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飛生于一九八〇年,江蘇泗洪人。南京大學理學學士、文學博士。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特邀研究員?,F(xiàn)任職于杭州師范大學人文學院。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著有文學論文集《望桐集》等。
一
小說題為“從第一句開始”,乍看是有些別扭的,因為這與其說是一篇小說的題目,毋寧更適宜于一篇創(chuàng)作談,不過這也是在提示讀者,這不僅是一篇由故事構(gòu)成的小說,也是一篇關(guān)于小說的小說,談論小說的小說。
羅偉章的小說歷來偏向于關(guān)注那些時代與潮流之外的人,如《寂靜史》中處于現(xiàn)時代的土家祭司林安平,她的存在仿佛是一個時代的漏洞,她不僅無法融入時代潮流,她的經(jīng)歷、思維也無法用現(xiàn)代經(jīng)驗來予以闡釋,她的遭遇不免讓人感到時代尺度的粗暴與偏頗。對這樣一個人物的關(guān)注與了解,也是在對那把強大的時代之尺做一定程度的調(diào)整。
林安平本身的身份、工種和手藝——作為祭司,林安平的工作是為世人禮贊、祈禱和祭祀,調(diào)和人世與鬼神的冤仇矛盾,醫(yī)療人的靈魂——都使得她與時代有著顯在的格格不入,具有肉眼可見的異質(zhì)性,而《從第一句開始》中的“我”則不然,“我”只是一個有著一份平常工作而又有著文學夢想的普通人,“我”與時代的捍格更隱微而不容易被理解。
在小說里,我們身處其中的時代,被稱為“鋼鐵時代”,“鋼鐵時代并不是刀叉吃飯那樣簡單,也不是體質(zhì)、魂魄和文化象征那樣復雜,它就是英雄退位團隊進位的時代,是信息和人群的時代,誰擁有它們,誰就擁有成功?!迸c之相對的傳統(tǒng)時代,我們強為之名,不妨稱為“草木時代”。在我們習見的“鋼鐵時代”的經(jīng)驗表述里,“草木時代”的人一生下來便自然(也必然)地歸屬于集體(一般是家族)之中,更認同代表集體的權(quán)威,缺乏個人意志,遇到難以抗衡的力量便歸之于不可知的命運,與之相比,“鋼鐵時代”將人從各自的共同體中解放出來,使個體有了更大的自由度,也更注重個人的權(quán)利和意志,更有“個性”。如果說“草木時代”有太多超越于集體之外的英雄,恐怕也未必盡然,不過“鋼鐵時代”不像它所宣稱的那樣充滿“個性”也確是真的。
以解放自我、張揚個性自居的“鋼鐵時代”,同時也是一個群氓的時代,是一個更注重群體而容易忽略個體的時代。如同在“草木時代”,人們恐懼脫離于共同體之外,“鋼鐵時代”中人也唯恐跟不上潮流的腳步,被時代拋棄?!颁撹F時代”的悖論在于,每一個體都是有“個性”的,然而他們的“個性”都被潮流所磁化,指向同一方向。“草木時代”中人的個性受縛于集體,“鋼鐵時代”中人的個性則泯滅于潮流。
與“草木時代”相比,“鋼鐵時代”的強橫之處在于,它的動員力和覆蓋力都是“草木時代”的權(quán)威所無法想象的?!颁撹F洪流”比“風吹草偃”更有力量,它以潮流的形式覆蓋每一個角落,無遠弗屆,使人追逐,也對所有人進行同樣的教化規(guī)訓,批量生產(chǎn)出同質(zhì)化的個體。
我們這個時代的潮流——或者說時代精神——是什么呢?想來對“成功”的追求必是其中之一?!颁撹F時代”中潮流化“個性”的悖論在此彰顯無遺?!安菽緯r代”如逢亂世,或許有幾十個陳勝吳廣想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鋼鐵時代”即便是盛世,也有無數(shù)個小陳勝吳廣心心念念要成為“成功人士”?!皞€性”開啟了人的覬覦之心,使他們感覺到“成功”的可能,潮流復使人盲目,以為“成功”之外別無選擇。而成功的標準,又是貧乏至極的權(quán)與錢。
在《從第一句開始》所書寫的時段里,潮流或者說成功的表現(xiàn),是“到南方去”。南方意味著開放、發(fā)達,當然更意味著財富。所謂“孔雀東南飛”,“走的是孔雀,不走的是雞。人人都覺得,孔雀是高貴的,雞是卑賤的?!彼浴拔摇北緹o意于“到南方去”,卻也終于被推推搡搡地去了。
二
在小說里,“我”有兩次“到南方去”。
“我”本不是追逐潮流的人。凡有潮流,自然便有弄潮兒,而“我”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鋼鐵時代”的隱士,有著躲避人群與潮流的本能,自然不能弄潮,而只能被潮流所“嘲弄”?!拔摇钡碾[,有兩種方式。一是隱到獨立空間去,和自己在一起,同時也是隱到文學中去,與文學為伴——文學本是個人的孤獨事業(yè),不可以團隊合作的方式大干快上。而這兩者其實是一件事,文學也可以是“我”避人避世的方法:“只要不朝人堆里去,我就心里舒坦。我在那間小屋里,讀書,寫作。我知道,當我熱愛上了讀書和寫作,其實也就是愛上了逃離人群?!?/p>
隱的另一方式,是在人群中時和光同塵,使自己泯然眾人,不引起關(guān)注。所謂“惟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只有看起來與眾人相同,才可能真正隱于眾人之中。所以“我”不讓身邊人知道自己的業(yè)余生活,日常工作中循規(guī)蹈矩:“叫人知道你有第二職業(yè)是危險的。下班后你盡可以去吃喝玩樂,但不能有第二職業(yè),否則就是不務正業(yè)。如果你身邊都是平庸的人,你一定要做出跟他們一樣平庸的樣子,否則你的前面就沒有路,你的夢想將被平庸所困,變成一地雞毛?!边@種近乎熱罵的嘲諷,在羅偉章的其他作品中也出現(xiàn)過,比如《現(xiàn)實生活》這篇現(xiàn)實得近乎不現(xiàn)實的小說中,胡堅在上班時間可以發(fā)呆、看報紙,卻不可以看自己喜歡的書。仿佛單位和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前者購買后者勞動力的關(guān)系,還買斷了個人整體,它更注重的并不是工作效率,而是對個人的管理,要將所有人拉扯到同一區(qū)間,矮的拔之使高,高的削之使低,不能容忍區(qū)間以外的形狀——因為那超出了那把霸道的鋼鐵尺子的衡量范圍。
第一次“去南方”之前,“我”已經(jīng)獲得了獨立空間,雖然只是用倉庫隔出來的單間,但“我”已經(jīng)很滿足。“我”之從流俗“去南方”,一是因為潮流的力量太大,二也是潮流的力量太大。第一個“力量大”,是潮流終究會作用于“我”,所謂“我不在時代里,卻在潮流中。不走,就有人推你走?!眰€人的力量和堅持,在潮流面前,微不足道,無法與潮流對抗。第二個“力量大”,是潮流客觀上的無遠弗屆,使“我”無處可躲,無法逃避。即便不去南方,“我”所在的東軒,也已經(jīng)逐漸顯出“南方”化的特征,甚至連人們心中以為最不應該隨波逐流的大學校園也已經(jīng)在潮流中。既然走不走都差不多,所以也就不妨走一走了?!拔摇钡牡谝淮巍白摺保潜粍拥?,消極的,無奈的。
“我”第一次南方的去而復返,是因為“我”想要的只是獨立空間和寫作的夢想,而南方并不能提供這些,或者至少不到南方也可以實現(xiàn)這些——南方并不曾提供能夠說服“我”留下來的理由。而“我”的不愿意留在南方卻被家鄉(xiāng)眾同事當成無能的借口,實話被當成謊言,說者和聽者之間的錯位,不僅僅是信任問題,更是“我”的所求和常人(也是潮流)不同,背后是“我”的追求與大眾與潮流之間的隔膜。
從南方回來以后,“我”的生活產(chǎn)生了變化。從“我”個人層面來說,一是成了家,搬離了倉庫隔間,反而失去了個人獨立空間;二是當了科長,有了權(quán)力和地位,算是躋身于所謂的“成功人士”之流中;從外部環(huán)境來說,是“我”不去南方,南方卻來了?!拔摇彼诘臇|軒小城,徹底“南方”化。“我”再度離開,去蓉城這個“晚到的南方”,大半是為了躲東軒這個“南方”。
“我”的兩次“到南方去”,一次可以留在“南方”卻回來了,一次迎來了事業(yè)上升期卻走了,兩次選擇都與潮流相悖。第一次去“南方”,或許還有些茫然,第二次則是對“潮流”的主動反抗。
三
“我”第二次“去南方”更重要的驅(qū)動是身體感覺尤其是胃痛的指引。在羅偉章看來,“身體和身體的感覺是十分重要的,對小說家尤其重要。身體是智慧之物,它以沉默到隱忍的方式,記載著心靈的創(chuàng)傷,……過去幾年、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長時間,我們已將那創(chuàng)傷徹底遺忘,身體卻會跳出來,提醒你探尋病痛背后的真相?!保_偉章:《本能的意義》)
身體的智慧是什么?在于身體中包含了人類祖先千萬年自然選擇的遺傳基因,也在于它很多時候比意識更誠實,常常比意識更清楚人需要什么和不需要什么。當我們的意識出了偏差、出了問題的時候,它以沉默而頑強的方式提醒我們,以疼痛糾正我們。而我們卻常常忽略甚至是貶低身體,用意識教化身體,在意識和身體之間建立尊卑,在身體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之間區(qū)分貴賤——胃正是處于下半身且與看起來不那么高貴的吃喝拉撒相聯(lián)系。
仍是在那篇《現(xiàn)實生活》中,“堂堂正正的廢物”胡堅的“身體”也與常人不同——他總是喜歡躺著讀書,日常生活里也隨時有躺下去的傾向,連走路也總是身體向后傾,像是躺著走。他曾經(jīng)因為成績優(yōu)異而成為本校歷史上最優(yōu)秀的學生,也是本市名人。不過他的“躺”卻不能被整個社會“站”著的人所接受,于是父母、妻子、單位等都對他的身體姿勢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改造,最終使得他“站”了起來。
“躺”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姿態(tài),一種不肯“跪”也懶得“站”的消極不合作的姿態(tài),所謂“躺倒不干”。在小說里,胡堅被稱為“堂堂正正的廢物”,這話也頗有罵世之意,似乎要想堂堂正正,就必然要變成躺著的廢物,而也只有躺著的廢物才可能是堂堂正正的,那些站著的人,反倒是彎彎曲曲的,疑似在跪著。在胡堅躺著的時候,人們認為他脫離現(xiàn)實,但在敘述者“我”看來,胡堅才是最具現(xiàn)實感的,現(xiàn)實反倒荒誕。而當他終于學會了“站”,學會像一般人一樣管理自己身體的時候——比如懂得迅速地替領(lǐng)導按好電梯再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直,比如學會寫關(guān)于“時代性”和“進步性”的理論文章——也就真正地融入了現(xiàn)實生活,而失去了躺著時候的現(xiàn)實感。一個站著的社會容不下一個躺著的人,這也是時代的力量。
《從第一句開始》中與身體感覺有關(guān)的部分多和食與住有關(guān)?!拔摇睂Α白 钡男枨笾饕恰蔼毩ⅰ薄八矫堋保仁且獑为毰c文學在一起,也是以此避開人群與時代潮流。第一次從南方回來以后,“我”成了家,失去了“獨立空間”,“南方”的到來,也使人們將卡拉OK搬到了家里,個人空間完全被鋼鐵潮流碾碎。
食,或者說是胃,在小說里的作用更為重要。在“我”的生命里尤其是在“我”的人生選擇中,“胃”總是起到重要的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身體感覺的一大特點是,它總與困乏和病痛相連,當我們處于舒適狀態(tài)的時候,它往往是潛隱的、沉默的,仿佛并不存在。“我”最早意識到胃,是因為拮據(jù),因為我總是把本應用來填飽胃的錢挪來買書,滿足自己的文學夢想,而胃只能聞一聞槐花的香氣——這也是“我”自稱不能適應鋼鐵時代的原因之一,因為“我”的身體習慣了草木的氣息。
長期得不到滿足的胃,自然會以疼痛來提醒我,表達不滿,可是長期適應了不滿足狀態(tài)的胃,一旦過度滿足,尤其是被塞進草木以外的食物,同樣也會抗議?!拔摇睆哪戏交貋硪院螅?jīng)過短暫的尷尬期,機緣巧合在事業(yè)上取得了潮流意義上的“成功”,一度融入了“我”一直躲避的鋼鐵時代,甚至隱隱有由被嘲弄轉(zhuǎn)向“弄潮”的傾向?!拔摇钡奈冈谶@時劇烈地疼痛起來,使“我”放下已經(jīng)得到的一切,做出辭職再次“到南方去”的選擇。
“我”離開東軒去了“晚到的南方”蓉城,仍然要面臨包括“胃”在內(nèi)的身體的問題。由于失業(yè),“我”習慣性地在心中將十塊錢換算成“坐十趟公交車、二十個饅頭、十四斤土豆”,也為了不給兒子買十元錢的玩具而“指鹿為馬”地將蚯蚓說成蜈蚣。在這種匱乏與困頓中,“我”對世界與文學的感覺都會與常人不同,甚至可以說,一個餓著肚子的人與一個飽腹的人,不是同一個物種。當“我”后來因翻譯而改善生活并因此逐步成為知名作家,到某地去講課時,有女學員慷慨激昂地號召大家學習“我”“敢于為夢想破釜沉舟,哪怕受窮”的精神,因為“沉迷于舒適區(qū),比沒錢更可怕?!倍拔摇毕敫嬖V她的則是:“沒錢是最可怕的。”這并不是在說物質(zhì)決定論,而是想說身體和物質(zhì)與精神、夢想之間更復雜的關(guān)系。
人的意識可能會迷失,但是身體卻相對更難被欺騙。許多曾經(jīng)刻骨銘心的事會被人忘記,卻常常被刻在沉默的身體里,身體會幫助人喚起那些可能很久遠的記憶。當“我”短暫地沉浸在“成功”中樂不思蜀時,是胃提醒了“我”,讓“我”想到了最初的夢想,甚至可以說,是胃讓“我”重新記起了自己的文學初心。
四
“我”的人生選擇,被文學女學員以演講體闡釋,對此“我”頗有擔憂,“生怕她也跟我一樣,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被時代拋棄?!逼鋵嵟畬W員的闡釋,正是將“我”切己切“身”的個人化選擇納入到時代的潮流中去,賦予其勵志的成功學意義。而“我”的選擇也正因為結(jié)局的“成功”(成為名作家),才可能(有資格)被賦予意義,供他人效尤。但是我的個人化的身體感受、獨特的情緒,卻也在這種闡釋中被忽略了。
這種總結(jié)“中心思想”式的闡釋,是生活與文學的大敵,而在文學中,它也可能有一個別的名字:典型性。我們可能還沒有忘記,文學闡釋與文學寫作本身也是這篇小說要談論的對象。題目“從第一句開始”,“我”寫作中的焦慮,和妻子(以及她背后的大學寫作老師)的討論乃至爭吵,都是關(guān)于寫作自身的討論。
在“我”看來,所謂典型性,其實是將所有人的經(jīng)驗、經(jīng)歷與感受歸約化,從中抽象、提純出最大公約數(shù),而這恰恰是反個體經(jīng)驗的,也是反文學的,如小說中所說,“著作家們前赴后繼,把人從人群中分離出來,并加以記錄,但‘典型性’的鐵的尺度,使個體成為了群體的道具,從這個意義上講,個體從來不被記錄?!币勒者@種蔑視個體的尺度去剪裁世界和經(jīng)驗,也會芟夷枝葉而只留主干,量出來的只能是干癟的光禿禿的文學。而實際上,真正的“規(guī)約”“提純”也是不可實現(xiàn)的,因為人與人之間并不總是能夠相通,比如“我”的經(jīng)驗和鄰居大爺?shù)慕?jīng)驗是不可能相通的,因為他有錢而“我”沒有,這也如魯迅所說的,“窮人決無開交易所折本的懊惱,煤油大王哪會知道北京撿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魯迅:《“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
這也是一個悖論。文學當然要有一定的普適性,因為并沒有真正不想讓人懂的文學,文學本應增進人們之間的理解與同情,但過分追求概括性則是以社會科學之眼來看文學的后果,把文學作為認識社會的工具,自然更關(guān)注群體而忽略個體。最能代表一群體的一時代的典型人物,往往不是最杰出之人,而更可能是該群體該時代最平庸的人;最能表現(xiàn)群體共有特性的,往往也未必最值得書寫,這又如魯迅所說的,“倘以表現(xiàn)最普通的人性的文學為至高,則表現(xiàn)最普遍的動物性——營養(yǎng),呼吸,運動,生殖——的文學,或者除去‘運動’,表現(xiàn)生物性的文學,必當更在其上”,那么最“典型”的文學很可能是寫吃喝拉撒的文學,而人類無數(shù)年來的文明成果恐怕都不便在文學中得到體現(xiàn)。
在我們生活的世界里,必然會有“典型性”難以規(guī)約和提純的個體與經(jīng)驗,這是超出典型性這把尺子刻度的部分。在具體的文學實踐中,這些無法測量的部分會被當作經(jīng)驗的廢料,拋諸“典型文學”之外,不再具有文學意義,因而也略等于不存在。就此而言,“典型文學”也如潮流一樣,都已成為一個時代的標尺,像推土機一樣,粗暴地碾壓一切無法納入其中之物。
這樣的尺度(概念)尚有許多,比如“外國作家比中國作家寫得好”,比如“我”的妻子賈敏和她的寫作老師以及評論家們所代表的那種平庸的文學見解,它們都具有似乎不言自明的合理性,因而也具有合乎時代潮流的暴力性。而“我”的擺脫困境也和向這種潮流概念妥協(xié)有關(guān)?!拔摇闭且驗榉g了一位“寫得棒極了”的約旦作家的小說才解決了經(jīng)濟問題(也是身體問題),并因此有了名聲,從而自己的小說也獲得了賈敏和她的寫作老師所代表的讀者與評論家們的認可。這個時候,想必“我”的胃不必再有困乏之虞,但在小說的結(jié)尾它仍然又“痛”了起來。在“我”的大腦已經(jīng)主動走進新時代之后,“胃”仍然頑固地保留著草木時代養(yǎng)成的固有的陋習,終究不能適應鋼鐵洪流。身體畢竟比意識更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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