層翻譯、淺層翻譯和深層翻譯的區(qū)別,并指出了實現(xiàn)深層翻譯目標的方法和途徑——“不但要學會透過語言外殼看本質,而且要善于運用各種翻譯技巧去表達所捕捉的深層意念,只有在理解和表達兩個方面同時并舉,才能完美地再現(xiàn)原作的內容和意境”。
文章中,盧思源再次強調自己關于翻譯的認識和觀點——“翻譯既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它是一個異常復雜的過程。一篇譯文的質量,往往取決于出發(fā)語言與歸宿語言之間的各個層次是否等值,換言之,一篇優(yōu)秀的譯文應該在詞級、句級、段級和篇章級的各個層次,與原作達到‘深層等值。”[8]
三、翻譯的“層次感”在日語翻譯教學中的應用
盧思源關于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和闡釋詳盡、易懂、可操作性強,筆者一直運用其指導自己的日語翻譯實踐與教學,效果顯著。尤其在日語翻譯教學中,無論是授課主體(教師)還是接受對象(學生)都感覺教學效率很高,獲益頗多。筆者選取典型教學事例分析如下。
例1
「會いたいね。」
(話語背景:客廳里,一對老年夫婦拿著孫女的照片,滿臉想念的表情。)
表層翻譯:真想見。
淺層翻譯:好想見她/好想見她啊。
深層翻譯:真想她啊/好想她啊。
懂日語的人都知道,這句日語原文結構簡單,意思明了。然而,當筆者在課堂上讓日語專業(yè)二年級的學生翻譯時,卻出現(xiàn)了以上三種翻譯。有意思的是:表層翻譯人數(shù)占比10%左右;淺層翻譯人數(shù)最多,占85%左右;深層翻譯人數(shù)最少,只有5%左右,而且還是教師反復提醒啟發(fā)的結果。
“好想見”這種翻譯,雖然把「會いたい」的詞匯和語法意思翻譯了出來,然而過于拘泥于原文的字面意義和語序,譯者直接把源語的表層結構轉換成目的語,譯出的語言生硬晦澀,與源語看似貌合,實則神離。而且按照漢語語法,“見”后面應該有賓語,構成動賓短語,才符合漢語的表達規(guī)范。日語原文中還有一個表示感嘆的語氣詞「ね」,此處完全將其忽略不計了,屬于典型的表層翻譯。
“好想見她/好想見她啊?!边@種翻譯的人數(shù)最多,也最說明問題。這種翻譯因為增加了“她”或“她啊”,通過增譯的方式使得譯文既符合了日語原文結構所表達的詞匯與語法意義,又符合了目的語的表達規(guī)范,看起來不錯,然而實際也非理想翻譯。究其原因,在于對日語原文「會いたい」的理解與漢語“見”這個動詞的使用。日語中的「會う」的確是“會,逢,會見;與別人見面”的意思(《新世紀日漢雙解大辭典》),而「Vたい」在日語語法中表達的是“想~”的意思(《日本語文型辭典》)。于是,翻譯課堂上絕大多數(shù)學生便有了“好想見她/好想見她啊?!边@種譯法。而事實上,根據該語句發(fā)生的背景,中國人在該種情況下,一般是說“真想她啊/好想她啊”,而不會特意把動詞“見”說出來。
因此,與前兩種翻譯相比,“真想她啊/好想她啊”就屬于深層翻譯。該譯法“擺脫了原作的語句線性排列的束縛,進入深層結構,挖掘其義,然后再用地道的歸宿語再現(xiàn)其思想內容、語體風格和感情色彩,因而具有最佳的可讀性和藝術性”[8],故而是理想的翻譯。
例2
「儒·仏·道」の「三教一致」は、大陸では、宋の時代に流行した思想である。
表層翻譯:“儒、佛、道”的“三教一體”,是大陸流行于宋代的思想。
淺層翻譯:“儒、佛、道”的“三教合一”,是中國大陸宋代流行的思想。
深層翻譯:中國宋代時流行儒、佛(或曰釋)、道“三教合一”思想。
很明顯,例2句子的表層翻譯就是照搬日語原文里的單詞、語法甚至語序,雖貌合,卻神離,不知所云;淺層翻譯雖然語句比較通順,也表達出了原文的意思,然而卻因為拘泥于原文句式,而帶有比較明顯的翻譯腔。相比之下,深層翻譯既表達出原文的意思,又符合漢語表達習慣,具備可讀性和藝術性,是理想的翻譯。
例3
儒教の影響は早くから現(xiàn)れて、十四、五世紀以降いよいよ強まったが、體系的な世界観としての宋學の影響が決定的になったのは、十七世紀以後である。
表層翻譯:儒教的影響也早就呈現(xiàn),但是14世紀以后才漸漸加強。作為體系性的世界觀的宋學的影響起決定性的,則是在17世紀以后。
淺層翻譯:儒教的影響早就出現(xiàn),14、15世紀以后漸漸加強。但是作為系統(tǒng)性世界觀的宋學產生決定性影響,則是在17世紀以后。
深層翻譯:儒教很早就對日本社會產生了影響,14、15世紀以后,影響進一步加強。但是宋學作為系統(tǒng)性世界觀對日本社會產生決定性影響,則是在17世紀以后。
該句的表層翻譯存在諸多問題:1)“也”字多余;2)“影響”與“呈現(xiàn)”搭配生硬;3)漏譯原文中的“15世紀”;4)“作為體系性的世界觀的宋學”,定語太長,表達繁瑣,缺乏美感。以上情況稍微有點漢語常識的人都能感受到,是為劣譯。
較之表層翻譯,淺層翻譯略勝一籌,不過“漸漸”與原文的「いよいよ」程度不相符,「いよいよ」是“程度更進一步”的意思。此外,“系統(tǒng)性世界觀的宋學”這一表達有問題,“系統(tǒng)性世界觀”成了“宋學”的定語,與原文不符,原文的意思是“宋學作為系統(tǒng)性世界觀”。
深層翻譯則跳出原文的語言表達,不僅通過規(guī)范的漢語完整地表達了原文的意思,而且通過添加“對日本社會”這一表達,使得句子意思更加明確、通俗易懂,是為理想翻譯。
例4
現(xiàn)世的な仏教はそのまま平安時代にもちこされて、神仏習合が普及した。六世紀末には排他的な性質をいくらか備えていたかもしれない仏教は、さらに「日本化」されて、もはや排他的性質を失う。
表層翻譯:現(xiàn)世性的佛教原封不動地傳到了平安時代,普及了神佛調和。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的佛教,更進一步“日本化”已經失去了排他的性質。
淺層翻譯:現(xiàn)世性的佛教原封不動地傳到平安時代,神佛調和得到普及。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的佛教,更進一步“日本化”,幾乎失去了排他性質。
深層翻譯:現(xiàn)世主義的佛教就這樣傳到了平安時代,神佛融合得到普及。佛教在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而到了平安時代則進一步“日本化”,已然失去了其原有的排他性。
從語法上來看,日語原文中“六世紀末には排他的な性質をいくらか備えていたかもしれない”一起修飾緊跟其后的“仏教”,即“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的佛教”,換言之,“6世紀末”并非整個句子的時間狀語,只是“排他的な性質をいくらか備えていたかもしれない”的時間狀語。然而,淺層翻譯中,“6世紀末”后面有一個句號,如此一來,使之變成了整個句子的時間狀語,修飾“さらに「日本化」されて、もはや排他的性質を失う”,改變了原文的意思,是典型的誤譯。
從詞語表達上來看,“神佛調和”這一譯法也較為隨意,缺乏嚴謹性。事實上,根據佛教東傳日本的相關資料,“神仏習合”應該翻譯成“神佛合一”或者“神佛融合”比較妥當,李帥[9]指出,這種現(xiàn)象也被稱為“神佛混淆”。
從內容來看,日語原文涉及的是佛教在日本發(fā)展的歷史。據資料記載,公元6世紀中葉,佛教由百濟傳入日本,佛教的來世思想開始影響日本社會。由于佛教宣揚來世,而日本文化主要是現(xiàn)世思想,因此佛教傳入日本后,一開始與主張現(xiàn)世的日本本來的神道互相抵觸,后來逐漸與神道相融合。不過,公元6世紀末佛教還多少帶點其本來的排他性,而到了平安時代,在“本地垂跡”說
“本地垂跡”說興起于日本平安時代中期,認為神和佛本來就是同一的?!氨镜亍敝阜鸬姆ㄉ?,作為本源的佛、菩薩為了普度眾生而垂跡四方,日本的神即是佛或菩薩的顯化。換言之,“本地垂跡”說是一種宣揚佛教為主、神道為次的神佛融合理論,強調佛教的主體性和根本性、神道教的派生性和從屬性,“佛是神的本體”,“神是佛的化身”,這種理論成為中世日本神道思想的主流[10]。的影響下,神佛進一步融合,神社內供奉作為“本地”的佛像或菩薩像的現(xiàn)象非常普遍,本地神成了佛,外來佛也成了神,并普及到地方民間。人們稱某神為“菩薩”或“大菩薩”,盛行在神社內或神社附近興建神宮寺,造“本地佛像”膜拜,在佛教寺院內或附近也興建神社,安置本地的保護神,出現(xiàn)種種“神佛同體”說,達到了神佛相依的境界[10],可以說此時佛教已然失去其原有的排他性。
由此可見,與表層翻譯相比,淺層翻譯對原句理解沒有大的問題,避免了對“6世紀”這個時間狀語的誤譯。不過,亦并非完美。比如,“神佛調和”的譯法比較隨意;“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的佛教”中,“佛教”的定語嫌長,比較拗口,不符合漢語表達習慣。按照漢語的特點,把中心詞“佛教”提前作為主題,其定語“6世紀末或許多少還帶點排他性”作為陳述部分,則更符合漢語孤立語句子較短的表達習慣。此外,“もはや”有兩種意思,一種是“今となっては。もう”,另一種是“早くも。既に?!边@兩種意思雖然有微妙差異,基本都翻譯成“已經”。淺層翻譯將其譯成“幾乎”,與原意相差較大。而深層翻譯不僅對原文意思把握準確,而且通過加譯“而到了平安時代”“其原有的”等語,使之不僅符合漢語表達規(guī)范,而且讀起來更順暢,朗朗上口,是比較理想的翻譯。
例5
しかしおよそ百年の後、10世紀のはじめの『古今集』では、歌人の圧倒的多數(shù)が、九世紀の貴族と僧侶であった。平安時代には獨占的な文學的階層が成立する。しかしそのことは、先にも觸れたように、京都の支配層以外のところに、口伝えの文學がなかった、ということを意味しない。おそらくは豊富な伝説や民話や民謡があった。
表層翻譯:但是,約莫過了100年后,10世紀初的《古今和歌集》中,歌人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7世紀的貴族和僧侶。即平安時代形成了壟斷的文學階層。如前所述,這并不意味著除了京都的統(tǒng)治階層以外就沒有口頭文學??峙逻€有豐富的傳說、民間故事和民謠。
淺層翻譯:但是,大約過了100年以后,10世紀初的《古今和歌集》中,絕大多數(shù)歌人都是7世紀的貴族和僧侶。平安時代形成了壟斷的文學階層。但是,如前所述,這并不意味著除了京都的統(tǒng)治階層以外就沒有口頭文學。恐怕還有豐富的傳說、民間故事和民謠。
深層翻譯:但是,大約100年之后,10世紀初《古今和歌集》出現(xiàn),歌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7世紀的貴族和僧侶。平安時代形成了壟斷性文學階層。然而,如前所述,這并不意味著平安時代除了京都的統(tǒng)治階層以外就沒有口口相傳的文學了,相反,一定還有豐富的傳說、民間故事和民謠等口傳文學。
從語法上來看,表層翻譯對日語原文理解有誤。首先,“しかしおよそ百年の後、10世紀のはじめの『古今集』では、歌人の圧倒的多數(shù)が、九世紀の貴族と僧侶であった?!迸c后面的“平安時代には獨占的な文學的階層が成立する。”之間并非同義關系,因此漢語表示同義含義的“即”字表達明顯有誤。此外,日語中的“しかし”表示轉折,然而表層翻譯直接將其忽略不計,于是漏譯,導致錯譯,致使句子前后連接不夠緊密,令讀者不知其所云。從詞語表達上來看,將日語的“口伝えの文學”翻譯成“口頭文學”,雖沒有實質性意思錯誤,卻缺乏嚴謹性。事實上,“文學史家一般把有文字記錄以前的文學稱為‘口傳文學”[11]。
從內容來看,日語原文涉及的是日本文學史尤其是平安時代的日本文學情況。10世紀初,《古今和歌集》被編輯成書,其歌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7世紀的貴族與僧侶。平安時代形成壟斷性文學階層。此外,平安時代不僅有京都統(tǒng)治階級的文學,而且還有豐富的傳說、民間故事以及民謠等口傳文學。所以,譯文必須要與此日本文學的發(fā)展背景相統(tǒng)一。
由此可見,與表層翻譯相比,淺層翻譯對原句理解沒有大的問題,不過同一個句子中有兩個“但是”,從修辭上來說較為呆板,缺乏文采。另外,日語原文中的副詞“おそらくは”雖然字典上的確有“大概、可能、一定”等意思,但是通過上下文可知,此處的“おそらくは”語氣較重,更偏向于表示可能性最大的“一定”這個意思,因此譯成“恐怕”表達一種可能性,其程度就降低了。
綜上所述,與表層翻譯和淺層翻譯相比,深層翻譯不僅首先注重原文意思準確的把握,而且注意通過修辭以及調整句子成分或結構等手段,使得譯文更符合漢語表達規(guī)范。尤其是根據上下文,在譯文中添加“平安時代”“口口相傳”“相反”等詞語,通過加譯的方法,使句子更符合原文意思,而且符合漢語表達習慣。這樣的譯文讀起來無違和感,比較自然,因此可以算是好的翻譯。
類似的翻譯案例很多,總體而言,在詞匯方面,由于日語中有很多日語漢字詞,尤其是很多同形異義詞,翻譯者如不時刻保持謹慎,很容易掉入“陷阱”。比如,「手紙」「勉強」「検討」「拘束」「怪我」「丈夫」「是非」等日語單詞,在漢語里也有寫法基本相同的同形詞,然而卻與漢語的同形詞意思完全不同,分別對應漢語的“書信”“學習、便宜”“研究、討論”“羈押、約束”“受傷”“結實”和“一定”的意思。而且,越到高級日語階段,日語中的漢字詞匯用法更加精細復雜,因此,翻譯時要謹慎對待,否則不僅做不到深層翻譯,恐怕連淺層翻譯都難以實現(xiàn),甚至出現(xiàn)誤譯,譯文與原文南轅北轍。除了詞匯以外,日語和漢語屬于完全不同的語系,日語屬于黏著語,句子通常比較長,而漢語屬于孤立語,句子通常比較短,這就造成日語的句子以及段落結構較漢語更加復雜,日譯漢時如果對日語長句結構不能精準把握,就很難正確理解其原意。另外,由于漢語句子比較短,即使理解了日語長句的意思,如果不采用拆譯等方式,只照搬日語句式的話,也會導致漢語表達不夠簡練和流暢,對讀者造成閱讀障礙,引起閱讀疲勞。除了詞匯、句子外,還有篇章上的特點,更需從宏觀上全面把握。
另外,與語言表達相比,個性(包括原作者、譯者以及讀者)要素、文化要素、時代特征等抽象的東西,雖無形卻無處不在,更復雜也更難把握,對于譯者來說更具挑戰(zhàn),也是要達到深層翻譯不得不掌握的必然要素。
四、結論
理論與實踐是辯證關系,實踐決定理論,理論對實踐有反作用,正確的認識和科學的理論對實踐有指導作用。盧思源對翻譯的“層次感”的研究,闡釋清晰明了,融匯了各種翻譯理論的精要部分,具備客觀性和普遍性,同時具有可操作性,不僅適用于英語翻譯理論研究與實踐,同樣也適用于日語及其他外語翻譯理論研究與實踐。在日語翻譯教學中,運用盧思源翻譯理論成果,從語法、詞匯、內容、背景要素等方面入手,指導學生實現(xiàn)深層翻譯,可顯著提高翻譯教學效果。筆者今后將更加系統(tǒng)、有效地運用盧思源先生的“層次感”理論指導翻譯教學,總結、梳理出更為深入的體系化的教學模式,探索外語翻譯教學的提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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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朱渭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