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 德
會說話的人,不一定是說了正確的話,但一定是順著對方心思去說的。對方感受到了妥帖,才覺得動聽,才喜歡聽。
皇帝都喜歡聽太監(jiān)的。太監(jiān)就是你喜歡什么,我說什么。忠臣直言進(jìn)諫,說真話,結(jié)果有不少掉了腦袋。這說明了一個問題,說話的出發(fā)點(diǎn)很重要。你是要說對方需要的,還是要說你想說的,效果也許天壤之別。
太直了不行,太迂回了也不行。這是一種分寸的把握,也是一種技巧的運(yùn)用。
也因此,會說話,成了一門藝術(shù)。
我不建議任何場合都說真話。因?yàn)?,真話有時候真的會傷人。但也不可以出口就是假話。因?yàn)?,謊言最后會坑了自己。
適宜于對方內(nèi)心的,就是好話。
這里邊,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那就是,你跟對方說話的時候,心要真誠。
人在心不誠的時候,就容易說世故的話,圓滑的話,這些話,即便滴水不漏,也經(jīng)不起推敲。
好聽的話語,是春風(fēng)十里。難聽的言辭,如霜冷長天。
有時候,你覺得都要懷疑人生了,一定是遇上了不會說話的人。而你感覺到人世美好,必然是碰到了說話和悅的人。就在同一個世界,有的人讓你崩潰,有的人讓你舒暢。
在某一天遇上誰,緣于自我的修行;而一輩子要跟誰在一起,差不多是一種命運(yùn)。
這個世界有沒有一種人,對方說什么你都喜歡聽?答案是,沒有。
除非,你深愛他。
不是對方說得中聽,是深愛,抵消了所有的不快。
也沒有誰,天生是為對你說好聽的話而來的。
哪怕,是你的父母。
是的,沒人有這個義務(wù),也沒人必須為你拿出所有的耐心。
從這個意義上講,生活中,偶爾聽到幾句刺耳的話,再正常不過。沒有人必須得哄你開心。當(dāng)你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沒那么容易受傷了。
當(dāng)然了,你不那么容易受傷了,也就逐漸看慣了此前所有看不慣的。也便覺得,那些刻薄的話,那些尖酸的人,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所說的話,不會有人信服。
事實(shí)上,他自己也都不相信自己。
這些人當(dāng)中,有人是純粹的騙子,有人是要求別人甚過要求自己的“道德家”。本質(zhì)上,“道德家”也是騙子。所不同的是,騙子會暴露,會有窮形盡相的那一天,而“道德家”無論事前還是事后,都始終裝扮得冠冕堂皇。
道德,就是他們行走于世界的一個彌天大謊。
可怕之處也在這里,騙子也許只能騙你一次,而這些人,理直氣壯地要騙你一輩子。
有些人,你用心跟他說話,他卻總是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樣的人,以后對他有什么話,就盡可能不要說了。
大凡你用心而不回你以用心的,這樣的,都不值得。
所以,在個體的生命體驗(yàn)上,要特別珍惜那些愿意傾聽你說話的人。在世俗的層面上,要特別珍惜那些愿意傾聽弱者的呼聲的人。
這樣的人,寬厚,良善,是世界溫暖人心的力量。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寫他的老師蘇格拉底有一次跟人辯論正義,說著,說著,突然來了一句:正義是強(qiáng)者的利益。他還說,正義者只求勝過異類,不求勝過同類,而非正義者,則想戰(zhàn)勝一切異類和同類。
我被蘇格拉底的話驚著了,準(zhǔn)確地說,我被他的思想驚著了。
莊子和惠子有著名的“濠梁之辯”?!白臃囚~,安知魚之樂”,有著對生命本體的關(guān)照。齊國的都城臨淄的稷門附近,有著名的“稷下學(xué)宮”,是百家爭鳴的地方,孟子、淳于髡、申不害、荀子等好多思想家聚集于此,形成“百家爭鳴”的局面,傳說荀子曾經(jīng)擔(dān)任這個學(xué)宮的祭酒。
真羨慕那個時代。在這樣的地方,即便是做一個聽的人,一定也很幸福。
少說比多說肯定有意義。
更有意義的是沉默。有時候,沉默會產(chǎn)生價值。
無論男人成為話癆,還是女人成為話癆,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男人尤其可怕。一個管不住嘴的男人,差不多就是一個失敗的男人了。這不僅是言多必失的問題,而是因?yàn)檎f得太多,久而久之,他就失去了人活在世界上最核心的東西——被尊重。
一個喪失了他人尊重的人,人生難免糟糕透頂。
少說,不等于不說。該說的時候,不表達(dá)出自己的觀點(diǎn)和態(tài)度,這樣的謙恭和忍讓,是值得斟酌的。時間長了,別人摸透了你的脾性,就容易蹬鼻子上臉——欺負(fù)你。予惡人以善良,我并不認(rèn)為是一種美德。
確切地說,這樣的善良,看起來更像是懦弱。
我認(rèn)為,人類最精彩的器官是嘴巴。
但,最偉大的器官,應(yīng)該是耳朵。