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

在老北京習(xí)俗里，中秋要吃月餅，還要拜兔兒爺。如今的北京，哪里還能找到正宗的兔兒爺？前門大柵欄附近楊梅竹斜街，有一間隱藏在胡同深處的“老北京兔兒爺”店，這里的兔兒爺及制作兔兒爺手藝人還保持著過去的味道。小店的主人，便是“兔兒爺張”的第五代傳人張忠強(qiáng)。（圖1）

胡同深處的“兔兒爺”店

楊梅竹斜街雖然就在前門附近，但是跟前門宛若兩個(gè)世界。它脫離了雜亂與喧囂，充滿了安靜與文化氣息。光聽這胡同的名字，就透著一股詩意。清末民初，這條街曾是著名書局的匯聚地。如今，經(jīng)過改造，既有原住民，又有售賣各色京味文化物品的精致店鋪，“老北京兔兒爺”這個(gè)門臉兒很小的店鋪就夾雜在其間。

推門而入，兩邊紅磚壘砌的臺子上，擺滿了各種造型和顏色的兔兒爺，大大小小，琳瑯滿目，讓人有種穿越回過去的感覺。店主人張忠強(qiáng)剛剛參加完一項(xiàng)在老舍茶館舉行的重要外事活動(dòng)回來，外賓很喜歡純正的京味文化，兔兒爺?shù)壤媳本┦止に囉绕涫軞g迎。張忠強(qiáng)老師笑瞇瞇的，非常的儒雅溫潤，不時(shí)有來店里的客人詢問兔兒爺?shù)膩須v、制作方法等問題，他都不厭其煩地講解著。兔兒爺，正式名稱叫“北京泥彩塑”，成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xiàng)目。

“兔兒爺?shù)膩須v及傳承都承載著滿滿的京味文化和老北京的生活氣息?！闭f起兔兒爺，張忠強(qiáng)老師明顯話多起來，“年輕人可能會覺得陌生，但對于老一輩來說，卻是童年最特殊的記憶?！睂?shí)際上幾百年來，兔兒爺在北京一直是一種特殊的愛物，它不僅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玩具，也是一位受人膜拜的神靈?，F(xiàn)如今，兔兒爺作為一項(xiàng)寶貴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已經(jīng)成為北京的形象大使、北京的吉祥物，同時(shí)也成為了具有代表性的北京對外交流文化禮品。

“兔兒爺”來頭可不小

“這兔兒爺，來頭可不??！”古時(shí)候，老北京城里發(fā)生了一場瘟疫，京城的老百姓死難無數(shù)，嫦娥在月宮里看到此情景，就派月宮中搗藥的玉兔下界去為百姓們治病。得了嫦娥的令旗，玉兔變成一個(gè)白衣郎中，懷抱著玉杵和藥臼來到了人間，很快消除了京城內(nèi)外的瘟疫。北京城的老百姓感激玉兔的恩德，便請能工巧匠用泥塑彩繪做成玉兔的樣子供奉在堂前，尊稱為：兔兒爺。逢年過節(jié)，特別是中秋佳節(jié)，都要供奉祭拜，慢慢地兔兒爺在老百姓心里演變成保佑全家平安吉祥的守護(hù)之神。（圖2）

“中秋節(jié)多以泥摶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狀，兒女祀而拜之?！泵鞒o(jì)坤的《花王閣剩稿》就已經(jīng)有了對兔兒爺?shù)奈淖钟浭觯@表明，明代中葉以后，民間中秋已有在祭月之際擺兔兒爺?shù)牧?xí)俗。隨著一代代的傳承和演化，兔兒爺文化中融入了百姓的美好寄托，單是兔兒爺?shù)男蜗笊暇陀泻芏嘀v究。無論是百獸之王的虎，還是力大無窮的象，甚至天上的神獸麒麟都成了兔兒爺?shù)目柘伦T。張老師解釋，兔兒爺?shù)牟煌淖T有不同的吉祥含義，麒麟代表“送子”、瑞虎能“驅(qū)邪”、大象寓意“吉祥”。民間藝人的大膽創(chuàng)造，深刻地表現(xiàn)出了老北京人樂觀豁達(dá)、風(fēng)趣幽默的生活和處世哲學(xué)。北京話里也派生出了許多關(guān)于兔兒爺衍生的俗語，如“兔兒爺掏耳朵——崴泥”，比喻把事情辦壞了；“兔兒爺折跟頭——窩了犄角”，比喻辦事情遭受了挫折。兔兒爺?shù)男蜗笊钊肴诵模呀?jīng)融進(jìn)了北京人的生活。

三分坯，七分繪

“兔兒爺?shù)闹谱?，心里要有形，手里還得有藝?！睆堉覐?qiáng)總結(jié)做兔兒爺?shù)囊c(diǎn)是“三分坯，七分繪”。做坯子是造型的關(guān)鍵步驟，原料就是泥，這些泥的制作很有講究，選泥、過濾、澄泥，每一步都要仔仔細(xì)細(xì)。比如，過濾的時(shí)候要一遍一遍過篩，直到把沉渣爛谷全部都過濾掉，篩子少過一下，里面就會有渣子。澄泥的時(shí)候要澄十幾次，直到澄出極細(xì)的泥漿。再把泥漿曬干，之后不斷捶打，讓它熟成。熟泥的過程，更不能有一點(diǎn)懈怠，必須把泥弄熟到不粘工作臺，因?yàn)檫@一步，直接決定著后面泥胎的質(zhì)量。兔兒爺是用模子翻塑的，溜好泥后，就可以放入兩面模里了，待模具（圖3）里大致成型后，還需要用水修坯，刮去毛刺和多余的泥，最后還要扎耳朵眼兒、背旗眼兒，這樣，從打坯、合模、起模、沾水、刷邊、修飾、壓光（圖4）、扎耳朵，坯就初步成型了，成型的坯還需陰干五六天，才能進(jìn)行彩繪。

張老師把剛做成的坯放在一邊晾曬，又拿過一個(gè)已經(jīng)干好的坯進(jìn)行彩繪，兔兒爺?shù)纳耥?，全靠彩繪和開臉點(diǎn)睛。他坐在桌前聚精會神地用毛筆勾勒兔兒爺?shù)谋砬椋呑鲞呏v解制作的要點(diǎn)。兔兒爺?shù)拿枥L，注重衣著的華麗和面目五官的神情，通常二目直視，三瓣嘴緊閉，臉蛋上施淡淡的胭脂，俊秀中飽含威武，端莊中透著稚氣。要想做出兔兒爺?shù)纳耥?，最難的地方在于對兔兒爺?shù)睦斫?。這就要求在給兔兒爺“開臉兒”時(shí)，（“開臉兒”指的是畫眉毛眼兒），既要畫出兔子的靈性，又不失“爺”一般的神性?！巴脙籂斒怯猩Φ?，好的作品，眼睛會說話。”（圖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