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邦
史鐵生離開我們已經(jīng)十年了,我時常想念他。
在史鐵生辭世兩周年之際,中國作家協(xié)會曾組織召開了一場對史鐵生作品的討論會,鐵凝、張海迪、周國平等眾多作家、評論家和學者與會,達成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共識:在這個不應輕言“偉大”的時代,史鐵生無愧于一個偉大的生命,偉大的作家。
在那次討論會上,我簡短地發(fā)了言,談到史鐵生堅強的生命力量,超凡的務虛能力,還談到做夢夢見史鐵生的具體場景和生動細節(jié)。隨后我把發(fā)言整理成一篇千把字的文章,發(fā)在北京的一家報紙上,文章的題目叫“夢見了史鐵生”。我一直覺得文章過于短了,不能表達我對史鐵生的理解、敬意和思念之情,甚至對不起與史鐵生生前的諸多交往。在紀念史鐵生先生逝世十周年的日子,請允許我用稍長一點的篇幅,回顧一下結(jié)識史鐵生的過程,再認識史鐵生作品獨特的思想內(nèi)涵,以表達我對史鐵生的深切懷念。
一、王安憶為我們“牽線搭橋”
讀好作品如同交心,讀了《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與史鐵生的心貼得很近,幾乎萌生了同氣相求般的念頭。我知道,當年我所供職的煤炭工業(yè)部離史鐵生的家很近,一個在地壇公園的北門外,一個在地壇公園的南門外,我只需從北向南穿過地壇公園,步行十幾分鐘就可以到達史鐵生的家,見到我渴望拜訪的史鐵生??墒?,我不會輕易貿(mào)然登門去打擾他。他身體不好,精力有限,需要保持相對自主和寧靜的生活。地轉(zhuǎn)天也轉(zhuǎn),我堅信總有一天我會遇見史鐵生。
事情的經(jīng)過,說來好像是一個故事,為我和史鐵生牽線搭橋的竟然是遠在上海的王安憶。1986年秋后,我應上海文藝出版社之約寫完了一部長篇小說。因小說是一遍完成,沒有謄抄,沒留底稿,我擔心通過郵局郵寄把書稿弄丟就不好了,就把一大摞稿子裝進一只帆布提包里,讓我妻子提著提包,坐火車把稿子送到上海去了。此前,王安憶在《北京文學》上看到了我的短篇小說《走窯漢》,知道了我的名字。她聽《上海文學》的編輯姚育明說我妻子到了上海,就讓我妻子到她家去住。我妻子以前沒見過王安憶,不好意思到王安憶家去住,打算住旅館。王安憶說:大家都不富裕,能省一分就省一分。王安憶又說她丈夫出差去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家,我妻子住在她家里是可以的,不必有什么不好意思。就這樣,和王安憶一樣當過下鄉(xiāng)知青的我妻子姚衛(wèi)平就住進了王安憶的家。晚上,我妻子和王安憶一塊兒看電視,見王安憶一邊看電視,手上還在一邊織著毛衣。整件毛衣快織好了,已到了收袖階段。我妻子也很愛織毛衣,織毛衣的水平也很高。說起織毛衣的事,王安憶告訴我妻子,這件毛衣是為史鐵生織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毛衣一織好,她馬上給史鐵生寄去。我妻子一聽對王安憶說,毛衣織好后不要寄了,她回北京時捎給史鐵生不就得了。王安憶說那也好。
我妻子在一天上午從上?;氐奖本?,當天下午,我和妻子就各騎一輛自行車,從我家住的靜安里,到雍和宮旁邊的一個平房小院,給史鐵生送毛衣去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的北風刮得很大,滿城似乎都在揚沙。我們得頂著寒風,瞇著眼睛,才能往前騎。我還記得很清楚,王安憶為史鐵生織的毛衣是墨綠色,純羊毛線的質(zhì)地,織毛衣的針型不是“平針”,是“元寶針”,看去有些厚重,僅用手一撫,就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收到毛衣的史鐵生顯得有些激動,他激動的表現(xiàn)是舉重若輕,以說笑話的口氣,在幽默中流露出真誠感激的心意。他說,王安憶那么大的作家,她給我織毛衣,這怎么得了,我怎么當?shù)闷穑∥铱催@毛衣我不能穿,應該在毛衣上再繡上“王安憶織”幾個字,然后送到博物館里去。
我注意看了一下,史鐵生身上所穿的一件駝色平針毛衣已經(jīng)很舊,顯得又小又薄又瘦,緊緊箍在他身上,他坐在輪椅上稍一彎腰,后背就露了出來。王安憶此時為史鐵生織了一件新的毛衣,可以說是必要的,也是及時的,跟雪中送炭差不多吧。
通過交談得知,史鐵生生于1951年的年頭,我和妻子生于1951年的年尾,我們雖然同歲,從生月上算,他比我們大了11個多月。從那以后,我們就叫他鐵生兄。
二、聽王安憶與史鐵生“抬杠”
我和鐵生兄交往頻繁的一段時間,是在1993年春天的四五月間。那段時間,王安憶讓我?guī)退诒本┙枇艘恍√讍卧?,一個人在單元房里寫東西。在開始階段,王安憶的寫作幾乎是封閉性的,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北京寫作,也不和別的文友聯(lián)系。她主動看望的作家只有一位,那就是史鐵生。此時,史鐵生的家已從雍和宮那里搬到了城東的水碓子。王安憶寫作的地方離史鐵生的家比較遠,王安憶對北京的道路又不熟悉,她每次去史鐵生家,都是讓我陪她一塊兒去。每次見到史鐵生,王安憶都是求知欲很強的樣子,都是“終于又見到了鐵生”的樣子,總是有許多問題要向史鐵生發(fā)問,總是有許多話要與史鐵生交談。常常是,我們進屋后還未及寒暄,他們之間的交談就進入了正題。在我的印象里,王安憶在別人面前話是很少的,有那么一點兒冷,還有那么一點兒傲。只有在史鐵生面前,她才顯得那么謙虛、熱情、話多,簡直就是拜賢若渴。他們的交談,涉及的內(nèi)容十分廣泛,有中國的,世界的;歷史的,現(xiàn)實的;哲學的,藝術(shù)的;抽象的,具體的等等,可謂思緒飛揚,海闊天空。比如王安憶剛出版了新的長篇小說《紀實與虛構(gòu)》,史鐵生看過了,她要聽聽史鐵生的批評意見。比如他們談到對同性戀的看法,對同性戀者應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再比如他們探討藝術(shù)的起源,是貴族創(chuàng)造了藝術(shù),還是民間創(chuàng)造了藝術(shù)?富人和窮人誰更需要欣賞藝術(shù)?由于王安憶的問題太多,有時會把史鐵生問得卡了殼。史鐵生以手扶額,說這個這個,您讓我想想。仍想不起該怎么回答,他會點一顆煙,借助煙的刺激性力量調(diào)動他的思維。由于身體的限制,史鐵生不能把一顆煙抽完,只能把一顆煙抽到三分之一,或頂多抽到一半,就把煙掐滅了。抽了幾口煙之后他才說:我想起來了,應該這么說。
王安憶如此熱衷于和史鐵生交談,可她對史鐵生的看法并不是一味認同,而是有的認同,有的不認同。對于不認同的看法,她會嚴肅認真地搖頭,說她覺得不是,遂說出自己不認同的理由。王安憶這樣做,像是準備好了要去找史鐵生“抬杠”似的,并在棋逢對手的“抬杠”中激發(fā)思想的火光,享受在心靈深處游走的樂趣。
由于思想水平不在一個層面上,對于他們兩個的爭論,我只能當一個旁聽者,一點兒都插不上嘴,跟一個傻瓜差不多。不過,聽兩個智者的爭論,對我也有啟迪,至少讓我懂得,世界上存在著很多問題,需要人類用心發(fā)現(xiàn),加以思索。人類的大腦就是用來思索的,如果不思索,身體上方頂著一個腦袋恐怕跟頂著一個葫蘆差不多。
史鐵生的難處在于,他有一個超強智慧的大腦,靠這樣的大腦思考和寫作,供給大腦的能源卻常常不給力。我們都知道,讓大腦開動和運轉(zhuǎn)的能源,是源源不斷的供血和供氧,而鐵生后來由于又得了尿毒癥,恰恰是血液出了問題。為了清除血液中的毒素,保住生命和腦力勞動的能力,他不得不每星期到醫(yī)院透析三次,每次都要在病床上躺兩三個小時。鐵生曾對我講過,有一次在透析過程中,他親眼看見他的被抽出的血流,在透明的塑料管子里被一垛血栓堵住了,以至于血流停止了流動,滯留的血液很快變了顏色。他趕快喊來護士,護士除掉了血栓,透析才得以繼續(xù)進行。鐵生還曾對我講過,在病床上透析期間,他的腦子仍然在思索,血液循環(huán)到了體外,思索卻一刻都沒離開過他的大腦。但由于大腦的供血和供氧不足,他的思索十分艱難,常常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新的理念,因沒有及時抓住,理念像倏忽閃過的火花一樣,很快就消散了。鐵生后來想了一個辦法,透析時手里抓著一部手機,有了新的念頭時,他趕緊在手機上記下一些記號,等回家后再在電腦上整理出來。
王安憶在北京寫作的消息,還是被有的作家朋友知道了,他們打電話找到我,紛紛要求請王安憶吃飯,和王安憶聚一聚。參加聚會的主要作家有莫言、劉恒、劉震云、王朔等。當然了,每次聚會都少不了鐵生。就史鐵生的身體狀況而言,其實他不適合外出參加那樣的聚會,看著滿桌子山珍海味,看到朋友們大吃大喝,他一點兒都不敢多吃。比如說他很喜歡吃花生米,可他每次只能吃六粒,多吃一粒,鉀就會超標??蔀榱伺笥褌冎g的情誼,他還是堅持坐著輪椅去參加聚會。每次把鐵生從家里接到飯店,差不多都是我爭著為他推輪椅。我個子較低,輪椅也低,我推比較合適。還有,我視鐵生為兄長,我在他身后為他推輪椅,感覺有一種親近感。
王安憶回上海后,我和妻子還是經(jīng)常去看史鐵生。有兩三年的春節(jié)前,我和妻子每次去看史鐵生,都會給鐵生提去一桶十斤裝的花生油。鐵生和他的妻子陳希米,都不愿意讓我們給他們送東西。有一次,鐵生笑著說了一個詞,讓我覺得也很好笑。他說出來的詞叫“揩油”,說我們給他送油,他就成了一個揩油者。我解釋說:快過年了,我們單位給每人發(fā)了一桶油,我妻子的單位給每個職工發(fā)的也是油,這么多油吃不完,你們就算幫我們吃點兒吧。
三、務虛的故事形而上的抒情
在春節(jié)前去看望鐵生,鐵生會送給我們他親手制作的賀年卡。要是趕上鐵生出的有新書,他就會簽名送我們一本。有一回,鐵生一下子送給我們?nèi)局袊鐣茖W出版社出版的、厚重的《史鐵生作品集》,在每本集子的扉頁上都寫上了我和妻子的名字。
對于史鐵生的每一部作品,我都是抱著十分虔誠的態(tài)度,就近放在手邊,一點一點慢慢看,細細讀。拿史鐵生的《病隙碎筆》來說,我讀了將近半年才讀完。如果說史鐵生的書里也有故事,那不是現(xiàn)實的故事,是務虛的故事;如果說他的作品里也有抒情,那不是形而下的抒情,而是形而上的抒情;如果說他作品中的人物也有表情,那不僅是感性的表情,更是思想的表情;如果說他的書寫也離不開文字,他的文字不再是具象的,而是抽象的。史鐵生的創(chuàng)作之所以為一般人所不能想象,之所以達到了別的創(chuàng)作者不能企及的高度和深度,是被逼出來的,命運把他逼到墻角,將他置之死地而后生。輪椅上的生活,限制了他的外部活動,他只能轉(zhuǎn)向內(nèi)部,轉(zhuǎn)向內(nèi)心深處,并拿起思考的武器,進入一種苦思冥想的生活。像我們這些身體健全的人,整天耽于物質(zhì)生活的豐富和外部生活的活躍,沒時間也沒能力思考那些玄妙而高深的問題,對世界的認識只能停留在人所共知的水平。史鐵生以巨大的心智能量,以穿越般的思想力度,還有對生命責任的擔當,從層層灰暗的概念中索取理性之光,照亮人們的前行之路。周國平先生稱史鐵生是“輪椅上的哲人”。鐵凝評價史鐵生說:鐵生是一個真正有信仰的人,一個真正堅持精神高度的寫作者,淳厚、坦然、誠樸,有尊嚴。他那么多年坐在輪椅上,卻比很多能夠站立的人看得更高,他那么多年不能走太遠的路,卻比游走四方的人擁有更遼闊的心。
四、尋求靈魂拯救的生命哲學
我們都知道,作家的寫作,背后離不開哲學的支持,特別是離不開務虛哲學的支持。然而,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國的務虛哲學是薄弱的、匱乏的,以致我們的寫作得不到提升,不能乘風飛翔,只能在現(xiàn)實的泥淖里掙扎。中華民族幾千年文明史,不能說我們沒有哲學,但我們的哲學多是社會哲學、道德哲學、人生哲學、處世哲學,還有治國哲學、集體哲學、權(quán)力哲學、斗爭哲學等,多是實用性的功利主義哲學。我們說史鐵生的寫作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在于他貢獻的是生命哲學,是超越了功利的哲學。我們長期缺乏的就是生命哲學,在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是史鐵生先生填補了這項空白。
史鐵生緊緊扣住生命本身這個哲學命題,深入探討的是肉身與精神、精神與靈魂、生與死、神與夢,還有善與惡、愛與性、遮蔽與敞開、幸福與痛苦等等。史鐵生認為,不能把人的精神和靈魂混為一談,這兩者是有區(qū)別的,靈魂在精神之上。他談到:“人死后靈魂依然存在,是人類高貴的猜想?!薄办`魂的問題從來就在信仰的領(lǐng)域?!薄安⒎强吹靡娒弥臇|西才存在?!薄白鲪赫吒鼉A向于靈魂的無。死即是一切的結(jié)束,惡行便告輕松?!笔疯F生的論述,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關(guān)于生命與生俱來的三個困境,那就是孤獨、痛苦和恐懼。孤獨,是因為人生來只能是自己,無法與他人徹底溝通。痛苦來自無窮的欲望,實現(xiàn)欲望的能力永遠趕不上欲望的能力??謶质呛ε滤劳?,又不可避免走向死亡。史鐵生指出生命的困境不是悲觀的目的,還要賦予生命以理想的、積極的意義。他接著指出:正是因為有了孤獨,愛就顯得彌足珍貴;如果沒有欲望的痛苦,就得不到實現(xiàn)欲望的快樂;生命的短暫,人生的虛無,反而為人類戰(zhàn)勝自己、超越困境和證明存在的意義敞開了可能性空間。
西方哲學家關(guān)于生命的哲學,一般來說是從虛到虛。史鐵生不是,他的生命哲學是從自己出發(fā),從自己飽經(jīng)苦難的生命出發(fā),以自己深切的生命體驗作為堅實可靠的依據(jù)。他的哲學先是完成了一種靈魂的自我拯救,再是指向?qū)λ徐`魂的拯救。正如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陳福民所言:史鐵生以自己的苦難,為我們這些健全人背負了生與死的沉重答案,他用自己的苦難提升了大家對生命的認識,而我們沒有任何成本地享受了他所達到的精神高度。從這個意義上說,史鐵生堪稱當代文化英雄。
很多人對死有所避諱,甚至有些自欺,不愿談死。史鐵生直面死亡,是作家中談死最多的一位。他說:“人什么都可能躲過,唯死不可逃脫?!彼讶酥勒f成是節(jié)日,“死是一個必將到來的節(jié)日。”接著他竭力試圖證明,人的死是不可能的。生命是一種欲望,人是熱情的載體,是人世間轟轟烈烈的消息,生生不息的傳達者,圓滿不可抵達的困惑和與之同來的思與悟,使欲望永無終途。所以一切塵世之名都可以磨滅,而“我”不死?!八?,不過是一個輝煌的結(jié)束,同時是一個燦爛的開始?!痹凇段遗c地壇》結(jié)尾處,史鐵生把生命比喻成太陽,“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或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暉之時?!?/p>
史鐵生的作品讀得多了,我從中讀出了一種濃厚的宗教般的情懷,并讀出了默默的超度人靈魂的力量。史鐵生的文章不是宗教的信條,他也沒承認過自己信什么教派,但他的一系列關(guān)于生命哲學的文章,的確與宗教信仰有相通之處。反正我讀了他的文章之后,至少能夠比較達觀地看待死亡,對死亡不那么恐懼了。
五、死而不亡者壽
但是,我們還是希望鐵生兄能夠活著,活的時間越長越好。由于鐵生的身體是那樣在風雨中飄搖的狀況,我們時常為他擔著一把心。2010年2月4日,在有的媒體上看到史鐵生病危的消息,我和妻子都吃了一驚。未及和陳希米取得聯(lián)系,我們就匆匆趕到史鐵生家,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還好還好,我們來到鐵生家一看,見鐵生仍在以慣常慈愛的笑容歡迎我們。那樣的消息史鐵生也看到了,他笑著說:他們發(fā)了史鐵生病危的消息,接著還應該發(fā)一條消息:史鐵生又活過來了!
這次去看望鐵生,我在鐵生的臥室的墻角看到一臺類似升降機的東西,希米說,那的確是一臺電動升降機,是搬運鐵生用的。鐵生需要上床休息,希米就啟動升降機把鐵生升到床上;鐵生需要下床寫作呢,希米就用機器把鐵生搬到輪椅上。一同前往的朋友為鐵生照了相,還為鐵生、希米、我和妻子照了合影。據(jù)說那是史鐵生生前最后一次照相留影。鐵生開玩笑說:“這次照的相就算是遺像吧!”希米嗔怪鐵生:“你瞎說什么!”希米說:“我們鐵生的名字起得好,鐵生且活著呢!”鐵生繼續(xù)說笑話:“別人家的主婦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我們希米是里里外外一條腿?!辫F生這樣說,是指希米的一條腿有殘疾,需要借助一根拐杖在室內(nèi)忙來忙去,為鐵生服務。
讓人痛心的日子還是不可避免地到來了,在2010年的12月31日,在北京最寒冷的日子,史鐵生永遠離開了我們。
2011年1月4日,是史鐵生60歲的生日。在當日下午,有上千位鐵生的讀者,從全國各地自發(fā)來到北京的798時態(tài)空間畫廊,共同參加鐵生的生日聚會,并深切追思史鐵生。那天我一下子買了三束鮮花,一束是我和妻子送給鐵生的,另兩束是替王安憶、姚育明獻給鐵生的。在追思活動現(xiàn)場的墻壁上,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放大了的鐵生和我們最后的合影。我在合影前佇立良久,眼淚再次從眼角涌出。在追思環(huán)節(jié),我有幸代表北京作家協(xié)會做了一個簡短的發(fā)言,我說鐵生是我們的同事,我們的兄長,也是我們這個團隊最具有凝聚性的力量。鐵生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死而不亡者壽,他的思想和靈魂之光會永遠照耀著我們。記得我還特別說到了鐵生的夫人陳希米,希米是鐵生生命的支持者,也是鐵生思想的同行者,簡直就是鐵生的一位天使,向陳希米表達了深深的敬意!
鐵生離開我們已經(jīng)十年了,我相信,眾多鐵生的尊崇者將再次集合在史鐵生的思想之旗下,發(fā)起新一波對史鐵生的追思。我不是有意神化鐵生,隨著時間的推移,史鐵生思想與靈魂的神性光輝正日益顯現(xiàn),并愈加璀璨!
原載《北京日報》2020年12月25日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