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冰
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簡稱《論修養(yǎng)》)是中國共產黨思想理論建設史上的一部重要文獻,也是一部極具民族特色的馬克思主義黨性修養(yǎng)著作,體現(xiàn)了把馬克思主義世界觀、人生觀同中華民族優(yōu)良道德傳統(tǒng)結合起來的鮮明特點,習近平總書記稱其為“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的教科書”(1)《提高黨員修養(yǎng)是黨的建設的永久性課題——重溫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人民日報》2015年7月9日。。改革開放以來,學界對《論修養(yǎng)》的文本沿革、創(chuàng)作背景、理論淵源、現(xiàn)實價值等問題展開多層次多角度研究,取得豐碩成果。學者們尤其聚焦《論修養(yǎng)》與儒家倫理思想的關系,從《論修養(yǎng)》一文直接引用的儒家概念范疇出發(fā),就二者之間的關聯(lián)提出“融合論”“借鑒論”“繼承超越論”(2)參見杜艷華:《〈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之理論來源》,《長白學刊》2000年第1期;黃釗:《借鑒儒家優(yōu)秀成果的典范——讀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理論月刊》2001年第4期;唐凱麟、陳睿瑜:《試論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對傳統(tǒng)道德修養(yǎng)理論的繼承與超越——紀念劉少奇誕辰110周年》,《倫理學研究》2008年第6期。等,為進一步開展有關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鑒。但是,學界對于劉少奇闡釋修養(yǎng)問題時承襲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思維進路、借鑒和創(chuàng)造性轉化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方法路徑等問題,尚未給予充分關注。因此,在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結合”何以可能、如何進行等問題上,還有進一步研究的空間。本文聚焦上述問題,按照《論修養(yǎng)》的邏輯結構所涉及的三大問題,即為什么要進行修養(yǎng)、修養(yǎng)何以可能、如何進行修養(yǎng),探究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及與馬克思主義結合等問題,以期為新時代加強中國共產黨人的黨性修養(yǎng)提供經驗啟示。
在回答共產黨員為什么要進行修養(yǎng)的問題時,《論修養(yǎng)》開宗明義地提出,“人們不但在和自然界的斗爭中,而且在社會階級的斗爭中,改造自然界,改造社會,同時也改造著人們自己”(3)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頁。。對于客觀世界的改造,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多有深入論述,但把改造客觀世界和改造主觀世界統(tǒng)一起來進行闡述,并從共產黨員個體修養(yǎng)、改造主觀世界的視角闡釋思想上建黨的問題,在馬克思主義政黨建設史上極為少見。劉少奇展示了其獨特鮮明的立題視角和思維理路,彰顯了典型的民族特色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底蘊。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修身是非常重要的精神傳統(tǒng),是傳統(tǒng)中國士人心中的普遍性觀念和追求??鬃訌娬{“正人”要從“正己”開始,才能做到修己以安人、以安百姓。孟子視“修身”為治國平天下之本,認為“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離婁上》)?!洞髮W》明確提出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的思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禮記·大學第四十二》)。儒家將身、家、國、天下放在同構而遞進的關系上予以考察,以“內圣”之基導出“外王”目標,即“修身”不獨為“自我完善”,“齊”“治”“平”是“修身”的自然推演,彰顯儒家“行天下之大道”的歷史使命感和責任擔當。
注重道德修養(yǎng)和強調使命擔當?shù)奈幕F(xiàn)象源遠流長、影響深遠,成為中華民族相對穩(wěn)定的心理特征和精神表征。劉少奇借鑒儒家“內圣”“外王”范式,繼承儒家強調人的歷史使命和責任擔當這一傳統(tǒng)。但他并未停留于此,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立場,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黨的性質和擔負的歷史使命等多個維度,闡釋了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必要性。他指出,“我們提出在社會斗爭中改造自己的任務,這不是侮辱自己,而是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的要求”(4)同上,第3頁。。共產黨員是“近代歷史上最先進的革命者,是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現(xiàn)代擔當者和推動者”;而且“不論是無產階級或是非無產階級出身的黨員,不論是老黨員或是新黨員,他們會或多或少地帶有舊社會的思想意識和習慣”(5)同上,第3、9頁。。因此,共產黨員必須在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同時改造自己。為進一步論證共產黨員修養(yǎng)的必要性,劉少奇在語言修辭上借鑒儒家經典,引用了孔子和孟子兩段經典名言來闡明沒有天生的“圣人”:要擔負歷史上空前未有的改造世界“大任”的共產黨員,必須經歷孔子所言由“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樣一個長期修養(yǎng)、升華的過程;還要像孟子所說的那樣“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6)同上,第6頁。。
上述論述體現(xiàn)了創(chuàng)造性轉化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鮮明特點。在立題視角上,劉少奇承襲傳統(tǒng)文化注重修身和強調人的使命擔當這一傳統(tǒng),但并未囿于“內圣”“外王”范式,而是以無產階級擔負改造世界的“大任”的歷史使命和責任擔當作為共產黨員修養(yǎng)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在方法論上,劉少奇超越了直觀性、單向性、經驗性的思維方式,從改造自然、社會和自身的有機聯(lián)系中,即內蘊于事物聯(lián)系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性上進行闡釋,呈現(xiàn)出多向性和多視角的辯證思維特點。在內容上,雖然在語言修辭上引用儒家言論,但與傳統(tǒng)修身思想注重倫理維度的德性修養(yǎng)不同,劉少奇是從政治維度,從社會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的歷史使命這一歷史唯物論的高度來闡釋黨性修養(yǎng)的必要性。
這種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融合的獨特視角和闡釋理路有其生發(fā)的必然性。劉少奇年少時深受傳統(tǒng)文化熏陶,六年私塾學習師從朱贊廷、朱熙庭、楊毓群等飽讀詩書、品行雅正之人(7)朱元石:《偉人之初:劉少奇》,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6頁。。他沉靜好學,有“劉九書柜”雅稱(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等:《劉少奇大辭典》,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1頁。,在老師的引導和經史子集等先哲格言浸潤下孕育了鴻鵠之志。其中,儒家文化的“君子人格”修煉和“修齊治平”的理想追求對其影響深遠。1951年,劉少奇憶及個人成長歷程時說:“以我個人為例,在年幼時,是隨著母親求神拜佛的,在讀了孔孟之書以后,也深信中國的封建制度和封建道德是最好的東西?!?9)《建國以來劉少奇文稿》第3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第778—779頁。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馬克思主義的選擇,使他形成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為背景和根基、以共產主義為信仰的復合性思想。少年時的奮發(fā)苦讀,使他從一個不起眼的鄉(xiāng)里娃,成為令人刮目相看的優(yōu)等生。青年時留學蘇聯(lián)艱苦歷程的磨煉,使他成為中共最早的黨員之一,并擔任中共旅俄支部的第一任干事長。20世紀30年代末,已積累了豐富革命斗爭經驗并在黨內擔任重要職務的劉少奇,其認識視角已突破個人成長經驗的局限,有了質的升華。他不僅認識到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的一般規(guī)律,即由一個幼稚的革命者變成一個成熟、老練、能夠對革命規(guī)律運用自如的革命家,要經過一個很長的革命鍛煉和修養(yǎng)的過程;而且站在中國共產黨擔負歷史使命的高度,認識到共產黨員要擔負歷史上空前未有的改造世界“大任”,必須注意在革命斗爭中進行鍛煉和修養(yǎng),特別是對于在農民和小資產階級的汪洋大海中成長起來的中國共產黨人來說,鍛煉和修養(yǎng)黨性尤為重要。
1938年10月,毛澤東在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提出“批判繼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遺產”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對此,劉少奇在思考黨的建設問題時,從共產黨員個體修養(yǎng)和黨性鍛煉的視角切入,對儒家修身思想作了富有膽識的批判性吸納,這無疑是對毛澤東上述思想的深刻體悟和自覺貫徹。這一批判性吸納不僅體現(xiàn)了對20世紀20-30年代流行于黨內的對傳統(tǒng)文化“重批判否定、輕繼承借鑒”的不良傾向的糾偏,而且是對把馬克思主義神圣化教條化錯誤傾向的否定。這種糾偏和否定對于全黨正確認識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具有積極啟示意義和示范作用。
與革命年代相比,當今時代的形勢已發(fā)生很大變化,但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并未改變。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zhàn)略全局的交相疊加,面對前進道路上各種風險挑戰(zhàn)和驚濤駭浪,中國共產黨作為百年大黨,要書寫中華民族的千秋偉業(yè),要擔當歷史賦予的使命與責任,每個共產黨員就必須堅守初心、擔當使命,以壯士斷腕、刮骨療毒的勇氣進行一場刀刃向內的自我革命。習近平提出,干部的黨性修養(yǎng)、道德水平不會隨著黨齡、工齡的增加或者職務的升遷而“自然提高”,“必須強化自我修煉、自我約束、自我改造”(10)《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521頁。。因此,《論修養(yǎng)》在當下依然有其重要意義,提醒每位中國共產黨員要時刻加強自我鍛造,提高黨性修養(yǎng),永葆共產黨人的先進性和純潔性。
在論述修養(yǎng)何以可能的問題時,劉少奇引用了傳統(tǒng)經典的有關言論,也借鑒了傳統(tǒng)修身的思想理路,但與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理論基礎和修身目標有所不同。劉少奇從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論關于人的“類特性”是社會的、歷史的生成這一判斷出發(fā),為共產黨員通過自我改造和實踐鍛造增強黨性修養(yǎng)提供了客觀、現(xiàn)實的依據,并在具體修養(yǎng)標準和修養(yǎng)目標上堅持辯證唯物論,賦予其時代內容。
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理論基礎是人性理論,圍繞人性本質、善惡、等級品次等命題,回答道德修養(yǎng)何以可能,旨在說明通過后天修身能夠達到的道德境界。不管是先秦的人性善惡之爭、漢唐時期的人性品級層次之分,還是宋明時期的兩種人性理論,在“性可教養(yǎng)”的問題上基本達成一致,都認識到后天修養(yǎng)教化對于人的發(fā)展和完善具有重要價值;并表現(xiàn)出對人的主體道德力量的尊重和信賴,肯定個體具有通過主觀努力完善自我人格的潛在因素和現(xiàn)實能力。其總體思路是在承認人的可塑性前提下,致力于從理論認知和生活實踐中開辟一條“合內外”個體修身路線,以實現(xiàn)“人皆可為堯舜”的修養(yǎng)目標。
劉少奇正是在以上基礎上來探討共產黨員高標準修養(yǎng)的可能性。首先,他從人的可塑性和主觀努力兩個層面闡釋了修養(yǎng)的可能性。這一視角和思維路徑與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理路相似。但與傳統(tǒng)修身思想不同的是,他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立場,將修養(yǎng)的可能性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對人性科學理解的基礎上。馬克思認為“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性”,“通過實踐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改造無機界,人證明自己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的過程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1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2—163頁。。與抽象人性論迥異的是,在馬克思看來,人性是作為人應有的、區(qū)別于動物的、使人成其為人的規(guī)定性,它不是既定的、一成不變或無關社會和歷史的, 而是在改造主客觀世界的社會實踐中不斷生成、豐富和發(fā)展的。在這個意義上,人性就是人特有的實踐性的生存方式。劉少奇正是從人生存和發(fā)展的具體性和社會歷史性出發(fā),提出“人們的本身,人們的社會關系、社會組織形式以及人們的思想意識等,都是在社會的人們和自然界的長年斗爭中不斷地改造和進步的”,因此“我們應該把自己看作是需要而且可能改造的”(12)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1、3頁。。他同時指出,人類本身和人類社會是一種歷史發(fā)展過程,對一些革命者而言,不管是參加革命前所帶有的舊社會的殘余印跡,還是取得政權后的腐化墮落,都與人作為一種社會性的存在有關,要克服這種“先天不足”或“后天失調”,需要在長期的實踐中鍛煉和修養(yǎng)自己。他強調個體的主觀努力是實現(xiàn)自我改造的必要條件,認為革命者的主觀努力“對于改造和提高革命者自己,是完全必需的,決不可少的”(13)同上,第5頁。。劉少奇從馬克思主義立場出發(fā),把人放在具體的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進行考察,為人能夠改造對象世界包括人自身找到一個具體的、現(xiàn)實的客觀依據。這就與傳統(tǒng)的修身論有了巨大分野。
其次,劉少奇強調了黨性修養(yǎng)的標準。他通過樹立典范人格,確定修養(yǎng)的目標境界。他提出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應有高標準,主張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創(chuàng)始人一生的言行、事業(yè)和品質,作為我們鍛煉和修養(yǎng)的模范”(14)同上,第10頁。。在修養(yǎng)動力上,他強調人的主觀努力對增強黨性修養(yǎng)的意義。他批評當時一些人以為革命導師的思想和品質“高不可攀”“學習不到”,進而“不愿學”的思想狀況,認為這是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創(chuàng)始人看成“天生的神秘的人物”,“認為高不可攀,就自暴自棄,畏葸不前”,“變成‘政治上的庸人’,不可雕的‘朽木’”(15)同上,第12—13頁。。
在此,劉少奇引用了“人皆可以為堯舜”這句話,并對其作出積極評價——“我看這句話說得不錯”(16)同上,第12頁。。這句話出自《孟子·告子下》,記載了曹交與孟子的對話。曹交問,是否人人都可以成為堯舜那樣的賢人?孟子給予肯定回答,認為“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圣人之于民,亦類也”,圣人與我同“類”,并非遙不可及;人在本性上平等,只要善于修心養(yǎng)性,同樣可以成就圣賢人格??鬃右灿蓄愃朴^點。當冉求提出學習力有不足時,孔子回答說“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論語·雍也》),意思是如果真是力不足就會中途停止,而現(xiàn)在你是止步不前,并非力有不足。傳統(tǒng)修身論強調道德人格平等,人人通過努力皆可使自我臻于完善,圣賢人格因此具有可實現(xiàn)性和感召力。
劉少奇借用這句經典名言,提出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的高標準:能夠將實現(xiàn)共產主義事業(yè)作為自己的畢生使命;能夠將馬列主義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能夠用馬列主義立場、觀點、方法解決革命中的實際問題;熱愛人民,正直忠誠,英勇堅定,不計較個人地位、聲譽,等等(17)同上,第10—15頁。。他認為每個共產黨員只要腳踏實地、實事求是、努力鍛煉、認真修養(yǎng),這些標準并非高不可攀。劉少奇提出黨性修養(yǎng)標準,是為了鍛造具有馬克思主義理論素養(yǎng)、科學世界觀和人生觀、嚴格的組織紀律性、堅定忠誠且勇于擔當?shù)哪7豆伯a黨員。這些標準和目標對于新時代黨員干部增強黨性修養(yǎng)依然具有啟示意義。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對全黨同志特別是領導干部提出要增強黨性修養(yǎng),并從理論修養(yǎng)、政治修養(yǎng)、紀律修養(yǎng)、作風修養(yǎng)、道德修養(yǎng)等多方面對增強黨性修養(yǎng)提出具體要求。尤其是要求領導干部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責任擔當,做忠誠、干凈、有擔當、有作為的領導干部。這充分彰顯了中國共產黨一以貫之、勇于自我革命的品格與獨特優(yōu)勢。
共產黨員要實現(xiàn)高標準的修養(yǎng)目標,必須重視修養(yǎng)的路徑和方法。《論修養(yǎng)》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創(chuàng)造性轉化了傳統(tǒng)修身思想的“重學”“內省”“慎獨”“知行合一”等內容,從重視理論學習、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堅持慎獨自律和注重知行統(tǒng)一四重維度,揭示了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的具體路徑和方法,實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有機結合。
傳統(tǒng)修身思想認為,“學”是道德修養(yǎng)的重要條件。孔子強調“君子學以致其道” (《論語·子張》),若不好學,則仁、智、信、直、勇、剛等品格就會有所遮蔽甚至向反面轉化。荀子進一步發(fā)揚孔子重視學習的思想,主張學是致圣的不二法門,通過“學”“積”來“化性起偽”,成就圣賢人格。而在朱熹看來,《大學》的“格物”“致知”就是通過對外在事物的考察與求索來“窮盡事物之理”(18)[宋]黎靖德編、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83頁。,而“窮理之要,必在于讀書”(19)[宋]朱熹撰:《朱子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68頁。。換言之,朱熹肯定通過讀書學習經驗知識,強調通過對具體事物的逐步認知,實現(xiàn)思想和認識的飛躍,進而把握事物共同之理,達到“豁然貫通”之境。
重視“學”的傳統(tǒng)修身方法具有認識論上的普遍意義。劉少奇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特別強調共產黨員理論學習的重要性。他提出“共產黨員不能把理論學習和思想意識修養(yǎng)互相割裂開來”,不但要在革命實踐中改造自己,而且“要在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過程中改造自己,鍛煉自己的無產階級思想意識”(20)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21頁。。但他不是僅僅從一般認識論視角看待這個問題,而是有更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他針對的是中國革命的特殊環(huán)境和歷史條件導致黨在相當一段時期內存在著“在思想上的準備、理論上的修養(yǎng)是不夠的,是比較幼稚的”(21)《劉少奇選集》(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20頁。這個極大的弱點。他在《答宋亮同志》中剖析了這一弱點形成的原因:一是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的時間不長;二是中國共產黨誕生后很快卷入革命斗爭,無暇從事理論研究和總結斗爭經驗;三是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在很長時間內沒有譯成中文,黨內能讀馬列原著的人不多,再加上中國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特殊性,直接用馬列主義理論指導中國實踐特別困難;并進一步指出,“中國黨過去的屢次失敗,都是指導上的失敗,是在指導上的幼稚與錯誤而引起全黨或重要部分的失敗,而并不是工作上的失敗。直至現(xiàn)在,缺乏理論這個弱點,仍未完全克服”(22)同上,第221—222、220頁。。黨的這一最大弱點,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使黨在革命指導思想的問題上出現(xiàn)失誤,使中國革命遭受巨大挫折和失敗。因此,大力提倡黨內的理論學習和理論修養(yǎng)十分必要?;谶@種深刻的認識,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革命生涯中,劉少奇不遺余力地倡導全黨學習理論。從1937年號召全黨“學習!學習!再學習!”(23)同上,第71頁。,到《論修養(yǎng)》把理論學習作為黨性修養(yǎng)的重要途徑;從《答宋亮同志》到1948年《對馬列學院第一班學員的講話》等一系列講話、報告和論文,劉少奇孜孜不懈地系統(tǒng)論述了學習馬列主義理論的重要性。
在回答“學什么”和“如何學”的問題上,基于共產黨員學習的最終目標是承擔改造世界的歷史使命,劉少奇特別強調:一要學習馬列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學習馬列主義不僅在于增加理論知識,而且要提升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觀察世界、處理實際問題的能力和修養(yǎng)。這是加強理論修養(yǎng)最關鍵、最根本的內容?!榜R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是我們觀察一切現(xiàn)象、處理一切問題的武器,特別是觀察一切社會現(xiàn)象、處理一切社會問題的武器?!?24)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25—26頁。這里所說的“武器”,指的就是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二要把學習理論與世界觀的改造聯(lián)系起來,努力改造自己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只有通過學習保持理論上的清醒和堅定,才能提升黨性修養(yǎng),確保政治上的清醒和堅定。劉少奇提出,在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過程中改造舊意識、堅定無產階級立場的問題,具有極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當時奔赴延安的許多追求進步的知識分子,從敵占區(qū)或國統(tǒng)區(qū)來到延安,實質上是經歷了“兩個歷史時代”,“有許多黨員,在組織上入了黨,思想上并沒有完全入黨,甚至完全沒有入黨”(25)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著作專題摘編》(下),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1910頁。。因此,劉少奇強調,要把學習馬列主義理論同思想修養(yǎng)正確結合起來,用馬列主義的原則去抵制和克服思想意識中的舊東西。這就不僅在內容上超越了傳統(tǒng)之“學”框定于倫理規(guī)范、道德標準、圣人之言的局限,而且在方法上打破了傳統(tǒng)之“學”易與實際脫離而陷入知易行難、知行脫節(jié)的困境和藩籬,對提高共產黨員的理論修養(yǎng),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改造主客觀世界具有重要意義。
《論修養(yǎng)》引用曾子和《詩經》中的有關內容來論述黨性修養(yǎng)的必要性:“曾子說過‘吾日三省吾身’,這是說自我反省的問題?!对娊洝飞嫌羞@樣著名的詩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是說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互相批評。”(26)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17頁。自省是傳統(tǒng)修身思想倡導的重要修養(yǎng)方法,它指的是人對自己的意識和行為的自我反省、自我辨察,剖析其中的善惡是非并進行自我修正,以塑造理想的道德人格。孔子提出“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論語·里仁》),孟子要求“君子必自反也”(《孟子·離婁下》),王陽明主張“省察克治”(27)[明]王守仁撰:《陽明傳習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83頁。,均指向自省。作為古人的重要修養(yǎng)功夫和涵養(yǎng)手段,自省具有鮮明的特性:第一,指向自身,自省中的“自”是主客體的統(tǒng)一,自省是主體的“我”對客體的“我”的思想意識、心理狀態(tài)或行為進行反省和修正;第二,自省是基于道德主體的主動和自覺,即反省內求是一種自覺的自我控制、約束、修正的意識和行為;第三,強調自省的持久性,即把自省作為一種需要時時進行的“功夫”。曾子的“三省吾身”、孟子的“三自反”、朱熹的“平日著工夫”(28)[宋]黎靖德編、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第2902頁。均表明自省應是修養(yǎng)的常態(tài),應時時檢點、事事省察。
劉少奇繼承和發(fā)展這一思想,將其創(chuàng)造性轉化為共產黨員修養(yǎng)的重要方法——批評和自我批評。其中,自我批評就是要求共產黨員進行“自我反省”“自我檢查”“自我修正”,與上述傳統(tǒng)自省思想有共通之處,但又有顯著不同。第一,《論修養(yǎng)》將自我批評和批評聯(lián)系起來,作為相互促進又統(tǒng)一的整體,與傳統(tǒng)自省思想相比,為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提供了一種更全面、切實可行的方法。第二,兩者省察內容不同。傳統(tǒng)自省思想主要涉及對自身德性和學識方面的省察,帶有鮮明的倫理性。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中自我批評和反省的主要內容是工作、生活中錯誤的思想和言行,具有鮮明的政治性和階級性。第三,兩者判斷標準不同。儒家自省判斷標準是自我良心和作為典范的圣賢言行。共產黨員自我批評的檢驗標準則是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第四,兩者目標不同。儒家強調自省,意在成就“圣賢之德”,塑造理想人格。共產黨員自我批評的目標是“要用自我批評的武器和加強學習的方法,來改造自己使適合于黨與革命的需要”(29)《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45頁。,即通過改造主觀世界以完成無產階級改造客觀世界的歷史使命。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自省思想,為劉少奇提出批評和自我批評這一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方法提供了歷史文化淵源;而中國革命和黨的建設事業(yè)的發(fā)展,則構成他提出這一修養(yǎng)方法的現(xiàn)實需要。1935年遵義會議和瓦窯堡會議解決了黨的軍事路線、組織路線、政治路線等問題,但更深層次的思想路線問題尚未解決??谷諔?zhàn)爭時期既要反“左”又要反右的復雜嚴峻形勢、黨員數(shù)量激增帶來的黨內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亟待克服等現(xiàn)實問題,要求對黨內以教條主義為代表的各種錯誤進行徹底解決。1937年3月,劉少奇在《關于過去白區(qū)工作給張聞天的信》中指出,“為要轉變十年的傳統(tǒng),對于過去的錯誤不能不在黨內公開批評,不能不有一個檢討”(30)《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176頁。,初步提出用批評和自我批評解決黨內錯誤和黨內問題的思想。在此基礎上,劉少奇強調共產黨員要有“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的修養(yǎng)(31)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16頁。,并“提倡黨內負責的、正式的、對黨有益的批評和自我批評”(32)同上,第79—80頁。,為整風運動的開展做了思想上的準備。在延安整風運動中,《論修養(yǎng)》成為重要的整風文件,批評和自我批評成為卓有成效的整風形式,極大提高了全黨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自覺性,加快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從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看,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清除黨內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的有力武器,是全黨始終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奧秘之一。我們黨能夠依靠自身力量解決自身問題,靠的就是批評和自我批評。習近平指出,“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一劑良藥,是對同志、對自己的真正愛護”,強調“不能把我們防身治病的武器給丟掉了”,要“大膽使用,經常使用,使之越用越靈、越用越有效”(33)《大膽使用批評和自我批評有力武器——習近平總書記參加河北省委常委班子專題民主生活會紀實》,《人民日報》2013年9月27日。。
慎獨是儒家修養(yǎng)的重要方式,在儒家修養(yǎng)中具有獨特的地位。從先秦到明清,儒家不斷演繹“慎獨”之說,以教化世人,培養(yǎng)道德人格?!吨杏埂费裕骸笆枪示咏渖骱跗渌欢茫謶趾跗渌宦?,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敝祆湔f:“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34)[宋]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17—18頁。人人都有獨處之境,謹慎于閑居獨處,在“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的恭謹自持,是修身養(yǎng)德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作為一種修養(yǎng)方式,“慎獨”具有普遍意義和價值:其一,它強調主體的能動性與自為性,是道德主體基于高度理性自覺,把外在的道德規(guī)范轉化為內心的道德信念,自覺遵循內心道德約束的體現(xiàn);其二,它重視道德意志在修養(yǎng)中的重要作用,強調道德修養(yǎng)必須在“隱”和“微”上下功夫,認為在隱蔽處、細微處,人們更應該謹慎、警惕,以高度自律約束自己的行為;其三,慎獨之德的實現(xiàn)有賴于自律而非他律,即道德的形成主要取決于內在監(jiān)督機制,而不是迫于外在壓力。
劉少奇將“慎獨”思想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到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中,既把“慎獨”看作是共產黨員嚴于律己的修養(yǎng)方法,又將其作為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應該達到的境界和標準。他認為共產黨員應該“無私心,在黨內沒有要隱瞞的事情,‘事無不可對人言’……即使在他個人獨立工作、無人監(jiān)督、有做各種壞事可能的時候,他能夠‘慎獨’,不做任何壞事”(35)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47頁。。無論是作為方法論的黨性修養(yǎng)方法,還是作為目標論的境界和標準,對慎獨的強調和關注既是劉少奇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家長期工作經驗的積累和總結,也是他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高瞻遠矚,有深刻的現(xiàn)實針對性和實踐指向性。劉少奇是中國共產黨白區(qū)革命工作的領導者和實踐者,“在白色恐怖下,他兩次被捕入獄,面對嚴酷考驗,他正氣凜然、堅貞不屈”,“他在白區(qū)工作時,經常經手幾萬元的黨的活動經費,但他分文不動,每天只買些蘿卜燴點饃維持生活”(36)習近平:《在紀念劉少奇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15頁。。長期領導白區(qū)工作的革命歷程,白區(qū)革命工作的特殊環(huán)境與條件,多次勝利與失敗的經驗教訓對比,使他深刻認識到“慎獨”的重大意義,更認識到“慎獨”是廣大地下工作者必須具備的優(yōu)良革命品質。同樣,在戰(zhàn)火紛飛的前線和極端艱苦的后方,每一個獨立工作的革命者都可能面臨各種各樣的嚴峻考驗,需要堅強的革命信念和高度的自覺自律精神才能做到“慎獨”。
對于如何做到“慎獨”,劉少奇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對傳統(tǒng)慎獨觀予以創(chuàng)造性轉化,強調共產黨員“慎獨”境界實現(xiàn)的前提條件:共產黨員的思想意識中“只有黨的共產主義的利益和目的,真正大公無私,沒有離開黨而獨立的個人目的和私人打算”(37)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45頁。,就能夠做到“慎獨”。他從共產黨員思想意識改造入手,提出個人利益服從黨和人民的利益是實現(xiàn)慎獨的前提條件。由此,“慎獨”不僅是加強黨性修養(yǎng)的重要手段,而且是黨性修養(yǎng)的重要目標。在無人監(jiān)督的情況下,面臨生死考驗,革命者依然選擇“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以黨性原則約束自己,以黨和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原則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這就是共產主義道德的最高表現(xiàn),就是無產階級政黨原則性的最高表現(xiàn)”(38)同上,第45頁。。這就將慎獨境界與無產階級政黨黨性、共產主義道德聯(lián)系起來。
“知”“行”問題是中國傳統(tǒng)修身思想中的重要問題,是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的統(tǒng)一?!吨杏埂氛f“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提出了知行的次序問題。荀子提出“行貴于知”,主張“行之則明”。至宋代和明清之際,程朱學派雖在邏輯上提出“知”先于“行”、“知”而后能“行”,但在價值上強調“知行合一”,踐履重于窮理,即朱熹所言“論先后,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39)[宋]黎靖德編、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第148頁。。王陽明提出“知行合一”說,認為知行并進,知行相需,“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40)[明]王守仁撰:《陽明傳習錄》,第171頁。。王夫之把知行統(tǒng)一建立在“行”的基礎上,提出“行先于知”,對傳統(tǒng)知行問題做了總結。盡管他們觀點各異,但都主張知與行統(tǒng)一,強調認知要見之于行動,這就抓住了道德修養(yǎng)中的關鍵問題——“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尚書》),即道德認知與道德踐履二者統(tǒng)一是道德生活的基本訴求。
在馬克思主義視域中,作為唯物史觀基石的實踐是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具體過程和現(xiàn)實的人的存在方式,這就確立了在社會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發(fā)揮作用的人的主體性維度,彰顯了以革命的、實踐批判的活動“改變世界”的價值關切。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劉少奇將實踐范疇引入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中,并結合中國革命發(fā)展實際需要和具體問題,對中國古代知行觀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第一,把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建立在科學方法論基礎上。他將黨性修養(yǎng)過程視為共產黨人改造客觀世界和改造主觀世界相統(tǒng)一的過程,以自我改造的實踐活動建構“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體現(xiàn)了一種強調主體性實踐的思維理路。第二,在內涵上著眼于加強馬列主義理論、科學文化知識修養(yǎng)和參加革命實踐。他特別強調要投身革命實踐,“無論怎樣都不能脫離當前的人民群眾的革命斗爭……要在革命的實踐中修養(yǎng)和鍛煉”(41)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第17頁。。劉少奇的知行觀突破了傳統(tǒng)道德認知和道德踐履的范疇,與帶有鮮明倫理道德色彩的傳統(tǒng)知行觀有了本質區(qū)別。第三,劉少奇強調知與行辯證統(tǒng)一,反對理論脫離實踐。他嚴厲批評那些學習“圣賢之道”而不加以實踐、言行不一、知行脫節(jié)之輩,指出“我們共產黨員,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學習我國歷史上的一切優(yōu)秀遺產,完全不能采取這種態(tài)度。我們學到的,就必須做到”(42)同上,第19頁。,突出強調理論和實踐、知和行在革命實踐中的統(tǒng)一。
針對當時中國共產黨面臨反對教條主義,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劉少奇對共產黨員的“知行合一”提出更高目標, 即共產黨員要按照毛澤東提出的“要學會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應用于中國的具體的環(huán)境”,“洋八股必須廢止,空洞抽象的調頭必須少唱,教條主義必須休息”(43)《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34頁。的要求踐行“知行合一”。劉少奇的這一要求把共產黨員在學習理論和革命實踐中的修養(yǎng),提高到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的高度,體現(xiàn)了共產黨員更高層次、更加全面的修養(yǎng)。這對以后廣大黨員在整風運動中逐漸形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共識以及用毛澤東思想統(tǒng)一全黨,做了思想上和理論上的充分準備。在新時代條件下,習近平要求廣大干部要“在常學常新中加強理論修養(yǎng)”,“在知行合一中主動擔當作為”,要“做到學、思、用貫通,知、信、行統(tǒng)一”(44)《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第518—519頁。。對標這一要求,劉少奇以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實踐觀對傳統(tǒng)知行觀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發(fā)展,對當前加強全體黨員的黨性修養(yǎng)具有積極啟示意義。
習近平強調,“要加強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挖掘和闡發(fā),使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現(xiàn)代社會相協(xié)調,把跨越時空、超越國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要推動中華文明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激活其生命力”(45)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7頁。?!墩撔摒B(yǎng)》即是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典范,是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這兩種異質性文化交流、碰撞、融合的結果。以劉少奇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不僅具有實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優(yōu)良理論功底和高度理論自覺,而且具有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的強烈問題意識和高度實踐自覺。面對中國革命實踐發(fā)展的需要,劉少奇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借鑒、吸收、創(chuàng)造性轉化中國傳統(tǒng)修身思想中反映道德修養(yǎng)普遍規(guī)律的內容,以鮮明的民族特色和深沉的時代關切,回答了如何加強中國共產黨員黨性修養(yǎng)、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等重大現(xiàn)實問題,為新時代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提供了光輝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