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偉
【摘要】東道國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是決定企業(yè)境外稅收風險的關鍵性因素, 稅收協定是解決企業(yè)涉稅爭議的有力工具。 本研究以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協定和稅收營商環(huán)境為切入點, 詳細描述和分析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協定與稅收營商環(huán)境所帶來的稅收風險。 結果發(fā)現: 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協定在常設機構認定時間標準, 股息、利息和特許權使用費等方面的征稅稅率以及協商程序上存在明顯的差異; 稅收營商環(huán)境既能反映企業(yè)顯性和隱性的稅收負擔及其稅收風險大小, 也能反映金磚各國之間的稅收征管環(huán)境差異。 上述研究結果可以為進入金磚國家進行投資創(chuàng)業(yè)的企業(yè)的稅收風險防范提供經驗借鑒與理論參考。
【關鍵詞】金磚國家;稅收風險;稅收營商環(huán)境;稅收協定
【中圖分類號】 F812?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1)19-0154-7
從2010年“金磚五國”形成以來, 我國有越來越多的企業(yè)開始到其他金磚國家進行投資, 卻疲于應對諸多不確定性風險。 實際上, 這些企業(yè)面臨的稅收問題已經成為其“走出去”的最大障礙, 尤其是近些年媒體頻頻報道了有關我國企業(yè)因稅收問題導致“出?!笔』驊K遭巨額損失的案件。 比如, 2011年中興通訊在巴西遭遇2.5億元的稅務處罰事件, 小米公司在印度遭受的稅務危機事件①。 之所以如此, 主要原因是我國企業(yè)對投資所在國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不熟悉, 或者是對兩國之間簽訂的避免雙重征稅和防止偷漏稅協定(Bilateral Double Tax Treaty, 簡稱“稅收協定”)不了解, 從而遭受到東道國的稅收歧視或不公平待遇, 使其本應享受的稅收待遇未能享受甚至無法享受。
雖然金磚國家之間都互簽了雙邊稅收協定, 我國稅務總局也發(fā)布了多份《國別(地區(qū))投資稅收指南》等文件幫助“走出去”企業(yè)解決境外投資的稅收問題和涉稅爭議, 但這些企業(yè)在境外面臨的稅收環(huán)境和稅收征管制度千差萬別, 比如當地的稅收征管與稅收協定的執(zhí)行力度、涉稅爭議解決的方式方法以及與稅務官員溝通的渠道等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并摻雜了諸多非制度性因素。 正因如此, 我國企業(yè)若是在不了解其他金磚國家稅收營商環(huán)境甚至不熟悉雙邊稅收協定的情況下貿然“出?!蓖顿Y創(chuàng)業(yè), 難免會與其稅務部門發(fā)生稅收利益沖突, 最終勢必會加大涉稅風險和增加納稅成本。
鑒于此, 有必要從金磚國家的雙邊稅收協定和稅收營商環(huán)境視角, 分析它們的稅收負擔、稅收征管機制與效率、企業(yè)需要承擔的隱性稅收成本以及涉稅爭議的有效解決途徑等問題。
一、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
1. 雙邊稅收協定的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 理論上, 稅收協定能夠對規(guī)范和減少境外投資企業(yè)的稅收支出以及降低稅收風險發(fā)揮重要作用, 其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通過規(guī)范稅收管轄權和明確受益所有人來避免納稅主體被雙重征稅[1] ; 二是通過稅收協定有條件地設定股息、利息、特許權使用費等預提所得稅稅率(協定稅率), 消除涉稅爭議和降低跨國企業(yè)的稅收負擔。 但是, 對于國家之間稅制結構的差異以及國內法對境外稅收抵免措施的政策差異, 稅收協定究竟能發(fā)揮何種作用這一問題, 學術界形成了不同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 稅收協定對投資具有激勵效應。 稅收協定能夠在跨國并購中促進對外直接投資[2] 和外商直接投資流入[3] , 保障跨國企業(yè)在境內外投資的合法權益[4] , 此外, 還能滿足投資方對投資項目的確定性需求和解決爭端機制的有效性要求, 消除或減少雙重征稅[5] , 對基礎投資起到積極的重要推動作用。 所以, 稅收協定既有利于降低“走出去”企業(yè)的稅收負擔, 也有利于解決“走出去”企業(yè)的涉稅爭議。
第二種觀點認為, 稅收協定對投資具有非激勵效應。 這種觀點主要來自與美國相關的稅收協定研究, 比如稅收協定抑制了美國企業(yè)的涉外投資活動并且對外商直接投資量有一定的反作用[6] , 沒有簽訂稅收協定的國家也有大量的外商直接投資, 而且簽訂了稅收協定的國家并沒有顯著的外商直接投資流入[7] 。 我國許多“走出去”企業(yè)對于稅收協定在控制境外稅收風險、提高投資收益方面的作用不夠了解從而運用不足, 因此要完善稅收協定并加大稅收協定執(zhí)行力度[8] 。
第三種觀點認為, 稅收協定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 這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企業(yè)如何更好地運用稅收協定減少企業(yè)稅收成本。 一是企業(yè)在充分理解稅收協定的基礎上, 實施專項稅務籌劃和商業(yè)安排并妥善解決涉稅爭議, 有效降低投資的稅務成本和風險, 比如透視股息條款、利息條款、特許權使用費條款等重要協定條款[9] ; 二是“走出去”企業(yè)應該積極申請享受稅收協定待遇, 這樣可減少不必要的稅收成本[10] 。
此外, 學者們還開始集中于雙邊稅收協定向多邊稅收合作轉變的分析研究。 比如, 金磚國家有構建多邊稅收協定的共同基礎, 即其稅收協定具有從注重保護來源國征稅權逐步向居民國角色轉變以及積極打擊跨境逃避稅行為的特點, 這有利于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合作[11] 。 況且, 世界經濟的發(fā)展使得國家之間的依賴性不斷增強, “走出去”企業(yè)迫切需要多邊協定來維護其利益[12] , 以此來消除各國現有雙邊協定條款之間的限定差異所導致的稅收成本巨大差異[13] 。 因此, 對于金磚國家的境外稅收抵免規(guī)則, 應該基于金磚國家基本國情和現有合作方式來構建多邊稅收公約, 以期建立公平高效的國際稅收體系[14] 。
2. 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 理論上, 從投資者視角來看, 營商環(huán)境反映了企業(yè)經營信息不對稱的透明程度, 可以發(fā)揮向外部投資者傳遞投資信息的作用。 優(yōu)良的營商環(huán)境能為企業(yè)經營創(chuàng)造便利、透明的投資環(huán)境, 惡劣的營商環(huán)境則會增加企業(yè)的經營風險。 當下的區(qū)域競爭是制度環(huán)境和制度供給的競爭, 金磚國家營商環(huán)境的改善尤其是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改善, 能夠起到避免涉稅爭議和降低稅收風險的效果, 從而促進沿線國家的經濟增長并吸引優(yōu)質外商進行直接投資。
企業(yè)投資目的國的稅收風險不可避免地成為“走出去”企業(yè)生產經營活動的最大難題[15] , 可以說稅收營商環(huán)境已經成為“走出去”企業(yè)面臨的最大風險。 因為對于我國絕大多數“走出去”企業(yè)來說, 在投資所在國都存在稅收風險調控能力弱且對境外投資稅收環(huán)境不了解的問題[16] 。 從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研究成果來看, 東道國的稅收執(zhí)法環(huán)境會對我國“走出去”企業(yè)產生明顯的經營風險[17] 。 除此之外, “走出去”企業(yè)不了解或不熟悉投資目的國的政治、經濟甚至文化等制度差異, 也是導致其被東道國強制征稅或重復征稅的重要原因[18] 。
二、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協定差異及稅收風險分析
國家之間稅收協定的簽訂為企業(yè)跨境投資涉稅爭議的解決提供了有力的工具, 有利于各國引入外資并促進本國經濟發(fā)展, 對于金磚國家同樣如此。 金磚國家都已建立起較為完善的協定網絡, 截至2020年, 各國對外簽訂的稅收協定數量分別是中國107個、印度95個、南非74個、俄羅斯80個以及巴西35個, 金磚國家相互之間也都簽訂了對應的稅收協定。 本文對金磚國家間的雙邊稅收協定條款進行差異性描述與對比分析, 主要目的在于防范稅收協定中投資條款運用的稅收風險并求同存異, 以尋找構建多邊稅收公約的理論前提條件。
在我國與其他四個金磚國家相互之間所簽訂的雙邊稅收協定中, 關于人的范圍、不動產所得、獨立個人勞務以及外交代表和領事官員等四項條款, 從文字表述和條款設定角度看是無差異的; 其余23項條款在文字表述或具體條款內容上則存在差異, 主要是常設機構、股息、利息、特許權使用費和協商程序等五項條款。 這些差異是企業(yè)跨境投資應該重點考量的稅收風險。 比如, 華為海外分支機構在俄羅斯被認定為常設機構的稅務危機事件及其最后通過協商程序得以解決②, 充分說明了我國企業(yè)如果對稅收協定條款差異理解得不到位將導致稅收風險的發(fā)生。
1. 金磚國家之間稅收協定中常設機構的認定時間標準。 金磚國家之間所簽訂稅收協定中的常設機構可以劃分為工程型和勞務型兩大類型。 在工程型常設機構的認定時間上, 中國、南非、巴西和印度相互之間都是6個月, 但這四個國家與俄羅斯之間的認定時間不一致, 俄羅斯與中國之間是18個月、與南非和印度之間都是12個月、與巴西之間是9個月。 在勞務型常設機構的認定時間上, 中國與南非之間是9個月, 中國與其他三個金磚國家之間都是6個月, 除中國外的其他四個金磚國家之間沒有此項規(guī)定。
2. 金磚國家之間稅收協定中股息和特許權使用費的稅率。 我國企業(yè)在其他四個金磚國家投資的過程中, 股息、利息和特許權使用費收入是最常見的投資收益形式, 屬于消極所得部分。 當海外子公司向我國境內企業(yè)分配這些投資收益時, 若能充分理解稅收協定中投資條款存在的差異性, 一定程度上能夠避免被雙重征稅的稅務風險和發(fā)生利益損失的風險。
(1)金磚國家對股息征稅是按股息總額計稅。 中國與巴西、印度和南非之間的稅收協定規(guī)定股息的收入來源國稅率為單一稅率, 分別為15%、10%和5%, 而與俄羅斯之間簽訂的股息稅率按照持股比例不高于25%和高于25%分別劃分為10%和5%兩檔稅率。 除中國之外, 其他四個金磚國家相互之間簽訂的稅收協定的股息條款中, 南非與印度所簽訂的股息稅率為10%, 南非與巴西以及俄羅斯簽訂的股息條款的差異主要表現在持股比例上。 其中, 南非與巴西的股息稅率為10%的, 最低持股比例要求是30%, 而南非與俄羅斯的稅收協定中則規(guī)定最低持股比例為25%, 其他持股比例情況下的股息稅率都是15%。 而且, 金磚國家之間有四份稅收協定(中國與俄羅斯、南非與巴西、南非與俄羅斯、巴西與俄羅斯之間的稅收協定)均采用了多稅率模式, 這與世貿經合組織(OECD)和聯合國范本中采用的多稅率模式基本相同, 即當受益所有人直接持有某公司的股份達到一定比例的條件時, 在該支付國的征稅稅率較持股比例低的情況下更少。 可見,金磚國家之間的股息稅率最低為5%, 最高為15%。
(2)金磚國家對特許權使用費征稅是按特許權使用費總額或商標使用權總額計稅。 中國與其他金磚國家間所簽訂特許權使用費條款的差異主要也體現在稅率上。 從表2可知, 中國與印度、南非簽訂的特許權使用費稅率均為10%, 而與俄羅斯簽訂的特許權使用費稅率為6%, 是最低稅率。 特別情況是, 中國和巴西之間就特許權使用費簽訂的條款具體為, 若此特許權使用費是由于使用或有權使用商標而取得的, 則按商標使用權總額計稅, 征稅稅率為25%, 是最高稅率, 其他情形下的稅率為15%。 特許權使用費在收入來源國的稅率同股息一樣也分為兩檔, 適用多稅率的情況主要是看該特許權使用費是否與商標使用權有關。 其中, 巴西與中國、南非和印度之間的稅收協定都規(guī)定, 如果該特許權使用費與商標使用權有關, 就在收入來源國采用更高的稅率, 如果與商標使用權無關則可適用相對較低的稅率。 從總體上看主要適用的稅率為10%和15%, 中國和俄羅斯之間的稅率相較于其他國家之間更低, 為6%。
3. 金磚國家之間稅收協定中利息稅率和協商程序條款。
(1)金磚國家對利息征稅是按利息總額計稅。 中國與巴西所簽訂的利息稅率為15%, 是最高稅率; 與印度以及南非所簽訂的利息稅率均為10%, 與俄羅斯所簽訂的利息稅率則為5%, 是最低稅率。 其他四個金磚國家相互之間所簽訂稅收協定中的利息稅率差異較小, 主要是采用10%或者15%的稅率。 總體來看, 不同于股息條款的規(guī)定, 金磚國家相互之間所簽訂稅收協定中的利息稅率比較單一, 限制性條件比較少。
(2)金磚國家之間稅收協定中的協商程序條款。 中國與南非、巴西、印度、俄羅斯之間的稅收協定規(guī)定, 不受締約國國內法律的時間限制。 其他金磚國家之間, 除俄羅斯和印度之間有時間限制外, 其他九份雙邊稅收協定都約定不受締約國國內法律時間限制。 俄羅斯和印度規(guī)定該協議應于十年內予以實施, 而當前世界的主要趨勢是要加強稅務合作, 積極協商解決經濟爭端, 所以對于俄羅斯和印度之間十年的約定在未來可以不受締約國法律的時間限制。
三、金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及其變化分析
1. 營商環(huán)境分數及其變化情況能夠反映投資國的投資環(huán)境和改善能力。 營商環(huán)境是生產力的表現形式之一, 其優(yōu)劣能夠反映出一個國家(地區(qū))的政策信息透明度、對外開放水平和經濟發(fā)展?jié)摿19] 。 因此, 2003年世界銀行首次發(fā)布《全球營商環(huán)境報告》, 從微觀層面衡量了一個企業(yè)由開辦、運營到終止整個生命周期所面臨的制度環(huán)境, 其目的是客觀度量190個國家(地區(qū))的營商法規(guī)及其執(zhí)行情況, 其中在2006年首次加入稅收營商環(huán)境指標, 營商環(huán)境綜合指標得分和國家排名情況備受跨境投資企業(yè)的關注。 本文將使用世界銀行發(fā)布的2016 ~ 2020年的《全球營商環(huán)境報告》, 考察金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及其變化帶來的稅收風險, 為進入金磚國家投資的企業(yè)提供參考。 圖1報告了世界銀行發(fā)布的2016 ~ 2020年的《全球營商環(huán)境報告》中金磚國家的營商環(huán)境分數及其變化情況。
從圖1中可以看到, 在金磚五國中, 中國和俄羅斯的營商環(huán)境分數最高, 說明這兩國的營商環(huán)境相對要好; 巴西營商環(huán)境分數最低, 說明其營商環(huán)境相對較差。 中國和印度的營商環(huán)境分數有較大提高, 投資環(huán)境明顯得到持續(xù)改善, 而其他三個金磚國家的營商環(huán)境分數提高不大。 即便如此, 俄羅斯的營商環(huán)境分數仍始終保持在接近80分。
2. 稅收營商環(huán)境分數及其變化情況能夠反映投資國的總體稅收風險大小和征管環(huán)境的改善。 稅收制度是衡量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部分, 對企業(yè)生產經營、資源投放以及利益獲取等產生重要影響。 “納稅指標”能夠較好地反映一個國家(地區(qū))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情況, 具有較大的參考價值[19] 。 圖2報告了2016 ~ 2020年金磚五國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分數及其變化情況。
從圖2可知, 俄羅斯和南非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分數最高, 說明這兩國稅收營商環(huán)境總體透明度最好, 中國和印度次之, 巴西相對最差。 報告期間, 中國和印度在稅收營商環(huán)境方面有了較大改善和提升, 其他三個金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改善或變化較小。
3. 納稅遵從成本分數及其變化情況能夠衡量稅收的征管效率和改善程度。 納稅遵從成本能夠衡量一個國家(地區(qū))的稅收征管效率, 其高低可以反映企業(yè)因納稅事項而需要承擔的隱性經濟成本。 通常來說, 一個國家的辦稅手續(xù)繁簡程度、納稅項目等直接體現了稅收征管效率的高低。 “申報與繳稅次數”(簡稱“納稅次數”)和“納稅時間”這兩個指標可以反映企業(yè)的納稅遵從成本和納稅便利度, 是衡量稅收征管效率比較有效的兩個度量指標。
納稅次數反映了企業(yè)經營期間的所有繳納稅項和繳費次數之和、申報與繳納方法、申報與繳納頻率及其涵蓋機構數量, 是衡量一個國家(地區(qū))稅費征收機構管理效率的重要指標。 納稅次數是申報和繳納等程序上復雜繁瑣程度的一種體現, 會產生企業(yè)稅費繳納方面的風險問題。 圖3報告了2016 ~ 2020年金磚國家的納稅次數及其變化情況。
從圖3可知, 印度的企業(yè)納稅次數最多, 雖然其進行了大幅的納稅次數削減, 但仍舊保持在10次以上。 中國的企業(yè)納稅次數在2016年“營改增”后從9次下降為7次, 與南非基本持平, 二者成為金磚國家中納稅次數最少的國家。
“納稅時間”能夠反映稅務部門的行政效率和企業(yè)的管理成本, 可以綜合地衡量企業(yè)因準備、申報和繳納三種主要稅項和強制性繳費所花的時間及其他與納稅相關的時間。 圖4報告了2016 ~ 2020年金磚國家的企業(yè)納稅時間及其變化情況。
從圖4可知, 巴西的納稅時間最長, 即使其近幾年來大幅度縮短了納稅時間, 但企業(yè)在一年中所花費的納稅時間仍在1500小時以上, 納稅遵從成本比較高。 中國經過2016年“營改增”和2018年減稅降費等稅改后, 企業(yè)的申報和繳納稅費時間持續(xù)大幅減少, 總體在100小時左右, 說明中國企業(yè)的納稅時間最短, 納稅遵從成本最低。 其他三個國家的納稅時間總體上沒有發(fā)生顯著變化。
4.總稅費率及其變化情況是考核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重要指標。 總稅費率能夠衡量企業(yè)在一個國家(地區(qū))經營的稅收總體負擔, 是企業(yè)稅費直接負擔的體現形式。 企業(yè)的稅收負擔, 直接反映了該企業(yè)經濟價值的流失程度和其所承受的經濟成本, 是考核稅收營商環(huán)境的重要指標。 為能夠鮮明地描述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yè)總體稅費負擔, 本文用世界銀行發(fā)布的2016 ~ 2020年的《全球營商環(huán)境報告》中的總稅費率 (企業(yè)納稅總額和強制性繳費之和占商業(yè)利潤的比重)進行度量。 圖5報告了2016 ~ 2020年金磚國家的總稅費率及其變化情況。
從圖5中可看出, 中國和巴西的總稅費率最高, 達到了60%, 南非的總稅費率最低, 不超過30%。 在總稅費率變化方面, 中國和印度的總稅費率明顯降低, 企業(yè)稅收成本也明顯降低, 其他國家的總稅費率基本沒有變化。
四、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金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和金磚國家相互之間簽訂的稅收協定, 分析了金磚國家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及其變化所帶來的隱性稅收風險, 以及稅收協定中的常設機構認定時間標準以及股利、利息、特許權使用費條款和協商程序條款等的差異性所帶來的稅收風險, 得出如下研究結論: 其一, 金磚各國的營商環(huán)境總體上有明顯的差異, 近些年來中國和印度都在持續(xù)大幅度地改善各自的營商環(huán)境狀況。 俄羅斯和南非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最好, 巴西的最差。 在納稅遵從成本上, 印度的納稅次數最多, 巴西的納稅時間成本最高。 在企業(yè)稅費支出成本上, 巴西最高, 南非最低。 其二, 稅收協定中常設機構的認定時間標準以及股息和利息稅率、特許權使用費征稅稅率都存在差異, 協商程序在受到各國國內法的影響效力方面也存在一定差異, 這些差異如果處理不當就會給跨境投資企業(yè)帶來稅收風險。
2. 政策建議。 本文針對上述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一是在跨境投資前, 企業(yè)應該綜合考慮營商環(huán)境所帶來的各種影響, 尤其是稅收營商環(huán)境可能給企業(yè)帶來的稅收成本和稅收風險變化, 有效處理好稅收爭議問題。 企業(yè)要有效利用金磚國家稅務合作的第十份機制性文件《金磚國家稅務合作備忘錄》及稅收征管合作機制等新稅收征管形式來降低企業(yè)稅收風險, 主動持續(xù)地關注金磚國家的最新投資政策變動情況和營商環(huán)境的變化情況, 以及金磚各國的稅收營商環(huán)境改善情況, 從而能夠及時、穩(wěn)妥地應對各種投資風險和外部環(huán)境變化。 二是我國稅務機關應將大力改善稅收營商環(huán)境納入稅收征管合作與涉稅爭議解決機制的框架內, 定期發(fā)布各國稅收營商環(huán)境綜合評估報告, 并將這一舉措規(guī)范化、制度化, 從而提高企業(yè)經營效率、降低稅收成本。 三是企業(yè)應詳細掌握我國與其他金磚國家之間的稅收協定條款和稅收協定適用的限定性條件, 區(qū)分經濟收益對象的適用政策, 積極主動地保持與主管稅務部門的聯系, 獲取明確的政策適用解釋, 降低稅收不確定性風險。 四是對于涉稅爭議, 在多邊稅收協定中要有專門的條款予以解決, 可參照《北歐稅收公約》和《歐共體仲裁公約》的具體做法, 建立多邊協商模式, 促使涉稅爭議牽涉的締約國多方均參與涉稅爭議解決的協調, 啟動一個全體締約國共同參與的多邊協商程序。 同時, 還要規(guī)范常設機構、股息、利息等條款的認定標準, 契合國際通行做法和基本原則。
【 注 釋 】
① 中興通訊稅務事件參見中興通訊2011年財務年報的披露;小米公司稅務事件參見國家稅務總局網站《“一帶一路”話稅收》欄目中小米公司總裁雷軍對事件的親述(http://www.chinatax.gov.cn/n810219/n810724/c2613983/content.html)。
② 華為稅務危機事件見寧德市國家稅務局的新聞報道《海外投資:知己知彼防范稅收風險》(http://www.fj-n-tax.gov.cn/admin/vfs/nd/content/contentTemplate.jsp?CategoryId=1030580&ContentId=1089125&siteName=nd)。
【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1] Janeba E..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under oligopoly:Profit shifting or profit capturing?[ 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1996(3):423 ~ 445.
[2] Di Giovanni. What drives capital flow?The case of cross-border M&A activity and financial deepening[ J].Joum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05(5):127 ~ 149.
[3] Ruth Rios-Morales,Dragan Gamberger,Dominique Ursprung,Max Schweizer. The impact of bilateral investment treaties on foreign direct in Switzerland[ J].Revista Mexicana de Economia y Finanzas,2014(1):1 ~ 18.
[4] 賈學穎.稅收協定護航“一帶一路”[N].中國財經報,2017-05-09.
[5] Blonigen Bruce A., Davies Ronald B.. Do bilateral tax treaties promote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J].University of Oregon Economics Working Paper,2001(12):1 ~ 32.
[6] Bruce A. Blonigen, Ronald B. Davies. The effects of bilateral tax treaties on U.S. FDI activity[ J].International Tax and Public Finance,2004(9):601 ~ 622.
[7] Mary Hallward-Driemeier. Do bilateral investment treaties attract FDI? Only a bit-and they could bite[ J].World Bank Working Paper Series,2003(3):18 ~ 36.
[8] 劉蕓蕓,李運玲,韓培培,黃姝.開創(chuàng)發(fā)展新格局 服務企業(yè)“走出去”[ J].國際稅收,2018(4):15 ~ 18.
[9] 王強.稅收協定“護航”海外投資[ J].中國外匯,2017(19):59 ~ 61.
[10] 李炳軍.企業(yè)“走出去”與稅收協定待遇——以中俄稅收協定為例[ J].國際稅收,2016(7):42 ~ 44.
[11] 李娜.中國稅收協定政策與金磚國家稅收合作[ J].國際稅收,2016(11):6 ~ 10.
[12] 張小青.多邊稅收協定:稅收協定的未來發(fā)展[ J].昆明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99 ~ 103.
[13] 陳紅彥.完善雙邊稅收協定:促進中國—東盟股權投資自由化[ J].涉外稅務,2011(5):40 ~ 43.
[14] 陳紅偉,趙宇,許璐珊.金磚國家境外稅收抵免制度比較研究[ J].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5):26 ~ 35.
[15] 王素榮,付博.“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公司所得稅政策及稅務籌劃[ J].財經問題研究,2017(1):84 ~ 92.
[16] 廖燕慶,林曦.福建省國稅局開展“走出去”企業(yè)調查:找風險尋對策,政企共圓“海絲夢”[N].中國稅務報,2016-05-06.
[17] 陳展,徐海榮,蘭永紅,楊琴.稅收服務“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有關問題探析[ J].稅務研究,2016(3):34 ~ 37.
[18] 陳文裕.“走出去”企業(yè)涉稅風險的現狀與應對[ J].稅收經濟研究,2016(3):57 ~ 65.
[19] 國家稅務總局湖北省稅務局課題組.世界銀行營商環(huán)境報告及我國得分情況分析[ J].稅務研究,2019(1):80 ~ 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