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盤古神話研究綜述

【摘要】 關于盤古神話的研究，已經(jīng)輻射向民間文學研究的各個領域，無論是對其起源、類型、神祇辨析，還是其發(fā)展的脈絡、文化遺產(chǎn)等多方面都進行了探究，除對盤古神話本身、盤古的研究方法，研究角度進行脈絡的梳理，還對盤古神話的研究進行分類整理，總結當下盤古研究的進度，進一步把握盤古神話研究領域被忽略的問題，從而找到新的研究角度和方法。

【關鍵詞】 盤古;盤瓠;起源;神話

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廣大的土地，有許多關于盤古的神話和遺跡留存，有關于盤古的研究方向繁多龐雜，后續(xù)的學者要想去開辟新的領域，就要對前人的研究做一個大致的梳理。本文立足于《民族文學研究》這一期刊，對其創(chuàng)刊以來的盤古神話的文章進行分類研究，這一幾乎囊括所有盤古神話研究領域的期刊很具有代表性，也同時能夠為未來的盤古神話研究劃清界限，理清脈絡。

一、對盤古神話起源的研究

對盤古神話起源的研究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的風雨，有太多的學者不斷運用實際田野調(diào)查方法和宏觀的神話學探究方法挖掘盤古到底從何而來。陳建憲說：“關于盤古神話的來源問題，歷來是學術界最有爭議的難題之一。到目前為止，至少已有印度說、巴比倫說、西北說、南方說、苗族說、瑤族說、中原說、環(huán)太平洋文化因子說等八種意見?！雹僖韵聦ΡP古神話起源問題的研究成果進行分類敘述：

（一）南方壯侗語民族說

對于盤古神話緣起于南方少數(shù)民族，覃乃昌的研究成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他的研究驗證了盤古源于南方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論述，但同時他站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高度，認為盤古文化雖然主源于壯侗語民族，但也是中華各民族共同的文化。

陳宏文指出瑤、侗、苗三族的盤古神話“同出一源”，且進一步提出盤古神話的起源是沅水附近的一些少數(shù)民族部落。而后來能夠傳入漢族地區(qū)，是因為漢族對盤古這樣一個全能神的需要和欣賞。谷德明強調(diào)了袁珂的觀點，認為盤古神話是由西南少數(shù)民族傳入漢族，并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這種在原始神話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全新的文學樣式，恰為傳承并保存神話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雹谶@是對盤古神話起源傳播的宏觀論述，提出少數(shù)民族神話對于中原文化傳承的影響，盤古神話作為少數(shù)民族神話研究的重點，受到學者們的高度重視，指出神話史詩為神話的存留和傳承，為人們研究少數(shù)民族神話提供了異常寶貴的條件和資料。

秦家華在講述神話的原始形態(tài)時以盤古神話為例，指出盤古神話并非是神話出現(xiàn)的早期，因為在這時盤古神話體現(xiàn)了神的意識，而真正早期的神話是動植物身死化為世間萬物，并且提出區(qū)別神話的原始形態(tài)和發(fā)展形態(tài)是研究神話的必要研究方法。同樣的，張開焱并未明確說明盤古是否為外來神，但是他從神話的演變角度，論述了盤古神話所承載的中國元素，指出在這一類神話研究中，盤古的鼻祖地位是無法動搖的，在中國本土的大地上，即使無法確定盤古到底起源于哪里，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盤古具有了中國的血脈和基因，逐漸被廣大人民群眾所接受。

（二）印度說

何新認為盤古神話是印度神話傳入，作者將印度神話與盤古神話進行對比論證。文章中包含翔實的考據(jù)，將盤古與印度神話中的“大梵神”進行對比，甚至在語言學角度也提出了有力證據(jù)，不僅如此，他推翻了許多盤古起源于中國的相關論證，并最終得出結論，即“中國古代神話中關于盤古創(chuàng)造宇宙萬物的故事……其原型實是來自古印度創(chuàng)世神話中的梵摩神創(chuàng)生宇宙的故事”③。在一定程度上說，這類研究成果是對印度說的升華和深入，并不是簡單地闡釋。

匡釗從哲學的角度出發(fā)，他認為，盤古的出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不能解釋盤古的出現(xiàn)時機。首先，最早對盤古的記載是在三國時期，當時的社會生產(chǎn)力狀況已經(jīng)擺脫了原始社會低下的狀態(tài)，人們的認知水平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對于自然萬物的起源，人們不再繼續(xù)毫無保留地相信是神的旨意，而是積極探索科學的含義，“這個神話最初被記載下來以前多年，中國人對于創(chuàng)世就有了自己的遠遠高于神話思維的解釋”④。此外，作者認為，在當時的中國，無論是在各類學派的勃興還是在私學的開辦上，盤古神話顯得非常不完善。所以作者支持何新的看法，這是由印度傳入中國的一個有力佐證。

在盤古神話起源這一問題上的研究已經(jīng)有了非常完備的體系，前輩們竭盡畢生所積累，在盤古起源研究上為民間文學學科的發(fā)展貢獻了力量，在此可見一隅。

二、對盤古等神祇的研究

對盤古與其他民間信仰中神祇進行研究辨析是盤古研究的重點，尤其是盤古與盤瓠的探究上，民間文學的學者用腳步丈量土地，走遍瑤侗苗壯族的鄉(xiāng)野村廟，對盤古與其他神的信仰進行記錄和分析。這一主題，與盤古神話的起源一起成為近代以來盤古神話研究的熱門話題。

（一）盤古與盤瓠

谷德明認為，盤古更加偏向于創(chuàng)世始祖神話、垂死化身神話，強調(diào)了盤瓠的崇拜起源于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的過程中狗的重要性，這體現(xiàn)了早期民眾原始唯物論的萌芽，除此之外，谷德明從宗教與神話的角度來闡明他的看法，他認為：“原始神話在先，原始宗教在后?！雹輳奈ㄎ镎摰囊暯浅霭l(fā)，引述了魯迅對宗教與神話的看法，即：“神話不特為宗教之萌芽，美術所由起，且實為文章之淵源?！雹拊谧诮膛c神話的次序問題上，作者與魯迅持相同意見，即宗教形成于神話之后，神話最能代表原始的意識形態(tài)。

陳宏文的態(tài)度十分明朗：“盤古就是盤古，盤瓠就是盤瓠。”⑦將盤古和盤瓠的關系劃分得十分明確，一個是創(chuàng)世神，一個是圖騰神，這兩者分屬兩個體系，不可以混為一談?！侗P瓠證明三題》中表明，盤瓠和盤古的關系演變到今天，易被人混淆的原因是階級社會具有劣根性，為達到集權而對人民進行思想的掌控，因而會對一些能夠代表當時意識形態(tài)的內(nèi)容進行修改。從社會、政治、歷史的角度來論證盤古和盤瓠的兩重身份，即一面是原始思維，一面是政治載體。

楊鹓、胡曉東對盤瓠的后裔包括苗族人的存在進行研究，從古書入手，《搜神記》《詩經(jīng)》《尚書》《左傳》等都有關于犬戎的記載，從而對盤瓠神話做出了新的考量，盤瓠神話是盤古神話的原本狀態(tài)，至于為什么會演變?yōu)楸P古神話，作者給出了解答，他用顧頡剛先生的觀點表達自我看法，即：“層累地造成的古史”之說，就是“時代愈后，傳說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⑧盤古是盤瓠的進化神，是在人的意識觀念進步后，隨之形成的神話的更高級的形態(tài)。

（二）盤古與伏羲

盤古與伏羲的辨析是很多文章的重要論點，藍陽春就認為伏羲女媧的故事是盤古神話的套用，他認為“盤古兄妹結婚故事與伏羲女媧結婚故事發(fā)生了混淆，甚至被冒充和全部取代，其誰先誰后的次序自然也就被顛倒了”⑨，聞一多也指出：“三國時徐整的《三五歷紀》，盤古傳說開始出現(xiàn)，伏羲的地位便開始低落了。”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伏羲女媧的婚姻故事套用了盤古兄妹的神話故事。

在《盤瓠正名三題》中，作者強調(diào)了“盤哥與瓠妹”“儺公儺娘”“伏羲女媧”三種神話故事本身是一致的，盤瓠的圖騰崇拜沒有文字記錄，但是在苗族的圖騰崇拜中“龍”的崇拜是不可忽視的，并且很早就有相應的文字記載，所以人首蛇身的伏羲和女媧是對當時龍圖騰崇拜的演化，這里的龍并不是中華民族融合的標志的“龍”，而是苗族的“蛇”，后來的很多考古痕跡也印證了這一點。這是對盤古、盤瓠、伏羲的一個橫向?qū)Ρ取?/p>

這里需要特別提到的是陳泳超對神歌抄本《伏羲王》進行的研究，這一抄本以盤古、伏羲、神農(nóng)的神話故事為重點，探究“三天三寶”所代表的神和供奉的意義，作者發(fā)現(xiàn)這一抄本嵌入了道教的框架，從道教的神仙系統(tǒng)脫胎而來，抄本中的《伏羲王》需劃分為“斬蛇”和“化身”兩部分，顯示出了與常見的創(chuàng)世神話不同的卓異特色，是對盤古和伏羲神話的一個新角度的考察，旨在從這一抄本出發(fā)論證伏羲和盤古創(chuàng)世神話的區(qū)別。

三、對盤古神話民族遺產(chǎn)的研究

少數(shù)民族的神話有著非凡的價值，而盤古神話代表著中華民族走向成熟的過程，給多種學科探究人類早期思維和生產(chǎn)生活狀態(tài)的可能。陶立璠認為探索盤古神話的價值除人類學以外，還有對歷史學、民俗學和美學的價值。古代神話的整理和研究，大有助于加深認識各民族的“童年”，大有助于探討文學藝術的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大有助于通過古代優(yōu)秀神話和傳說的傳播，來激發(fā)人們的現(xiàn)實生活的激情，有助于祖國的繁榮統(tǒng)一。

曾祥委發(fā)現(xiàn)嶺南地區(qū)存在大量的盤古遺跡，有不少盤古文化的記載，這篇田野調(diào)查報告具有非常珍貴的價值，為盤古神話及其文化符號的研究鋪好道路，也為保留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遺產(chǎn)做出卓著的貢獻。肖晶也同樣提出了盤古神話的研究價值“折射出中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形成過程，有著重要的歷史價值與文化寓意?！?在歷史、藝術、審美等多方面都有其獨特價值。

四、盤古神話的未知領域

學者們對盤古神話的研究的腳步依然沒有停止，在21世紀，人們有更多的機會去探索盤古神話的價值，更加先進的設備，更多的考古發(fā)現(xiàn)，更加受到保護的民俗信仰，盤古神話的研究道路只會越走越寬，還有很多懸而未決的問題等待人們?nèi)ヌ骄亢吞幚?。盤古神話的類型研究是一個被忽視的研究領域，從哲學和美學的角度來梳理盤古神話的發(fā)展脈絡也是很少人關注的主題，我們看到的陳泳超先生《近世民間信仰中的神話層累——從海鹽神歌〈伏羲王〉到〈三天三寶〉》就是對最近整理的文獻進行研讀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所以說盤古神話的研究是多種學科和領域共同進步的結果。

注釋：

①陳建憲：《垂死化身與人祭巫術——盤古神話再探》，《華中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年第1期，第92頁。

②谷德明：《論少數(shù)民族神話的歷史地位》，《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3年第1期，第77頁。

③何新：《盤古之謎的闡釋》，《哲學研究》1986年第5期，第42頁。

④匡釗：《盤古神話新探》，《民族文學研究》1999年第4期，第3頁。

⑤谷德明：《論少數(shù)民族神話的歷史地位》，《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3年第1期，第74頁。

⑥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1頁。

⑦陳宏文：《粵北瑤族〈歌堂曲〉讀后》，《民族文學研究》1985年第1期，第135頁。

⑧顧頡剛：《古史辨》（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⑨藍陽春：《伏羲神話、女媧神話與盤古神話是三個不同的神話譜系——盤古神話來源問題研究之七》，《廣西民族研究》2007年第3期，第128頁。

⑩聞一多：《聞一多全集》（第1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2年版，第16頁。

?肖晶：《南嶺瑤族盤王傳說的歷史變遷與文化寓意——以廣西賀州瑤族盤王文化為考察對象》，《民族文學研究》2015年第3期，第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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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宋嘉源，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民間文學與民族文化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