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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動機、機器人、賽博格:美國文化中機器人的三種想象

      2022-02-14 06:27:12劉永謀李尉博
      科普創(chuàng)作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自動機博格機器

      劉永謀 李尉博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北京 100872)

      機器人的概念,在西方其來有自,早在古希臘時代就有青銅巨人塔羅斯、亞里士多德設想的自動彈撥樂器等自動機器形象[1]。17、18 世紀,可以模仿生物行為的機械裝置在西歐風行一時,機械工程師們制造出了真正具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機器人。瑞士鐘表商雅克-德羅兄弟(Jaquet-Drozs)以及法國生理學家雅克·德·沃康松(Jacques de Vaucanson)等人制造了形似動物或人的自動裝置,它們可以跳舞、演奏音樂或者寫出預定的短語。

      不過,這些機械裝置大都被稱為“自動機”(automaton),現(xiàn)在常用的“機器人”(robot)一詞,直到1920 年恰佩克(Karel ?apek)發(fā)表《羅素姆萬能機器人》之時才被發(fā)明出來。翌年,《羅素姆萬能機器人》在紐約上演,robot 也很快在美國和西歐流行開來。隨著美國成為世界科技中心,以及好萊塢崛起、美國科幻文學“黃金時代”到來,美國人對機器人的想象也開始輻射全球。自20 世紀70 年代以來,“賽博格”(cyborg)“后人類主義”等概念興起,人機綜合體成為美國機器人想象的新主流。從歷史上看,美國的機器人想象先后圍繞著“自動機”“機器人”與“賽博格”三種概念展開,而每一種概念都受到美國技術(shù)文化的極大影響。

      一、“自動機”:美國早期的奴仆想象

      “自動機”是可以獨立于人類控制而自主運行的木制或機械裝置,常以發(fā)條作為動力來源,模仿生物體的機制與行為。美國于1776 年建國,正值自動機風靡歐洲之時。1769 年,匈牙利工程師沃爾夫?qū)ゑT·坎普林(Wolfgang von Kempelen)制造的會下棋的自動機“土耳其人”(the Turk)曾被帶往美國展覽,甚至曾經(jīng)在棋賽中打敗本杰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2]。與歐洲相似,美國的早期機器人想象,也是在“自動機”的概念下進行的,具體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美國的早期自動機想象與哲學、宗教的討論密切相關(guān);第二,美國的自動機想象傳達出美國社會等級制度中特有的種族刻板印象。

      (一)通過自動機討論人—機器之別

      機械師對自動機的熱忱,并不全然出于好奇或名利的考量。以自動機介入哲學與宗教的討論,也往往是他們的重要目的。自古以來,許多哲學家以機械隱喻或類比來解釋人體內(nèi)部和人體的不同功能,如肺被描述為風箱,手臂被描述為杠桿,眼睛被描述為暗箱,等等。其中最著名的觀點當屬勒內(nèi)·笛卡爾(René Descartes)在17世紀早期提出的“身心二元論”,將人描述為物質(zhì)性的身體與非物質(zhì)的靈魂的結(jié)合。在這種理解下,人的身體可能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機械裝置,而理性意志或靈魂的指引可以讓人超越其他動物以及非生命的物質(zhì)[3]。到了17 世紀晚期,艾薩克·牛頓(Isaac Newton)物理學的成功極大刺激了機械論哲學的流行。當時的許多科學家與哲學家認為,人體和物質(zhì)都遵循同樣的物理定律;唯一的爭議在于,心靈在多大程度上也是機械的。極端如拉美特利(Julien Offray de La Metterie)在《人是機器》(L’homme-Machine)中提出的觀點認為,人類的整個靈魂也具有機械本質(zhì)。在17、18 世紀,自動機常常被拿來比喻宇宙、國家或者一些生物的有序本質(zhì),哲學家與神學家以鐘表、發(fā)條為喻,贊揚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像人體這樣復雜、高效和美麗的機器。正是在這種哲學與宗教討論的背景下,沃康松等機械師制造了他們的自動機,來探究人體與機械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正如蓋比·伍德(Gaby Wood)所言,這些自動機“不僅僅是好奇”,更是“關(guān)于自我的大膽想法的化身”,是一種可以挑戰(zhàn)人們對自我理解的“哲學玩具”[4]。

      然而,盛行的機械論哲學并非沒有受到質(zhì)疑,尤其是在18 世紀后半葉即美國成立前后。約翰·衛(wèi)斯理(John Wesley)以及約翰·洛克(John Locke)從宗教以及哲學兩個角度提出了對機械比喻的反對,在英國以及尚未獨立的北美殖民地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前者認為,必然性信條將破壞人的道德觀念,未能為神的審判、獎懲留下余地;而后者認為,機器比喻將取消一切的“天賦原則”和“道德原則”[5]26-28。與此同時,活力論開始在歐洲醫(yī)學界流行,文學家也愈加重視人的感性方面,他們都普遍反對極端的機械論觀點,希望能夠像笛卡爾一樣,為人類留出超越純粹機械存在的可能[6]146-184。這些因素一道導致了18 世紀后半葉自動機形象的翻轉(zhuǎn):自動機不再是代表著上帝高超技藝的精密機器,而是形容一個未能表現(xiàn)出超越性的人,即一個缺乏自由原則、由于外部的壓迫或者個人愚蠢的因循守舊而生活得像機器的人,只值得憐憫或蔑視。

      (二)自動機想象與美國種族刻板印象

      在這些哲學、宗教、科學爭論的影響下,美國人心目中的自動機亦表現(xiàn)出18 世紀晚期的可悲形象,這種形象與美國社會等級制度中的種族主義結(jié)合起來,傳達了美國主流文化對社會“他者”群體的刻板印象。這些刻板印象往往暗示美國社會主流群體具有能夠超越純粹物質(zhì)性的自動機的理性,而社會中被邊緣化的其他種族,如黑人、印第安人、亞洲人等“他者群體”則不具有這種理性,從而使讀者或觀眾在自動機想象中產(chǎn)生控制、駕馭他者群體的幻想。例如,1788年,一位名叫“法爾科尼先生”(Signor Falconi)的魔術(shù)師舉辦了一場名為“機械印第安人”的表演。這個“機械印第安人”實際上是一個真正的印第安人,他被魔術(shù)師要求充當一臺沒有理性的“自動機”,執(zhí)行觀眾下達的任何指令,比如向舞臺上的某個數(shù)字射箭[5]19-20。顯然,這個“自動機”不是一個具有齒輪、彈簧的機械裝置,而是一種比喻,暗示印第安人的身體缺乏自主性;觀眾則充當了“理智”或者“心靈”,可以馴服它的身體,以及它可能產(chǎn)生的暴力。

      在19 世紀,自動機不斷以有色人種的形象出現(xiàn)在美國,部分彰顯了美國社會中的白人至上情結(jié)。在美國的自動機展演中,坎普林的“土耳其人”受到了熱烈歡迎;后來美國人又仿造了許多自動下棋裝置,如“阿吉布”(Ajeeb),它們的名字都明顯具有異國情調(diào)[7]。在文學作品中,愛德華·埃利斯(Edward S.Ellis)1868 年的《大草原上的蒸汽人》(The Huge Hunter;Or,The Steam Man of the Prairies)講述了一個天才白人小男孩駕馭蒸汽人進行西部冒險的故事,這個蒸汽人有著漆黑的臉龐、鷹鉤鼻,還叼著一根煙斗[8]。這種明顯的種族刻板印象無疑是對非裔和猶太裔美國人的夸張模仿,將白人至上主義與西部神話結(jié)合在一起。

      甚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我們?nèi)匀荒軌驈奈魑莨荆╓estinghouse)的兩款機器人——Rastus 和Elektro 身上,看到自動機想象中的種族刻板印象在美國機器人文化中的影響。Rastus 是該公司1930 年推出的一款機器人,形象為一個黑人男孩。在展演中,演示者可以使用手中的遙控按鈕,讓它執(zhí)行掃地、開燈等許多任務[5]131-133。它和法爾科尼的印第安人一樣,可以為觀眾提供一種幻想中的控制感。在1939 年紐約“明日世界”世博會上,西屋公司推出了Elektro,一個高大的白人男性形象的機器人,但它所執(zhí)行的任務是抽煙、聊天等休閑娛樂活動,甚至會講色情笑話,與Rastus的恭順黑奴形象完全不同[9]96-163。作為黑人,Rastus 是一個缺乏能動性、只能按照命令行事的自動機形象;而作為白人男性,Elektro 就可以當一個更自由的“花花公子”,從事更具創(chuàng)造性的休閑娛樂活動。

      總而言之,早期美國機器人文化認可人(尤其是白人男性公民)具有相對于自動機的優(yōu)越性,并通過想象自動機,欣然將社會中的他者群體暗示為無能動性、待征服的非理性存在,傳達了建立在種族、性別、階級基礎上的刻板印象。美國內(nèi)戰(zhàn)廢除了奴隸制,但自動機想象又為美國人提供了新的奴隸。時至今日,肇始于自動機想象的可駕馭、可控制的奴隸機器人形象,可謂深入人心,以至于美國學者喬治·漢普頓(Gregory Hampton)批評道,當代美國科幻小說與科幻電影中出現(xiàn)的許多機器人形象,仍然是在使用“明日”的機器人“重新發(fā)明”“昨日”的奴隸[10]。

      二、“機器人”:技術(shù)異化問題及其消解

      美國的第二種機器人想象圍繞著“機器人”一詞而產(chǎn)生。該詞是從捷克語“robotnik”(意為“農(nóng)奴”)和“robota”(意為“強迫勞動、苦役”)兩個詞衍生而來的,最早出現(xiàn)在1921 年捷克劇作家恰佩克著名的《羅素姆萬能機器人》中。不過,在美國的機器人想象中,“自動機”和“機器人”有所區(qū)別。以往,通過“自動機”想象,美國白人認為自己具有相對于機器的優(yōu)越性,并因此可以合理地奴役“機器”。然而,美國人對于“機器人”的想象圍繞著日益嚴重的技術(shù)異化問題而產(chǎn)生,此時的機器人一改往日順從、溫和的自動機形象,成為威脅人類身份認同、掙脫了人類控制的“反叛者”。

      (一)技術(shù)異化問題:“robot”一詞誕生與流行的原因

      自1922 年《羅素姆萬能機器人》于美國首演后,“robot”一詞在美國一炮而紅。它的流行與19 世紀末至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美國人對于技術(shù)異化問題的普遍焦慮是分不開的。福特流水線與泰勒制等工廠組織形式在美國的流行,使得技術(shù)異化不再是人文主義哲學家的抽象思考,而是美國工人的切身之患。1910年前后,亨利·福特(Henry Ford)改進了流水線裝配工藝,以高度細化的勞動分工、通用零部件、單一功能機器使得生產(chǎn)力大幅提高,但也相應地減少了工作的創(chuàng)造性以及產(chǎn)品的多樣性[11]。在同一時期,美國工程師和管理學家弗雷德里克·泰勒(Frederick Taylor)提出了所謂“科學管理原理”的工業(yè)組織原則。他不僅建議使用標準化機器進行生產(chǎn),建立計件工資制,還將聘請效率專家用秒表測量工人的具體動作,簡化工人的工作步驟,以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12]。泰勒的“工廠效率運動”在整個美國社會引起了共鳴,甚至造成了一種堪稱“效率熱”的熱烈反響,把省時、省力和效率至上的觀念深深嵌入美國文化中,以至于有時它們本身成為了目的[13]。反對勞動分工和效率至上的人擔心,工業(yè)化機器大生產(chǎn)已經(jīng)把工人束縛在機器生產(chǎn)的節(jié)奏上,將以往居于有權(quán)者地位的白人男性公民變成了沒有頭腦與靈魂的“工人自動機”,機器反而是擁有超人力量的“活機器”[6]11-12。

      與“機器人”在如今科幻作品中的金屬形象不同,它在《羅素姆萬能機器人》中的最初含義,就是指一個由于工廠勞動而被降格為機器的工人。這部作品中的機器人不是機械的,而是生物工程制造出的“低配版”人類,它只具有勞動所需的人體功能,而不會做其他對于工作來說完全多余的事情[14]。顯然,這是比喻從事高度細分的工廠勞動的工人,尤其是在福特流水線以及泰勒制工廠中工作的工人。最后,劇中的機器人發(fā)動了一場全球叛亂,滅絕了人類,這個結(jié)局也常常被解讀為不堪忍受剝削的工人發(fā)動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15]。實際上,在20 世紀20—30 年代,以階級為角度反映技術(shù)異化問題的科幻作品大為流行,但情節(jié)大多雷同,較有代表性的是弗里茨·朗(Fritz Lang)1927 年的電影《大都會》。首先,這種電影會描繪兩個場景,少數(shù)特權(quán)階層生活在富麗堂皇的“天堂”,從事非人格化工作的勞動者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獄”;隨后,體系內(nèi)的緊張關(guān)系導致危機出現(xiàn),包括機器的故障、工人的反抗、特權(quán)者的陰謀等;最終某個角色(常常在女性角色的幫助下)調(diào)解了雙方的矛盾,阻止了更大的災難[6]278-279??傊皉obot”一詞的誕生,意味著機器從以往順從的自動機形象變成了人類身份認同的威脅者,也標志著西方對非人化、機器社會以及“活機器”的幻想達到了最黑暗的頂峰。

      (二)以消費主義再次馴服機器人

      雖然對技術(shù)異化的憂慮主導了美國人對機器人的最初印象,但階級敘事的機器人想象,在美國并未形成主流。其原因可能包括:美國資本家對工人革命的恐懼,兩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大蕭條的動蕩提高了工人對流水線工作的接受程度[5]122-123,206。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美國技術(shù)樂觀主義的影響下,美國企業(yè)家、科幻作家對機器人可能帶來的消費主義潛能的想象。

      不同于如今美國“金融立國”的模式,早期美國以實業(yè)作為立國之本。在18 世紀末,許多美國人將軋棉機的發(fā)明者伊萊·惠特尼(Eli Whitney)和蒸汽船的發(fā)明者羅伯特·富爾頓(Robert Fulton)看作美國的民族英雄,因為這些機器可以使美國人享有的物質(zhì)財富增長,從而確保這個新國家擁有在經(jīng)濟上,進而在軍事上,獨立于歐洲的能力[16]。到了20 世紀初,美國又超越英國成為世界第一工業(yè)強國。在此過程中,進步主義、實用主義和社會達爾文主義思潮在美國興起,美國人開始相信人類進步依賴于民主與科學的組合??梢哉f,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前,技術(shù)樂觀主義在美國社會長期占據(jù)主流。

      在技術(shù)樂觀主義的影響下,許多美國人堅信大規(guī)模工業(yè)生產(chǎn),以及使用機器(人)取代人類工人將會帶來好處。1910 年,托馬斯·愛迪生(Thomas Edison)設想了一種使用機器取代店員的“無人商店”,認為這將降低商品的價格,從而提高消費者的生活質(zhì)量[17]。1923 年,愛德華·貝拉米(Edward Bellamy)在《回顧》(Looking Backward:2000—1887)中,同樣設想未來的美國商店使用機器取代了員工[18]。在現(xiàn)實中,生產(chǎn)效率的提高使工人們可以在縮短勞動時間的同時,獲得更多報酬。據(jù)統(tǒng)計,美國工人的工作時間從1900 年的每周60 小時下降到 1920年的每周50 小時以下,但平均工資卻從每年435 美元增加到568 美元[19]。機器大生產(chǎn)解決了工資與閑暇“不可得兼”的古老難題,并且承諾給工人更豐富的消費可能,以彌補枯燥重復的工作帶來的痛苦。

      機器給社會與工人帶來的這些積極改變,與美國消費主義文化相結(jié)合,扭轉(zhuǎn)了機器人凌駕于人類之上的形象。在20 世紀30 年代,機器人制造商通過使用新興的遙控技術(shù),如聲控、光控技術(shù),制造能夠輕易被消費者控制的機器人,前文所述西屋公司的Rastus 和Elektro 便是例子。在演示Rastus 時,工程師使用光控裝置強制這個黑人男孩執(zhí)行命令;而對于白人男性形象的Elektro,西屋公司則在廣告中強調(diào)其操作員主要為女性組成,以暗示任何人(即使是女性)都可以控制這個似乎具有能動性的龐大機器[5]157。

      在美國消費主義文化的影響下,機器人還常常以無所不能的助手形象出現(xiàn),其中最典型的就是1956 年的科幻電影《禁忌星球》(Forbidden Planet)中的機器人羅比。羅比是一位理想的家庭助手,它遵循著永遠不會傷害人類的機器人定律,兢兢業(yè)業(yè)地保護著女主角阿爾泰拉。但最重要的是,它除了具有傭人的一般功能外,還可以隨時使用胸中的儲物間滿足主人的任何消費欲望,比如紅酒、珠寶、服飾、電子產(chǎn)品,甚至豪華住宅等,堪稱一臺取之不盡的消費品生產(chǎn)工廠[20]。機器人助手的形象與馴服的“自動機”形象的不同之處在于,自動機的創(chuàng)造往往是為了給人以哲學教益,強調(diào)人具有超越機器的理性官能;而羅比這樣的機器人助手則讓觀眾沉浸在一種消費主義烏托邦中,幻想讓機器人替自己工作,從而獲得解放,享受更多的娛樂和閑暇。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Rastus、Elektro 還是羅比,都與如今流行文化中的機器人形象類似,具有金屬機械構(gòu)成的身體。它們既不是《羅素姆萬能機器人》和《大都會》中被異化的工人,也不是20 世紀初導致工人喪失人格的機器的化身,而是象征著美國的消費主義烏托邦。這樣的消費主義愿景扮演了尤爾根·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所謂晚期資本主義的“補償綱領”,以美好生活的承諾來掩蓋資本主義制度中不合理的工人—資本家的交往活動[21]。從異化工人向金屬機器人的轉(zhuǎn)變,在很大程度上取消了機器人原有的與無產(chǎn)階級革命之間的關(guān)系,將它的形象置于順從的仆人或友善的幫手之下,這也提高了美國資本主義社會對機器人的接受程度??梢哉J為,將對機器人的理解從被機器化的工人轉(zhuǎn)變?yōu)榻饘偻庥^的人形造物,是美國技術(shù)文化對全球機器人文化產(chǎn)生的最重大影響之一。

      三、“賽博格”:走向人機融合的新想象

      不論是人可以控制機器的自動機想象,還是人機對抗的機器人想象,都強調(diào)了人與機器的二元關(guān)系。但與此同時,許多科學家、哲學家與科幻作家也在尋找將人與機器統(tǒng)一起來的方法。牛頓物理學引發(fā)了機械論哲學的熱潮,用物理學定律解釋人的身體乃至靈魂與機器的相似性。19 世紀熱力學認為人與機器遵循同樣的能量定律,食物之于人正如煤炭之于蒸汽機一樣,提供了獨立運動所需的原動力[22]。最終,20 世紀70 年代“賽博格”的誕生,標志著人機二元論開始走向崩潰。科幻作品中出現(xiàn)了大量與人外形相似的機器人,探討將這些機器人作為人類對待的可能。

      (一)當代科技新進展與賽博格的誕生

      在20 世紀,行為主義心理學率先模糊了人與機器的界限。其開創(chuàng)者約翰·華生(John Watson)主張將人的行為作為心理學唯一的研究對象,他將思維還原為語言反應與喉頭習慣,將情緒還原為內(nèi)臟和腺體的變化,而這些習慣和變化都是受到外界環(huán)境刺激而產(chǎn)生的。[23]行為主義完全使用人的行為來定義其身份認同,這就否認了人具有超越機器的“靈魂”“理智”或“意識”,打破了人與物質(zhì)世界的界限。在伊安多·賓德(Eando Binder)著名的“亞當·林克”(Adam Link)系列小說中,主角亞當雖然是一個典型的金屬外觀的人形機器人,但卻似乎擁有“人性”,甚至被授予了美國公民身份。亞當?shù)闹圃煺吡挚瞬┦渴褂眯袨橹髁x的觀點解釋道,“心靈是由環(huán)境所塑造的一種電現(xiàn)象”,既然亞當經(jīng)受了和常人一樣的社會訓練,那么他自然可以擁有人性[24]。

      控制論同樣開啟了人與機器融合的新可能。該學科興起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中有關(guān)自動反饋型機器的科技創(chuàng)新,比如自動追蹤雷達、制導魚雷或?qū)椀?。它們雖然是機器,但是可以根據(jù)環(huán)境信息的變化及時調(diào)整自身行為,仿佛和人一樣具有思考能力。除了這些科技創(chuàng)新之外,控制論也有著認識論上的影響,即技術(shù)并非只是客觀中立地幫助主體認識客體的工具,它同樣可以改變主體的可能認識維度,并通過反饋作用影響主體的行為。1960 年,曼弗雷德·克萊因斯(Manfred Clynes)和內(nèi)森·克蘭(Nathan Kline)首創(chuàng)了“賽博格”一詞。它是“控制論有機體”(cybernetic organism)的簡稱,以指代宇航員和他們的生命監(jiān)測系統(tǒng)所組成的整體。在太空的惡劣環(huán)境中,這樣的監(jiān)測系統(tǒng)可以讓宇航員及時認識到個人與環(huán)境的狀況,并且相應地采取行動[25]。如今,“賽博格”指的是一個滲透了各種技術(shù)的人體,例如現(xiàn)實中植入耳蝸的聽障人士,科幻作品中被機械改造的人類、仿生人等。

      由于工人對于流水線工作接受程度的提高,美國人逐漸拋棄了在工作中獲得提升的傳統(tǒng)清教觀念,轉(zhuǎn)而在休閑娛樂中獲得身份認同。然而,技術(shù)的不斷發(fā)展與多樣化使得他們的身份認同變得支離破碎。在20 世紀80 至90 年代,手機、電腦,甚至網(wǎng)絡進入了許多美國家庭,用戶與機器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前所未有地親密。美國文化理論家杰伊·泰洛特(Jay Telotte)認為,隨著技術(shù)越來越多地滲透到美國人的日常生活中,個人對現(xiàn)實世界與身份認同的理解也隨之改變,例如人的存在并非通過面對面的交流而被感知,而是通過電話、電腦等電子媒介來傳遞[26]。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聲稱,由于人與人之間、人與現(xiàn)實之間的理解與聯(lián)系不斷改變,當代人的身份認同已經(jīng)成為“多個網(wǎng)絡的終端”,缺乏連貫性與獨特性[27]??梢?,技術(shù)與人類正在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技術(shù)成為人類名副其實的“身體的延伸”,這些變化都指向了凱瑟琳·海勒(Katherine Hayles)式的“后人類”,即人類的身體是一個可操縱的假體,可以通過與不同的技術(shù)相結(jié)合來安排或塑造[28]??傊?,美國人認為人的身份認同不再需要由靈魂或理智來彰顯,而是被技術(shù)與行為所決定。這些科技新進展為賽博格想象提供了前提條件,美國人開始意識到,人機融合是可能的。

      (二)科幻作品中人機融合的賽博格

      自20 世紀后半葉以來,美國科幻作品中出現(xiàn)的賽博格形象大多為以下兩種:第一種是技術(shù)超人類,其本質(zhì)是人類,經(jīng)由技術(shù)改造而得到了身體機能的加強;第二種是仿生人,其本質(zhì)是電子或機械的,但外表與人類無異。兩種賽博格以極為不同的方式傳達了人機融合的愿景。

      在技術(shù)超人類的賽博格想象中,機器被視為人類的得力助手,可以隨時響應人類的召喚,人類能夠完美地與機器融合在一起,獲得超能力,例如《機械戰(zhàn)警》(RoboCop)中的賽博格警察墨菲、漫威電影中的鋼鐵俠等。不過,在這種類型的想象中,觀眾可以明顯看出,賽博格中的哪些身體部件是生物的,哪些是人工的。這一類賽博格想象的關(guān)鍵在于,人與機器融合所獲得的超能力,使觀眾認為賽博格可以被視為一種賦權(quán)的工具。自20 世紀70 年代以來,美國白人女性以及有色人種等長期以來公民權(quán)受到壓制的群體普遍認為,通過與技術(shù)結(jié)合成為賽博格,他們的能力以及社會地位可以得到提升。1983 年,美國女權(quán)主義哲學家唐娜·哈拉維(Donna Haraway)在《賽博格宣言》(Cyborg Manifesto)中提出,賽博格將打破人與動物、人與機器、物理與非物理、男性與女性等一切二元存在的界限,而這些二元論正是長期以來“統(tǒng)治女性、有色人種、自然、工人、動物的邏輯和實踐”[29]。

      但是另一類賽博格想象,即以外形與人相似的仿生人為主角的科幻作品,往往會暗示人—機器二分法的進一步消除。例如,在1982 年的《銀翼殺手》(Blade Runner)中,銀翼殺手德卡在明知瑞秋是復制人的情況下仍然與她墜入愛河,而電影結(jié)局的獨角獸意象暗示德卡同樣是一個復制人,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復制人身份。在1991 年的《終結(jié)者2:審判日》(Terminator 2:Judgment Day)中,男主角約翰成功為T-800 注入了人性,甚至讓母親莎拉認為T-800 可以充當一個合格的丈夫。在2004 年的科幻電視劇《太空堡壘卡拉迪加》(Battlestar Galactica)中,四個重要角色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是“賽昂人”(劇中的賽博格反派),但他們一致同意隱瞞自己的身份,繼續(xù)忠于人類殖民艦隊。這些賽博格形象均指向了華生的行為主義哲學,并反映出當代人類身份認同的不連續(xù)性:仿生人雖然本質(zhì)上是機器的,但只要其行為表現(xiàn)出了足夠的人性,就可以得到與常人一樣的對待;它們暗示,人和機器沒有任何可以被區(qū)分的本質(zhì)。

      四、結(jié)語

      正如美國學者達斯汀·阿伯內(nèi)特(Dustin Abnet)所言,美國的機器人想象始終在“人化的機器”以及“機器化的人”之間拉扯[5]5-7。一方面,人被想象為機器,如不能獨立思考、缺乏自由原則的人,或者被機器異化的工人;另一方面,機器被想象為人,如能夠獨立運轉(zhuǎn)的人形自動機、“蒸汽人”、機器人等。最終,20 世紀70年代以來的賽博格想象模糊了人與機器的界限,人—機器的區(qū)分最終開始走向崩潰。美國人對于機器人的想象,按照“自動機”“機器人”“賽博格”依次展開,并且深刻受每個概念所處時代的美國文化的影響,體現(xiàn)了美國人所生活的社會類型與生活方式,揭示了同時代美國人對自身以及他者人性的設想。從這個意義上說,機器人科幻是美國人認識自己的重要方式。

      隨著美國科幻文學和好萊塢科幻影視作品的流行,美國機器人文化也同樣向全世界輸出。例如,20 世紀中葉,作為忠實的機器人助手形象,機器人羅比在許多國家,尤其是日本的玩具市場中大為流行,向全世界人民展示了機器人所蘊含的無限可能性[9]191-201?!逗诳偷蹏罚═heMatrix)、《終結(jié)者》等作品中表達的機器人“敵托邦”憂慮,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深刻影響了流行文化對于人工智能的認知[30]??梢姡绹鴻C器人想象極大塑造了全球機器人文化,已經(jīng)成為美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被視為美國價值觀傳播的重要載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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