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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郎官的兼任與遷轉(zhuǎn)形態(tài)考論

      2022-03-17 15:00:30王永波
      銅仁學院學報 2022年1期
      關鍵詞:兵部舍人吏部

      王永波

      (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文學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71 )

      唐代郎官在任上有時還要兼任一些其他職務,如知制誥、史館等,特別是到了中唐時期,郎官知制誥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本來知制誥是中書省中書舍人專任,也有翰林學士加知制誥起草詔書的,如唐太宗時期的溫大雅、魏征,唐高宗時期的許敬宗、上官儀等人,盛唐時期的燕許大手筆張說、蘇颋,中唐時期的令狐楚、權(quán)德輿等人,都是以寫四六體制書而知名的。到了唐玄宗開元時期,以他官掌詔、敕、策、命者稱為知制誥,知制誥遂成為專職名。玄宗選一批擅長文詞的朝官入居翰林院起草詔制,后來逐漸演變成為草擬機密詔書的重要機構(gòu)。起草詔制是中書舍人之專職,但唐玄宗認為依靠中書舍人草擬詔制難以保守機密和應付急需,開元二十六年(738)另建翰林學士院,改翰林供奉為翰林學士。初置時翰林學士既無秩品,也無定額,后依據(jù)中書舍人之例,置翰林學士六人,擇其資歷深厚者為承旨,即領班之意?!缎绿茣肪硭氖栋俟僦尽罚骸伴_元二十六年,又改翰林供奉為學士,別置學士院,專掌內(nèi)命。凡拜免將相,號令征伐,皆用白麻?!盵1]卷四十六1183安史之亂以后,軍事頻繁,翰林學士在草擬詔制方面越來越受到重用,逐漸分割中書舍人之職。唐德宗時,翰林學士地位愈顯重要,翰林學士常值宿內(nèi)廷,向皇帝提出建議,參與決策,故號稱內(nèi)相。《新唐書》卷一百五十七《陸贄傳》載:“雖外有宰相主大議,而贄常居中參裁可否,時號‘內(nèi)相’”[1]卷一百五十七4931,于是皇帝的命令被分為內(nèi)制和外制,翰林學士所撰制誥直接從禁中發(fā)出,用白麻紙書寫,內(nèi)容多為任免將相大臣、號令征伐、冊立皇后太子等有關軍國大事,稱為內(nèi)制;而中書舍人所撰的,多為外朝所擬,用黃麻紙寫,內(nèi)容多為一般臣僚的任免以及例行的文告,故稱外制。這兩方面的文士為中央政令的制定與傳達起到了積極作用,是唐代制誥撰寫的主體力量。

      一、郎官的知制誥及其特征

      郎官知制誥在唐代屬于一種新鮮事物,在某種意義上有行使中書舍人職權(quán)的意思。知制誥究竟是什么官職,目前學術(shù)界還有爭議,但它真實地出現(xiàn)在唐代文獻中,且《唐六典》《唐會要》、兩《唐書》職官志等史籍都沒有知制誥這種官職的著錄和記載。賴瑞和先生在《唐代知制誥的使職特征》一文中概括知制誥是“跟唐代許多以知開頭的官職一樣,乃一種隱性的使職,跟翰林學士、史館史官一樣,同屬使職?!盵2]什么是使職呢?賴先生定義為:“舉凡沒有官品的實職官位,都是使職?!盵3]為何沒有官品,原因在于使職的任職者通常都是已經(jīng)有本職現(xiàn)任官位的,故朝廷一般任命他以本官來行使某一特定使職。在唐代以本官知制誥的有很多,如崔融、韓休、蘇颋等人都做過知制誥。張九齡開元二十年(732)知制誥時,本官是工部侍郎,《曲江集》保存了這個《知制誥敕》,其文曰:“敕:中大夫、守尚書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仍副知院事、上柱國、曲江縣開國男、賜紫金魚袋張九齡,宜知制誥。開元二十年八月二十日?!盵4]韓休則是以禮部侍郎本官知制誥,蘇颋以中書侍郎本官知制誥,本官的級別都很高。到了中唐時以郎官知制誥就開始流行了,員外郎和郎中都有知制誥的,而且非常普遍。如《舊唐書》卷二十下:“敕右常侍王鉅、太常卿張廷范、給事中崔沂、工部尚書李克助、祠部郎中知制誥張茂樞、膳部員外知制誥杜曉”[5]卷二十802,張茂樞以祠部郎中本官知制誥,杜曉以膳部員外郎本官知制誥,說明員外郎和郎中都可以知制誥。同樣,白居易以主客郎中身份知制誥,元稹以祠部郎中身份知制誥。唐代其他的郎官,如水部郎中、工部郎中、兵部郎中都是可以知制誥的。

      關于唐代郎官知制誥的記載,《新唐書》卷四十七《百官志》說:“開元初,以它官掌詔敕策命,謂之‘知制誥’”,“先是,知制誥率用前行正郎,宣宗時,選尚書郎為之?!盵1]卷四十七1211可以得知在開元初期,用其他官員來草擬詔制稱為知制誥,如張九齡以工部侍郎知制誥,韓休以禮部侍郎知制誥,蘇颋以中書侍郎知制誥,知制誥者本官都是高級文官。到了唐宣宗時,開始用郎官知制誥,所謂“前行正郎”,是指尚書省六部中吏部、兵部的郎中而非員外郎,但這一規(guī)矩在實施中已有突破。從目前的材料來看,尚書省六部的郎中、員外郎幾乎都有知制誥的記載。

      《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權(quán)德輿傳》:“十年,遷起居舍人。歲中,兼知制誥。轉(zhuǎn)駕部員外郎、司勛郎中,職如舊。遷中書舍人。是時,德宗親覽庶政,重難除授,凡命于朝,多補自御札?!盵5]卷一百四十八4003據(jù)蔣寅先生《權(quán)德輿年譜略稿》可知[6],貞元十年(794)八月權(quán)德輿遷起居舍人,兼知制誥,時年三十六歲。起居舍人為從六品上,品級與員外郎同,故也能知制誥。次年十一月遷為駕部員外郎,知制誥。貞元十四年(798)四月升為司勛郎中,知制誥。次年四十一歲,由司勛郎中正式升為中書舍人,名正言順知制誥。從權(quán)德輿的仕歷可以看出,在唐宣宗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郎官知制誥的記載,并非如《新唐書·百官志》所說的郎官知制誥始自于宣宗朝。權(quán)德輿任駕部員外郎、司勛郎中,的確是尚書省六部中“前行”的兵部與吏部,但駕部員外郎不屬于“正郎”。其實,尚書省其他部司郎官知制誥的也有不少,例如前引“祠部郎中知制誥張茂樞、膳部員外知制誥杜曉”,祠部郎中、膳部員外郎便屬于尚書省后行的禮部。其實在唐代就已經(jīng)有了郎官知制誥的文書,如《唐會要》卷五十五所錄長慶二年七月敕文:“自今而后,員外郎知制誥,敕復授本官,通計二周年,然后各依本行轉(zhuǎn),郎中亦依二周年與正除。如是中行后行郎中,仍更轉(zhuǎn)前行一周年,即與正除。如更是卑官知誥,合轉(zhuǎn)員外者,亦以二周年為限。諫議大夫知者,同前行郎中,給事中并翰林學士別宣,并不在此限?!盵7]卷五十五946這條材料說明,除了員外郎、郎中可以知制誥外,諫議大夫、給事中、翰林學士均可以知制誥,加上前引侍郎、起居舍人知制誥,在唐代高、中、低層文官都有知制誥的記載。賴瑞和先生在《唐代三大類型知制誥的特征與區(qū)別》[8]一文中總結(jié)出唐代三大類型本官知制誥的特征及其之間的區(qū)別。認為第一類知制誥在唐代前期,絕大多數(shù)是以高官去充任,本官比中書舍人級別高,與皇帝關系密切。第二類知制誥在唐代中后期,尤其是憲宗以來,多以員外郎和郎中充任,本官的級別比中書舍人要低,跟皇帝的關系較為疏遠,但與宰相的關系比較密切,往往由宰相提名知制誥,負責起草外制。第三類是翰林學士院中帶有知制誥銜的翰林學士,與皇帝關系親密,負責起草內(nèi)制。賴先生將唐代知制誥分為三大類,總體上較為全面,但也有少數(shù)其他官員知制誥,如起居舍人之類,但為數(shù)甚少不足以另外分類。

      知制誥者本官級別不一,導致知制誥的遷轉(zhuǎn)年限也不一樣。像翰林學士、給事中、諫議大夫、前行郎中等知制誥,只需要一年時間就可以正除,中、后行郎中轉(zhuǎn)前行滿一年,即與正除,員外郎知制誥要慢兩年才能轉(zhuǎn)遷為中書舍人。唐宣宗之前也有所謂的中行、后行郎官知制誥者,典型的就是元稹與白居易?!杜f唐書》卷一百六十七《元稹傳》:“即日轉(zhuǎn)祠部郎中、知制誥。”[5]卷一百六十七4368《舊唐書》卷十六《穆宗紀》:“以司門員外郎白居易為主客郎中、知制誥?!盵5]卷十六848祠部與主客均屬于尚書省禮部,所謂的后行部司。至于員外郎知制誥者,在唐代中后期也有很多,如《舊唐書》卷一百四十九《沈傳師傳》:“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盵5]卷一百四十九4037《舊唐書》卷一百五十三《于休烈傳》:“紳同職駕部郎中知制誥龐嚴、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蔣防,坐紳黨左遷信、汀等州刺史?!盵5]卷一百五十三4010《舊唐書》卷一百五十八《韋貫之傳》記載韋貫之孫子韋郊,“自禮部員外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六十二4177《舊唐書》卷一百七十《裴度傳》:“元和六年,以司封員外郎知制誥,尋轉(zhuǎn)本司郎中?!盵5]卷一百七十4413《舊唐書》卷一百七十八記載趙騭:“咸通初,以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轉(zhuǎn)郎中,正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七十八4623《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九記載劉崇魯:“中和二年入朝,拜右拾遺、左補闕。景福初,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誥?!盵5]卷一百七十九4666《舊五代史》卷六十《盧汝弼傳》記載盧汝弼“以祠部員外郎知制誥,從昭宗遷洛?!盵6]卷六十809《新唐書》卷一百八十二《李玨傳》記載李玨:“除禮部員外郎。僧孺還相,以司勛員外郎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加戶部侍郎?!盵1]卷一百八十二5360在這些郎官當中,蔣防、裴度以司封員外郎,李玨以司勛員外郎,趙騭以兵部員外郎分別知制誥,屬于尚書省六部中的前行。沈傳師以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屬于中行。盧汝弼以祠部員外郎,韋郊以禮部員外郎,劉崇魯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誥,屬于后行??梢娫谔拼袝×恐星靶小⒅?、行后行各司都有員外郎知制誥者。五代時期,以郎官知制誥者也大有人在,如《舊五代史》卷一百一十六《世宗紀三》:“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誥扈載、度支員外郎王著,并本官充翰林學士?!盵6]卷一百一十六1548《舊五代史》卷一百三十一《張沆傳》記載張沆:“自侍御史改祠部員外郎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盵6]一百三十一1723祠部、水部都是后行,不為時人所重視,也出現(xiàn)了水部員外郎、祠部員外郎知制誥,說明以郎官知制誥在五代是個普遍現(xiàn)象。

      賴瑞和先生在《唐代中層文官》第三章《員外郎與郎中》中總結(jié)說:“以郎官知制誥成了唐后期的一種定制,也是郎官除了擔任史館修撰、翰林學士等職以外最常任的職位?!盵9]172郎官有時擔任史館修撰、翰林學士的職位,但數(shù)量最多的還是知制誥。從文獻資料來看,崔融是唐代最早以郎官身份知制誥的,久視二年(701)以春官郎中(即禮部郎中)。中唐郎官知制誥最早者當為權(quán)德輿,貞元二十一(795)以駕部員外郎知制誥,時年三十七歲。元和年間郎官知制誥者比較多,如錢徽元和六年(811)以祠部郎中知制誥,韓愈元和九年(814)十二月以考功郎中知制誥,王起元和十四年(819)以比部郎中知制誥,段文昌也是元和十四年以祠部郎中知制誥,元稹元和十五年(820)以祠部郎中知制誥,白居易同年以主客郎中知制誥。上述六位郎官知制誥都是在元和年間,可見唐憲宗特別喜歡用郎官知制誥。從目前的資料來看,禮部的主客郎中、祠部郎中、膳部郎中,戶部的戶部郎中,兵部的兵部郎中、職方郎中、駕部郎中、庫部郎中,刑部的比部郎中,吏部的吏部郎中、考功郎中、司封郎中,工部的水部郎中都有知制誥的文獻記載,其中以兵部、吏部、吏部三部居多。員外郎知制誥的情況,吏部的司封員外郎、司勛員外郎,兵部的兵部員外郎,禮部的禮部員外郎、祠部員外郎、膳部員外郎,工部的水部員外郎都有過知制誥的記錄,其中以兵部、禮部的員外郎為多。尚書郎中、員外郎知制誥的文獻著錄說明在唐代中后期,吏部、禮部、兵部三部的郎官知制誥者比較多,而工部、刑部、戶部的郎官相對要少一些,可能是后三部屬于尚書省負責具體事務實施的部門,業(yè)務相對要繁忙一些,抽調(diào)郎官知制誥顯得少一些。

      初盛唐時期知制誥者多為高級文官,而且與皇帝關系密切,而中晚唐知制誥者多為郎官,這些郎官知制誥往往由宰相提名,與宰相的關系較深。《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一《李漢傳》:“韓愈子婿,少師愈為文,長于古學,剛訐亦類愈。預修《憲宗實錄》,尤為李德裕所憎。大和四年,轉(zhuǎn)兵部員外郎。李宗閔作相,用為知制誥,尋遷駕部郎中?!盵5]卷一百七十一4454李漢曾參與預修《憲宗實錄》,遭到李德裕的憎恨,一直受到壓制,到了大和四年(830)李宗閔以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做了宰相才把李漢提攜為知制誥。再如《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裴垍傳》:“垍在翰林,舉李絳、崔群同掌密命;及在相位,用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擢李夷簡為御史中丞,其后繼踵入相,咸著名跡?!盵5]卷一百四十八3992裴垍是唐憲宗時期有名的宰相,公正無私,勤于職守,在用人上擢拔才能。他在宰相任上提攜韋貫之、裴度二人知制誥,時韋貫之為都官郎中,裴度為司封員外郎,都在郎官任上知制誥。當然也有不經(jīng)宰相提名而知制誥的,最著名者莫過于元稹,《唐會要》卷五十五:“其年六月,武儒衡以諫議大夫知制誥,膳部郎中元稹繼掌命書。稹常通結(jié)內(nèi)官魏宏簡,約車仆,自詣其家,不由宰臣,而得掌誥。時人皆鄙之,莫敢言者?!盵7]卷五十五946這條材料中有訛誤,元稹知制誥時為祠部郎中而不是膳部郎中,說元稹勾結(jié)宦官魏宏簡還有另外的一條材料。《舊唐書》卷一百七十《裴度傳》:“時翰林學士元稹,交接內(nèi)官,求為宰相,與知樞密魏弘簡為刎頸之交。”看來元稹通過勾結(jié)宦官魏宏簡求為知制誥,求為宰相是鐵板釘釘?shù)氖聦?。周相錄先生《元稹與宦官關系之考辨》一文,經(jīng)過排比史料,多方論證,認為元稹“正因為其升遷沒有通過正常渠道,其政敵才得以誣陷他依靠宦官,而這種誣陷因與元稹有隙者裴度的上疏指責得到進一步坐實。”[10]不管怎么說,元稹以祠部郎中知制誥的確是沒有經(jīng)過宰相推薦擢用,是走的其他渠道,故而遭到時人的鄙視。

      唐代郎官知制誥者,要求必須是文詞典麗、辭采出眾。這一方面是替皇帝起草王言,需要當機立斷與才思敏捷,另一方面皇帝也喜歡制誥文采華麗,符合大唐帝國蓬勃向上的宏偉氣勢。這兩方面的要求致使郎官知制誥者必須具備出眾的文才,中唐的權(quán)德輿與晚唐的杜牧就是兩個典型。權(quán)德輿是唐代少有的文壇奇才,他少時即通音律,“公生三歲,知變四聲,四歲能為詩”[11]卷七470,簡直就是神童?!笆鍨槲臄?shù)百篇,編為《童蒙集》十卷,名聲日大?!盵5]卷一百四十八4002權(quán)德輿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當然也不是進士,年輕時卻在江淮地區(qū)名聲大振。建中元年(780)杜佑任江淮水路運使,招他為幕府從事,后包佶接任此職務,權(quán)德輿依舊在其幕中任職。直到貞元七年(791)入京任監(jiān)察御史,“德宗雅聞其名,征為太常博士,轉(zhuǎn)左補闕”,這才受到皇帝的重視,一舉成名天下知。在京城待了三年后,升遷為起居舍人知制誥,正式草擬制誥。貞元十一年到貞元十五年數(shù)年間,權(quán)德輿憑借著個人才華先后擔任駕部員外郎、司勛郎中、中書舍人,郎官期間仍兼知制誥。這對于一個沒有參加科舉考試取得進士資格的人來說,要想進京擔任郎官而知制誥,是多么的困難和不可能,而對于權(quán)德輿來說都實現(xiàn)了,可見他的文詞典麗與才華出眾。韓愈在《唐故相權(quán)公墓碑》中說:“凡撰命詞九年,以類集為五十卷,天下稱其能?!盵11]卷七471權(quán)德輿的文集今存四十卷,其中卷三十三至卷三十七為各類表、狀、疏,當為其知制誥時所寫。杜牧在大中五年(851)由吏部員外郎升為考功郎中、知制誥,接著又轉(zhuǎn)任中書舍人,在長安寫作制誥約有兩年時間?!斗ㄎ募肪硎咧辆矶账木砑粗普a文,共有九十九篇,為大中五年、六年間杜牧任考功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時所寫,基本上屬于官員任免公文。杜牧從小就才思敏捷,過目不忘,而且出生于宰相世家,高門望族與藏書之家的先天條件,為杜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曾在《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詩》中說:“經(jīng)書括根本,史書閱興亡。高摘屈宋艷,濃薰班馬香。李杜泛浩浩,韓柳摩蒼蒼?!盵12]卷一81飽讀詩書使得杜牧通今古之變,反映在文章中就有一股氣勢,說理通暢,論析透徹,讀來自有一股感人的力量。他的制誥文言簡意賅,善于抓住授官者的主要事跡和品行特征,讓制誥的合理性得到充分揮發(fā),達到應有的效果。

      中唐郎官知制誥者所寫制誥最多的兩位是白居易和元稹,其中白居易寫了310篇,元稹寫了171篇,數(shù)量超過權(quán)德輿、杜牧,這得益于元稹、白居易對制誥文的革新。唐代承襲六朝公文余風,駢文幾乎一統(tǒng)天下,是文人們展露才華、馳騁文場的用武之地。駢體公文盛極一時,名家輩出,這除了駢文這種文體經(jīng)過南北朝發(fā)展逐漸成熟外,還有唐代政府的一系列措施,催生出唐代駢體公文興盛的局面。首先唐代的科舉取士制度,以任人唯賢替代了任人唯親,從漢魏六朝以來盛行的九品中正制被科舉考試所替代,廣大中下層地主階層知識分子通過科舉考試,有了進身之階和出頭之日。唐代科舉考試分為很多科,以明經(jīng)和進士兩科最為流行,而詩賦成為進士科考試的主要內(nèi)容。詩賦取士成為一種制度,極大地催發(fā)了文人們寫作詩文的興趣,在技巧、形式上都有所提高,唐代很多制誥高手如李嶠、崔融、張說、蘇颋、張九齡、令狐楚、陸贄等人都是通過科舉走上仕途的。此外,唐代的選官制度,尤其是吏部的銓選,對駢體公文的流行也起到了推動作用。吏部主持銓選的內(nèi)容主要有四點,《唐六典》卷二:“以四事?lián)衿淞迹阂辉簧?、二曰言、三曰書、四曰判?!盵13]卷二27其中所謂的判是關鍵,也是整個銓試過程中起決定作用的一個考試,由吏部郎中主持,禮部侍郎主考。一般有兩次試判,主要考察候選人的吏治才干和斷案水平,文體則是四六駢文,正如《文獻通考》卷三十七《選舉志十》所說:“選人之試判則務為駢四儷六,引援必故事,而組織皆浮詞,然則所得者不過學問精通、文章美麗之士耳。蓋雖名之曰判,而與禮部所試詩賦雜文無以異?!盵14]即便是吏部設立的科目選,其主要的兩科博學鴻詞科與書判拔萃科,也是以試判為主。博學鴻詞科主要考試文三篇,詩、賦、論各一篇,書判拔萃科考試判三條,以駢文寫成。也就是說,吏部主持的銓選與科目選,無論候選人考哪一種,要想得官都必須先要試判。試判等次的高低直接關系到文人們的仕途前程,因而他們在考前都模擬寫作了大量的判詞,這些判詞由四六駢文寫成,講究前后對仗,辭藻華麗,典故堆積,在形式上參差美觀,音韻上朗朗上口,氣勢雄渾。可以說唐代的科舉考試與吏部的銓選,直接促進了駢體公文的盛行。

      按照慣例,唐代文人們?yōu)榛实鄄輸M的制誥往往不得具名,實際上起到為帝王代言的作用。對質(zhì)文俱佳的制誥文,皇帝本人是青眼有加,對撰寫者也是恩賞有加,這就對唐代文士們創(chuàng)作公文起到了推動作用,激發(fā)了創(chuàng)作者的激情。在公文草擬中精雕細琢而刻意求精,在引證方面大量使用典故以示博學,逐漸使得制誥文走向極端,帶來浮艷文風。韓愈和柳宗元對書信、雜論、碑志、游記、表狀、寓言等文章以古文形式進行創(chuàng)作,發(fā)動了一場古文運動,在中唐文壇影響巨大,但因為韓愈、柳宗元沒有知制誥,因為沒有對制誥公文進行革新,這個任務落到了元稹、白居易身上。元稹對中書制誥的積弊有很深刻的認識,他在《制誥序》中明確提出制誥寫作的主要任務應是“指言美惡,以明誅賞之意”,而非一味溢美不知所云。他極力反對制誥文在內(nèi)容上“司言者茍務刓飾,不根事實,升之者美溢于詞,而不知所以美之之謂;黜之者罪溢于紙,而不知所以罪之之來。而又拘以屬對,跼于圓方,類之于賦判者流。先王之約束,蓋掃地矣?!盵15]制誥文發(fā)展到中唐已經(jīng)出現(xiàn)內(nèi)容板滯,過分講究形式,尤其注重對偶和用典,成為一種僵化的創(chuàng)作文體,已經(jīng)不能起到約束臣民、獎勵先進的作用。在元稹看來,制誥非改革不可,而他有著一身兼二任的優(yōu)勢。元和十五年(820)五月他以膳部員外郎升為祠部郎中知制誥,即所謂的外制;次年二月又升為中書舍人、翰林承旨學士,即所謂的內(nèi)制,元稹內(nèi)、外制兼于一身,制誥同出于一人之手,更有利于他對制誥文的革新。他對公文的革新主要在內(nèi)容、語言和形式三方面,內(nèi)容上要求明確主題,對制書中升貶者必須要求切合主題,說明原因,做到一目了然,一掃模棱兩可之辭。在語言上務必做到通曉明暢,古樸簡雅,避免冗長。在形式上要求打破駢四儷六的對偶句式,引入單句散行的古文句法。例如他的《唐慶可守萬年縣令制》《王迪貶永州司馬制》二文,內(nèi)容簡潔明了,說明二人升貶有因,做到了獎懲分明,體現(xiàn)出制文的嚴肅性與合理性,的確達到了應有的效果。元稹對制誥的革新,得到了較高的評價,《舊唐書》卷一百六十六《元稹傳》:“然辭誥所出,夐然與古為侔,遂盛傳于代,由是極承恩顧?!盵5]卷一百六十六4333《新唐書》卷一百七十四《元稹傳》:“變詔書體,務純厚明切,盛傳一時。”[1]卷一百七十四5228加上元稹的革新得到了宰相段文昌和唐穆宗的大力支持,取得了成功。白居易是繼元稹之后繼續(xù)推行制誥文改革的郎官,他在《元稹除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賜紫金魚袋制》與《元公墓志銘》二文中高度評價了元稹的公文革新成就,他本人也寫作了大量的古體散文制誥。白居易多次在詩中敘寫他在官署知制誥時的情景,如《初除主客郎中知制誥與王十一李七元九三舍人中書同宿話舊有懷》:“閑宵靜話喜還悲,聚散窮通不自知。已分云泥行異路,忽驚雞鶴宿同枝。紫垣曹署榮華地,白發(fā)郎官老丑時。莫怪不如君氣味,此中來校十年遲?!盵16]卷十九403寫他與元稹、王起、李宗閔四人晚上在中書省宿直,亦即值夜班時眾人話舊的境況,從此也可以看出白居易知制誥應該是在中書省,而不是在尚書省。唐代郎官知制誥后,就不再在尚書省任本職,而是到中書省專職知制誥,對這個問題,賴瑞和《唐代中層文官》第三章有專門論述,可以參看。中唐時期由元稹、白居易主導的制誥革新,在唐代公文史上具有特殊意義,正如傅璇琮先生在《唐憲穆兩朝翰林學士考論》一文中指出:“中晚唐時,不論是翰林制誥、中書制誥,都出現(xiàn)駢散結(jié)合、文辭流暢的新風,尤其如穆宗后期龐嚴,武宗時封熬,宣宗時杜牧,更為突出?!盵17]這種變革直接影響到宋代制誥文的寫作。

      二、郎官擔任史官修撰

      郎官除了知制誥外,還有一些兼職,最常見的就是兼任史館修撰。唐朝開國之初李淵與李世民就非常重視修史,總結(jié)前朝興亡之道,以供執(zhí)政借鑒。武德五年(622)李淵采納大臣令狐德棻的建議,詔令一批文人們編修前朝國史,只是由于全國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還在進行中,無暇顧及修史。等到唐代全國統(tǒng)一大業(yè)完成后,李世民命令文臣們開始編修《梁書》《陳書》《北齊書》《周書》《隋書》等五代史書,為了確保修史能順利進行,專門成立了隸屬于中書省的秘書內(nèi)省,是具有臨時性質(zhì)的修史機構(gòu)?!短茣肪砹妒佛^上》:“于中書置秘書內(nèi)省,以修五代史。”[7]卷六十三1091到了貞觀十年(636),《梁書》五十六卷、《陳書》三十六卷、《北齊書》五十卷、《周書》五十卷、《隋書》五十五卷全部修成,統(tǒng)稱五代史。于是廢秘書內(nèi)省,解散修史班子。貞觀三年(629)下令將史館從秘書省分離出來,于禁中成立單獨的修史機構(gòu),替代著作局的修史任務?!杜f唐書》卷四十三《職官志二》:“貞觀三年閏十二月,始移史館于禁中,在門下省北,宰相監(jiān)修國史,自是著作郎始罷史職?!盵5]卷四十三1852秘書內(nèi)省的修史官員納入到史館中,仍舊從事修史工作,由宰相統(tǒng)一部署,此后史館成為唐代以及后世修史的主要機構(gòu),一直延續(xù)到清代。

      唐代史館的官員主要由兼修國史、史館修撰、直史館等組成,其中兼修國史一般由宰相擔任,如貞觀三年房玄齡曾任兼修國史,且貞觀年間只有他一人兼修國史。到了高宗時期,開始出現(xiàn)多位宰相兼修國史,一直到唐玄宗開元前期,都是多人兼修國史。開元后期直到唐末,又實行一相兼修國史制度。擔任兼修國史的主要是宰相,具有一定的權(quán)威性,但也有少數(shù)其他官員擔任兼修國史職務,例如高宗朝的令狐德棻,武周時期的張易之等人,均非宰相。兼修國史是主持人,負責史館的日常工作與任務布置,不見得本人撰寫史書,具體撰寫任務往往是由史館修撰、直史館負責。史館修撰是史館中層次較高的史官,最初稱呼為修國史,如《唐會要》卷六十三《修史官》:“長安二年鳳閣舍人修國史劉允濟嘗云”[7]卷六十三1100,但到了玄宗至德宗時期,修國史一度成為宰相兼修國史的專稱,為了避免混淆,從肅宗朝起將修國史改為史館修撰。直史館則是史館中級別較低的一類史官,《唐六典》卷九:“貞觀初,別置史館于禁中,專掌國史,以他官兼領。或卑品有才,亦以直管焉?!盵14]卷九281從肅宗朝起,京兆府的畿縣尉經(jīng)常被召入史館編修史書,“如肅宗時史館柳芳、代宗時史官李書、令狐峘、德宗時史官崔元受均是以畿縣尉入直史館?!盵18]史館修撰與直史館是史館從事史書編修的主要人員,在兼修國史的領導下進行工作。

      由于唐代的史官都是一種職務,沒有具體的官品,所以史官都得帶有一個本官,如《舊唐書》卷四十三《職官志》:“天寶已后,他官兼領史職者,謂之史館修撰?!痹谔拼饕袃深惞賳T兼領史館修撰,一類是拾遺和補闕,一類是員外郎和郎中,由于郎官的數(shù)量大于拾遺和補闕,故在史料中多次出現(xiàn)郎官出任史館修撰的文獻記錄。如《舊唐書》卷十六《本紀十六》:“以考功員外郎、史館修撰李翱為朗州刺史?!盵5]卷十六478《舊唐書》卷一百四十七《杜牧傳》:“遷左補闕、史館修撰,轉(zhuǎn)膳部、比部員外郎,并兼史職。出牧黃、池、睦三郡,復遷司勛員外郎、史館修撰,轉(zhuǎn)吏部員外郎。又以弟病免歸。授湖州刺史,入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歲中遷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四十七3986《舊唐書》卷一百五十八《鄭余慶傳》記載其子鄭翰“長慶中,征為司封郎中、史館修撰,累遷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五十八4163《舊唐書》一百七十六《楊虞卿傳》記載楊虞卿“再轉(zhuǎn)禮部員外郎、史館修撰。長慶四年八月,改吏部員外郎。”[5]卷一百七十六4562可見在唐代,員外郎、郎中都能擔任史館修撰,跟員外郎、郎中能知制誥一樣。史館設在中書省,郎官擔任史館修撰,必須要到中書省去上班,跟郎官知制誥要去中書省一樣,并不執(zhí)行郎官職務。

      唐代郎官擔任史館修撰最有名者當數(shù)中唐韓愈和晚唐杜牧兩人。《舊唐書》卷一百六十《韓愈傳》:“執(zhí)政覽其文而憐之,以其有史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逾歲,轉(zhuǎn)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5]卷一百六十4198韓愈擔任比部郎中在元和八年(813)三月,這年的宰相是武元衡、李吉甫、李絳三人,韓愈可能向武元衡進獻《進學解》,得到首肯,認為韓愈有史才,推薦他由國子博士改官為比部郎中、史館修撰。元和九年(814)十月韓愈改任考功郎中,仍任史館修撰,兩個月后的十二月,以考功郎中知制誥。白居易《韓愈比部郎中史館修撰制》:“太學博士韓愈:學術(shù)精博,文力雄健;立詞措意,有班、馬之風;求之一時,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勢利,自致名望??墒箞?zhí)簡,列為史官。記事書法,必無所茍。仍遷郎位,用示褒升?!盵16]卷五十五1162從制文中的“仍遷郎位,用示褒升”一句可以窺知,韓愈擔任史館修撰是在中書省的史館工作,本官仍為比部郎中,只不過他沒有去尚書省履行比部郎中的職責。

      韓愈在史館任職史館修撰前后約有一年半的時間,這期間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撰寫《順宗實錄》?!俄樧趯嶄洝肥翘拼ㄒ涣鱾飨聛淼幕实蹖嶄?,全書五卷,在唐文宗時期因直筆書寫禁中之事,觸犯宦官利益而遭到修改。此書歷來評價不高,認為韓愈與宦官俱文珍等有勾結(jié),從而書中有關官宦的文字語多回護。《舊唐書》卷一百六十《韓愈傳》:“時謂愈有史筆,及撰《順宗實錄》,繁簡不當,敘事拙于取舍,頗為當代所非?!盵5]卷一百六十4204既然韓愈“有史筆”,為何又在撰寫時“繁簡不當,敘事拙于取舍”,可能是莫須有的罪名?!杜f唐書》卷一百五十九《路隨傳》:“韓愈撰《順宗實錄》,說禁中事頗切直,內(nèi)官惡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實,累朝有詔改修。及隨進《憲宗實錄》后,文宗復令改正永貞時事?!盵5]卷一百五十九4192如此看來,韓愈遭受罵名,實際上是皇帝本人不太滿意,下詔讓他予以修改。韓愈完成《順宗實錄》后,寫了一篇《進<順宗皇帝實錄>表狀》隨同該書一起進呈,其曰:“去八年十一月,臣在史職,監(jiān)修李吉甫,李吉甫授臣以前史官韋處厚所撰《先帝實錄》三卷,云未周悉,令臣重修。臣與修撰左拾遺沈傳師、直館京兆府咸陽縣尉宇文籍等共加采訪,并尋檢詔敕,修成《順宗皇帝實錄》五卷。削去常事,著其系于政者,比之舊錄,十益六七。忠良奸佞,莫不備書,茍關于時,無所不錄。吉甫慎重其事,欲更研討,比及身歿,尚未加功。臣于吉甫宅取得舊本,自冬及夏,刊正方畢?!盵11]卷八599從這篇表狀來看,韓愈等人編修《順宗實錄》是在前史官韋處厚所撰《先帝實錄》三卷基礎上進行的,主要由他與沈傳師、宇文籍三人共同完成,宰相李吉甫不過是監(jiān)修,沒有等到全書完成就死了,于是韓愈從李吉甫家取回全書,加以刊行以廣流傳。編修完這部《順宗實錄》不久,韓愈便被提拔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可見這次由比部郎中轉(zhuǎn)遷為考功郎中,修史起到了重要作用。

      后人對韓愈編修的《順宗實錄》評價不高,《舊唐書》卷一百六十《韓愈傳》:“時謂愈有史筆,及撰《順宗實錄》,繁簡不當,敘事拙于取舍,頗為當代所非。”[5]卷一百六十4204可見《舊唐書》對韓愈的《順宗實錄》評價不高。為何韓愈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編修出來的《順宗實錄》評價不高呢?這跟他修史的態(tài)度有關。韓愈在《答劉秀才論史書》中說:“夫為史者,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豈可不畏懼及輕為之哉!”[11]卷八667韓愈寫這封信時,距他入史館不到半年,似乎尚未開始著手編修《順宗實錄》,便有此種思想,“也就是說韓愈處在史館修撰的職位,沒有真實反映歷史真相的勇氣。說明他面對現(xiàn)實,就經(jīng)不起考驗?!盵19]柳宗元碰巧讀到這封《答劉秀才論史書》,當即給韓愈寫了一封《與韓愈論史官書》,表達不同意見。柳宗元在書信中認為韓愈不應該說史官有人禍天刑的話,舉出很多歷史上的例子來反駁他?!皩W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議論如退之,慷慨自謂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托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20]卷三十一807要求韓愈作為史官秉筆直書,勇往直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不要辜負天子和宰相的厚望。韓愈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只不過他已經(jīng)意識到秉筆直書會帶來的嚴重后果,借寫信發(fā)發(fā)心中的牢騷而已,顯然柳宗元錯會了韓愈的意思。韓愈收到柳宗元的信后,當即也回復了一封,但沒有傳存下來,柳宗元又寫了一封回信,即《與史官韓愈致段秀才太尉逸事書》。信中說:“太史遷死,退之復以史道在職,宜不茍過日時。昔與退之期為史,志甚壯,今孤囚廢錮,連遭瘴癘羸頓,朝夕就死,無能為也。”[20]卷三十一812表明了他對韓愈的諒解,并把段秀實的材料附上,希望韓愈能以史館修撰的身份,將段太尉的事跡寫進國史中。

      在柳宗元向韓愈推薦段秀實事跡的同時,元稹也向韓愈推薦玄宗朝時刑部員外郎甄濟寧死不事安祿山的英雄事跡,要求韓愈以史館修撰的身份將甄濟的事跡寫進國史中。在《與史官韓郎中書》中,元稹敘寫與甄濟之子甄逢友善,聽甄逢講甄濟的事情,因乃父的英勇事跡不見于史冊,多次到京師來申冤,故元稹寫到:“稹常讀注記,缺而未書,謹備所聞,蓋欲執(zhí)事者編此義烈,以永永于來世耳?!盵21]卷二十九349韓愈收到元稹的信后,覺得甄濟的事跡理應收入國史,當即給元稹寫了《答元侍御書》,信中說:“謹詳足下所論載,校之史法,若濟者,固當?shù)酶綍?。今逢又能行身,幸于方州大臣以標白其先人事,載之天下耳目,徹之天子,追爵其父第四品,赫然驚人。逢與其父俱當?shù)脮?。”[11]卷三220從柳宗元、元稹寫給韓愈的信中推薦入國史名錄來看,史館修撰的主要工作除了修撰皇帝實錄外,其次就是撰寫國史名人傳記了。由此可知,韓愈擔任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職務時,史館修撰為實職,比部郎中則為本官,他實際執(zhí)行的是史官的職務,并沒有到尚書省郎官任上。

      晚唐詩人杜牧也曾在史館任職,他的史館經(jīng)歷要比韓愈豐富得多。杜牧《自撰墓志銘》說:“遷左補闕、史館修撰。轉(zhuǎn)膳部、比部員外郎,皆兼史職。出守黃、池、睦三州,遷司勛員外郎、史館修撰。轉(zhuǎn)吏部員外,以弟病乞守湖州。”[12]卷十812從杜牧的自敘中得知,他曾三次擔任史館修撰。開成四年(839)二月杜牧從宣州幕中返回長安,就任左補闕、史館修撰新職,首次擔任史官。開成五年(840)任職膳部員外郎、比部員外郎,兼史館修撰,第二次擔任史官。大中三年(849)從睦州回到朝中,任職司勛員外郎、史館修撰,第三次任史官。杜牧前后擔任史館修撰約有四年時間,其中開成三年到五年任史館修撰約三年,大中三年以司勛員外郎本官兼職史官修撰約一年。杜牧曾多次在詩文中提起這段史官任職往事,如《除官歸京睦州雨霽》詩中“網(wǎng)今開傅燮,書舊識黃香”句下有注釋“曾在史館四年”,賴瑞和先生認為“此注可能是文集編者裴延翰所作”[9]185,裴延翰也為《樊川文集》寫過序,在序中交代杜牧曾“三直太史筆,比四出守”[12]3。又如在《唐故江西觀察使武陽公韋公遺愛碑》:“聯(lián)大中三年正月二十日詔書,授史臣尚書司勛員外郎杜牧”[12]卷七693,杜牧自稱為史臣,可見他的確是在史館工作,所以宣宗皇帝才下詔讓他“為丹序而銘之”,這恰好是史官的本職工作。再如《上宰相求杭州啟》中說:“自去年八月,特蒙獎擢,授以名曹郎官,史氏重職?!盵12]卷十六1018由此看來,杜牧多次擔任史館修撰的事實不容置疑,只不過第一次他是以左補闕本官兼任史館修撰,后兩次是以郎官身份兼任史館修撰。杜牧三次擔任史館修撰,因為史料中的記載不多,且杜牧沒有像韓愈留下《順宗實錄》這樣的史料著作,因此他擔任史官的事實往往被人忽視。

      三、郎官的遷轉(zhuǎn)規(guī)律與生存狀態(tài)

      郎官在尚書省六部二十六司某個職位干上一段時間,按例就要進行職務遷轉(zhuǎn),不會在郎官任上一直干下去。郎官遷轉(zhuǎn)的途徑有很多種,但最常見的有三種,即郎官轉(zhuǎn)郎官,郎官到其他臺閣,郎官外放為刺史。此外還有郎官出任京縣令、縣令、州長史、司馬、節(jié)度觀察使的,遷轉(zhuǎn)形態(tài)多樣,反映了唐代文官制度的時效性與多樣性。尚書省六部二十六司的員外郎、郎中相互之間職位互轉(zhuǎn),是唐代郎官職務變動的一種常態(tài),有利于官員的升遷,提高工作效率和積極性。郎官互轉(zhuǎn)主要分為三種,即員外郎跨司轉(zhuǎn)員外郎,員外郎升為郎中,郎中跨司轉(zhuǎn)郎中,都是在尚書省六部二十六司內(nèi)部進行。除了員外郎轉(zhuǎn)郎中是職務升遷外,其他兩種是平級調(diào)動,但也有后行司轉(zhuǎn)為中行、前行司,權(quán)重有所變化。

      (一)二十六司員外郎之間互遷

      一般來說,尚書省員外郎遷轉(zhuǎn)到其他司為員外郎,基本上遵從后行轉(zhuǎn)中、前行?!短茣肪砦迨摺吧袝》中写蔚凇睏l:“故事,以兵吏及左右司為前行,刑戶為中行,工禮為后行。每行各管四司,而以本行名為頭司?!盵7]卷五十七989六部中吏部最為重要,吏部侍郎正四品上,其余五部侍郎均正四品下,可見吏部在尚書省的重要地位,吏部郎中與吏部員外郎地位較其他司郎官為重。吏部郎中曾在武德七年(624)代吏部侍郎行掌選事,升為正四品上,貞觀二年(628)才改回到從五品上?!短茣肪砦迨耍骸捌吣陱U侍郎,加郎中秩正四品上,掌流內(nèi)選事。貞觀二年,復置侍郎,乃降依本秩,亦罷掌選事。”[7]卷五十八1006故吏部郎中地位在其他諸司郎中之上,吏部各司員外郎地位也在諸司員外郎之上,關鍵在于吏部權(quán)力過大,掌管天下百官的升遷與考核,吏部四司員外郎、郎中成為熱門人選。

      二十六司員外郎相互間遷轉(zhuǎn),主要有兩種情形,一種是跨部司遷轉(zhuǎn),另一種是本部內(nèi)各司遷轉(zhuǎn)。員外郎跨部司遷轉(zhuǎn)是常態(tài),首先是左、右司員外郎遷轉(zhuǎn)。左、右司郎中、員外郎協(xié)助左、右丞管轄六部二十四司,其中左司負責吏部、戶部、禮部十二司,右司負責兵部、刑部、工部十二司,雖然左、右司員外郎與其他司員外郎在品秩上同為從六品上,但因執(zhí)掌范圍不同,權(quán)責有輕重,故左、右司員外郎地位要高于其他諸司員外郎。左、右司員外郎也有和二十四司員外郎互遷的,如《舊唐書》卷一百五十三《姚南仲轉(zhuǎn)》:“尋征還,歷左司兵部員外,轉(zhuǎn)郎中,遷御史中丞、給事中、同州刺史、陜虢觀察使?!盵5]卷一百五十三4082姚南仲由左司員外郎轉(zhuǎn)為兵部員外郎,接著又升為兵部郎中,升遷速度較快?!杜f唐書》卷一百四十《盧群傳》:“累轉(zhuǎn)左司、職方、兵部三員外郎中?!盵5]卷一百四十3833盧群先是任左司員外郎,接著轉(zhuǎn)職方員外郎、兵部員外郎,最后升為兵部郎中,與姚南仲不同的是,盧群升任兵部郎中,中間多了一個職方員外郎。右司員外郎遷吏部員外郎的有李藩,據(jù)《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李藩傳》,可知李藩的郎官經(jīng)歷很豐富,先是擔任主客員外郎,后轉(zhuǎn)任右司員外郎,再改任吏部員外郎,元和初升為吏部郎中。玄宗朝宰相韋見素曾由右司員外郎遷轉(zhuǎn)為兵部員外郎,《舊唐書》卷一百零八《韋見素傳》:“入為庫部員外郎,加朝散大夫,歷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遷諫議大夫。”[5]卷一百零八3275韋見素不僅從右司員外郎轉(zhuǎn)為兵部員外郎,而且還曾從左司郎中轉(zhuǎn)為兵部郎中,是唐代郎官中少有的從左右司員外郎、郎中轉(zhuǎn)為兵部員外郎、郎中的,唐代郎官中可能僅此一例。由于左、右司員外郎地位較高,因此他們再轉(zhuǎn)任到其他司任員外郎,都是尚書省的前行部司,上述姚南仲、盧群、李藩、韋見素四人都是轉(zhuǎn)到吏部、兵部任員外郎即為佐證。反之,也有其他司的員外郎遷轉(zhuǎn)為左、右司員外郎的,如韋見素由庫部員外郎遷為右司員外郎?!缎绿茣肪硪话傥迨稄堟剛鳌罚骸敖饔^察使張鎬表為判官,遷屯田、右司二員外郎?!盵1]卷一百五十二4829張鎰由屯田員外郎遷為右司員外郎,隨后得到提升,建中二年(781)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因為權(quán)重與地位的關系,尚書省前行部的員外郎往往也在前行部轉(zhuǎn)任,也就是說吏部、兵部的員外郎之間相互轉(zhuǎn)任,這種情況很多,如吏部員外郎轉(zhuǎn)司勛、兵部、庫部員外郎的都有?!杜f唐書》卷一百七十三《李玨傳》:“遷吏部員外郎,轉(zhuǎn)司勛員外郎、知制誥?!盵5]卷一百七十三4504《舊唐書》卷一百六十九《王涯傳》:“(元和)五年,入為吏部員外。七年,改兵部員外郎、知制誥?!盵5]卷一百六十九4401李玨與王涯后來都做了宰相,之前他們都曾擔任過吏部員外郎,只不過李玨由吏部員外郎轉(zhuǎn)為司勛員外郎,是在吏部內(nèi)部轉(zhuǎn)任的,而王涯由吏部員外郎改任兵部員外郎,從吏部到兵部跨了部。吏部四司互轉(zhuǎn)的也有不少,如考功員外郎轉(zhuǎn)任吏部員外郎的有李麟、韓滉、楊于陵、崔胤四人,司勛員外郎轉(zhuǎn)任吏部員外郎的有李至遠、崔祐甫、杜牧、劉崇望、趙光逢五人。杜牧是在大中四年(850)由宰相周墀推薦,從司勛員外郎轉(zhuǎn)為吏部員外郎,但在吏部員外郎任上沒有待多久,就被外放為湖州刺史。兵部員外郎遷吏部員外郎的也有不少,《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三《苗晉卿傳》:“遷侍御史,歷度支、兵、吏部三員外郎。開元二十三年,遷吏部郎中?!盵5]卷一百一十三3349《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六《杜亞傳》:“后入朝,歷工、戶、兵、吏四員外郎?!盵5]卷一百四十六3962《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三《裴遵慶傳》附《裴樞傳》:“入朝歷兵、吏二員外郎?!盵5]卷一百一十三3357苗晉卿、杜亞、裴樞三人都是從兵部員外郎轉(zhuǎn)任吏部員外郎。

      更多的是戶部、禮部、工部、刑部員外郎轉(zhuǎn)為吏部四司員外郎的,這符合唐代官吏的遷轉(zhuǎn)與晉升規(guī)律。例如張九齡開元八年(720)四月由禮部員外郎轉(zhuǎn)為司勛員外郎,韋處厚元和初由禮部員外郎轉(zhuǎn)為考功員外郎,牛僧孺元和十三年(818)由禮部員外郎、都官員外郎轉(zhuǎn)為考功員外郎,這三位都是從后行的禮部員外郎轉(zhuǎn)為前行的吏部員外郎,雖然是同級遷轉(zhuǎn),但吏部的司勛員外郎、考功員外郎職權(quán)更大。再如《舊唐書》卷十九《僖宗紀》所載,干符二年二月,庫部外郎楊堪員轉(zhuǎn)為吏部員外郎。三月,刑部員外郎畢紹顏轉(zhuǎn)為左司員外郎。六月,司勛員外郎薛邁轉(zhuǎn)為兵部郎中,戶部員外郎鄭就轉(zhuǎn)為司勛員外郎,倉部員外郎鄭綮轉(zhuǎn)為戶部員外郎,主客員外郎王鐐轉(zhuǎn)為倉部員外郎。七月,司封員外郎盧胤征轉(zhuǎn)為吏部員外郎。十月,考功員外郎趙蘊轉(zhuǎn)為吏部員外郎,戶部員外郎盧莊轉(zhuǎn)為起居員外郎,禮部員外郎蕭遘轉(zhuǎn)為考功員外郎。十一月,水部員外郎樊充轉(zhuǎn)為工部員外郎。在短短的一年時間之內(nèi),唐僖宗便對上述員外郎進行了職務調(diào)動,基本上都是從閑司員外郎轉(zhuǎn)為職權(quán)重要之司的員外郎。當然也有在本部四司進行遷轉(zhuǎn)的,如趙蘊由考功員外郎轉(zhuǎn)為吏部員外郎,雖為同在吏部轉(zhuǎn)任,但吏部司是吏部的頭司,吏部員外郎在職權(quán)上要重于考功員外郎,也是屬于提拔。

      (二)員外郎升遷為郎中

      由員外郎遷轉(zhuǎn)為郎中是升遷,由從六品上到從五品上,這是一道重要的職官門檻,標志著由中層文官進入高層文官行列。據(jù)孫國棟先生統(tǒng)計,唐代尚書省六部二十六司員外郎升為郎中的,共有一百五十八人,升為郎中知制誥的共有三十六人,兩者合計一百九十四人。[22]56這個數(shù)字僅僅是他從《舊唐書》《新唐書》列傳總結(jié)出來的,尚不包括新出土墓志中的例證。

      先談員外郎遷轉(zhuǎn)為郎中知制誥的,這部分員外郎的前途最為看好,因為知制誥是接近皇帝、參與中樞運行的重要途徑,在仕途上可以得到很快地提升。唐代文人從員外郎遷轉(zhuǎn)郎中、知制誥,最著名的當屬中唐李德裕、白居易、元稹、牛僧孺四人。元和十四年(819),元稹出任膳部員外郎,次年五月即遷轉(zhuǎn)為祠部郎中、知制誥,僅用半年時間就實現(xiàn)了由員外郎升遷為郎中、知制誥,時人皆以為元稹之升遷為其勾結(jié)宦官所致,《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一即持此說。其實不然,元稹之受重用當為穆宗所欣賞,前引周相錄《元稹與宦官之關系考辨》辨析甚詳。元和十五年(820)十二月,白居易由司門員外郎遷轉(zhuǎn)為主客郎中、知制誥,其提升速度也很快。長慶元年(821)三月,李德裕由屯田員外郎升為考功郎中、知制誥,距離其任員外郎不滿一年?!杜f唐書》卷十六《德宗紀》長慶元年三月:“以屯田員外郎李德裕為考功郎中,左補闕李紳為司勛員外郎,并依前知制誥、翰林學士。敕今年錢徽下進士及第鄭朗等一十四人,宜令中書舍人王起、主客郎中知制誥白居易等重試以聞?!盵5]卷十六487牛僧孺元和十三年(818)春由殿中侍御史轉(zhuǎn)任禮部員外郎,數(shù)月后又轉(zhuǎn)都官員外郎,次年再轉(zhuǎn)考功員外郎、充集賢殿學士,一直在員外郎任上頻繁調(diào)動。元和十五年(820)五月因宰相段文昌的提拔,總算從考功員外郎升遷為庫部郎中、知制誥。對于牛僧孺這次提升,元稹在《敘奏》中說:“穆宗初,宰相更用事,丞相段公一日獨得對,因請亟用兵部郎中薛存慶、考功員外郎牛僧孺,予亦在請中,上然之。不十數(shù)日,次用為給舍。他相忿恨者,日夜構(gòu)飛語?!盵21]卷三十二368說明這次提拔牛僧孺為庫部郎中、知制誥,宰相段文昌是起到了關鍵作用的,“不十數(shù)日”,升遷程序很快,以致于其他人眼紅不已,流言蜚語四起。牛僧孺因為以庫部郎中身份知制誥,有了起草詔書、面見皇帝的機會,得到穆宗的賞識,半年之后又升遷為御史中丞,品秩從五品上升為正五品上,進入職務升遷的快速通道。長慶二年(822)又升為戶部侍郎,敬宗即位后即拜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可以說牛僧孺從員外郎升為郎中,是他日后仕途入相出將的關鍵。

      穆宗在一年之內(nèi),就先后提拔元稹、白居易、李德裕、牛僧孺四人從員外郎升為郎中、知制誥,并且下詔讓王起、白居易對新科進士鄭朗等十四人重試,表明他登基后延聘人才的決心,可惜他從登基到駕崩不過五年時間,還來不及施展宏圖。權(quán)德輿升遷情況與四人不同,據(jù)蔣寅《權(quán)德輿年譜略稿》可知,權(quán)德輿在貞元十年(794)四月遷起居舍人,八月即知制誥。貞元十二年轉(zhuǎn)遷駕部員外郎、知制誥,貞元十四年四月,由駕部員外郎遷轉(zhuǎn)為司勛郎中,仍知制誥。[6]618-620上述四人從員外郎遷為郎中、知制誥,僅用了一年左右時間,而且只當過一次員外郎就升為郎中,屬于郎官中仕途較為通順者。

      其他由員外郎遷為郎中、知制誥的還有令狐楚、令狐峘。令狐楚元和九年(814)十月由刑部員外郎轉(zhuǎn)遷職方員外郎、知制誥,元和十年十二月因宰相推薦,遷轉(zhuǎn)職方郎中、知制誥?!杜f唐書》卷一百七十二《令狐楚傳》:“服闋,以刑部員外郎征,轉(zhuǎn)職方員外郎、知制誥。楚與皇甫镈、蕭俛同年登進士第。元和九年,镈初以財賦得幸,薦俛、楚俱入翰林,充學士,遷職方郎中、中書舍人,皆居內(nèi)職?!盵5]卷一百七十二4460直接從職方員外郎升為職方郎中,不久又轉(zhuǎn)任為中書舍人,掌制誥。令狐楚為令狐德棻后裔,與令狐峘均為宜州華元人,從年紀上講令狐峘可能是令狐楚的叔父輩?!缎绿茣肪硪话倭愣读詈鼚`傳》:“大歷中,以刑部員外郎判南曹。遷司封郎中,知制誥,兼史館修撰?!盵1]卷一百零二3986令狐峘由刑部員外郎遷轉(zhuǎn)為司封郎中、知制誥的同時,還兼史館修撰,一身而兼三職,是郎官中兼任較多的一位。不過令狐峘后來的仕途不太順暢,因故被貶為衡州別駕,在衡州十年,順宗即位后,召為秘書少監(jiān),沒有到任就病死了。

      中唐時期還有幾位宰相是由員外郎遷轉(zhuǎn)為郎中、知制誥的,如代宗朝宰相楊綰、常袞以及德宗朝宰相裴垍、楊炎。楊綰為華州華陰人,天寶十三載(754)登詞藻宏麗科,授予右拾遺。安史之亂后楊綰前往肅宗所在的靈武,受到重用?!杜f唐書》卷一百一十九《楊綰傳》:“時朝廷方急賢,及綰至,眾心咸悅,拜起居舍人、知制誥。歷司勛員外郎、職方郎中,掌誥如故。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盵5]卷一百一十九3430由司勛員外郎遷為職方郎中、知制誥,之后又遷為中書舍人,兼史館修撰。代宗鏟除元載后,出任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仍以宰相身份兼修國史。常袞為京兆人,天寶十四載(755)舉進士,授太子正字,后為左補闕、起居郎?!杜f唐書》卷一百一十九《常袞傳》:“寶應二年,選為翰林學士、考功員外郎中、知制誥,依前翰林學士。永泰元年,遷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一十九3445由考功員外郎遷為考功郎中、知制誥。楊炎為鳳翔人,是唐代著名的財政改革家,兩稅法的創(chuàng)造者和推行者,《舊唐書》卷一百一十八《楊炎傳》:“服闋久之,起為司勛員外郎,改兵部,轉(zhuǎn)禮部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與常袞并掌綸誥,袞長于除書,炎善為德音,自開元已來,言詔制之美者,時稱常、楊焉。”[5]卷一百一十八3419楊炎在代宗朝由兵部員外郎遷為禮部郎中、知制誥,與常袞草擬的制誥傳頌于當時。楊炎與元載本為親戚,且受元載賞識和提拔,元載被殺后,一度貶為道州司馬。德宗即位后,楊炎受到宰相崔祐甫的舉薦,入朝為門下侍郎、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裴垍為絳州聞喜人,貞元中舉賢良極諫科對策第一,特授美原縣尉。任滿后各藩鎮(zhèn)、州府,交相征辟,但均不赴任?!杜f唐書》卷一百四十八《裴垍傳》:“拜監(jiān)察御史,轉(zhuǎn)殿中侍御史、尚書禮部考功二員外郎。元和初,召入翰林為學士,轉(zhuǎn)考功郎中、知制誥,尋遷中書舍人。”[5]卷一百四十八3989元和初,由考功員外郎遷為考功郎中、知制誥。上述四位宰相都是從員外郎遷轉(zhuǎn)為郎中、知制誥,且都在不久后升任為中書舍人。執(zhí)掌制誥是他們的共同經(jīng)歷,而且楊炎、常袞撰寫的制誥文名揚一時,對他們后來的仕途非常有用。

      唐代郎官群體里由員外郎升為郎中的例子就更多,只不過沒有知制誥。武周時期的著名法官徐有功在載初元年(689)任司刑丞時,因酷吏來俊臣、周興等肆無忌憚地構(gòu)陷無辜,群臣震怒而莫敢正言,獨徐氏秉公斷案,平反冤案,受到武則天的賞識,“尋轉(zhuǎn)秋官員外郎,轉(zhuǎn)郎中?!盵5]卷八十五2818所謂秋官員外郎即刑部員外郎,武則天光宅元年(684)曾改刑部為秋官,刑部郎中為秋官郎中。中宗神龍元年(705)復原名,后以秋官為刑部的通稱。徐有功因判案有功,由秋官員外郎直接升為秋官郎中。肅宗朝宰相苗晉卿,先后當過度支員外郎、兵部員外郎、吏部員外郎,于開元二十三年(735)終于升為吏部郎中,“遷侍御史,歷度支、兵、吏部三員外郎。開元二十三年,遷吏部郎中。二十四年,與吏部郎中孫逖并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一十三3349唐太宗的從孫李麟也有過郎官經(jīng)歷,“開元二十二年,舉宗室異能,轉(zhuǎn)殿中侍御史,歷戶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天寶元年,遷郎中,尋改諫議大夫。”[5]卷一百一十二3339天寶元年(742)由吏部員外郎遷為吏部郎中。嚴武的父親嚴挺之曾任右拾遺,“開元中,為考功員外郎。典舉二年,大稱平允,登科者頓減二分之一。遷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貢舉事,稍遷給事中?!盵5]卷九十九3104開元三年(715)由考功員外郎升為考功郎中,而且玄宗下詔特令其知考功貢舉事,代行吏部侍郎的職權(quán)。中唐時期宰相韓滉是著名的書畫家,草書得張旭筆法,擅長繪畫人物及農(nóng)村風俗景物,所作《五牛圖》至今流傳,被后世稱為神品?!袄圻w至祠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大歷中,改吏部郎中、給事中”[5]卷一百二十九3599在擔任過祠部員外郎、考功員外郎、吏部員外郎后,韓滉終于在大歷中升遷為吏部郎中,但他在唐史上的重要貢獻不在于吏治革新,而在于稅賦改革。大歷六年(771)任戶部侍郎判度支,與劉晏分領諸道財賦。從韓滉的經(jīng)歷來看,他的確是唐代多才多藝的文人。元稹的岳父韋夏卿也曾當過郎官,大歷二年(767)授高陵主簿,后遷為刑部員外郎。因蝗旱嚴重,朝廷從郎官中挑選赤畿令,韋夏卿被選為奉天縣令,后來改任長安令?!案睦舨繂T外郎,轉(zhuǎn)本司郎中,拜給事中?!盵5]卷一百六十五4297韋夏卿同時還是一名藏書家,孟郊《題韋少保靜恭宅藏書洞》:“高意合天制,自然狀無窮。仙華凝四時,玉蘚生數(shù)峰。書秘漆文字,匣藏金蛟龍。閑為氣候肅,開作云雨濃。洞隱諒非久,巖夢誠必通。將綴文士集,貫就真珠叢?!盵23]藏書史上無韋夏卿之名,既然韋氏修有藏書之所,又有孟郊題詩,可見韋夏卿的確是唐代知名的藏書家,可惜資料僅此一條,無法窺知當時藏書盛況。

      中唐詩人盧群,大歷八年(773)被淮南節(jié)度使陳少游辟為從事,興元元年(784)為江西節(jié)度使嗣曹王皋奏為判官?!袄坜D(zhuǎn)左司、職方、兵部三員外郎中?!盵5]卷一百四十3833度其意當為貞元年間盧群先后擔任左司員外郎、職方員外郎、兵部員外郎,最后遷轉(zhuǎn)為兵部郎中。玄宗朝宰相裴耀卿之孫裴佶,“三遷吏部員外,歷駕部兵部郎中,遷諫議大夫”[5]卷九十八3084,與裴耀卿一樣也是一名有聲望的清官。中唐另一位詩人張籍由水部員外郎遷為水部郎中。

      考察唐代員外郎遷轉(zhuǎn)為郎中,會發(fā)現(xiàn)有些員外郎仕途很順利,首次擔任員外郎后就直接升為郎中,中間無其他轉(zhuǎn)任,如元稹、白居易、李德裕、楊綰、常袞等人,而且后來的仕途非常順利。但有一些員外郎升為郎中,中間經(jīng)過多次轉(zhuǎn)遷,如裴佶、盧群、韓滉等人,先后多次擔任員外郎,后來才升為郎中。典型的莫過于劉禹錫和杜牧。劉禹錫貞元二十一年(805)首任屯田員外郎,到大和元年(827)遷轉(zhuǎn)為主客郎中,中間跨越了二十三年,從三十三歲熬到五十六歲,才從從員外郎升到郎中。杜牧比劉禹錫幸運點,他從開成五年(840)首任膳部員外郎,到大中五年(851)任考功郎中,中間只用了十一年時間,而且是反復擔任員外郎、外州刺史才得以回朝任郎中的。相比起裴垍、楊炎、楊綰、韓滉、元稹、白居易等人,劉禹錫、杜牧的郎官經(jīng)歷要艱難得多,而且后來的仕途遠沒有他們順暢,官職也沒有他們高,這里面摻雜有很多因素,非員外郎提升郎中這么簡單。

      (三)二十六司郎中之間互遷

      與二十六司員外郎互遷一樣,二十六司郎中也相互遷轉(zhuǎn),但郎中之間互遷的情形要比員外郎互遷復雜一些,主要表現(xiàn)在某些郎官在郎中互遷之前,也曾有過員外郎互遷。郎中互遷遵循的規(guī)則與員外郎一樣,也是六部前行中的郎中互遷,后行郎中遷中行、中行郎中遷前行,很少有前行郎中遷中行、后行。

      先看左右司郎中遷轉(zhuǎn)情況。左右司郎中地位較高,一般遷轉(zhuǎn)到吏部和兵部當郎中。如元和時期的崔郾,先為監(jiān)察御史、刑部員外郎,因母憂,后釋服為吏部員外郎,掌吏部銓選。“奸吏不敢欺,孤寒無援者未嘗留滯,銓敘之美,為時所稱。再遷左司郎中?!盵5]卷一百五十五4118元和十三年(818)由左司郎中遷轉(zhuǎn)為吏部郎中,十五年再遷為諫議大夫。又如元和時期的京兆人韋弘景,元和三年(808)拜左拾遺,充集賢殿學士,后來“改司門員外郎,轉(zhuǎn)吏部員外、左司郎中,改吏部度支郎中?!盵5]卷一百五十七4153由左司郎中遷轉(zhuǎn)為吏部的度支郎中。再如玄宗朝宰相韋見素,“入為庫部員外郎,加朝散大夫,歷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遷諫議大夫。”[5]卷一百零八3275上述三位左司郎中崔郾、韋弘景、韋見素,都是從左司調(diào)往尚書省的前行吏部、兵部當郎中。也有右司郎中遷左司郎中的,如蘭陵人蕭定,為左仆射、宋國公蕭瑀曾孫,“累遷侍御史、考功員外郎、左右司二郎中?!盵5]卷一百八十五4826唐史資料中尚未發(fā)現(xiàn)有右司郎中遷轉(zhuǎn)到左司郎中任上的記載。此外,右司郎中還有遷轉(zhuǎn)到吏部、兵部當郎中的,如韓滉女婿楊於陵。楊於陵是虢州弘農(nóng)人,貞元八年(792)首任膳部員外郎,后以吏部員外郎判南曹事,“未幾,遷右司郎中,換吏部,出為絳州刺史。德宗雅聞其名,留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六十四4293楊於陵從右司郎中轉(zhuǎn)為吏部郎中,竇易直與楊凝則是從右司郎中遷轉(zhuǎn)為兵部郎中。竇易直是京兆始平人,曾為秘書省校書郎、藍田尉,“累歷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盵5]卷六十七4363從右司郎中轉(zhuǎn)兵部郎中后,又擔任過吏部郎中,而且從記載來看,他沒有當過員外郎,當郎官直接從右司郎中開始。楊凝是虢州弘農(nóng)人,與兄楊憑、弟楊凌皆有名,大歷中,踵擢進士第,時號“三楊”?!缎绿茣肪硪话倭稐钅齻鳌酚涊d楊凝曾先后任司封員外郎、右司郎中、兵部郎中,但本傳過于簡單,無法確定何時由右司郎中轉(zhuǎn)任兵部郎中。

      尚書省六部郎中遷左、右司郎中的也有不少。河南洛陽人裴谞為禮部尚書裴寬之子,明經(jīng)及第后,初仕河南參軍事,累遷京兆倉曹參軍。安史之亂中被史思明所擒,授以偽職御史中丞,裴谞出于無奈被迫受職,實際上利用職權(quán)解救了數(shù)百人的性命。平定叛亂后,肅宗為了表彰他的忠心,提升裴谞為太子中允,很快遷為考功郎中。代宗廣德元年(763),吐蕃發(fā)兵入侵,叛兵至長安城外,當時代宗避難到了陜州,滿朝文武四出藏匿,唯有裴谞帶上考功南曹的印鑒徒步奔赴皇帝行營,得到代宗的賞識,“拜左司郎中?!盵5]卷一百二十六3567晚唐詩人鄭綮曾擔任金部郎中、刑部郎中、右司郎中,后又轉(zhuǎn)兵部郎中,加上之前擔任過倉部員外郎和戶部員外郎,一生六次擔任郎官。元和時期宰相李逢吉曾任工部員外郎,“元和四年,使還,拜祠部郎中,轉(zhuǎn)右司。六年,遷給事中?!盵5]卷一百六十七4365李逢吉由祠部郎中轉(zhuǎn)右司郎中。

      按照遷轉(zhuǎn)慣例,吏部、兵部郎中互遷情況較多,這是尚書省六部中的前行。著名書法家柳公權(quán)曾由司封郎中轉(zhuǎn)任兵部郎中。太原祁人王質(zhì),其五代祖王通是隋末大儒,王氏五代為官。王質(zhì)元和六年(811)登進士甲科,先后為戶部員外郎,“為舊府延薦、檢校司封郎中,賜金紫,充興元節(jié)度副使。入為戶部郎中,遷諫議大夫?!盵5]卷一百六十三4267王質(zhì)由檢校司封郎中遷轉(zhuǎn)為戶部郎中。吏部司勛郎中遷兵部郎中的有兩位,分別是沈傳師與李虞仲。大歷十才子之一的李端,雖沒有擔任過郎官,但他的兒子李虞仲曾多次當過郎官。李虞仲元和初等進士第,后又以制策登科,授弘文館校書郎?!皬氖虑G南,入為太常博士,遷兵部員外、司勛郎中。寶歷中,考制策甚精,轉(zhuǎn)兵部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六十三4266李虞仲由司勛郎中轉(zhuǎn)兵部郎中、知制誥。唐代另外一位著名書法家沈傳師貞元末舉進士,授太子校書郎、鄠縣尉,直史館,曾任右拾遺、史館修撰。“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歷司勛、兵部郎中,遷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四十九4037吏部也有本部司郎中互遷的,如考功郎中李承、裴潾分別遷吏部郎中。李承為趙郡高邑人,舉明經(jīng)高第后,擔任大理評事,后充河南采訪使郭納判官?!斑w檢??脊芍屑娼荽淌?,征拜吏部郎中?!盵5]卷一百一十五3379裴潾為河東聞喜人,以門蔭入仕,一生歷中唐憲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以道義自處,事上盡心,尤嫉朋黨,故不為權(quán)幸所知?!盵5]卷一百七十一4449裴潾的主要文學成就在于編《大和通選》一書。大和七年(833)裴潾任左散騎常侍,充任集賢殿學士,這期間他曾收集歷代文章,效仿昭明太子《文選》體例,編成《大和通選》三十卷,附音義與目錄一卷,進呈給唐文宗。裴潾編選這部文集時有私心,凡是與自己交往較少的文士,其文章收入不多,甚至不收入,因此當時就受到時人非議。穆宗即位后,任命裴潾為兵部員外郎,隨后遷刑部郎中,“轉(zhuǎn)考功、吏部二郎中?!盵5]卷一百七十一4449此外,考功郎中崔龜從也轉(zhuǎn)任過司勛郎中。崔龜從是清河人,元和十二年(817)進士及第,又登賢良方正、書判拔萃二科,授右拾遺。大和二年(828)改任太常博士,累遷考功郎中、史館修撰。“九年,轉(zhuǎn)司勛郎中、知制誥。十二月,正拜中書舍人?!盵5]卷一百七十六4573崔龜從大和九年(835)由考功郎中遷轉(zhuǎn)司勛郎中、知制誥。

      兵部郎中轉(zhuǎn)吏部郎中的也有不少。李憕為太原文水人,開元初為咸陽尉,后為長安尉。張說拜相后汲引李憕,“驟歷兵、吏部郎中,給事中。憕有吏干,明于幾案,甚有當官之稱?!盵5]卷一百八十七4888開元九年(721)李憕由兵部郎中轉(zhuǎn)吏部郎中。宰相房琯天寶元載(742)曾任主客員外郎,天寶三載(744)遷為主客郎中。他的侄兒房式曾被韋皋表為云南安撫使,兼御史中丞,韋皋卒后,詔除為兵部郎中。西川節(jié)度副使劉辟叛亂,元和元年(806)八月,名將高崇文奉命入蜀平叛,收復成都,擒獲劉辟。“高崇文既至成都,式與王良士、崔從、盧士玖等白衣麻蹻銜土請罪,崇文寬禮之,乃表其狀,尋除吏部郎中?!盵5]卷一百一十一3325元和元年房式由兵部郎中轉(zhuǎn)為吏部郎中。據(jù)《舊唐書》卷一百六十七《竇易直傳》,可知竇易直元和五年之前曾“累歷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5]卷一百六十七4363據(jù)《舊唐書》卷一百五十五《竇群傳》,可知竇群在憲宗即位后任膳部員外郎,“奏留充山南東道節(jié)度副使、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宰相武元衡、李吉甫皆愛重之,召入為吏部郎中。”[5]卷一百五十五4121盧綸孫子盧知猷三次為郎官,據(jù)《舊唐書》卷一百六十三《盧簡辭傳》可知,盧知猷曾“入拜左拾遺,改右補闕、史館修撰,轉(zhuǎn)員外郎。出為饒州刺史。入拜兵部郎中,賜緋魚,改吏部郎中、太常少卿?!盵5]卷一百六十三4273兵部職方郎中遷吏部郎中的有韋述。韋述是唐代著名史學家,京兆萬年人,一生中著述甚豐,著有《唐春秋》三十卷、《唐職儀》三十卷、《高宗實錄》三十卷、《西京新記》五卷、《御史臺記》十卷、《開元譜》二十卷等。開元五年(717)進士及第,授櫟陽尉,轉(zhuǎn)右補闕,遷起居舍人?!笆四?,兼知史官事,轉(zhuǎn)屯田員外郎、職方吏部二郎中,學士、知史官事如故?!盵5]卷一百零二3184庫部郎中遷吏部郎中的僅一人,即盛唐詩人王維。王維開元九年(721)進士及第,與其弟王縉俱有俊才,博學多藝亦齊名,“歷右拾遺、監(jiān)察御史、左補闕、庫部郎中。居母喪,柴毀骨立,殆不勝喪。服闋,拜吏部郎中?!盵5]卷一百九十下5051王維丁母憂后由庫部郎中轉(zhuǎn)為吏部郎中。駕部郎中遷兵部郎中的有裴佶,事跡見前引,此不重復。

      其他尚書省中行、后行部司郎中遷吏部、兵部郎中的最多,略舉數(shù)例。工部郎中遷考吏部功郎中的有王播。王播是太原人,貞元十年(791)登進士第,同年又應制舉賢良方正科,補盩厔尉。他的郎官經(jīng)歷很有意思,沒有當過員外郎,直接由三原令升為駕部郎中?!绊樧诩次?,除駕部郎中,改長安令。歲中,遷工部郎中,知臺雜,刺舉綱憲,為人所稱。轉(zhuǎn)考功郎中,出為虢州刺史。李巽領鹽鐵,奏為副使、兵部郎中?!盵5]卷一百六十四4276他先后擔任過駕部郎中、工部郎中、考功郎中、兵部郎中,由兵部的駕部郎中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兵部郎中任上。屯田郎中遷兵部職方郎中的有韋綬。韋綬是京兆人,由長安縣尉遷為工部員外郎,后遷為屯田郎中,“元和十年,改職方郎中,充太子諸王侍讀,再遷諫議大夫。”[5]卷一百六十二4244水部郎中遷司封郎中的有徐岱。徐岱是蘇州嘉興人,大歷中由轉(zhuǎn)運使劉晏表薦朝廷授校書郎,建中年間又由禮儀使蔣鎮(zhèn)特薦為太常博士,后遷為膳部員外郎?!柏懺?,遷水部郎中,充皇太子及舒王已下侍讀。尋改司封郎中,擢拜給事中,加兼史館修撰,并依舊侍讀?!盵5]卷一百八十九下4975禮部郎中遷吏部郎中的有牛蔚。牛蔚為著名宰相牛僧孺次子,大中初為右補闕,屢陳章疏,指斥時病,受到宣宗嘉獎,遷為司門員外郎?!皩じ乃鹃T員外郎,出為金州刺史,入拜禮、吏二郎中。”[5]卷一百七十二4473

      禮部郎中轉(zhuǎn)遷兵部郎中的有四人,分別是許孟容、楊憑、蔣系、庾敬休四人。許孟容是京兆長安人,少時以文詞知名于世,登進士第后,授秘書省校書郎。德宗知其才,拜為禮部員外郎。時有公主之子,欲補弘文、崇文館諸生,許孟容舉令式不許,公主訴于德宗,許孟容堅持原則,不但沒有因故獲罪,反而升為禮部郎中?!笆哪?,轉(zhuǎn)兵部郎中。未滿歲,遷給事中?!盵5]卷一百五十四4100貞元十四年(798)許孟容由吏部郎中遷為兵部郎中。楊憑是虢州弘農(nóng)人,與其弟楊凝、楊凌皆有名。大歷中楊氏三兄弟踵擢進士第,時號“三楊”。楊憑先后“累遷起居舍人、左司員外郎、禮部兵部郎中、太常少卿、湖南江西觀察使,入為左散騎常侍、刑部侍郎、京兆尹。”[5]卷一百四十六3967其弟楊凝由協(xié)律郎三遷侍御史,后轉(zhuǎn)為司封員外郎,最后做到了兵部郎中,楊氏兄弟先后都擔任過兵部郎中。蔣乂是常州義興人,著名史官吳兢之外孫,從小聰明伶俐,弱冠時便博通群籍,而史才見長。宰相張鎰很賞識他,便請蔣乂為集賢院小職。貞元九年(793)轉(zhuǎn)右拾遺,兼史館修撰。貞元十八年(802),遷起居舍人,轉(zhuǎn)司勛員外郎。元和二年(807)升遷為兵部郎中,曾與許孟容、韋貫之等人受詔刪定制誥成三十卷。其子蔣系大和二年(828)授右拾遺、史館修撰,與其父都為史館修撰?!皻v膳部員外、工禮兵三部郎中,皆兼史職。開成末,轉(zhuǎn)諫議大夫?!盵1]卷一百三十二4534蔣乂曾為兵部郎中,而蔣系先后擔任工部郎中、禮部郎中、兵部郎中,父子二人都當過兵部郎中。庾敬休是南陽新野人,先登進士第,后登博學宏詞科,授秘書省校書郎,“歷右補闕,稱職,轉(zhuǎn)起居舍人,俄遷禮部員外郎。入為翰林學士,遷禮部郎中,罷職歸官。又遷兵部郎中、知制誥?!盵5]卷一百八十七下4913

      刑部郎中轉(zhuǎn)遷兵部郎中的有三人,分別是馬炫、薛存誠、李石。馬炫字弱翁,汝州郟城人,年輕時以儒學聞名于世。至德年間,李光弼鎮(zhèn)太原,辟馬炫為掌書記、試大理評事、監(jiān)察御史,深得李光弼信任?!白嗍诒炔?、刑部郎中。田神功鎮(zhèn)汴州,奏授節(jié)度判官、檢校兵部郎中。轉(zhuǎn)連州刺史,征拜吏部郎中,又出為閬州刺史,入為大理少卿?!盵5]卷一百三十四3702馬炫由比部郎中轉(zhuǎn)刑部郎中,又轉(zhuǎn)兵部郎中與吏部郎中,先后在刑部、兵部、吏部擔任郎中。薛存誠字資明,河東人,貞元元年(785)進士及第。先后擔任過監(jiān)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度支員外郎?!芭釄呑飨啵脼槠鹁永?,轉(zhuǎn)司勛員外、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改兵部郎中、給事中?!盵5]卷一百五十三4089薛存誠一生中先后擔任過度支員外郎、司勛員外郎、刑部郎中、兵部郎中。其子薛廷老擔任過右拾遺、史館修撰、臨晉令,文宗即位后轉(zhuǎn)為殿中侍御史。大和五年(831)遷為職方員外郎、尋轉(zhuǎn)刑部員外郎、刑部郎中,又是中唐的一對父子郎官。李石字中玉,隴西人,元和十三年(818)進士及第,為涼國公李聽歷四鎮(zhèn)從事。大和三年(829)為鄭滑行軍司馬,后入朝為工部郎中,“五年,改刑部郎中。由兵部郎中令狐楚請為太原節(jié)度副使?!盵5]卷一百七十二4483

      比部郎中轉(zhuǎn)考功郎中的有韓愈,司門郎中轉(zhuǎn)兵部郎中的有裴光庭。裴光庭字連城,絳州聞喜人,為隋朝禮部尚書裴仁基之孫,唐朝右衛(wèi)大將軍裴行儉之子。裴光庭早年以門蔭入仕,歷任太常寺丞、郢州司馬,“開元初,六遷右率府中郎將,擢授司門郎中。歲余,轉(zhuǎn)兵部郎中?!盵5]卷八十四2806戶部郎中轉(zhuǎn)吏部、兵部郎中的不多,在《舊唐書》《新唐書》中各查到一例。韋辭字踐之,少以兩經(jīng)擢第,授秘書省校書郎。長慶初,“擢為戶部員外,轉(zhuǎn)刑部郎中,充京西北和糴使。尋為戶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充鹽鐵副使,轉(zhuǎn)吏部郎中?!盵5]卷一百六十4215韋辭先為戶部員外郎,轉(zhuǎn)刑部郎中,后為戶部郎中,又轉(zhuǎn)為吏部郎中,一生中四任郎官。王紹字德素,京兆萬年人,先后在幕府當過從事、判官。貞元中升為倉部員外郎,“紹自拜倉部,便準詔主判,及遷戶部、兵部郎中,皆獨司其務?!盵5]卷一百二十三3512當然,戶部、禮部這兩個尚書省的下行部也有郎中互轉(zhuǎn)的。例如金部郎中轉(zhuǎn)膳部郎中的就有元季方。元季方生平事跡較為簡略,曾被兵部尚書王紹表為度支員外郎,“遷金、膳二部郎中,號能職。王叔文用事,憚季方不為用,以兵部郎中使新羅。”[1]卷二百零一5745可知元季方一生曾為度支員外郎、金部郎中、膳部郎中、兵部郎中。膳部郎中轉(zhuǎn)倉部郎中的有兩人,分別是趙曄與歸崇敬。趙曄字云卿,鄧州穰人,開元中舉進士,補太子正字,累授大理評事,干元年間,“入為膳部、比部二員外,膳部、倉部二郎中,秘書少監(jiān)?!盵5]卷一百八十七下4907可知趙曄曾膳部員外郎、比部員外郎、膳部郎中、倉部郎中。歸崇敬字正禮,蘇州吳郡人,天寶末年以對策高第,曾任左拾遺、秘書郎、起居郎、史館修撰,“歷同州、潤州長史,會玄宗、肅宗二帝山陵,參掌禮儀,遷主客員外郎。又兼史館修撰,改膳部郎中?!盵5]卷一百四十九4015大歷初,改任倉部郎中,冊立新羅使,從新羅回來后與諸儒官同修《通志》,歸崇敬獨修《禮儀志》。

      二十六司郎中互轉(zhuǎn),以工部、刑部、戶部、禮部遷入吏部、兵部為多。據(jù)統(tǒng)計,五部各司郎中遷入吏部郎中的十八人,司封郎中的五人,司勛郎中的兩人,考功郎中的四人,共有三十人遷入到吏部為四司郎中。五部各司郎中遷入到兵部郎中的有十七人,職方郎中兩人,駕部郎中與庫部郎中各一人,共有二十一人遷入到兵部為四司郎中。遷入到工部、戶部、刑部的郎中數(shù)量非常少,這說明在郎中這個層次上的文官,它的互轉(zhuǎn)是遵循著后行、中行向前行的轉(zhuǎn)遷原則。在吏部、兵部郎中位置上屬于過渡,很快就升任到更高級別的官職上去,因此郎中的轉(zhuǎn)遷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歷練,具有明顯的跳板與過渡作用。

      (四)郎官遷轉(zhuǎn)到其他中央行政機構(gòu)

      尚書省六部郎官除了在本省相互遷轉(zhuǎn)外,更多的是交流到尚書省外的其他中央行政機構(gòu)任職,這部分的數(shù)量比較大。唐代中央政府機構(gòu)除了尚書省外,還有中書省、門下省、秘書省、殿中省、內(nèi)侍省,以及九寺五監(jiān)一臺等部門,唐代郎官遷轉(zhuǎn)到中書省、門下省、御史臺這三個機構(gòu)的最多,也有少數(shù)到其他機構(gòu)去任職的。

      根據(jù)孫國棟先生的統(tǒng)計[22]56,尚書省各部員外郎升遷到尚書省中書舍人的有四十二人,各部郎中遷中書舍人的有八十八人,共有一百三十名郎官升遷到中書舍人。《唐六典》卷九:“中書舍人六人,正五品上。中書舍人掌侍奉進奏,參議表章。凡詔旨、制敕及璽書、冊命,皆按典故起草進畫。既下,則署而行之?!盵13]卷九276主要職責在于“侍奉進奏”與“參議表章”,在中書省負責掌管制誥。唐初稱為內(nèi)史舍人,武則天時稱為鳳閣舍人,簡稱舍人,不久改中書舍人。撰寫制誥是中書舍人的主要工作,非中書舍人而撰寫制誥者加“知制誥”的職銜。員外郎、郎中遷轉(zhuǎn)中書舍人有明確的規(guī)定,《唐會要》卷五十五《中書舍人》:“長慶二年七月敕:自今已后,員外郎知制誥,敕復授本官,通計二周年,然后各恢本行轉(zhuǎn),郎中亦依二周年與正除。如是中行后行郎中,仍更轉(zhuǎn)前行一周年,即與正除。如更是卑官知誥,合轉(zhuǎn)員外者,亦以二周年為限。諫議大夫知者,同前行郎中,給事中并翰林學士別宣,并不在此限。”[7]卷五十五946這里對升任中書舍人的年限予以明確規(guī)定,前行郎中以及諫議大夫、翰林學士知制誥者,一年后可以授予中書舍人。中行、后行郎中需要轉(zhuǎn)前行郎中一年后,才能正除。員外郎知制誥者滿兩周年方能正除為中書舍人,可見在唐代任職中書舍人是有一定資格規(guī)定的。

      中書舍人在唐代是一個正五品上的職事官,在它的長期發(fā)展演化中,中書舍人的職權(quán)逐漸遭到翰林學士、知制誥等使職的替代,但直到唐亡中書舍人這一職位也沒有被廢掉。據(jù)統(tǒng)計,在唐代由給事中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有十九人,由起居郎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有五人,由諫議大夫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有十七人,由殿中侍御史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有三人,由監(jiān)察御史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有兩人。此外,也有少數(shù)由刺史、太子舍人、秘書郎、都督長史、著作郎等轉(zhuǎn)遷中書舍人的。由員外郎、郎中遷轉(zhuǎn)中書舍人的占據(jù)絕大多數(shù),可見郎官與中書舍人之間有某種必然的聯(lián)系。郎官的選任主要看文學才華,非常注重郎官候選人的詩賦創(chuàng)作,從而導致很多文學之士通過科舉之路擠入郎官階層。中書舍人作為皇帝的高級秘書,更要求強調(diào)候選人的文學才能與才思敏捷,正如《通典》卷二十一《職官三》所說:“自永淳已來,天下文章道盛,臺閣髦彥,無不以文章達。故中書舍人為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諸官莫比焉?!盵24]相同的任職要求使得郎官與中書舍人具有內(nèi)在的屬性,故郎官轉(zhuǎn)中書舍人最多。這點可從某些制誥中看出,如崔嘏《授李訥中書舍人李言大理少卿制》:“彰施帝載,潤色王猷,朝出乎九重,夕馳于四表。必資其金相玉立之器,懷其騰蛟吐鳳之才,以發(fā)揮人文,流布天澤?!盵26]德宗《授朱巨川中書舍人制》:“典掌王言,潤色鴻業(yè),必資純懿之行,以彰課最之績?!边@里所謂的“潤色王猷”“潤色鴻業(yè)”,實際上是指代君王草擬,體現(xiàn)的是國家層面的君主意識,需要有才華的人來敘寫、潤色和修飾,這就要求中書舍人具有良好的文學才能,郎官自身的文學才華較能符合這種需求。

      郎官升任中書舍人主要是直接晉升。例如中唐裴度、裴諗父子,裴度元和六年(811)以司封員外郎知制誥,接著遷轉(zhuǎn)司封郎中,元和七年拜中書舍人。其子裴諗事跡雖不詳,但《全唐文》卷七百二十六有崔嘏《授裴諗司封郎中依前充職制》《授裴諗中書舍人制》二文,可證裴諗曾由司封郎中轉(zhuǎn)任中書舍人,崔氏父子由郎官轉(zhuǎn)中書舍人經(jīng)歷相同。崔嘏本人也是由考功郎中直接擢升為中書舍人,《全唐文》卷七百二十六崔嘏小傳云:“嘏字干錫,舉進士。復以制策歷邢州刺史,改考功郎中,擢中書舍人?!盵25]員外郎遷轉(zhuǎn)中書舍人屬于越級提拔,因員外郎品秩為從六品上,而中書舍人為正五品上。張九齡開元十一年(723)年由司勛員外郎升任中書舍人,直到十五年(727)三月持節(jié)洪州諸軍事、守洪州刺史,他在中書舍人職位上待了五個年頭四整年。這期間張說陪同唐玄宗外出巡游,如開元十一年隨玄宗自洛陽北巡潞州、并州、太原,十三年與張說隨玄宗巡游泰山等,巡游期間多君臣詩歌唱和,寫了不少的奉制詩文。洪州為上州,《唐六典》卷三十:“中都督府,都督一人,正三品?!盵13]卷三十742又記載“上州刺史一人,從三品”,可見張九齡從正五品的中書舍人擢升為正三品都督,職務晉升實屬罕見,得益于四年的中書舍人所打下的人脈基礎。

      由員外郎升為中書舍人屬于越級提拔,由郎中遷轉(zhuǎn)中書舍人則屬于正常晉級,故郎中任中書舍人的要比員外郎多,元稹、白居易、韓愈、權(quán)德輿、杜牧就是由郎中轉(zhuǎn)任中書舍人的。元稹于元和十五年(820)五月由膳部員外郎升為祠部郎中、知制誥,賜緋魚袋,次年二月遷中書舍人、翰林承旨學士,賜紫金魚袋。白居易《元稹除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賜紫金魚袋制》:“一日之中,三加新命,爾宜率素履,思永圖,敬終如初,足以報我。可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賜紫金魚袋?!盵16]卷五十1047可謂恩寵有加。元稹本人也欣喜不已,他在《謝恩賜告身衣服并借馬狀》中說:“當日召見天顏,口敕授官,面賜章服,拔令承旨,不顧班資,近日寵榮,無臣此例。”[21]卷三十五948歡欣之情溢于言表。所謂“一日之中三加新命”,指的是元稹新任中書舍人、翰林承旨學士、賜紫金魚袋三件事。元稹的經(jīng)歷表明,他從郎中、知制誥遷為中書舍人,又以中書舍人的本官充翰林學士,而且是承旨學士,也就是翰林院中翰林學士的首領。本年元稹四十三歲,品秩為正五品,而紫金魚袋為朝中三品高官才有的章服,穆宗加恩讓他佩戴紫金魚袋以示恩寵。元稹在《承旨學士院記》中說:“長慶元年二月十六日自祠部郎中知制誥、行中書舍人翰林學士,仍賜紫金魚袋。其年十月十九日,拜工部侍郎出院。二年二月,拜本官、平章事。”[26]可見他任中書舍人不到一年,實際上只有八個月就升任為工部侍郎,再過四個月就升為宰相了,升遷速度之快實屬罕見。白居易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長慶元年(821)十月他以主客郎中、知制誥遷為中書舍人。白居易《杭州刺史謝上表》:“生歸帝京,寵在郎署。不逾年擢知制誥,未周歲正授舍人?!盵27]所謂“未周歲”即沒有滿一年就授予中書舍人,也是一種恩寵。前引《唐會要》材料說郎中要任滿一年才正除中書舍人,白居易元和十五年冬才由禮部員外郎升為主客郎中,到轉(zhuǎn)中書舍人時不滿一年。白居易于元稹雖同為中書舍人,但分屬不同。據(jù)賴瑞和先生所考,唐代的中書舍人分為兩種,即舍人院中書舍人與學士院中書舍人①,白居易是在舍人院任中書舍人,而元稹是在學士院任中書舍人。元稹以中書舍人本官充翰林學士,更接近于皇權(quán),升遷速度更快,不到兩年就做到了宰相,而白居易長慶二年(822)外放為杭州刺史,二人同為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后來的職務晉升元稹明顯要高于白居易。

      由于學士院中書舍人一身而兼二職,因而在職務晉升上要比舍人院中書舍人要快得多。除了元稹,還有好幾個宰相都是從郎中遷為學士院中書舍人的,例如裴垍、段文昌、杜元穎、李絳、王涯等人。裴垍做過禮部、考功員外郎,元和初期召為翰林學士,接著轉(zhuǎn)任考功郎中、知制誥,又遷中書舍人。元和三年(808)因李吉甫出鎮(zhèn)淮南,讓裴垍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次年加集賢院大學時,兼修國史。與元稹不同的是,裴垍先為翰林學士后轉(zhuǎn)中書舍人,元稹則以中書舍人本官充翰林學士,兩人都是翰林承旨學士,都在兩年時間內(nèi)做到了宰相職位。段文昌字墨卿,西河人,宰相武元衡之婿,其子為晚唐著名志怪小說家段成式。李吉甫居相位時,段文昌與裴垍同加獎擢,授登封尉,后轉(zhuǎn)監(jiān)察御史,遷祠部員外郎。元和十一年(816)以本官充翰林學士,后轉(zhuǎn)任祠部郎中,元和十四年加知制誥,十五年穆宗即位后,正拜為中書舍人,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杜元穎是京兆杜陵人,初唐宰相杜如晦五世孫,貞元十六年(800)進士及第,元和中為左拾遺、右補闕,得到憲宗的賞識,召為翰林學士,尋轉(zhuǎn)司勛員外郎、知制誥?!澳伦诩次?,召對思政殿,賜金紫,超拜中書舍人。其年冬,拜戶部侍郎承旨。長慶元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上柱國、建安男。元穎自穆宗登極,自補闕至侍郎,不周歲居輔相之地。辭臣速達,未有如元穎之比也?!盵5]卷一百六十三4264杜元穎由司勛員外郎升任中書舍人,“不周歲居輔相之地”,提拔之快可謂神速,而中書舍人是道重要的門檻。李絳字深之,趙郡贊皇人,進士擢第后授秘書省校書郎,秩滿后補渭南尉。元和二年(807)以監(jiān)察御史本官充翰林學士,不久遷為主客員外郎,逾年轉(zhuǎn)司勛員外郎,元和五年(789)升為司勛郎中、知制誥,“遽宣宰臣,令與改官,乃授中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翌日,面賜金紫,帝親為絳擇良笏賜之。”[5]卷一百六十四4285元和六年(811)李絳升任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涯字廣津,太原人,貞元八年(792)進士及第,貞元二十年(804)十一月召充翰林學士。元和三年(808)為都官員外郎,五年轉(zhuǎn)吏部員外郎,七年改兵部員外郎、知制誥。“九年八月,正拜舍人。十年,轉(zhuǎn)工部侍郎、知制誥,加通議大夫、清源縣開國男,學士如故。十一年十二月,加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盵5]卷一百六十九4402

      上述五人在仕歷上較為相同,都經(jīng)歷過員外郎、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而且都在兩年左右由中書舍人升遷為宰相,得益于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的雙重身份。而白居易、權(quán)德輿雖然也從郎中轉(zhuǎn)為中書舍人,但因沒有入翰林院為翰林學士,只是在舍人院草擬制誥,遠離皇權(quán),升遷速度遠遠不如學士院中書舍人。白居易中書舍人任后到杭州當刺史,權(quán)德輿在貞元十五年(799)秋任中書舍人,三年后仍為中書舍人。權(quán)德輿后拜禮部侍郎,永貞元年(805)七月改為戶部侍郎,歷任兵部侍郎、吏部侍郎,直到元和五年(810)才拜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參與朝政。權(quán)德輿從中書舍人到宰相花了十一年時間,而裴垍、段文昌等由中書舍人到升為宰相,平均時間是兩年。中書舍人是否入翰林院充翰林學士,是今后仕途飛黃騰達的一條分水嶺。

      郎官除了遷轉(zhuǎn)出任中書舍人外,最多的就是門下省擔任給事中?!短屏洹肪戆耍骸敖o事中四人,正五品上。給事中掌侍奉左右,分判省事?!盵13]卷八244隋煬帝大業(yè)三年(607)于門下省置給事郎,定額四人,掌省讀奏案。唐承隋制,于武德三年(620)改名給事中,分判門下省日常事務,具體負責審議封駁詔敕奏章。龍朔二年(662)改名東臺舍人,咸亨元年(670)復舊。據(jù)統(tǒng)計,唐代由尚書省六部員外郎遷給事中的有九人,郎中轉(zhuǎn)任給事中的有三十六人,合計四十五人。

      先談員外郎升遷為給事中。由于員外郎品秩為從六品上,而給事中為正五品上,故員外郎遷給事中是越級提升,如初唐宰相杜正倫即由兵部員外郎擢升為給事中。杜正倫是相州洹水人,隋朝時曾考取秀才,授羽騎尉,武德年間歷遷齊州總管府錄事參軍,并進入秦府文學館。貞觀元年(627)由魏征表薦,擢升為兵部員外郎,次年拜給事中,兼知起居注。再如徐彥伯由職方員外郎升為給事中,《新唐書》卷一百一十四《徐彥伯傳》:“徐彥伯,兗州瑕丘人,名洪,以字顯。七歲能為文。結(jié)廬太行山下。薛元超安撫河北,表其賢,對策高第。調(diào)永壽尉、蒲州司兵參軍。時司戶韋皓善判,司士李亙工書,而彥伯屬辭,時稱“河東三絕”。遷職方員外郎,奉迎中宗房州,進給事中。”[1]卷一百一十四4202劉迺字永夷,洺州廣平人,天寶中舉進士,因丁父憂未能參加吏部銓選,后補剡縣尉,改會稽尉。大歷十二年(777)遷為司門員外郎,“召迺至閣草之,立就。詞義典裁,祐甫嘆賞久之。數(shù)日,擢為給事中,尋遷權(quán)知兵部侍郎。”[5]卷一百五十三4085歸登字沖之,蘇州吳郡人,兵部尚書歸崇敬之子。大歷七年(772)舉孝廉高第,貞元初復登賢良科,由美原尉拜右拾遺?!昂筮w兵部員外郎,充皇子侍讀,尋加史館修撰。順宗初,以東朝舊恩,超拜給事中,旋賜金紫,仍錫衫笏焉。遷工部侍郎。”[5]卷一百四十九4020《明皇雜錄》作者鄭處誨也有從員外郎遷為給事中的經(jīng)歷。鄭處誨字延美,滎陽人,其祖父鄭余慶為德、憲兩朝宰相,鄭處誨“大和八年登進士第。釋褐秘府,轉(zhuǎn)監(jiān)察、拾遺、尚書郎、給事中?!盵5]卷一百五十八4168上述杜正倫、徐彥伯、劉迺、歸登、鄭處誨五人,除了鄭處誨史書記載不詳是何種員外郎外,其他四人都由員外郎升遷為給事中。

      再談郎中遷轉(zhuǎn)給事中。郎中為從五品上,給事中為正五品上,郎中轉(zhuǎn)給事中也算得上是晉升,比較著名的就是王維。王維是盛唐著名詩人,他曾先后擔任庫部員外郎、庫部郎中、吏部郎中,“歷右拾遺、監(jiān)察御史、左補闕、庫部郎中。居母喪,柴毀骨立,殆不勝喪。服闋,拜吏部郎中。天寶末,為給事中?!盵5]卷一百九十下5051天寶十一載(752)三月二十八日,改吏部為文部,王維本年二月底由藍田回朝中,出任吏部郎中,吏部改文部后,繼任文部郎。天寶十四載(755)由文部郎中轉(zhuǎn)遷給事中。房琯、楊國忠、嚴挺之、韓滉、許孟容等人都曾由郎中遷給事中。房琯是玄宗在奔蜀途中于普安郡任命的宰相,李亨在靈武即位后,房琯前往投奔,深得肅宗信任,委以平叛大任。后因其不懂軍事,加上用人失誤,最終為肅宗疏遠。“天寶元年,拜主客員外郎。三年,遷試主客郎中。五年正月,擢試給事中,賜爵漳南縣男。”[5]卷一百一十一3320楊國忠本名釗,蒲州永樂人,早年落魄,在楊玉環(huán)得寵后飛黃騰達,做到了宰相。《舊唐書》卷一百零六《楊國忠傳》評說:“國忠無學術(shù)拘檢,能飲酒,蒱博無行,為宗黨所鄙?!盵5]卷一百零六3241正是這樣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人,在玄宗天寶十一載李林甫死后卻被任命為右相,且兼文部尚書等四十余職?!耙苑Q職遷度支郎中,不期年,兼領十五馀使,轉(zhuǎn)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事”。天寶七載(748)楊國忠曾由度支郎中遷給事中。嚴挺之名凌,字挺之,華陰人,嚴武之父。開元年間曾為考功員外郎,因辦事公允,兩年后遷為考功郎中,“遷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貢舉事,稍遷給事中?!盵5]卷九十九3105韓滉既是著名畫家,又是唐代宰相,他一生四次擔任郎官,“滉公潔強直,明于吏道,判南曹凡五年,詳究簿書,無遺纖隱。大歷中,改吏部郎中、給事中?!盵5]卷一百二十九3599韓滉由吏部郎中改任給事中。元稹的岳父韋夏卿也多次擔任郎官,他先后當過刑部員外郎、吏部員外郎,吏部郎中,后轉(zhuǎn)給事中。許孟容在德宗時擔任禮部員外郎、禮部郎中,貞元十四年(798)轉(zhuǎn)兵部郎中,不滿一年遷為給事中。貞觀中宰相杜正倫五世孫杜兼,“元和初,入為刑部、吏部郎中,拜給事中,除金商防御使,旋授河南少尹、知府事,尋正拜河南尹。皆杜佑在相位所借護也?!盵5]卷一百四十六3969此外,如裴潾、李逢吉、盧弘正、劉崇龜?shù)热硕加袕睦芍羞w給事中的經(jīng)歷。

      與給事中品秩相同的官職是諫議大夫,也是郎官轉(zhuǎn)任的主要職務。唐初置諫議大夫,高宗龍朔二年(662)改正諫大夫,中宗神龍元年(705)復舊。德宗貞元四年(788)分置左、右,各四員,分隸門下、中書兩省,升正四品下,掌諫議得失,侍從贊相。憲宗元和元年(806)罷左、右之名,只稱諫議大夫。武宗會昌二年(842)復分置左、右?!短屏洹肪戆耍骸爸G議大夫四人,正五品上。諫議大夫掌侍從贊相,規(guī)諫諷諭。風諫有五:一曰諷諫,二曰順諫,三曰規(guī)諫,四曰致諫,五曰直諫?!盵13]卷八247唐代諫議大夫的主要職責是“侍從贊相,規(guī)諫諷諭”,而且有些諫議大夫也可知制誥,權(quán)力較大。據(jù)統(tǒng)計,由員外郎遷為諫議大夫的有八人,由郎中遷為諫議大夫的有五十人,兩者合計五十八人。[22]23這個比例與員外郎、郎中遷給事中的比例幾乎相似,說明員外郎直接晉升為給事中、諫議大夫的要比郎中少得多。

      初唐時期沒有員外郎遷為諫議大夫的文獻記載,天寶末常州義興人蔣鎮(zhèn)曾由司封員外郎轉(zhuǎn)任諫議大夫,后轉(zhuǎn)給事中、工部侍郎,事見《舊唐書》卷一百二十七《蔣鎮(zhèn)傳》。與李白有交游的孔巢父,曾在大歷初被澤潞節(jié)度使李抱玉奏為賓幕,轉(zhuǎn)殿中侍御史、檢校庫部員外郎。其次子孔戣進士及第后,被鄭滑節(jié)度使盧群辟為從事,后入京為侍御史,“累轉(zhuǎn)尚書郎。元和初,改諫議大夫,侃然忠讜,有諫臣體。”[5]卷一百五十四4097中唐時期的河南人孤獨郁、孤獨郎兄弟都曾為郎官。孤獨郁貞元十四年(798)進士及第,受到權(quán)德輿的賞識,以女妻之。貞元末年為監(jiān)察御史,元和初應制舉,授左拾遺,元和五年(810)遷考功員外郎,元和八年(813)遷駕部郎中。孤獨朗元和十五年(820)任都官員外郎,長慶初為左司員外郎,后遷諫議大夫。漢中王李瑀之孫李景儉,字寬中,貞元十五年進士,元和末期由忠州刺史內(nèi)調(diào)回京,擔任倉部員外郎,一個月后遷為諫議大夫。后因為酒后輕薄中丞蕭俛、學士段文昌,遭到二人向穆宗投訴,被貶為建州刺史。元稹執(zhí)政后,從建州召回,仍舊擔任諫議大夫。

      唐代由尚書省郎中遷任諫議大夫的較多,在某種程度上可視為同級調(diào)動。玄宗、肅宗兩朝時期的宰相韋見素與李麟,都曾由郎中遷為諫議大夫。韋見素字會微,京兆萬年人,先后擔任過大理寺丞、坊州司馬,“入為庫部員外郎,加朝散大夫,歷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遷諫議大夫?!盵5]卷一百零八3275韋見素在天寶初期多次擔任郎官,先為庫部員外郎,接著調(diào)任右司員外郎、兵部員外郎,升遷為左司郎中,在兵部郎中任上遷為諫議大夫。李麟為太宗從孫,初以父任補職,累授京兆府戶曹。開元二十二年(734)轉(zhuǎn)殿中侍御史,“歷戶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天寶元年,遷郎中,尋改諫議大夫。五載,充河西、隴右、磧西等道黜陟使,稱旨,遷給事中?!盵5]卷一百一十二3339李麟先后任戶部、考功、吏部員外郎,天寶元載(742)遷吏部郎中,不久改任諫議大夫,四年后改遷為給事中,李麟是先后做過諫議大夫與給事中的郎官。與李麟經(jīng)歷相似的還有杜亞。杜亞字次公,京兆人,肅宗即位后,杜亞前往靈武,被授予校書郎。杜鴻漸為河東節(jié)度使,辟杜亞為從事,“后入朝,歷工、戶、兵、吏四員外郎。永泰末,劍南叛亂,鴻漸以宰相出領山、劍副元帥,以亞及楊炎并為判官。使還,授吏部郎中、諫議大夫?!盵5]卷一百四十六3963可以看出,杜亞五次擔任郎官,后以吏部郎中遷諫議大夫,當與杜鴻漸的提拔不無關系。

      中晚唐時期的很多宰相都有由郎中遷為諫議大夫的經(jīng)歷,如陸贄、袁滋、韋處厚等。陸贄字敬輿,蘇州嘉興人,大歷八年(773)進士及第,又應博學鴻詞科,授華州鄭縣縣尉。德宗在東宮時素聞贄名,召為翰林學士,轉(zhuǎn)祠部員外郎。建中四年(783),朱泚謀逆,陸贄從駕幸奉天,遷為考功郎中。興元元年(784)二月,遷為諫議大夫。袁滋字德深,陳郡汝南人,與外兄道州刺史元結(jié)有重名。何士干鎮(zhèn)武昌時辟袁滋為從事,后入朝為侍御史、工部員外郎。貞元十九年(803)遷為祠部郎中,次年擢升為諫議大夫。韋處厚字字德載,京兆萬年人,元和初登進士第,授秘書省校書郎。裴垍以宰相身份監(jiān)修國史,推薦其為直史館,修成《德宗實錄》五十卷,由此轉(zhuǎn)官左補闕,后遷禮部員外郎、吏部員外郎?!叭氚輵舨坷芍校硪员竟僦普a。穆宗以其學有師法,召入翰林,為侍講學士,換諫議大夫,改中書舍人,侍講如故?!盵5]卷一百五十九4183韋處厚的仕宦比較順利,既如愿升任戶部郎中、知制誥,而且進入翰林院為侍講學士,之后遷諫議大夫,改中書舍人,進入權(quán)力樞紐。上述三位唐代宰相,分別由考功郎中、祠部郎中、戶部郎中遷轉(zhuǎn)為諫議大夫,實行了由郎官向諫官的轉(zhuǎn)變,最終都當上了宰相。

      此外,唐代郎官也有到御史臺任職的,以擔任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和監(jiān)察御史的為多。在貞觀之前,御史臺沒有司法權(quán)力,貞觀年間設立臺獄,受理特殊的訴訟案件。光宅元年(684)改御史臺為左肅政臺,專管在京百司監(jiān)察事務,又另設右肅政臺,負責地方監(jiān)察事務。神龍元年(705)改為左、右御史臺,延和元年(712)廢右臺,先天二年(713)九月復置,十月又廢。唐代曾在洛陽設置御史臺,稱為東都留臺,中唐以后,外州刺史、節(jié)度使等外官可帶御史臺官銜,稱為外臺。唐代尚書省員外郎遷為御史大夫的有一人,即則天時宰相楊再思。楊再思名綝,字再思,鄭州原武人,早年以明經(jīng)及第,歷任玄武縣尉?!袄圻w天官員外郎,歷左右肅政臺御史大夫。延載初,守鸞臺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盵5]卷九十2918光宅元年曾改吏部為天官,所謂天官員外郎即吏部員外郎。按吏部員外郎為從六品上,而御史大夫為從三品,兩者相差懸殊,可能是《舊唐書》本傳記載楊再思官職,中間有所遺漏。《舊唐書》《新唐書》記錄郎官出任御史大夫僅此一例,尚無郎中出任御史大夫的記載。

      員外郎、郎中出任御史中丞的比較多。御史中丞為正五品上,郎中為從五品上,故員外郎、郎中出任御史大夫算得上是職務提升,而且郎中與御史中丞品級為五品,二者職務互動的較多。員外郎出任御史中丞的共有六位,分別是蕭至忠、盧懷慎、宇文融、崔祐甫、樊澤、裴向。蕭至忠為蘭陵人,神龍初期武三思擅權(quán),蕭至忠附之,自吏部員外郎擢拜御史中丞,后升遷為吏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盧懷慎為滑州靈昌人,“懷慎少清謹,舉進士,歷監(jiān)察御史、吏部員外郎。景龍中,遷右御史臺中丞,上疏以陳時政得失。”[5]卷九十八3064宇文融為京兆萬年人,開元中由富平主簿升為監(jiān)察御史,后受到玄宗賞識,再遷為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因征稅有功,由是擢拜為御史中丞。崔祐甫字貽孫,京兆長安人,中書侍郎崔沔之子。“歷起居舍人、司勛吏部員外郎,累拜御史中丞、永平軍行軍司馬,尋知本軍京師留后?!盵5]卷一百一十九3437樊澤字安時,河中人,“與楊炎善,薦為補闕,歷都官員外郎。澤好讀兵書,朝廷以其有將帥材,尋兼御史中丞,充通和蕃使?!盵5]卷一百二十二3505裴向字傃仁,絳州聞喜人,肅宗朝宰相裴遵慶之子,德宗時由戶部員外郎遷為御史中丞。

      六部二十四司郎中遷為御史中丞的約有二十多位,以中唐時期為多,擇其要者簡敘一二。王鉷為太原祁人,開元二十四年(736)為監(jiān)察御史,二十九年(741)遷戶部員外郎,天寶二載(743)升任戶部郎中,“四載,加勾戶口色役使,又遷御史中丞,兼充京畿采訪使。”[5]卷一百零五3229王鉷天寶四載(745)由戶部郎中遷轉(zhuǎn)為御史中丞。裴冕字章甫,河中河東人,御史中丞王鉷充京畿采訪使,表奏裴為判官,后遷監(jiān)察御史、殿中侍御史。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表裴冕為行軍司馬,入朝后累遷員外郎中?!靶谛沂?,至益昌郡,遙詔太子充天下兵馬元帥,以冕為御史中丞兼左庶子,為之副。”[5]卷一百一十三3553肅宗即位后,裴冕遷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上了宰相。元載字公輔,鳳翔岐山人,玄宗朝時曾擔任過邠州新平縣尉、大理評事、大理司直等官。肅宗朝時由江東采訪使李希言推薦,入朝為祠部員外郎,兩京收復后遷為度支郎中?!拜d智性敏悟,善奏對,肅宗嘉之,委以國計,俾充使江、淮,都領漕挽之任,尋加御史中丞?!盵5]卷一百一十八3409代宗即位后被任命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后授天下元帥府行軍司馬,唐代文人中元載的地位是很高的。著名書法家柳公權(quán)的哥哥柳公綽,字起之,京兆華原人,貞元元年(785)與貞元四年(788)兩次應制舉,登賢良方正科,授渭南縣尉。后由慈隰觀察使姚齊梧奏為判官,授殿中侍御史,遷吏部員外郎。武元衡鎮(zhèn)西蜀時,柳公綽與裴度均為武元衡判官,再遷為吏部郎中。貞元六年(790)柳公綽由吏部郎中遷轉(zhuǎn)為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此外,崔元略曾以刑部郎中,牛僧孺以庫部郎中,王璠以職方郎中,舒元輿左司郎中,李漢以駕部郎中遷御史中丞。

      御史臺中的侍御史品秩為從六品下,雖與員外郎同為從六品,但官級要都比員外郎低,按理來說郎官遷轉(zhuǎn),一般不會由高就低,但實際上在唐代也有數(shù)例郎官遷轉(zhuǎn)為侍御史的。員外郎轉(zhuǎn)侍御史的有陳少游、崔從、薛存誠、張正甫等人。陳少游為博州人,“寶應元年,入為金部員外郎。尋授侍御史、回紇糧料使,改檢校職方員外郎。充使檢校郎官,自少游始也。明年,仆固懷恩奏為河北副元帥判官、兵部郎中、兼侍御史?!盵5]卷一百二十六3563陳少游由郎官擔任侍御史有兩次,第一次是寶應元年(762)以金部員外郎改侍御史,第二次是以兵部郎中本官兼侍御史。薛存誠字資明,河東人,“裴垍作相,用為起居郎,轉(zhuǎn)司勛員外、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改兵部郎中、給事中。”[5]卷一百五十三4089據(jù)此可知,薛存誠是在裴垍當宰相時,提攜為起居郎,接著轉(zhuǎn)司勛員外郎,升為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的。張正甫字踐方,南陽人,“后由邕府征拜殿中侍御史,遷戶部員外郎,轉(zhuǎn)司封員外、兼侍御史知雜事。遷戶部郎中,改河南尹?!盵5]卷一百六十二4253郎中轉(zhuǎn)侍御史只有兩人,即竇參與畢諴。竇參字時中,雍州平陵人,“參轉(zhuǎn)殿中侍御史,改金部員外郎、刑部郎中、侍御史、知雜事?!盵5]卷一百三十六3746后來竇參又從侍御史升遷為御史中丞,相對于其他郎中轉(zhuǎn)御史中丞,竇參中間多了一次侍御史。畢諴字存之,鄆州須昌人,太和中進士及第,又中書判拔萃科。一生中曾兩次任侍御史,一次是杜悰為宰相,提升畢諴由監(jiān)察御史為侍御史。另一次為宣宗時其由倉部郎中轉(zhuǎn)職方郎中,后兼侍御史,但很快就召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升遷為刑部侍郎。由竇參與畢諴的經(jīng)歷可知,在唐代由郎中遷侍御史時間很短暫,之后就升遷到其他職位,侍御史只是一個短期過渡。

      此外,員外郎、郎中也有轉(zhuǎn)遷任太常少卿、大理少卿、太常博士、國子博士、國子司業(yè)、將作少監(jiān)、太府少卿、秘書少監(jiān)等職務的,因數(shù)量較少,不具有代表性,這里就不作詳述了。

      郎中也有升遷為尚書省六部侍郎的,這是一種正常的職務升遷,標志著由郎官中層文官升遷為高層文官。由于六部侍郎品秩為正四品,郎中為從五品,故郎中升遷為侍郎屬于越級晉升。就資料來看,郎中升為侍郎者六部都有,其中戶部侍郎七人,工部侍郎四人,刑部侍郎、兵部侍郎、禮部侍郎、吏部侍郎各一人,另有不明何部侍郎十五人,郎中遷轉(zhuǎn)侍郎二者合計共二十二人。

      郎中遷轉(zhuǎn)戶部侍郎者最多,如第五琦、于頎、杜佑。第五琦字禹珪,京兆長安人,天寶十五載(756)拜殿中侍御史,次年遷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創(chuàng)榷鹽法,不久遷為戶部侍郎,以主持金融幣制改革而聞名。于頎字休明,河南人,少以精明能干著名,被第五琦辟為河東租庸使,接著又遷為累授鳳翔少尹、度支郎中,“元載為諸道營田使,又署為郎官,令于東都、汝州開置屯田。歷戶部侍郎、秘書少監(jiān)、京兆尹、太府卿,代杜濟為京兆尹?!盵5]卷一百四十六3966杜佑字君卿,長安萬年人,出身于京兆杜氏。早年曾為參軍、縣丞,不得志,后入韋元甫幕府,辟為從事。隨后遷為檢校主客員外郎,后遷為工部郎中、金部郎中、度支郎中,并在度支郎中任上升為戶部侍郎。第五琦、于頎與杜佑的經(jīng)歷很相似,都是由度支郎中遷為戶部侍郎,戶部度支郎中升任戶部侍郎,熟悉業(yè)務流程也便于管理。

      郎中遷為工部侍郎的有鄭慶余、薛放、庾敬休等人。鄭余慶字居業(yè),滎陽人,大歷中舉進士,建中末期為山南節(jié)度使嚴震辟為從事?!柏懺跞氤?,歷左司、兵部員外郎,庫部郎中。十三年六月,遷工部侍郎,知吏部選事?!盵5]卷一百五十八4163次年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仕途的晉升相當順利。薛放為薛戎之弟,河中寶鼎人,曾任水部、兵部員外郎,后遷兵部郎中,穆宗朝時遷為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又歷任刑部侍郎、兵部侍郎、兵部尚書,為官清廉,頗有政聲。庾敬休字順之,南陽新野人,曾在朝中多個部門任職,由禮部員外郎遷為禮部郎中,“又遷兵部郎中、知制誥。丁憂,服闋,改工部侍郎,權(quán)知吏部選事,遷吏部侍郎?!盵5]卷一百八十七下4913上述三人由郎中遷轉(zhuǎn)為工部侍郎的時間都不長,有的很快就轉(zhuǎn)到其他部門任侍郎,像鄭慶余僅僅在工部侍郎位置上過渡了一下,就直接升任為宰相,說明在唐代由郎中遷轉(zhuǎn)為侍郎者,升遷的空間相當大。

      (五)郎官外放為各州刺史

      尚書省六部郎官外放到各州擔任刺史的比較多,這是唐代郎官轉(zhuǎn)遷的一個重要途徑。唐代重要詩人擔任郎官,幾乎都有外放為刺史的經(jīng)歷,有些還多次在郎官與刺史之間進行職務輪換,中間時間跨度達一二十年之久?!杜f唐書》卷十一《代宗紀》:“夏四月辛亥,詔尚書省郎中授中州刺史,員外郎授下州刺史,為定制?!盵5]卷十一283按唐制州分三等,其中上州刺史品秩為從三品,中州刺史為正四品上,下州刺史為正四品下,而員外郎為從六品上,郎中為從五品上,無論是哪個等級的刺史,品秩都比員外郎和郎中要高。按理朝中郎官出為外州刺史,在職務與品秩上是屬于升遷,為何史書多言為貶謫呢?例如永貞元年(805)順宗即位后,重用王伾、王叔文等人,提拔柳宗元為禮部員外郎。后因永貞革新失敗,順宗被迫內(nèi)禪讓位,柳宗元也于當年九月被貶為邵州刺史,[5]卷一百八十七下4913邵州刺史為正四品下,遠遠高于從六品上的禮部員外郎,為何說柳宗元是貶謫呢?原來在唐人眼里,所謂貶謫是從朝廷出為偏遠地方的州縣官,尤其是偏遠地方的刺史、司馬或縣令、縣尉之類,而與職官的品秩沒有多大關系。相反,由偏遠小州刺史入朝為郎官,也不意味著是貶謫,而是一種榮耀,唐人重京官即由此可見一斑。

      朝中郎官出為外州刺史有幾種情況,一種是正常的職務調(diào)遷,京官與地方官之間的相互調(diào)動,這種情況較為普遍?!杜f唐書》卷十九下《本紀》第十九《僖宗紀》:“乾符二年春正月乙酉朔。庫部郎中韋岫為泗州刺史,都官員外郎李頻為建州刺史。十一月,以司門員外郎鄭蕘為池州刺史,兵部員外郎裴渥為蘄州刺史,職方員外郎盧澄為兵部員外郎?!盵5]卷十九下693《舊唐書》卷十五《憲宗紀》:“元和十一年九月,刑部郎中李正為金州刺史,度支郎中薛公干為房州刺史,屯田郎中李宣為忠州刺史,考功郎中韋處厚為開州刺史,禮部員外郎崔韶為果州刺史。”[5]卷十五457《舊唐書》卷十八下《宣宗紀》:“大中十年,四月癸丑,以刑部郎中盧搏為廬州刺史。六月,以兵部郎中裴夷直為蘇州刺史。五月,以職方郎中李玄為壽州刺史?!盵5]卷十八下635這些材料說明,在唐代郎官與刺史是經(jīng)常進行職務輪換的。據(jù)孫國棟《唐代中央重要文官遷轉(zhuǎn)途徑研究》第二章統(tǒng)計[22]54,唐代員外郎出為刺史者有五十人,郎中出為刺史者有四十五人,刺史轉(zhuǎn)為員外郎者有十一人,刺史轉(zhuǎn)為郎中者有三十四人。這些數(shù)據(jù)僅為作者統(tǒng)計《舊唐書》《新唐書》所得,不包括出土墓志等其他資料,如果將這些資料統(tǒng)計進來,數(shù)量可能要高于以上所列。

      另外一種情況是遭到朝廷貶謫出為刺史,在史書記載中往往有明確的貶字?!杜f唐書》卷十六《穆宗紀》:“長慶元年十二月,貶員外郎獨孤朗韶州刺史,起居舍人溫造朗州刺史,司勛員外郎李肇澧州刺史,刑部員外郎王鎰郢州刺史,坐與李景儉于史館同飲,景儉乘醉見宰相謾罵故也。兵部郎中知制誥馮宿、庫部郎中知制誥楊嗣復各罰一季俸料,亦坐與景儉同飲?!盵5]卷十六493某次退朝后,諫議大夫李景儉與兵部郎中知制誥馮宿、庫部郎中知制誥楊嗣復、起居舍人溫造、司勛員外郎李肇、刑部員外郎王鎰等幾個同僚相約去史館喝酒。耳酣面熱之際,幾個人去見宰相,并且當面指責幾個宰相的過失。事后宰相們集體向穆宗告狀,導致員外郎獨孤朗貶為韶州刺史,司勛員外郎李肇貶為澧州刺史,刑部員外郎王鎰貶為郢州刺史。再如《舊唐書》卷十七上《敬宗紀》:“丙戌,貶翰林學士、駕部郎中、知制誥龐嚴為信州刺史,翰林學士、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蔣防為汀州刺史,皆紳之引用者。寶歷元年,辛卯,以前禮部郎中李翱為廬州刺史,以求知制誥,面數(shù)宰相李逢吉過故也。辛丑,江西觀察使薛放卒。癸卯,以職方郎中、知制誥王璠為御史中丞?!盵5]卷十七上507《舊唐書》卷十七下《文宗紀》:“大和九年七月,貶吏部郎中張諷夔州刺史,考功郎中、皇太子侍讀蘇滌忠州刺史,戶部郎中楊敬之連州刺史?!盵5]卷十七下559上述幾位郎中貶謫為刺史,是因為得罪了宰相,這在史書中多有記載。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郎官主動要求出任刺史,原因有多方面的,躲避朝中復雜的政治斗爭,尋求更高的俸祿用以家庭開支,都是合情合理的因素。劉禹錫的郎官、刺史經(jīng)歷在唐代詩人中是較為有名的,“劉郎”一詞也成為劉禹錫郎官任職的專有名詞,在中唐詩文中多次出現(xiàn),他的郎官經(jīng)歷具有代表性。據(jù)《舊唐書》卷十四《憲宗紀》載,永貞元年九月“司封郎中韓曄貶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柳宗元貶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貶連州刺史,坐交王叔文也?!盵5]卷十四413在赴任途中劉禹錫再貶為朗州司馬,之后又任夔州刺史、和州刺史,度過了二十三年的貶謫生涯。大和元年(827)春返回洛陽,出任主客郎中分司東都,次年回長安繼續(xù)擔任主客郎中。劉禹錫由屯田員外郎出為連州刺史,又在和州刺史任上回京擔任主客郎中,用他在《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詩中所說:“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28],在外地度過了漫長的多州刺史生涯,這在唐代詩人中的確是罕見的。

      杜牧的郎官、刺史經(jīng)歷要比劉禹錫復雜一些。杜牧從開成五年(840)擔任膳部員外郎,次年任職比部員外郎,都是閑職。會昌二年(842)由于宰相李德裕的排斥,杜牧出守黃州刺史,接著又任池州、睦州刺史,前后七年時間在外當刺史。直到李德裕去世,周墀升任宰相后,杜牧才有機會回朝擔任司勛員外郎。十年之前杜牧就是員外郎,在外當刺史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后依舊是員外郎,加上家中人口眾多,經(jīng)濟較為拮據(jù),不得已杜牧向朝廷請求外放為杭州刺史。《上宰相求杭州啟》中說:“是作刺史,則一家骨肉,四處皆泰;為京官,則一家骨肉,四處皆困?!盵12]卷十六1019杭州是大州,其刺史的品秩遠遠高于員外郎,故杜牧資格不夠,他又接連寫了《上宰相求湖州第一啟》《第二啟》《第三啟》三篇文章,要求外放為湖州刺史,這次總算是如愿以償。杜牧在吳興任湖州刺史一年后,又回到長安擔任考功郎中、知制誥,后升任中書舍人,境況比當初回京任司勛員外郎要好得多。

      也有郎官出為各州司馬、司戶的,主要都是遭到政敵打擊而受貶謫,如《舊唐書》卷十九《懿宗紀》:“咸通十一年,中散大夫、比部郎中、知制誥、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知至為瓊州司馬;將仕郎、守禮部郎中魏筜為春州司馬;朝議大夫、行兵部員外郎、判度支案、柱國張顏為播州司戶;朝議大夫、行刑部員外郎、柱國崔顏融為雷州司戶;并坐劉瞻親善,為韋保衡所逐也。”[5]卷十九676咸通十一年(870)八月,同昌公主病亡,唐懿宗悲傷不已,以為是御醫(yī)醫(yī)治不力,將御醫(yī)韓宗劭等二十多人殺了,又將這些醫(yī)官的家屬三百余人逮捕下獄,打算處斬。作為宰相的劉瞻召集諫官準備勸阻,但諫官們都畏懼懿宗,劉瞻只好獨自一人進諫,遭到懿宗訓斥,被流放到驩州為司戶參軍。時同昌公主駙馬韋保衡趁機中傷,打擊劉黨,以至于比部郎中楊知至貶為瓊州司馬,禮部郎中魏筜貶為春州司馬,兵部員外郎、張顏貶為播州司戶,刑部員外郎崔顏融貶為雷州司戶,皆偏遠邊陲小州。

      此外還有郎官出任縣令的,如大中十二年(858),以庫部員外郎、史館修撰李渙為長安令。干符二年(875)三月,以戶部郎中崔彥融為長安令,這些都是少數(shù)例子。

      注釋:

      ① 具體可參見賴瑞和《唐后期三大類詞臣的升遷與地位》一文,載《學術(shù)月刊》2014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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