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綠蔭環(huán)抱下的泯江大學校園鳥語花香,今年畢業(yè)的學生們差不多都已離校,校園也顯得冷清無比。看了一眼學校荷花池里邊自己親手種下的那顆睡蓮,邱穎琪輕輕一嘆,將手中拿著的小石子扔進水中,讓心中的考慮就在撲通一聲響間,落到了實處,拍了拍手站起身來,邱穎琪轉過了身。
轉身之處,一股玫瑰花香迎面撲來,一束鮮花送到了她的眼前,緊接著一只漂亮的小盒子也遞到了她的身前,她看到了趙北辰單膝跪在了自己的身前。而在趙北辰的身后,跟著一大群大四的校友,以及一些大一提前報到的新生,他們都顯得有些激動,期盼地望著趙北辰和邱穎琪。趙北辰雙頰泛紅,眼含期盼,張嘴時聲音也都有些顫抖,“穎琪,從踏進校園初遇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永遠駐在了我的心中,大學四年,能夠有你為伴,是我最幸福的事,可我不想這事中斷,所以現(xiàn)在,請你答應我,做我的妻子吧!”說話間,小盒子彈開,里邊露出了一枚鉆石戒指來,太陽的光暈落在鉆石的表面,被無數(shù)個棱面反射出來,耀眼之極。
身后的校友們也興奮起來,同時揮手,大聲呼喊著,“嫁給他,嫁給他!”“我……”邱穎琪的臉紅了,眼里邊卻有了些霧氣,“北辰,你聽我說……”邱穎琪這么一開口,趙北辰就感到心中不妙,緊緊地盯著邱穎琪,似乎是擔心邱穎琪張嘴吐出來的不是話語,而是會要了自己命的子彈。圍觀的“吃瓜群眾”更是為之一驚,眼前這一對看上去就挺般配的嘛,怎么會這樣子?邱穎琪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深吸了口氣息,又緩緩吐出,這些事遲早要讓他知曉的,還是告訴他吧,“北辰,你先冷靜一下,我現(xiàn)在還不能夠答應你,對不起,不過我是有……”
邱穎琪正要解釋,可剛剛說了幾句,一輛商務SUV駛了進來,在一個漂亮的漂移之后,停到了邱穎琪他們的身邊,按響了喇叭。同學們開始議論紛紛,有見多識廣的開始說出這車子的價格,有好事的悄悄說著好戲來了。邱穎琪皺了皺眉頭,車窗搖下,一位戴墨鏡的大叔探出了頭來,沖著她叫道:“小邱,趕緊上車,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再耽誤時間就來不及了!”“???”邱穎琪為之一驚,自己決定要去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到,現(xiàn)在就要離開?
趙北辰見到這車,心猛地往下一沉,心臟劇烈顫抖間,他一伸手就將邱穎琪的手腕給緊緊抓住,“穎琪,他是誰?”趙北辰用力極大,痛楚令邱穎琪不得不掙扎,“北辰,你先放手,我給你說……”“他是誰?難怪你要拒絕我了,這是怎么回事?難怪臨畢業(yè)了,你隨時都不在,原來是……是……”難聽的話雖沒說出口,但大家心里不言而喻。年輕氣盛的趙北辰哪里冷靜得下來,一只手將邱穎琪的手腕捏得更加緊,另一只手伸出,怒指著她。在這時候邱穎琪身后的校友們指指點點,更也是不斷議論紛紛,并且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原來這是傍大款啊!”“是啊是?。 薄皣K嘖,看不出來呢,看著清純,原來是個綠茶??!”
邱穎琪的眉頭越擰越緊,她最見不得就是被人誤解,并且是這樣事關底線的誤解,車中的徐正劍搖探出頭來催促著邱穎琪,“小邱,怎么了?需要幫忙嗎?”這樣的一句話,讓邱穎琪心中更加憋屈,瞪向趙北辰,對于他的不理解,還有被誤解,這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她回首望著校友,口中一聲怒吼,“夠了,都閉嘴!”
哪里料到,邱穎琪這一句話就如捅了馬蜂窩一般,身后的校友們更加吵嚷起來,紛紛指責邱穎琪,說什么的都有,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趙北辰的臉漲紅了,又羞又急,邱穎琪也氣惱交加,伸手直指著趙北辰,大聲喝問,“趙北辰,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的?”趙北辰氣惱交加,渾身顫抖,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如何回答,站立在那里,雙手握拳,越捏越緊。
徐正劍看到情勢有些失控,推開車門下了車,剛剛踏出一只腳,趙北辰看到了,一臉憤怒地就要往這邊沖,邱穎琪伸出手一把將趙北辰的手腕給抓住高聲喝問,“你要干什么?”趙北辰紅著雙眼,大吼大叫,“我要揍他!”“你神經(jīng)病!”趙北辰話音一落,邱穎琪就打斷了他的話,甚至一個耳光扇了過去,邱穎琪的手在顫抖,她也對于自己的舉動感到了不安,認為有些不妥,但四周校友們的嘲笑讓她哪里能夠解釋得清,干脆地一甩手,冷聲說道:“趙北辰,你好好冷靜冷靜吧!”
徐正劍擰緊眉頭,正走了過來,邱穎琪轉身迎著徐正劍走去,徐正劍剛剛要開口說話,邱穎琪紅著眼睛說道:“我們走!”率先邁步上了車,徐正劍擰眉看了看正恨恨地瞪著自己的趙北辰,以及群情激憤的校友,欲言又止地也轉身上了車。
望著車子迅速駛離了校園,校友們吵嚷得更加厲害,居然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邱穎琪沒錯,誰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生活的權利,而另一派則是直接斥責邱穎琪,花心、虛榮,之類的。趙北辰口中發(fā)出一聲咆哮,在眾人的目光當中落荒而逃,倍感傷心。
車上的邱穎琪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極力憋住自己的哭泣聲,但那眼淚卻怎么也是控制不住的,淚水滾滾,不斷流淌。前邊副駕駛的徐正劍扯下兩張紙巾,遞給了邱穎琪,接過紙巾,邱穎琪客氣地道了聲,“謝謝徐叔叔。”
徐正劍看著這個自己本想招攬于旗下,結果卻被她說動要去她家鄉(xiāng)投資建設的女孩,憐惜地輕輕搖了搖頭,“你是不是還沒有與他講?”邱穎琪也嘆息了一聲,心情也穩(wěn)定了些許,“是啊,我打算今天和他講的,結果他卻這樣……”徐正劍身子也側了過來,望著這個優(yōu)秀的女孩子,“要不要我去和他說一說,相戀四年很不容易,不能因為一些小事而鬧得分手啊?!薄安灰?!讓他冷靜一下,要是真這樣就分了手,他也不是我所想要的!”邱穎琪沉下了臉,腦中卻也一片混亂。
徐正劍是正劍集團的董事長。邱穎琪大三實習的時候進入了正劍集團設計部。沒想到,她的文案策劃轟動公司,也引起了徐正劍的注意,也從那時起,徐正劍開始關注著這位年輕的女孩子,原本打算在她畢業(yè)后招入自己公司,哪里料到她卻一心致力于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支持家鄉(xiāng)的建設,并且參加了家鄉(xiāng)的村干部考試,大半個月前已經(jīng)通過了。她拒絕了徐正劍的邀請,并且還拿出了一個規(guī)劃文案,提出了投資鄉(xiāng)村,以環(huán)保綠色為主題,發(fā)展一體化產(chǎn)業(yè),而徐正劍最終答應了下來。
今天就是進駐環(huán)山村的日子。依著他們的計劃,最先要解決的就是環(huán)山村與省道相連的那條路,在與相關部門聯(lián)系之后,一路綠燈,這條路的修建權,就完全歸了正劍集團環(huán)山分部。徐正劍與邱穎琪約好,今天帶第一批材料進村,開始修建,這些事情邱穎琪一直沒與趙北辰商量,主要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今天打算說個清楚。畢竟趙北辰出生于書香世家,他也是家中獨子,許多事情不可能只是依著自己的意愿去做就行,哪里料到,事情卻變成了這么一出!
“來,喝口水,閉眼睛休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徐正劍打斷了邱穎琪的胡思亂想,遞過了一瓶水,邱穎琪應了一聲,也點了點頭,一頭亂麻,自己是應該休息休息了。
邱穎琪被一陣嘈雜聲給吵醒,她的身上蓋著徐正劍的外套,但他已不見了蹤影,車上只有她一個人,她朝車窗外望去,車隊的正前方,司機們被無數(shù)手持鋤頭和棍棒的村民們給圍住,罵罵咧咧間,情勢危機,而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正叼著一根長長的煙桿,一邊抽著葉子煙,一邊半瞇縫著眼睛,冷眼看著這一幕。
邱穎琪愣了愣,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大爺爺”,推開車門走下了車,老者是云山村邱家的長者邱長泉,從以前的“村長”到現(xiàn)在的“村主任”,全都是他一個人擔當下來,可以說他老人家見證了云山村的發(fā)展歷程,村中有不少人是在他煙鍋子的敲打下長大的。
邱穎琪邁步朝著紛爭處跑去,有眼尖的村民見到了她,不由得大聲叫嚷起來,“邱穎琪回來了,我就說是她引狼入室吧!”
這下子可就炸了窩,不少的人紛紛叫嚷起來,指責著邱穎琪,“邱穎琪,你可是吃著云山村百家飯長大的,怎么現(xiàn)在你長大了,出息了,就要帶人來壞我們的風水?”“就是,邱穎琪,你安的什么心?這里你是第一個大學生,現(xiàn)在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向你學習,都要考大學,你卻要斷我們村的龍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叫嚷間,邱穎琪總算是明白了,村民們賴以進出云山村的這條泥路,被他們認為是龍脈,有這條路,才有可能讓村子得到發(fā)展,可不知為什么,邱穎琪原本是修路,但卻被人傳為要挖斷路,要在這里建城里不讓建的工廠,要害大家,所以大伙兒才聚到了這里,一定要阻攔著她。
邱穎琪想要解釋,可獨口難辯,剛一開口就被村民打斷,群情激憤之下的村民們根本就不愿意聽她的解釋,全都是一副憤怒的模樣,無奈之下的邱穎琪只好問司機,“徐叔叔呢?他怎么樣了?”現(xiàn)在邱穎琪也擔心起徐正劍來,村民們大都是些大字不識的人,脾氣也犟,認定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要是徐正劍被他們?yōu)殡y了,出點事情就不好辦了。司機告訴她,徐正劍在車隊出發(fā)后不久,也就是邱穎琪剛剛睡著的時候就下車離開了,邱穎琪吁了一口氣,但眼前的麻煩事卻又更加令她煩心,要是徐正劍在場,自己還有人商量,現(xiàn)在怎么辦?
司機們手中拿著扳手改錐之類的“武器”,氣急敗壞,“邱小姐,這些人是不講道理的,你先上車避一避,徐總交代了,可不能讓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你放心吧,這些村民我們對付得了,這些家伙該不會是要搶我們的物資吧?要不然,我們先把他們制服再說!”
“不要!”邱穎琪趕緊打斷司機們的話,要是真正這樣,事情就更加麻煩了,她示意司機們等一下,雙手合成喇叭狀,沖著前方的邱長泉大聲叫嚷,“大爺爺,你讓大伙先冷靜一下,聽我解釋,我們不是來挖斷路和建工廠的,我們是來修路,還有為大伙兒建農(nóng)產(chǎn)品深加工廠,還有興建旅游設施的……”
邱穎琪話未說完,邱長泉就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話,“穎琪啊,你是大家伙兒帶大的,你應該聽大伙兒的話,這事是整個村子的決定,我老了,不中用了,聽說你這次回來也是要搶我位子的,雖然我是主動提出退位讓賢的,但你一個小丫頭搶了我的位子,是不是太不應該了?。俊?/p>
“我……”邱長泉一番話,讓邱穎琪焦急無比,“大爺爺,我回來并不是為了搶你的位子,我是為了幫……”
就在邱穎琪的急聲解釋間,村民們揚起手中的“武器”,高聲喝止,“吃里爬外的人不配做我們村的人,大伙動手,把他們趕出去!”叫嚷聲間,村民們就要圍上來,司機們哪里甘愿束手就擒,也舉起手中的家伙要動手,邱穎琪眼見情勢要失控,她往前站了出來,口中一聲大吼,“都住手!”
一聲吼叫倒也是讓眾人停了下來,邱穎琪走上前來,擋在了村民們的跟前,“如果你們真的要出氣,就打我吧,與司機們無關,可是在打完我之后,可不可以也聽聽我的解釋?”村民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又都將目光朝著邱長泉望去,邱長泉輕輕點頭,眾人齊聲吼,將手中的棍棒高舉,邱穎琪閉上眼睛,等待這一場無妄之災。可等了許久,也都沒有痛楚的感覺,甚至周邊的吼聲也停止了。
邱穎琪睜開了眼睛,卻看到邱長泉一臉慈祥地望著自己,村民們也散開了,拉著司機們說著感激的話,有說有笑,這讓她懵了,“大爺爺,這是怎么回事?”
邱長泉拂了拂自己的白胡子,微微一笑,“丫頭,被嚇著了吧?不過大爺爺我還是要問你一句話,今后你的工作當中要是受委屈了,被人誤會了,你還能堅持嗎?會不會丟下這里不管不顧?”邱穎琪趕緊用力搖頭,口中堅決地回答了一聲,“不會!這里是我的家,我要把這里建設得漂亮,讓大家生活得富足……可是大爺爺,剛才的事?”
邱長泉笑得更加開心,也向邱穎琪做出了解釋,其實在邱穎琪還有一年要畢業(yè)的時候,邱長泉就向上級反映過要退居二線了,并且強力推薦由邱穎琪來接自己的位子,但考慮到她的學業(yè),以及必需的程序,這些事情一直瞞著邱穎琪的。好在邱穎琪不負厚望,考上了村干部,回到了這里,但邱長泉擔心她人年輕,心性不穩(wěn),所以才有了這村頭的一幕,現(xiàn)在邱穎琪憑自己的堅持證明了一切,邱長泉當然是放心了。
邱長泉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邱穎琪的肩頭,“丫頭,我相信你能做好一切,但就是委屈你了,這會消耗你的青春,甚至耽誤你的終身大事,丫頭,難道你不會后悔嗎?”邱長泉話音一落,邱穎琪用力搖頭,一臉的堅決,“不會后悔!云山不富,我不成家!”邱長泉輕笑搖頭,伸出手指向了邱穎琪的身后,柔聲對邱穎琪說道,“傻妮子,云山要富,你也要有家,你是我們村的驕傲,怎么可能讓你做老姑娘呢?你看,誰來了?”
遠處一輛山地車飛奔而來,在車隊后方一個急剎,輪胎在路面劃出長長的痕跡,車未停穩(wěn),車門拉開,一道身影朝著邱穎琪就飛奔而來,一邊跑,一邊口中大聲叫嚷:“好你個邱穎琪,你居然敢丟下我,我可警告你,我現(xiàn)在是云山村的村書記,可是專門管你這個村主任,今后再敢有事瞞著我,看我不唯你是問!”
趙北辰?jīng)_到邱穎琪的身前,伸出雙手就將邱穎琪給抱起,在原地一陣旋轉,直到兩人都頭暈目??焱覆贿^氣來,這才放下,卻也不舍松手。徐正劍走了過來,和邱長泉站在了一起,看著年輕的二人,兩人一臉微笑,頻頻點頭。邱穎琪羞紅著臉頰,滿是不解,“這……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趙北辰在愛上邱穎琪之后,愛屋及烏下對于她的家鄉(xiāng)也深入了解,在得知云山村的一切并且了解到邱穎琪也有心回家鄉(xiāng)之后,他毅然參加了村干部選拔考試,當然是背著邱穎琪進行的,結果考上了云山村的村書記一職,并且他也早與邱長泉取得聯(lián)系,打算今天求婚成功后,一起回到云山村,哪里料到邱穎琪另有安排,還讓趙北辰誤會了徐正劍與邱穎琪的關系,徐正劍及時回到學校找上趙北辰,一番解釋總算是說明了一切。
得知這一切真相之后,邱穎琪羞澀地看著自己的長輩們,心中一陣的甜蜜,趙北辰看著俏臉如花的邱穎琪,心兒狂跳,“穎琪,今后我們聯(lián)手,一定會改變這里的一切,讓一切都好起來的!你和我也會更加好的!”“嗯!”邱穎琪輕輕應了一聲,眼中滿是希望的火花,這時候趙北辰悄悄往前一湊,輕輕地在邱穎琪的臉上吻了一下。
伴著長輩們的笑聲響起,在這山間蕩開,引來眾人發(fā)出爽朗的大笑,驚起一群鳥兒直沖天際,一切都充滿了勃勃生機!
作者簡介:龍雪峰,男,筆名蜀石、月胭脂。系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四川省小小說學會、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攀枝花文學》《中國詩》《參花》《小小說月刊》等,偶有獲獎。著有《龍雪峰小小說選》。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