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哲明
在我很小的時候,因家里孩子多,又只靠父親一人出去工作,所以生活很艱難。
對我們家而言,穿鞋就是個大問題,買一雙布鞋或力士膠鞋得幾塊錢,實在是負擔不起,于是媽媽就開始嘗試給我們做鞋,說實在的媽媽對做鞋是外行,可是靠著一股韌性,刻苦鉆研,反復實踐,終于掌握了做鞋的技巧,給我們做出了一雙雙漂亮合腳的鞋來。做一雙鞋需要三道工序,一是做鞋底,二是做鞋幫,三是上鞋(就是把鞋幫和鞋底縫在一起),其中最難的最辛苦的工序是做鞋底(又稱納鞋底)。鞋底是用面糊把舊布一層層粘在一起曬干做成布板(叫疙巴),然后剪成鞋底狀疊放在一起,用麻繩一針挨一針縫遍鞋底,縫得越密線拉得越緊,鞋底也越耐穿,為了把線拉緊,媽媽的手被線勒得出現(xiàn)一道道的血印,把不到兩毫米針腳縫遍鞋底,大概上千針,媽媽為納鞋底不知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付出了多少辛苦。在一次納底時媽媽不慎把左手姆指扎破了,當時也沒在意,把血擦凈再縫,誰料想第二天傷口就感染了,又過了幾天不但疼痛難忍而且腫了起來,當時正是晚間,去醫(yī)院有很多不便,正在全家為此焦急時,大姐回來了,她認真地查看了傷情,憑她在醫(yī)大學習的知識果斷做出需要把膿皰切開引流的診斷。于是大姐把家中的一把剪刀放在火上燒一下算是消了毒,把膿皰剪開,把膿和血排出,上藥后包扎好,第二天媽媽的手指就不疼了,幾天后痊愈了,事后媽媽夸贊道:大丫頭醫(yī)術(shù)高明膽大心細,將來一定是個好大夫。
記得是一九五六年,六一兒童節(jié)我校合唱團要參加區(qū)匯演,老師要求穿白上衣藍褲子,因我是大合唱的指揮,老師要我再穿件毛背心。白上衣我有,藍褲子媽媽用我穿了發(fā)白的褲子重染了一下,算是有了吧,可是毛背心和鞋子可難壞了媽媽,于是媽媽開始給我織毛背心和做鞋子。媽把一件舊毛衣拆了重新洗染后織成了毛背心,后來又重新打疙巴納底給我做鞋。記得那時我常常晚上一覺醒來看到媽媽還在燈下戴著老花鏡在納鞋底,對兒子的愛和奔著孩子有出息的信念支撐著媽媽疲憊的身體,不消幾天時間就把我演出的服裝備齊了。當我穿著媽媽給做的服裝上臺演出時,雖然因從沒登臺而害怕和緊張,但想到媽媽為這次演出的付出和期盼,我很快鎮(zhèn)定下來,圓滿地完成了演出任務(wù)。
在我的印象中媽媽為我們每一個人都做過鞋子,尤其為姐妹們做的花布鞋不但漂亮而且耐穿,那格子布面鑲上白布邊腳背上還有一條橫貫左右的拉帶,穿在腳上那種美和自豪感不是花錢能買得到的,現(xiàn)在我家附近開了一家布鞋店,那里有好多手工做的布鞋,盡管用了許多現(xiàn)代工藝,但我還是覺得不如媽媽做的鞋漂亮溫暖。媽媽除了為我們做鞋還為我們做過冬的棉襖,媽媽的愛在一針一線里。媽媽在做棉衣絮棉花時總是把前后心絮得厚厚的,而衣邊則絮得較薄,從這一厚一薄的棉花能看出母親對我們濃的化不開的愛。
在我回憶媽媽這段往事時,不由得想起一首唐詩: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